“嗯。”
康秉钦直起身,微乱的头发垂下来,将眼睛遮在里面,全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他笑着,抬起干净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什么都不要问。”
“好。”
她转身上楼,“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他从浴室里出来,躺在她的床上,身上盖着单薄的毯子,柔软的像个孩子。
许佛纶坐在床头,开始给他上药。
从眉骨往下,竟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她看了眼被丢在门口的破衬衫,“给你的药没有吃吗?”
左臂的伤口已经溃烂化脓,他也不甚在意,微微皱起眉头,“不喜欢吃。”
许佛纶没吭声,重新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将晾温的药一口口喂给他喝。
起先他还排斥,后来就索性任由她去了。
玉妈来将药碗取走,阖上门,他才开口,“后半夜,我要回家一趟。”
你还发着烧呢!
她叹了口气,“趁早去也好,耽误的时间长了,那些人指不定能找你家里去。”
康秉钦睁开眼睛,眸色深不见底,“我来时,已经有人报信。”
许佛纶摇摇头,甚为无奈,“你还是真是不怕连累我。”
“佛纶。”
“嗯?”
她从梳妆台的镜子看着他,“怎么了?”
他一直在笑,“你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指的是什么?
给他脱罪吗?
她点了点他镜子里的脸,“从小缺失好家教,没学过听话两个字。”
康秉钦也笑起来,“我的不是。”
占她便宜是么?
许佛纶哼了声,拨出个电话,“海因,是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医生急躁起来,说话显然没有什么威慑力,“许,我想白天已经和你解释的很清楚了,真的没有办法。”
她听他抱怨完,“我需要一辆车,送个无辜的游子回家。”
海因还没有来得及拒绝,许佛纶又开口说,“据我所知,前几天你向荷兰使馆推荐,数位荷兰商人在我的公司订购了大批的布料和成衣,价格不菲。
“是的,许,可这和你需要的帮助没有关系。”
她抛出诱饵,“自今天起的三个月里,你的国家所有的商人在我的公司订购布料和成衣,我只收一成的价格,他们应该会永远记得,无论在哪方面你和你的医院都无可替代。”
海因无奈妥协,“许,我无法拒绝你,我很羡慕你的康,他是个幸福的男人。”
许佛纶笑,“一个小时之内,希望能看到你的无法拒绝。”
她挂断电话,回身打开衣柜,找出件黑色的衬衫和长裤,放在了床上,“你留在这儿的衣服都是去年的,将就着套上吧。”
康秉钦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佛纶——”
“嗯?”
“这件事结束之后……”
结束之后的话,他并没有再继续。
怎么能能用诺言,侮辱了佛纶的心意。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拉掉身上的浴巾,慢悠悠地穿衣服。
许佛纶盘腿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又要感谢我是么?”
康秉钦扣扣子的时候,视线也并没有离开,只是用调侃的语气说话,“结束之后,给我做几件新衣服,放进你的柜子。”
她哼了声,“你是我什么人呐,到我这儿做衣服,价钱翻倍!”
他跳下床,神清气爽地笑,“奸商。”
许佛纶抬手将他的衣袖卷起来,“评价很独到,药钱,绷带钱一块算上,回头让小蒋或者汪铎……”
屋里忽然就沉寂下来。
她沉默着将他另一只袖口也卷起,才开口,“还会用他们吗?”
“不会,一个不留!”
他坐进荷兰医院的汽车里,脸上仍旧挂着微笑,许佛纶想起他刚才的话,心里更加不安。
康秉钦突然回家,谁都没料到。
陶和贞几次敲他的房门,却也不见他露面。
周曼蘅扶着她下楼,安慰道:“秉钦又累又伤心,您先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问。”
陶和贞强忍着悲痛,“他爸爸已经这样了,他又这么不声不响地回来,更叫人担心。”
周曼蘅说,“大世兄去了察哈尔扶灵,坐飞机明天就能回来,秉钦也赶得及祭拜,至于罪名——”
她低声道:“就按之前您说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许佛纶和荣家头上,秉钦是被蒙蔽的,四个副官长久跟着秉钦,不会见死不救。”
陶和贞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周曼蘅不放心她,留在康家陪伴。
夜深时,出门看陶和贞的情况,却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看见了一身黑衣的康秉钦。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康秉钦就走到身前,低声笑着,“给个忠告。”
周曼蘅捂着嘴,瑟瑟发抖。
他的声音背后,宛如地狱,“不要打佛纶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