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却又强势。
和他这个人的面相一样。
许佛纶点头,“那我会努力,尽量不辜负荣先生的期望。”
随时能将一段话终结,据说康秉钦不耐烦时也会有这样的习惯,果真是被他养大的女孩子,有趣。
荣衍白的眼睛里有笑意,“我请许小姐来,并不都是为了评价,上个月你救过我的兄弟。”
上个月?
六国饭店里的,那个杀手?
荣衍白觉察出她的疑惑,适时提醒,“据我所知,一个月来,许小姐救助过的男人屈指可数。”
据他所知?
许佛纶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哒哒地敲着,试图撇清关系,“荣先生煞费苦心地送给我一只漂亮的猫,我当做谢礼了。”
“一个小畜生而已。”
荣衍白乐得见她被激怒,变本加厉,“况且你并不很喜欢它,不过许小姐心善,这半个月来倒是让猫长胖了六两。”
许佛纶本来对台门并没有坏印象,毕竟井水不犯河水,可自从上回康秉钦遇袭后,就难说了。
许佛纶嘴角弯起,“荣先生,除了喜欢唱戏,还喜欢观察女孩子的生活琐事?”
“看情况。”
这算是什么回答?
荣衍白说,“这是件很没有教养的事情,但是我为了尽快地能了解许小姐,出此下策,让你见笑了。”
多么道貌岸然的借口。
等他咳嗽结束,许佛纶才面无表情地回答,“希望荣先生得偿所愿。”
“基本上算是。”
荣衍白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说起来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钱和杀人,像我这样的亡命徒对待手足和生命往往会更加虔诚,许小姐于我手足有恩,就是于我有恩。”
对待恩人的态度,还真是特别。
许佛纶笑了,“荣先生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
生气起来的女人果然棘手。
荣衍白从没有遇到过,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为了还许小姐的恩,今天请许小姐来是打算合作,想容服装公司可以无条件地加入北平商会。”
无条件,是指不用纳贡吗?
“承蒙荣先生看得起,开张头天就受到您的邀请。”
许佛纶笑着拒绝,“您应该知道今天的宾客里有贵商会的人,也说过和您同样的话,只是我不愿受约束,所以他们看起来并不太高兴。”
“女人撑起的公司想在北平立足,会很困难。”
许佛纶摇头,“上海的女子银行都成立很久了,总经理也是位女士,我从不觉得在经商这件事情,男女会有什么区别。”
荣衍白的笑容加深,“许小姐,想和整个北平商会为敌吗?”
“不想。”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很深情的地狱,“但是荣先生非要把我列为敌人,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会尽量努力,撑到失败的那天。”
这个说法,打动了荣衍白。
他笑起来,“我没有认为许小姐是敌人,只是善意的提醒,北平虽然没有服装公司,但是成衣商店也不在少数,许小姐单打独斗的胜算微乎其微。”
成功地将许佛纶的怒火挑起,他却结束了这场对话。
荣衍白起身,“我要服侍母亲吃药,就不多挽留许小姐,之汉——”
屋里蓦然出现个男人,格子西装,白皮鞋,“大哥。”
“给许小姐磕头。”
许佛纶皱眉,却听他说,“你救过他的命,受他跪拜理所当然。”
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长上一轮的男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由之汉送许小姐回去。”
荣衍白从袖子里取出块黑布,蒙住了她眼睛,“这座宅子是母亲静养的地方,我不喜欢任何人打扰,许小姐见谅。”
许佛纶笑了,“我尽量。”
她从太师椅里起身,独自走到门口,迈门槛,顺顺当当穿过花园,离开。
荣衍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却不见她有任何磕绊,最后坦荡地站在了紧阖的门前,回首柔媚一笑,“荣先生,多谢您的款待,我告辞了。”
有趣的挑衅,带着孩子似的置气。
看来真是气坏了。
荣衍白在庭院里站了很久,才慢悠悠地返回。
等回到公司,典礼已经接近尾声,庞鸾在门外等候。
许佛纶有些意外,“等我?”
“五分钟前,有电话打到先生的办公室,提醒我们出来接您,您上哪儿了,怎么没带着人手?”
还真是贴心呢!
她进门脱下外套,往最热闹的地方去,“见了个怪人。”
庞鸾没追问,“可怪到一块儿了,一个小时前商会派人送来了荣会长的贺礼,是个明朝年间嵌百宝的缂丝绢绘屏风,玉妈估计能买下三成北平,您跟荣会长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