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没让她发现不对劲。
她擦一遍,就抬头问我:“阿程,疼吗?”
眼神看向我满是期待。
要不是经过昨夜和今天上午发现的不对劲,我可能会以为她真的再希望我的腿尽快好起来。
我面无表情摇头,她眼中的光又很快暗淡下去。
母亲把头埋下去。
在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5.
这天过后,我妈开始有意无意防备我。
她可能也在怀疑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她卧室去打扫卫生,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但她没有找到确切证据。
所以每次出门,她都会把自己房间门锁起来,晚上吃药也会盯着我把那一把花花绿绿的药全部吞下去。
连续一个周,我妈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但她不知道,每天晚上等她走后,我就会躲在被窝用力抠嗓子眼,把那些吞下去的药丸全部吐出来,再小心翼翼用纸巾包住,趁着上厕所的时间,把药丸和弄脏的纸巾顺着厕所冲下去。
就这样一个周下来,我的腿竟然真开始缓慢恢复知觉,这更加让我确信我妈给我吃的药有问题。
现在她卧室门被锁着,我没办法继续进去看那瓶药,但我得想办法知道更多信息。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出事后才搬过来的。
当时我妈告诉我,说为了治疗我的腿,原来的房子已经被卖掉换成医药费。
这房子里除了简单的家用电器,没有电脑和电视,没有其他电子设备。
只有两年前她送我的一部手机。
那是我妈担心她出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遇到什么事情联系不上她才给我买的。
是那种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就没有其他功能的老年机。
但是我对这个手机很嫌弃,随意丢到抽屉里,偶尔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才翻出来给我妈打电话。
现在这个手机却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迫不及待从角落把老年机翻出来,然后充上电,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心里不停祈祷一定要能正常使用。
幸好,我妈应该每个月都往这张电话卡里充钱。
我随便摁下十一位数电话号码,拨通,很快,电话里就传出一阵机械女音。
运气不好,是个空号。
我继续拨打下一个号码,这次成功有人接通。
可惜电话那头的女音,操着一口我听不懂的方言,喂了两声没动静,就把电话给我挂了。
我一点也不敢粗心大意,仔仔细细通过口音分辨有可能能帮助我的人。
终于,在拨打到第六个电话的时候,那头终于传出来一个正常口音的女声。
“喂?你好,哪位?”
我:“小姐姐,求你帮我一个忙。”
6.
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不敢过多透露我家细节,说完之后我就匆忙挂掉电话,然后给这个号码发去一个短信。
我希望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能帮我查到巴氯芬片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边久久没有回信。
害怕我妈提前回来发现端倪,我把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全部删除,只悄悄背下这个电话号码。
然后重新关机,把手机塞进抽屉最里面。
果然,刚做完这一切,我妈就回来了。
她一进屋,看我拿着画板打发时间,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阿程,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还好,这几年也都这样过来的,我习惯了。”
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实则后背一层冷汗。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每次我妈从外边回来,都会试探我。
果然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以前没注意的细节,现在再看,明明破绽百出。
她知道我腿不方便,还是三五不时让我帮她做一些高难度的事情。
比如把放在客厅里的重物搬到厨房,客厅到厨房中间有一个十厘米高的小门槛,我推着轮椅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她又会很心疼的跑过来扶起我,眼里抹泪,带着怜爱责备我。
“不用你帮忙,妈妈说了会照顾好你的,我宝贝女儿真是太贴心了。”
我被摔懵了,没太搞懂她话里的意思。
现在再回想,明明就是她让我搬东西。
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
仔细想想,真的很像是故意作秀。
我把这些疑惑默默记在心中。
晚上,我如以往那样偷偷把药吐出来,用纸巾裹住,塞在枕头底下。
听到隔壁房间母亲关灯休息的声音,我小心翼翼翻身,把柜子里藏的手机翻出来,躲在被窝里开机。
默默期待能收到回复短信。
开机明明只有一两分钟,但我觉得好漫长,漫长到我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手心全是汗。
“叮咚~”
轻微的提示音响起。
我心揪一下,立刻用手死死捏住手机话筒处,把拳头捂在胸前,生怕这动静惊动隔壁屋。
连续响了好几下,我才脱力一般松开手,睁开眼,看向屏幕前方。
7.
白天我无意间拨通的那个电话,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连续给我回复了好几条短信。
大多数都是那个陌生小姐姐在追问我是不是处于危险之中,需不需要报警之类的。
夹在在关心话语中,有一条我想要的真相。
我点开来看。
“巴氯芬片,适用于多发性硬化症所引起的严重但可逆的肌肉痉挛,通俗点讲就是肌肉松弛剂,你还好吗?”
肌肉痉挛?肌肉松弛剂?
我如遭雷劈。
原来我的腿不是废的吗?是因为每天一次,连续五年的肌肉松弛剂吃下去才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但是为什么呢?那是我亲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没有任何理由啊。
脑海里无数个念头闪过,我还沉浸在悲伤中,没发现房间门被悄无声息推开来。
一直到——
我身后吹过来一阵冷风,身体不受控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有轻微呼吸声在耳后响起。
我猛地翻身,借着窗外幽幽月光对上一双泛白的眼睛。
我妈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阿程,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