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气运之子
最后?,贺松子付了一大笔钱。
比起“给?白拂英的赔偿款”,这?笔钱更像是谢眠玉的赎身钱。
白拂英数着储物戒里的灵石,心?道谢眠玉的身价可真是高。这?些灵石,足以让任何一名高阶修士心?动。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收获。最重要的收获是,她从玄云那里搞到了一座小型矿山。
这?矿山出产的是一种比较特殊的铁,其质地柔软,通常被用?来制作软剑、软鞭一类的东西,综合价值算不上太高,但好歹是一份有固定收入的产业。
白拂英捏着储物戒把玩着,心?道是不是可以再抓几?次谢眠玉?
他身上的气运应该还会恢复一部分。她可以再吞噬气运,顺便敲玄云一笔。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白拂英收起储物戒,唤来陆雪绒,询问了一下太荒修士的情况。
果然不出她所料,得知太荒结界破碎,太荒顿时人心?浮动,都想要冲到中洲去。
幸好白拂英余威尚在?,修士们都怕被吊城墙,于是都在?观望中。
也有几?个胆子大的跑到太荒与中洲交界的位置,被左茯苓派出去的队伍给?抓了回来。
太荒城的城墙没?了,于是她找几?棵高大的树把人吊起来示众。这?一举动震慑了其他人,现在?太荒还算平静。
白拂英应了一声,又问:“贺松子已经回去了吗?”
“回去了,他们已经回到中洲了。”
拿巨额赔偿款赎回谢眠玉等人后?,贺松子就带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中洲,以便为他医治。
“她……她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玄云带来的医修看?了一眼,连连摇头。当得知是白拂英伤了谢眠玉,他更是痛心?疾首。
贺松子皱了皱眉:“他伤势究竟如何,可否伤到根基?”
医修叹了一声:“宗主,谢眠玉他伤得太重,虽然经过?医治后?性命无忧,但在?修炼这?方面还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伤到根基了。
这?是贺松子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不仅是根基有损伤,还有这?只手,耽搁太久也接不回来了。”
贺松子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冷静:“他的根基,可有办法修补?”
医修苦笑着摇摇头:“伤得太重,还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能保住一条命已是幸运了。”
贺松子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
作为一宗之主,他几?乎从没?有这?样失态过?。可这?次,他脸上真真切切地露出了一种失魂落魄的表情。
玄云的希望……破灭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
贺松子回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白拂英下山做任务,回来的时候,身边就跟了谢眠玉。
谢眠玉来历不明,玄云本不想接纳他。但吴星子意外看?了谢眠玉一眼,偷偷告诉他,自己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浓厚的气运。
气运之子。
当时吴星子是这?么说的。
贺松子知道气运之子。
在?修真界,每过?几?千年、几?万年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气运之子天赋异禀,总能化险为夷,他的宗门被气运庇佑,往往也是愈发强盛。
可是,这?不对啊?
他不是气运之子吗?怎么会被注定早亡的白拂英按着打呢?
这?颗还未完全升起的星星,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夭折了呢?
不对,不对……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贺松子浑浑噩噩地盯着昏迷的谢眠玉,连医修告辞离开都没?注意到。
良久,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才将?他从迷惘中唤醒:“师兄。”
贺松子回头一看?,来的竟是吴星子:“……师弟。”
吴星子依旧有些虚弱。他上前一步,看?了眼谢眠玉:“怎么样?”
贺松子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了。”
吴星子沉默了一下。
贺松子又问:“师弟,你在?那白拂英身上看?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受伤?”
吴星子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在?虚空中捏了个法诀。贺松子知道,他这?是要用?观气之法了。
他立即制止道:“师弟!你的伤还没?好,这?段时间还是不要用?观气术了吧?”
像是观气术这?样窥探天机的法术消耗极大,吴星子也不能多用?。况且,他现在?还虚弱着呢。
吴星子摇了摇头,法诀瞬间成形。看?他铁了心?要再看?谢眠玉的气运,贺松子长叹一声,没?有继续阻止。
他也想知道,谢眠玉这?“气运之子”到底是怎么了。
灵力在?吴星子手上亮起,就像是点点星光。吴星子闭上眼,神魂凝成一线,眉头紧紧皱起。
半晌,星光散去,吴星子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了全部血色。
隔着一层皮肤,贺松子甚至能看到面皮下暴起的青蓝色血管。吴星子睁开眼,双目流出血泪,看?着非人非鬼,甚是骇人。
贺松子大骇:“师弟!”
吴星子伸手抹去血泪,失魂落魄地沉默着。半晌,他才恍惚地开口?道:“变了……”
“变了?”贺松子拧起眉头,“什么变了?谢眠玉变了?”
“变了……一切都变了……师兄!都变了!他身上的气运没?有了!!都变了!”
吴星子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他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变呢?难道,难道是上天故意给?我错的指示,为的就是葬送我们玄云吗?!”
听到这?话?,贺松子更惊了:“师弟,你说什么?什么葬送玄云?”
“师兄……”
吴星子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贺松子。不知何时,他已经满脸泪水。
“谢眠玉身上的气运已经快没?了……而白拂英,白拂英……”
吴星子几?乎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来。
“她的气息太深厚,我看?不穿,还遭到了反噬。但我知道,她一定会成为……新的……”
贺松子闭上眼。他已经猜到吴星子要说什么了。
“气运之子!!”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觉得身体里的全部力量在?那一瞬间被抽离了。
气运之子,被天地钟爱眷顾之人。
曾经玄云为了气运之子抛弃了白拂英,可天道似乎格外喜欢戏弄玄云,让他们满盘皆输。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贺松子心?乱如麻。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却十分沙哑苦涩:“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这?件事要是被传开了,玄云就彻底完蛋了。
其他宗门会毫不留情地挤压玄云的生存空间,底下弟子也会人心?涣散。
“至于白拂英,我会想办法拉拢她。如果实在?不成,大不了……”
说到这?里,贺松子眼中露出一抹狠色。
“气运之子,运作得当,倒也不是不能杀。”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相当高,一般人出不起罢了。
吴星子见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叹了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师兄。”
顿了顿,又看?向谢眠玉:“那谢眠玉怎么办?”
贺松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越看?越觉得心?梗。想到刚刚他还用?许多东西把他换了回来,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罢了,他还有用?。”
贺松子眯着眼,眉宇间划过?一抹深思。
“说来也是奇怪,这?谢眠玉的气运怎么突然消失了,白拂英又怎么成了气运之子?这?其中恐怕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们暂且留着他,看?看?情况。”
吴星子也表示赞同:“师兄说得是,我们先?这?样做吧。”
不过?,玄云需要面临的危机远不止这?点。远的不说,就说旧案重审这?件事,就足以轰动整个中洲。
“太荒之主?!”
“我说这?白拂英,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能重新爬上来,还强迫别人给?她申冤。”
“我看?她这?么执着,以前的事,八成真的另有隐情呢!”
“玄云可就倒霉了。我说玄云的人,肠子恐怕都悔青了吧?”
“活该啊,谁让他们以前那么狂,不就是有个谢眠玉吗,都狂得没?边了。”
“咦?说起来那个谢眠玉,他这?次似乎……”
就在?整个中洲都因此事而震动之时,除了受伤最重的谢眠玉,被贺松子以高价换回来的玄云弟子们都相继醒来了。
“师兄!”
叶梦蓁从噩梦中惊醒,睁眼所见,便是陌生的床幔。
“叶师姐,你醒啦?”
一名圆脸女?弟子见她醒来,立即道:“师姐放心?,我们现在?已经在?山下的驻地里了。”
闻言,叶梦蓁惊疑不定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床幔,几?息后?才坐起来:“谢师兄怎么样了?”
弟子犹豫了一下:“嗯,他还昏迷着没?有醒呢。”
叶梦蓁道:“我要去见他。”
说罢,她不顾弟子劝阻,飞快披上外套,拖着沉重的身子,朝着谢眠玉的房间赶去。
到的时候,正?好碰上一名医修弟子给?谢眠玉送药。
见到叶梦蓁过?来,弟子惊讶道:“叶师姐,你怎么来了?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
除了谢眠玉,其他人伤得也不轻,要卧床休息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一些了。
“我没?事。”
叶梦蓁走到谢眠玉床前。谢眠玉闭着眼,脸颊消瘦,白皙的脸上横亘着一道伤疤。
她伸手触了触谢眠玉的脸,视线又落到他失去的那只手上。
医修弟子注意到她的视线,开口?道:“那白拂英下手也真够狠。我师尊说,谢师兄根基有损,修为倒退到金丹期,也没?办法治,以后?恐怕再也无法突破金丹了。”
闻言,叶梦蓁的手一紧,下意识高声道:“你说什么?!”
医修弟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讪讪闭上嘴离开了。
只剩叶梦蓁站在?房里,定定地看?着谢眠玉。“根基有损”四个字不断在?她脑海中响起。
怎么会这?样?!
她的师兄,怎么可能……该怎么办?
他向来高傲,等他醒来,怎么能接受一辈子无法突破金丹这?个噩耗?
没?办法治,怎么可能没?办法治?!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对了,当初白拂英被流放到太荒的时候,不是受了罚命剑阵吗?
她当时可不只是“根基有损”,而是“根基全毁”!叶梦蓁当时旁观了全程,目睹了她的惨状。
白拂英伤成那样都恢复了,谢眠玉当然也行!对了对了,她知道了——是白拂英那种体质!
当初谢眠玉给?她喝了白拂英的血,她身上的伤立刻就好了!所以,她的血肯定也能治好谢眠玉吧?
叶梦蓁猛地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求她,白拂英的血,一定能救回谢眠玉。
“谁来了?”
白拂英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刚练完一套剑法,又用?传讯灵符和沈明月聊了一会儿。沈明月问她太荒的事,她如实说了,又问了问他的情况。
他回了星法山,一切都好。
掐断传讯灵符没?一会儿,底下就有人过?来,说有人进了太荒。
白拂英还疑惑是谁这?么大胆,结果一问,居然是叶梦蓁。
“她一个人来的?”
“是。”
白拂英蹙了蹙眉。叶梦蓁来干什么,一顿打还没?挨够?还是喜欢被吊在?城墙上的感觉?
想不通。
说实话?,她一直搞不懂谢眠玉和叶梦蓁这?两个人脑子里装了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水,就是草。
“城主,要不要派人拦下她?”
白拂英凝眉想了想:“算了,让她来吧。我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前世叶梦蓁给?她找了不少麻烦,但现在?,叶梦蓁也只能让她找找乐子了。
白拂英只想了一会儿,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新城选址选好了吗?”
“选好了,城主。”
陆雪绒递上太荒完整的地图,指着地图上画出来的几?处,给?她一一说明。
白拂英接过?地图,看?了两眼,选了个位置:“就这?里吧。”
她选的这?个地方离原来的太荒城遗址算不上太远,地形还算平坦,离边界更近些。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里离一条江很近,水属性灵力较为浓郁,对白拂英这?种水属性修士来说,是不错的选择。
“在?这?里建城区。城主府选在?江边的位置。”白拂英拿出一支朱笔,简单画了一下,顿了顿又道,“城池建造得大一些吧。”
太荒开放后?,必然会有一些中洲的修士、商贩来这?边。到时候人流量大了,城池也必须建得大一些,以便容纳这?些人。
陆雪绒应道:“明白。我这?就吩咐下去。”
白拂英点点头,看?着陆雪绒离开,自己拿出一本功法,翻看?起来。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有人进来通传,说是叶梦蓁到了,还闹着要见她。
第202章叶梦蓁的请求
天渐渐暗了。
太荒连绵的山与山之间,也亮起了稀稀拉拉的灯火。
叶梦蓁抱着手臂,站在?大殿前,看着台阶两侧的灯,脑海中?思绪纷乱。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白?拂英会?见她吗?
她想,应该会?见的。
如果她不想见她,就不会?任由她来到这?里。
见过之后呢?她会?答应她的请求吗?应该也会?答应的吧,毕竟事关谢眠玉。
可是,她要是在?乎谢眠玉的话,又怎么会?任由他受那么重的伤呢?
许多自相?矛盾的想法在?脑海中?涌现,撕扯得叶梦蓁头痛欲裂。叶梦蓁站在?冷风之中?,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有人?进去通传。不一会?儿,进去通传的人?就出来了。
“走吧。”侍女看了她一眼,“城主同意见你。”
叶梦蓁欣喜若狂,立刻跟上。
灯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几乎与夜晚融为一体。
白?拂英就坐在?大殿之中?。
她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手持一本书,正在?缓慢翻看着,姿态闲适而懒散,并没有因她的到来而做出任何戒备的动作。
殿内温暖的橘红色灯火落在?她的脸上,让白?拂英的神?色看起来晦暗不明。
见她进来,白?拂英放下手里的书:“你找我做什么?”
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这?让本来做好?准备忍受她刁难的叶梦蓁有些错愕,也让她准备好?的开场白?没了用武之地。
沉默几息后,叶梦蓁道:“你可知道,谢师兄根基受损,以后再也不能突破金丹期了。”
她声音低沉,话中?带着几分痛惜。
说话时,叶梦蓁一直看着她的脸,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几分担忧或者懊悔。
但?是什么也没有。
那张温柔而美丽的脸,就好?像一张完美的面具,永远都保持着一个平静的表情。
白?拂英道:“你是来向我道喜的吗?若是这?样?,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报喜钱。”
说罢,她抬了抬手,底下的人?立即会?意。几息后,有几名穿着粉裙的侍女手捧玉盘走上前,玉盘上堆满了灵石。
叶梦
蓁豁然抬起头,想看看白?拂英是不是在?强撑着假装不在?乎。可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白?拂英道:“你可以拿着这?些离开。我不会?杀你。”
声音中?裹挟着淡淡的嘲讽意味,就这?样?飘入叶梦蓁的耳中?。
叶梦蓁终于忍不住了,她猛然掀起离她最近的玉盘,侍女惊叫一声,玉盘上亮晶晶的灵石散落一地。
“我不要你的灵石!”她抬头与白?拂英对视,“你羞辱我可以,恨我也可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挑拨了你们!但?你为什么要那样?对谢眠玉?你明明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你!”
白?拂英微微蹙了蹙眉。
她挥挥手,让被吓了一跳的侍女们离开。
烛火落在?散落的灵石上,折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白?拂英看着叶梦蓁,随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勇气可嘉,可惜太愚蠢。”
叶梦蓁咬了咬牙:“你可以说我愚蠢。我只求你救救谢眠玉,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救他。”
白?拂英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的小命,从你踏入太荒那一瞬间就不属于你了,你总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我谈条件。”
叶梦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那魔神?山呢?你不是想知道魔神?山的事吗?我可以把魔神?山的情报告诉你,只求你救他。”
这?个条件的确很诱人?。
全中?洲都知道,白?拂英和魔神?山的人?结下了梁子,她需要魔神?山的消息。
而叶梦蓁来自魔神?山。她修为虽不高,但?负责执行最重要的任务,在?魔神?山中?的地位不算低。
说完这?句话,她满怀期待地看向白?拂英,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然而——“不救。”
白?拂英斩钉截铁。她可不想救自己的仇人?,况且她对谢眠玉的伤有数,想救他,恐怕只能靠她的血了。
放血给谢眠玉?开什么玩笑。
叶梦蓁睁大了双眼。
她没想到,白?拂英会?如此绝情,说不救就真的不救。
却听?白?拂英又慢条斯理?道:“不过,我对你的情报倒是很感兴趣。”
叶梦蓁警惕地后退一步:“不行,要是你不救谢眠玉,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白拂英轻笑了一声。
“拿谢眠玉的命换,怎么样??”
“什么意思?”
叶梦蓁被她搞得有点?糊涂了。白拂英明明说不救谢眠玉,怎么突然又要拿谢眠玉的命和她换情报?
“字面意思。”白?拂英微微坐直身体,“谢眠玉是不是一直没醒来?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叶梦蓁一惊。
的确,从谢眠玉被重创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中?间只醒过一次,还很快就又晕过去了。
一直到现在?,他还躺在?床上。其他弟子都陆陆续续醒了,只有他,完全没有醒来的征兆。
“是你!”叶梦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白?拂英抬起手,手上亮起几缕絮状光丝。
“这?是他的一部分神?魂。”
她看着那团光。谢眠玉这?个人?不怎么样?,神?魂的颜色却很明亮,神?魂中?还带着些许属于冰霜的凉意。
当日?殿前,她可不只是重创了谢眠玉的身体,还做了两手准备,趁机扯下了他的一小部分神?魂。
的确是很小一部分。换作普通修士,休养个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能养回来。
但?谢眠玉身体受创,气运离体,在?这?种情况下,神?魂缺失足以让他长睡不醒。
“你!你卑鄙!”
叶梦蓁的脸都气红了。她做梦都没想到,白?拂英居然做事这?么绝。
白?拂英第一次听?人?这?样?骂自己,还觉得有些新?鲜。
往常都是她骂别人?卑鄙的。
“随便你怎么说。”白?拂英合拢手掌,“要是你不想要,我现在?就把它碾碎。这?样?,这?缕神?魂就再也无法回归他的躯体了。”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叶梦蓁的身边。随着她的动作,烛火在?她的衣摆上洒下金红色的流光。
“这?个筹码,够吗?”
叶梦蓁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但?她说不出来一个“不”字。她知道自己只要说“不”,白?拂英就会?毫不留情地将那缕神?魂碾碎。
“行。”叶梦蓁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是我们得立下心魔誓,不然万一你反悔怎么办?”
“可以。”
白?拂英本来也不想反悔。
叶梦蓁平息了一下呼吸,从手指逼出一滴血。白?拂英看了她一眼,另一滴血从她指尖流出。
心魔誓是中?洲最重的一种誓言,违者将心魔缠身,不得善终。
和白?拂英一起立下心魔誓,叶梦蓁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不过想起白?拂英能从天罚雷劫下幸存下来,也不知道这?心魔誓对她有没有作用。
叶梦蓁深吸一口气:“问吧,只要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问完把东西交给我。”
白?拂英点?点?头。她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你的令牌,是几翼?”
叶梦蓁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了解魔神?山的等级制度。沉默几秒后,她老实回答道;“七翼。”
白?拂英拧起眉:“七翼?”
原本按照她的推断,七翼至少应该是化神?期。而叶梦蓁……离化神?期差得远呢。
叶梦蓁见她神?色有异,怕她以为自己刻意欺瞒,于是赶紧解释道:“我在?魔神?山中?没有实权,只是做的任务比较机密,才成?了七翼。不过……”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说了下去。
“七翼以上的修士都不用神?魂禁制。我虽然没有实权,但?因为任务特殊,神?魂中?也没有被下禁制。”
所以,即使她说了许多魔神?山的机密,也不会?触发禁制致死。
这?也是叶梦蓁敢用魔神?山情报和白?拂英提条件的最重要原因。
白?拂英点?点?头。
这?样?说,她也能理?解。
谢眠玉可是魔神?血脉的拥有者,叶梦蓁埋伏在?他身边,等级当然高了。
“魔神?山中?,七翼以上的人?有多少个?”
“具体数量我也不知道。除了我之外,我只见过三?个七翼、一个八翼。没见过九翼。”
“他们什么实力?”
“……我不知道。”
白?拂英点?头。叶梦蓁实力弱,看不透高阶修士的实力,很正常。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
“你的任务就是接近谢眠玉,监视他体内魔神?血脉的觉醒情况?”
叶梦蓁震惊得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可是绝密!就算在?魔神?山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白?拂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魔神?血脉觉醒到什么程度了?”
她的声音唤回了叶梦蓁的理?智。叶梦蓁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回答道:“大概……六成?吧。”
“魔神?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叶梦蓁回答得毫不犹豫:“迎回魔神?。”
“为什么要迎回魔神??”
这?次,叶梦蓁皱起眉,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迎回魔神??”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余,但?仔细一想,又让她感觉格外迷茫。
对啊,为什么呢?
看她迷惑的样?子,白?拂英就知道,叶梦蓁这?个七翼的身份听?着吓人?,但?绝对接触不到更深层次的机密。
她略有些失望,但?这?个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
“就到这?里吧。”
白?拂英站起身。
叶梦蓁犹豫道:“这?就……结束了?”
她还以为,白?拂英会?事无巨细地问上一大堆问题呢。
“结束了。”
她想问的叶梦蓁都不知道,叶梦蓁知道的她也都了解了,没必要再问什么了。
“那谢师兄的神?魂,你可以还给我了吧?”
“可以。”
白?拂英伸出手,那一缕神?魂就这?样?随风飘到叶梦蓁手中?。
叶梦蓁小心翼翼地接住它,仿佛害怕伤了谢眠玉一般,动作无比轻柔。
她护住这?一缕神?魂,警惕地抬头看了眼白?拂英。
白?拂英嘴角动了动:“走吧。”
叶梦蓁试探着后退了几步,见她没有反应,转身就走。
白?拂英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大殿,直到她迈出殿门,她的声音才再次传入叶梦蓁耳中?。
“期待与你的……下次合作。”
声音阴森森的,带着幽幽的鬼气,仿佛从阴冷的深渊中?传上来的一样?。
叶梦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跳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加速。
但?她脚步没停,一直飞出去老远。
直到大殿和白?拂英被她远远地甩到后头,眼前只剩漆黑的山峦,叶梦蓁才停下来,扭头看着身后的灯火。
那星星点?点?的灯光,非但?没能照亮幽深的山坳,反而使风更冷、夜更黑。
整个太荒,就融化在?这?冷与黑之中?,宛若一个深沉的噩梦。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直到人?离开了,魔火才从白?拂英的身上钻出来,看着叶梦蓁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啧啧两声。
“你这?么心软?”
白?拂英笑了一声,坐回原处。她再次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
“谢眠玉已经废了,叶梦蓁却还有用。”
“有用?”魔火道,“你是说,魔神?山?”
白?拂英轻轻点?了点?头:“而且能用。她的弱点?太明显,为了谢眠玉,她什么都会?做。”
只要拿捏住了谢眠玉,就同样?拿捏住了叶梦蓁。
“可现在?谢眠玉远在?中?洲,你拿什么拿捏他啊?等等!”
魔火突然跳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激动起来。
“那缕神?魂!你做了手脚!”
“没错。”
白?拂英扯了扯嘴唇。在?灯光下,她的笑容显得尤为阴冷。
“我在?上面,打上了一个浊气印记。”
有了这?个印记,她随时能感知到谢眠玉所在?的位置,以及他现在?的状态。
这?样?,谢眠玉就永远处在?她的监视下了。
而且印记上的浊气受她控制,她只要抬一抬手,捏一个法诀,那丝浊气就会?瞬间爆裂。
也许不会?炸死谢眠玉,但?绝对不会?让他太好?受。
白?拂英闭上眼,略微感知了一下那缕浊气所处的位置。
已经到了中?洲与太荒的边界,看来,叶梦蓁很快就会?将她的小礼物带给谢眠玉了。
希望谢眠玉喜欢。
第203章再回玄云
一如白?拂英算计的那?样,叶梦蓁将神魂带回去后,根本不敢找人查验。
毕竟,她拿回这缕神魂的手段称不上光明正?大,其中还涉及到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想着白?拂英发了心魔誓,这神魂应该不会有假。叶梦蓁回到中洲的当日,就找机会将神魂放回了谢眠玉的身体中。
第二日,谢眠玉就缓缓苏醒了。这让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他的叶梦蓁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更加疑惑了。叶梦蓁总觉得白?拂英最?后那?句话略有深意?,却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
谢眠玉醒来的消息只?在玄云弟子?间小范围流传了一下?。
作为修真界的天之骄子?,他本不该如此落寞。
但事实就是如此,自白?拂英横空出世?之后,已经?很久没人在意?她的手下?败将谢眠玉了。
偶尔提起,说的也不是他过往的丰功伟绩,而是与白?拂英过去的纠葛。
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有资格和白?拂英相提并?论。
“那?个谢眠玉是不是后悔死了?”
“背信弃义之徒罢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白?拂英真是邪修,那?他这一举动就是大义灭亲啊。”
“好了,别吵了。各宗不是决定联合调查这件事了吗,等调查出个结果,再下?定论也不迟啊。”
“……师兄。”
叶梦蓁刚一进门,就见谢眠玉在窗前怔怔地站着。
窗外传来些许杂音,一些修士聚在客栈对面的茶楼里,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这几日震动中洲的那?件事。
谢眠玉听着,神色阴晴不定。
叶梦蓁连忙上前几步,关上了窗户:“这些闲汉,只?会背后说人长短,师兄不要往心里去。”
谢眠玉依然?沉默着。从醒来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叶梦蓁本来很担心他,可一连几日,他都对她不理不睬,她心里也不痛快。
“事已至此,师兄难道还惦记着那?个白?拂英吗?!”叶梦蓁深吸一口气,“我为了师兄的伤去找她,想要她的血救你,可她完全无动于衷,还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这话就是七分真三分假了。而撒谎和挑拨,绝对是叶梦蓁最?擅长做的两件事。
听到她的话,谢眠玉才微微抬了抬眼。半晌,他才道:“她……真的这么做了?”
“是。”
谢眠玉又不说话了。
叶梦蓁气道:“师兄与其关心她,不如好好想一想我们。据我所知,中洲的调查队伍已经?出发前往玄云了。哦,白?拂英也在。”
谢眠玉的伤还没养好,玄云就紧急将他们召回了。为的就是这次调查的事。
叶梦蓁是一万个不想回去,但不回去也不行——她和谢眠玉,几乎是被押回去的。
白?拂英上了飞舟。
飞舟是她在东方家内库里缴获的战利品,外观十分符合东方家给人的印象,华丽、繁杂、金碧辉煌。
白?拂英就要乘这艘飞舟,跨越大半个中洲,然?后在那?个她最?熟悉的地方降落。
整个玄云,都必然?为她的到来而惊呼。
在白?拂英身后,跟着能说会道的邓柳儿。左茯苓和陆雪绒则被她留在太荒管理事务,顺便监督新城的建造。
除了邓柳儿之外,白?拂英身后还跟着一支由几十人组成的临时队伍。
这支队伍来自各宗各派,他们聚集在一处,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重新调查白?拂英叛宗一事。
上了飞舟,飞舟就缓缓腾空,朝着玄云的方向飞去。
白?拂英坐在窗旁,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渐渐缩小成一条青色的脉络。
天色尚早,薄薄的云雾萦绕在飞舟周围,让远处的景象都变得朦胧。
邓柳儿看着她的表情,适时问道:“城主还记得玄云的样子?吗?”
白?拂英笑了笑:“当然?没忘记。”
和大部分宗门的弟子?一样,她小时候通过几年?一次的“升仙大会”,正?式进入玄云,成了一名玄云弟子?。
因为是单灵根,天赋不错,一进门,白?拂英就成为了内门弟子?。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之后的十多?年?,都是在玄云度过的。
可以说,白?拂英对玄云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这种熟悉可以说是刻入骨髓的,轻易无法?忘记。
当然?,从她的结局来看,她也许对玄云的地方熟悉,却不真正?熟悉玄云的人,更不了解人心。
所以才落得那?么个下?场。
邓柳儿道:
“那玄云的人也都是有眼无珠,还有脸过来攀关系。城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他们调查,他们弄的鬼,可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这也是白?拂英把她带过来的原因。
邓柳儿不仅处事圆滑,还心细如发。让他监督调查队的进度,也能防止玄云的人伪造证据。
中洲最?西面的太荒和最?东面的玄云离得很远,飞过去要花几日时间。
白?拂英并?不着急,只?是在飞舟上修炼,偶尔用传讯灵符,询问一下太荒的情况。
几日过去,飞舟越过重重山脉,终于来到了中洲的最东。
隔着薄薄的山雾,白?拂英已经?远远望见玄云的山门,那?雕刻着镇山兽的山门高高耸立着,镇山兽的眼睛迎着太阳,迸射出阵阵光芒。
玄云的镇山兽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名为狛日,象征着正?直。
雕刻着狛日的山门自玄云建立之日就伫立于此,承受着风吹雨打,细细算来,已经?过了几千年?了。
守山弟子?离得远远的,就见远处一道飞舟穿过云层,朝着这边飞来。
再仔细一看,只?见那?飞舟通体纯白?,造型华丽,最?前端挂着猩红的旗帜,旗子?上用金银两色丝线绣着似水似火的标志。
这个标志很是陌生,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大势力。
但怔忪一瞬后,弟子?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是太荒的标志。
在之前的几千年?里,贫瘠的太荒顶多?算是一个区域,而非一方势力。
直到最?近,太荒才真正?走入中洲人的世?界,而在短短几日内,太荒的一些奇闻异事,连同这方新势力的标志,就在修士之间广为流传。
一夜之间,太荒就从修真界的小透明,进化成了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新势力。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守山弟子?立刻敲响了长明钟。
一般来讲,只?有发生重大事件,诸如有重要人物到访,或是外敌来袭、宗内重要弟子?背叛这样的事,长明钟才会被敲响。
洪亮的钟声?在山间响起,被风吹着,传了很远很远。
所有人同时抬起头看向天空,白?拂英伸出一只?手,掀起窗前的竹帘,日光顿时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脸上。
“长明钟。”
白?拂英静静地听着钟声?。
她最?后一次听到长明钟的声?音,是在她被驱逐出玄云的那?日。
时隔几年?,钟声?再度响起,再度为她而鸣。
“她来了。”
贺松子?结束打坐,站起身凝望着窗外。他的视线穿过玄云的一座座山,落下?了那?面飘舞着的猩红旗帜上。
“来者……不善啊。”
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师弟吴星子?回到玄云后,就因重伤闭了死关。玄云长老对白?拂英的态度不一,整日争吵,连弟子?们也议论纷纷。
多?事之秋。
这几日,他念了无数遍清心诀,可他的心绪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哪有人能平静地面对毁灭和死亡呢?
即使玄云还没毁灭,他也不一定死亡,可贺松子?分明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罢了。”
贺松子?拂去身上的灰尘,走出打坐用的静室。
两名弟子?见他出来,躬身向他行礼。
贺松子?默了默,才开口道:“让还在山中的弟子?集合,就说贵客来访。”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齐声?应是,身影随即消失在大殿前。贺松子?抬起头,又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飞舟,这才收敛起脸上的情绪,朝着远处走去。
长明钟一响,大部分弟子?都集合起来,只?剩闭死关的弟子?,以及一部分出去做任务的弟子?没有到场。
身着白?紫弟子?服的众人整齐地排成几排,日光照下?来,把他们的衣服照得雪亮,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那?飞舟,准确来说是看向那?面旗帜。猩红的旗子?映着日光,几乎能刺痛每个人的眼睛。
贺松子?还未到,有些弟子?低声?议论起来。
玄云和太荒牵扯太大,太荒的飞舟来到玄云,玄云的弟子?难免惶恐不安。
“是……白?拂英……”
“是吧。”
“唉,她怎么来了……”
细碎的只?言片语落入长老们耳中,其中不乏悲观的猜测。
有几位强势的长老回过头,看了几眼身后的弟子?。被他们一看,弟子?们也不敢再说话了。
现场安静下?来,说是鸦雀无声?也不为过。
狂风鼓动太荒的旗帜,旗子?化为猩红的波浪,在太阳下?翻涌。
这居然?是个大风天。
贺松子?赶来了。
那?华丽的飞舟也缓缓降落,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飞舟的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了下?来。果然?是临时调查队的人。
各宗为了向太荒示好,派出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其中不乏在修真界小有名气的修士。带队的,正?是散修联盟的长老林山青。
“林长老。”贺松子?看着林山青,露出一个微笑。
林山青很给他面子?,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这笑容有几分真诚就难说了。
他下?了飞舟,身后的人也跟着下?来。人数不少?,远超贺松子?的猜测。
他原本以为顶多?会来十几个人,没想到来的却是三十多?个人。
贺松子?的眼神动了动。
看来,想看玄云笑话的人不少?啊。
众人下?了飞舟,皆是对贺松子?问好。贺松子?温和地应了,目光却瞥向飞舟之中。
那?个人,没来吗?
不对……她不可能不来。
而且离得老远,他就感知到飞舟上有一股强大深沉的气息。这股气息的主人,除了白?拂英必不可能是别人。
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下?一秒,一道身影从飞舟门后出现。她站在门口,整个人都被隐藏在飞舟的暗影之中。
几息后,她俯身走出了飞舟门。
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苍白?的皮肤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白?拂英眯了眯眼。
飞舟有一定高度,让她得以俯视这个让她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宗门。
熟悉的山,熟悉的大殿,熟悉的白?紫色弟子?服,和她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好像永远永远也不会变。
白?拂英的目光从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上划过,在山门前的狛日上停留了一瞬,又毫不犹豫地移开。
她环视着四周。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贺松子?脸上。
贺松子?的眉头皱着,不知道是因为日光太刺眼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警惕,几分纠结。
“好久不见。”
即使在强烈的阳光下?,她的眼神也显得有些阴鸷。
贺松子?儒雅地笑了笑:“白?城主贵人多?忘事,我们明明不久之前才见过。”
“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玄云了。”
白?拂英微笑了一下?。
“三年?了,还是四年?了?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并?没有忘记玄云,从我被流放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着再见玄云一眼。”
她站在飞舟的阶梯上,每说一句话,就向下?走一步。每走一步,贺松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玄云的弟子?都低下?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忐忑和兴奋的复杂神情。
他们不敢抬头,不知道是害怕白?拂英,还是怕阳光太过刺眼。
贺松子?道:“白?城主这不是见到了吗?好了,外面风太大,诸位舟车劳顿,我先让人带各位去住处歇一歇,其他的事,我们之后再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向白?拂英,似乎别有意?味地说道:“白?城主从前的洞府没有动,白?城主是否要住过去?”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顿时聚集到白?拂英身上。
贺松子?说这话明显是在示好,现在只?看白?拂英什么意?思了。
“多?谢贺宗主美意?。”
白?拂英平静地回答道:“不过,那?洞府早就不属于我,我回到这里……”
她笑了笑。
“也不是来与玄云叙旧的。”
第204章被篡改的卷宗
队伍里的其?他人被安排到了玄云的同玉山。而?白拂英因为不能干涉调查,所以?被安排在了距离同玉山有?些距离的夜方殿。
这座山通常用来接待外客,距离玄云的主山很近,一是表示对客人的看?重?,二是方便?监视外来者?动向。
白拂英坐在夜方殿的房顶上,静静地俯视着山下的景色。
正值秋日,玄云山间开满了一种橘色的花,花香被风吹上山顶,几片金橘色的花瓣落到夜方殿上。
这种花是玄云特有?的植物?,只生长在玄云仙宗内,花香近似草药的香味,通常被做成香料,有?助于保持灵脉畅通。
白拂英望着山下,听着声音从远处传来。
时间还早,玄云弟子们刚上完早课,正三五成群,从玄云主山的山路上走下来。
有?交好?的人凑在一起,小?声谈起白拂英的事,只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总也?听不真切。
调查队的人应该已经开始调查卷宗了。可?惜白拂英作为当事人,为表公正,她虽然可?以?待在玄云等候结果,却不可?以?插手干涉调查。
白拂英也?不在意。
她派了邓柳儿去队伍里监督他们,自己?则是待在夜方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玄云的风总是很大。白拂英裹了裹外套,从夜方殿上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两?名弟子见她下来,立刻上前:“白城主。”
这两?人是贺松子派过来的。
许是吃了教训,怕触她霉头,贺松子派过来这两?名弟子都?很年轻,是在白拂英被流放之后才进入宗门的,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事。
也?正因如此,他们对白拂英不太惧怕,顶多是有?点好?奇。
白拂英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随即朝前面走去。两?人立马跟上:“白城主要去什么地方?”
这是贺松子交给他们的任务。他笃定了白拂英不会在这期间乱杀人,就让他们跟紧白拂英,不得擅自离开一步。
白拂英看?了两?人一眼。
以?她的实力,当然有?办法?甩开这两?人。不过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想到处走走。”
两?名弟子对视,其?中一名弟子向前一步:“城主,我们两?人对玄云很是熟悉,不如让我们带你去参观一下吧。”
另一名弟子也?点头。
白拂英轻笑一声:“你们在玄云待了几年?”
第一名弟子犹豫了一下:“差不多三年半。”
第二个弟子道:“两?年。”
白拂英转过头,轻轻道:“我在玄云待了十三年。若论起对玄云的熟悉程度,我可?不比你们差。”
两?名弟子闻言,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幸白拂英也?不想为难他们两?个。她转过身?,朝着山路下方走去,声音被风吹着,幽幽地飘到两?名小?弟子耳中。
“罢了,你们跟上来吧。我离开太久了,也?许玄云已经变了个样子。”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跟在她身?后。
由石阶组成的山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偶尔,才能看?到花瓣堆积在山路上。
白拂英顺着山路,穿过郁郁葱葱的半山腰,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而?那种金黄色花朵的香味,则是变得愈发浓郁。
一路向下,到山脚时,人类的气息开始变得驳杂。这里正是从主山通往各峰的必经之路,弟子们下了早课,都?要走这条路回到自己?的住处。
白拂英站在一棵树下,看?着各峰弟子从她面前经过。她的双手笼在宽大的袖子中,双眼被日光映成一种金红的颜色。
两?名弟子则是跟在她的身?后,有?些忐忑,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周围的弟子好?像也?没注意到三人一般,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几人从主山上下来,看?样子是刚做完早课,一下山,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几名弟子脚步微微一顿,显然是认出?了白拂英。
在那一刹那,他们脸上闪过惊疑的神色,而?后又如同心虚一般,脚步一转,想要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脚还没伸出?去,就听一道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你们不想见到我?”
几人后背一僵。虽然这里人很多,但他们知道,白拂英是在对他们说话。
迟疑了几息,几人才转过身?,看?向白拂英所在的方向,干笑道:“白城主。”
虽说是笑,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就好?像戴上了一张假笑的面具。
没办法?,是真笑不出?来。
他们又尴尬又害怕,恨不得直接逃之夭夭。
可?以?说,白拂英绝对是他们此刻最不愿意遇到的人。
几名弟子讪笑着看?向白拂英,始终和她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以?免她的突然袭击。
虽然他们知道,如果白拂英有?意出?手他们是绝对躲不掉的,但保持一定距离至少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一些。
“白城主怎么在这里站着?是来参观玄云的吗?”
“是啊,感觉玄云变了很多。”
白拂英看?着那几人,含笑道:“你们的修为也都有突破。”
这几人也?属于内门,还正好和白拂英是同一批进入玄云的。
白拂英和他们称不上是挚友,但关系也?很不错。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她本应该像这些内门弟子一样,普通而?安心地修炼、突破。
等突破金丹期,就能拥有?一座自己?的小?山峰;若是侥幸突破元婴期,就有?资格成为玄云的长老。
本应该是这样的。
“毕竟好?几年了嘛。”几人看?着白拂英,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我们也?没想到你统治太荒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
几名弟子开始还有?些拘束和心虚,但见到白拂英态度平静,没有?他们想象中那种歇斯底里的模样,也?放松了一些,敢和她说些以?前的事了。
“以?前有?一次,我做任务差点受伤,还是你替我挡了一下。”
“还有?我筑基的时候,正好?缺一颗最要紧的筑基丹,也?是师姐慷慨解囊。”
“我们……我们其?实一直不相信师姐你叛宗来着。”
最后这句话一出?,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仿佛连时间都?在那一刹那停滞了。
半晌,才有?另一名弟子接着道:“是啊,可?惜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若是没有?那件事,师姐也?没机会成为太荒之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
白拂英站在树下,淡淡道:“祸就是祸,福就是福,因祸得福不过是找补之语,祸与福哪能混为一谈?”
若一个人在受了大灾大难后有?了福报,那他要么该庆幸自己?的运气,要么该感谢自己?的努力,哪有?感谢灾祸的道理?
反正她是不会感谢。
这几人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不帮助她,只是因为他们无能为力。
可?白拂英看?着他们的脸,却总能想起她被判决时,他们露出?的讥诮眼神。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几名弟子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白拂英回头看?了眼负责监视她的两?名弟子,摇了摇头:“我叙完旧了,走吧。”
两?名弟子连忙跟上,三道身?影消失在金橘色花林的尽头。
几名内门弟子看?着他们离开,这才感觉脑海中时刻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松。
“这白拂英的气息比起以?前,可?不止强了一两?成啊。”
另一名弟子讥讽道:“废话,人家现在可?是太荒之主,比以?前威风多了,都?能反过来查玄云了。”
“说起来,我早上路过执法?堂的时候,看?到调查队的人在调看?卷宗了。他们会不会真查到什么?”
“……让他们查呗,我们还能拦着吗?就算查到了,也?不关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的事。”
玄云作为三宗之一,还是有?些底蕴的。
就算被查出?来问题,处罚谢眠玉、叶梦
蓁这些罪魁祸首补救一下,再赔偿一下白拂英,顶多也?就是丢一点脸。
过个十年八年,修真界的人换了一批,这件事就会变成陈年的老皇历,渐渐被遗忘了。
影响有?,但不至于伤筋动骨,更不会影响到普通弟子。
几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各自散了。
不过,比起这些普通弟子,贺松子想的要多得多。
“宗主,难道我们就要让这白拂英骑在头上?”
叶长老冷笑一声,脸上的神情显得冰冷而?阴鸷。
贺松子扶着额头,神色凝重?:“所以?我才想召集各位,问一问各位的看?法?。”
另一名长老道:“白拂英势大,且手段凶狠毒辣,我们还是别与她交恶为好?。她愿意调查,就让她查吧。”
贺松子点点头:“我也?有?此意。只不过要是这样……”
他瞥了眼叶重?。叶重?和叶梦蓁既有?师徒关系,又有?亲缘关系,他绝对不会放弃她。
然而?若是想处理这件事,就绝对绕不开叶梦蓁。换言之,得罪白拂英和抛弃叶梦蓁,玄云必须选一个。
叶重?抿着嘴唇,没有?立刻说话,室内顿时变得一片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长老道:“此事事关我玄云,徇私枉法?实在不可?取。就让调查队调查吧,正好?帮我们找出?真正的凶手。”
他没有?刻意偏向某一方,但在很多时候,这种不表态已经是一种表态了。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赞成。贺松子瞧了眼叶重?,见对方只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没有?说话,心头不由得动了动。
叶重?性子急躁,事关叶梦蓁,他不太可?能这么淡定。
难道……他已经做好?布置了?
贺松子拧起眉,眼神微动,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白拂英来到玄云的第二日,就这么过去了。
而?中洲调查队能调查的时间,只有?七日。第七日时,调查队就要根据调查到的证据,公开向全中洲宣布调查结果。
这件事事关重?大,当日许多势力的高层都?会到场。可?以?说,胜败只此一举了。
白拂英回到夜方殿时,邓柳儿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今日一整天都?跟着中洲的人东跑西跑,调查情况。
“如何??”
邓柳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们调阅了玄云的卷宗,查看?了关于那件事的记载。”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写了字的纸,递给白拂英。
白拂英展开一看?,只见纸上的墨还没干,便?知道这不是卷宗原件,而?是邓柳儿凭借记忆默写下来的。
上面简明扼要地记录了事情的经过,包括一些弟子的证言。
某年某月某日,内门弟子白拂英擅闯禁地,杀害四名看?守弟子,恰巧撞见闻声赶来的叶梦蓁与谢眠玉,被其?拦截,盗宝未遂。
后,双方被闻讯赶来的执法?堂弟子拦下审问。白拂英指认叶梦蓁盗宝,叶梦蓁与谢眠玉则证言自己?亲眼看?到白拂英杀人盗宝。
最终,宗门判定白拂英勾结邪修、杀害同门、盗宝未遂,多罪并处,判废去修为,流放太荒。
一行行醒目的黑色墨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跃如白拂英眼帘。白拂英闭上眼,脑海中仿佛闪过了那一日的画面。
那段记忆被她回忆了太多遍,已经变得寡淡无味了。
即使白拂英再去想,也?很难再从中体会到那种绝望悲愤的情绪。
很快,她又睁开了双眼,翻到下一张纸,看?上面记载的情况。
比起上一张记载了大致案情经过的纸,这张纸上的东西就比较重?要了。白拂英略微扫了一眼,旋即皱起眉。
这张纸上记载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初那几名被杀害的看?守弟子的伤势情况。
根据记载,这几人身?上的伤有?多处,大多都?是剑痕,且剑伤周围有?少量水属性灵力分布。
叶梦蓁不是水灵根,但白拂英是。
执法?堂的人就是依据这些残存的水属性灵力,判断出?凶手是白拂英的。
白拂英放下手,摇了摇头。
邓柳儿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神色有?异,立即问道:“城主,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份卷宗被篡改过。”
“被篡改了?”
邓柳儿略有?些惊讶。
像是这些大门派的卷宗,一般在定案的那一刻,就会被封印封存起来。封印上刻有?独特的序号,一旦被打开,序号就会消失。
即使重?新封印,序号也?会发生变化。若是有?人做手脚,必然会影响序号的排列。
所以?,中洲队伍才没发现卷宗被做了手脚。
因为这份卷宗上的序号是正常的,也?就是说,在这几年时间里,它从来没被打开过。
白拂英之所以?能发现不对,也?是因为她是亲历者?,知道卷宗中的描述有?一处与事实不符。
“水属性灵力。”她指着上面的字,“这里被篡改过。”
而?且篡改卷宗的人似乎就是为了将嫌疑往她身?上引,这才特意改成了这句话。
实际上,叶梦蓁杀人时,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有?使用灵力,而?是用了浊气。
不了解浊气的人,很难感知到浊气的存在。
且浊气在灵力多的情况下消散得也?快,所以?卷宗上的记载,应该是“没有?明显灵力残留”而?非“有?少量水属性灵力残留”。
“那他们是如何?在保持序号不变的情况下,篡改卷宗的?”
白拂英道:“在卷宗被封存前,记录就有?误了。”
还真是谨慎。
要知道,她当时已经沦为废人,在所有?人眼里,她都?翻不了身?了。
但仍旧有?人保持着谨慎,篡改了卷宗记录,不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这份谨慎,绝对不是叶梦蓁和谢眠玉两?人能有?的。
白拂英敲了敲面前的桌案,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名来。她眼眸微动,眉宇间闪过一抹思绪。
看?来,是叶梦蓁那位好?师尊了。
他明明已经察觉到了猫腻,但还是选择包庇吗?
被篡改过的卷宗对白拂英很是不利。不过,白拂英并未因此而?担忧。
反倒是邓柳儿,有?些坐不住了。
“城主,这卷宗被篡改,那我们……怎么办?”
卷宗如此,叶梦蓁和谢眠玉两?个人总不可?能自己?承认陷害的事,这件事也?没有?其?余证人,这件事就要这么陷入僵局了。
“不必担心。”白拂英垂下眼,“那些弟子的尸骨还留着。修士尸体腐化极慢,上面的伤应该还在,你找人把它们挖出?来就是了。”
想了想,又道:“另外,还有?几个人给叶梦蓁做了不在场的伪证,也?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当初这场审判,本就是漏洞百出?,现在他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将这些漏洞一个个撕扯开,让被掩盖的真相露出?来罢了。
邓柳儿应了一声。白拂英又吩咐了几句,便?让她退出?了夜方殿。
他离开后,殿中只剩下白拂英一个人。倒是大殿外面还有?不少人。
这些都?是贺松子派过来监视她动向的弟子。
他们的身?影隐藏在黑夜里,看?似隐藏得很好?,不过对白拂英来说,他们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白拂英好?像没发现他们一样,坐在房间里,用传讯灵符联系陆雪绒,询问新城的建造情况。
修士们建造房屋的效率相当高,加上预算十分充足,不过几日时间,新城已经有?了个隐约的轮廓。
太荒修士们也?还算听话。
主要是因为,不听话的和作恶多端的,早就在几次清洗中被杀,剩下的都?还算老实;
且最开始的兴奋过后,太荒修士们也?该思考,自己?该如何?面对中洲。
独自一人,当个散修?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太荒修士们基础不怎么样,若是当个散修,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出?头。
既然如此,不如在白拂英手下好?好?办事,好?歹有?个靠山,不至于无依无靠。
所以?,除了少数几个拎不清的被杀鸡儆猴以?外,一切都?渐渐步入了正轨。
白拂英掐断了传讯灵符。
天色已晚,夜幕悄然降临。夜幕下的玄云静悄悄的,走出?门,只能听到些许风吹林叶的声音。
白拂英算了算时间,便?站起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她的动作十分轻,像是一只金鱼,静静地游过水面,不留任何?痕迹。
即使是夜方殿附近监视她的弟子,也?没发现她的行踪,任由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穿过金橘色的花林,走过一条条山路,最终来到一座山前。
白拂英仰起头,看?着面前这座山。
很普通的山,算不上高,也?算不上大。山上没有?种金橘色的花树,山路两?边只有?一排排的竹林。
风吹过竹林,竹叶发出?沙沙轻响。月光洒下,竹子的影子落在山间小?路上,交织成一片暗影。
白拂英从竹林间走过,衣摆被风吹着拂过竹子,发出?轻微的声音。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不多时,潺潺溪水声响起,前面出?现山泉。泉水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凉亭,凉亭中站着一道身?影。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青色衣袍身?姿挺拔。见白拂英过来,他扯了扯嘴角,语气中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叶重?道,“怎么,难道是想杀了我不成?”
白拂英停下脚步,就那样看?着他。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照得她身?形朦胧,宛若身?在云端。
“只是今天看?到了叶长老篡改过的卷宗,想来见见你。”
叶重?道:“我这里没有?能给你喝的茶,也?不想和你叙旧。”
他对白拂英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恶劣。
叶重?是叶梦蓁的师尊,所以?他一直不喜欢白拂英,说是喜欢刁难她也?不为过。
白拂英在玄云时,从来没得到过这位长老的一个好?脸色。当然,那都?是过去的老皇历了。
此人性格傲慢,但又不乏谨慎。
所以?在得知卷宗被篡改的第一时间,白拂英就想到了他。
“那我就直说了。”
白拂英站在竹林中,轻轻地说道。
“你不是想保下叶梦蓁吗?可?以?。”
叶重?挑了挑眉,眯起眼看?着她。
说来也?有?意思。叶重?讨厌白拂英,却从来不曾低估白拂英。
她还没被流放的时候,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弟子。但从那时起,叶重?就能感觉到她的潜力和韧性。
即使是白拂英修为全废,被逐出?玄云的时候,叶重?心中也?总有?种莫名的预感。
——她会回来的。
而?现在,她回来了。
第205章替罪羊
叶重?警惕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冷光:“你?说什?么?”
保下?叶梦蓁?
怎么可能!
且不说白拂英和叶梦蓁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就说现在的?情况,白拂英和叶梦蓁之间,只能有一个脱罪。
白拂英阵仗搞这么大,总不可能让这事情虎头蛇尾地结束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拂英无声地笑了?笑,脸上露出冷然神色。她走上前,坐到那森森的?凉亭中,伸手拂去石桌上的?竹叶。
“我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叶梦蓁被?玄云推出来。”
叶梦蓁不仅是叶重?唯一的?弟子?,更是他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
她年幼时就父母双亡,被?魔神山的?人?看重?栽培。
魔神山的?人?本?来没想让她执行潜伏任务,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叶梦蓁被?叶重?认出,跟着叶重?去了?玄云,成了?玄云的?弟子?。
而叶重?此人?极为护短,对叶梦蓁更是有求必应,即使隐隐察觉到叶梦蓁身份有异,却?还是选择护着她。
“你?确实有先见之明,篡改了?卷宗。但是那些尸体你?处理了?吗?证人?你?处理了?吗?最重?要的?是,谢眠玉你?处理了?吗?”
“什?么?!”叶重?猛然看向她,“你?什?么意思?和谢眠玉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白拂英捏起一片竹叶。
“他是关键人?证,要是他突然推翻当年为叶梦蓁做出的?证言,再结合其他证据,叶梦蓁就在劫难逃了?。”
至于谢眠玉会不会推翻证词……这人?脑子?有病,不能拿正常人?的?逻辑推断。
他什?么违反常识的?事都?做得出来。
“当年我被?判废去修为,流放太荒。但现在,太荒已经算不上什?么可怕的?地方了?。那叶梦蓁又会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呢?”
白拂英用指甲点了?点石桌。
“又或者,她连被?流放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叶重?撇了?撇嘴角,“少来威胁我。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只是叶梦蓁还有用。她不是我的?第一目标。”
听到她直白的?话,叶重?拧起眉,但还是耐心地听她说了?下?去。
“我可以不针对她,但是。”白拂英看着他,“她需要一个替罪羊。”
毕竟,锅总需要有人?背。那几个看守禁地的?弟子?,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自?己死掉的?。
叶重?呼出一口气。月光落在他的?眼中,让他的?眼瞳渗出一种?银色的?亮光。
“你?是说,谢眠玉?”
“没错。”
叶重?冷笑:“看来你?真是恨他,恨不得他身败名裂,跌进泥沼里。”
“你?不愿意?”
“没什?么不愿意。”
叶重?其实早就看谢眠玉不顺眼了?。
他在边上冷眼看得明明白白。
叶梦蓁对谢眠玉,是什?么都?乐意做,而谢眠玉对叶梦蓁的?情意,可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况且,他虽不喜白拂英,却?知道白拂英对谢眠玉有恩。
他能污蔑自?己的?救命恩人?,光从这点,就足以看出他的?为人?。
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今日能为叶梦蓁污蔑自?己的?恩人?,明日就能为了?别人?,污蔑叶梦蓁。
“行。”叶重?干脆道,“你?说该怎么办?但我可要提醒你?,梦蓁对谢眠玉情根深种?,可不一定愿意拿他顶罪。”
“放心好了?。”白拂英道,“不需要她愿意。”
或者说,无论叶梦蓁愿不愿意,都?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
白拂英回到寝居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坐在榻上打坐,一直到次日早上。
天色微微亮,她就出去练剑。这是她的?习惯。
说起来,她的?剑术最初就是脱胎于玄云的?基础剑法,后来加以改进,才形成了?她现在的?剑法。
没想到,时隔几年,她又能在玄云用出这套剑法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邓柳儿?正好要出门跟着调查队一起。
因为她是太荒修士,所以贺松子?安排住处的?时候,把?她和白拂英安排到了?一起。
见白拂英在庭院中练剑,她忍不住停在角落,看了?一会儿?。院中还有其他几人?,都?是玄云修士。
这几名玄云弟子?认出这套剑法正是脱胎于玄云基础剑法,不由得暗自?感叹。
玄云基础剑法不是什?么高端货,只不过是最烂大街的?剑法,通常只有刚入门的?弟子?会练习。
白拂英却?将这套剑法练出了?如此水准,可见她的?天赋之高、能力之强。
这样的?人?,若是没离开玄云,那玄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中洲各宗围着看笑话吧。
玄云弟子?们心底感叹,同时也忍不住对谢眠玉和叶梦蓁两人生出些许埋怨来。
白拂英练完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收起剑。
一旁的?邓柳儿?走上前来,不着痕迹的?拍马屁道:“城主的?实力又有精进啊。”
白拂英笑了?笑,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你?要去调查了??”
邓柳儿?应道:“是。我们约定了?辰时集合。”
白拂英应了?一声,伸手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隔音阵。
邓柳儿?知
道她有话要说,便垂头听她吩咐。
白拂英将自?己的?打算简单说了?一遍,只用了?一小会儿?。
邓柳儿?听到她的?想法,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点点头。
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白拂英撤下?了?隔音阵,示意邓柳儿?可以走了?。
集合后,调查队的?人?就开始继续调查了?。
邓柳儿?按照白拂英的?吩咐,没提卷宗造假的?事,只说可以把?那些弟子?的?尸体挖出来,重?新查验。
玄云那边本?来还有所顾忌,但最后还是没有阻拦,任由他们调查,一副躺平的?模样。
调查队挖出尸骨后重?新查验,果然没有发?现任何带有属性的?灵力。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残留的?灵力自?然散去了?。
调查队仔细检查,发?现伤口处微微变紫。经过邓柳儿?的?隐晦提醒,他们发?现了?浊气的?存在。
浊气。在不久之前的?中洲,这还是个陌生的?概念。
但随着囚灵之海江家事件的?传开,整个中洲的?修士,都?知道了?浊气的?存在。
不过,知道归知道。大部分?修士都?没见过浊气,也难以感知到浊气,少量的?浊气滚在灵力之中,也确实不易察觉。
众修士看着面前这一缕浊气,纷纷对视。
其实早在之前,就有人?推测这件事也许与魔神山有关,但一直没有确凿证据。
但现在,他们找到了?浊气,说明此事确实可能与魔神山有关联。
和这个神秘的?邪修组织扯上关系,事情可就有些大了?。
与此同时,调查队的?修士们也更加确定,白拂英是无辜的?。
她要是魔神山的?人?,完全没理由和魔神山死磕,三番五次破坏他们的?计划。
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叶梦蓁?还是……谢眠玉?
见到众人?眼神有异,邓柳儿?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
今早的?时候,白拂英就给了?她命令,让她把?嫌疑引到谢眠玉身上。
邓柳儿?深知这事做得不能太刻意,否则就有栽赃嫁祸的?嫌疑了?。
所以她只是在不自?觉间,在谈话中将叶梦蓁与谢眠玉这一个整体分?割开,潜移默化地告诉众人?,这两个人?单独拆开,也各有嫌疑。
调查队的?修士虽然没有因此怀疑上谢眠玉,但也把?他列入了?嫌犯候选名单里。
这样一来,她的?目的?差不多就达到了?。
之后,只要再稍微引导一下?……
房间外?树林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梅兰竹放下?袖子?,将笔放置在笔架上,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玄云那边怎么样了??”
“说是还在调查。”
“贺松子?那边?”
“没有阻止。”
“没有阻止。”梅兰竹重?复了?一遍,轻笑了?一声,“缩头乌龟一样,的?确是他的?性格。”
她语气中略带几分?讥讽,神色也不复往日柔和,这与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儒雅随和大相径庭。
“看样子?,他是打算舍了?叶梦蓁了?。”
与她对话的?人?站在角落里,垂眸低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谢眠玉呢?”
“他神魂受创,身体重?伤,还断了?一只手,正在养伤。”
梅兰竹皱起眉。
白拂英那件事后,她就察觉到了?不对,特意让人?看住谢眠玉,以免他冲动去找她。
谢眠玉体内的?魔神血脉还没有完全觉醒,和白拂英对上,肯定是凶多吉少。
可惜,谢眠玉并?不是听劝的?人?,执意要去找白拂英,底下?的?人?拦都?拦不住。
他还以为,白拂英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任由他摆布的?懦弱废物呢。
而结果也和她的?猜测一致。这位不自?量力的?天之骄子?,在她手上没走过几个回合,就彻底败下?阵来。
“真是……”
梅兰竹揉了?揉太阳穴。想到这件事,她就头疼得不行。
也不知道,最终的?人?选怎么会是这么个废物。换个聪明点的?,比如白拂英那样的?,哪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算了?。”梅兰竹放下?手,“马上就要到七日了?,是时候去玄云了?。”
阴影里的?人?讶异道:“您要亲自?去玄云?可是剑宗那边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