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林知鹊在历史课上打瞌睡时,仍浑然不觉头顶的这张网。
历史老师拖沓的声音自音质粗砺的扩音设备中传出来,漂浮在她瞌睡的上空,变成一行又一行苦口婆心的乌鸦,不断盘旋着:“同学们呢,不要因为选了理科,就看不上历史课了,明年的会考还要考的……”
乌鸦越飞越近,越飞越近……
好脾气的历史老师拿着讲义走过她身边,终于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她惊得立刻坐起身来,用力揉揉惺忪的眼睛。
窗外楼下的操场上传来一声遥远的短哨。
她扭头望去,看见许希男在塑胶跑道上起跑,一秒,又一声压得很轻的长哨。
在十月秋风中穿着短袖短裤的少女刚跑出几步便减速,停下来,回过头。一旁的体育老师似乎在责骂她的起跑。
市田径队的招新选拔又一次临近,近来,每天下午的最末一节课,许希男都会准时出现在操场的跑道上。
之所以说“又一次”,是因为这已经是许希男第三次参加选拔了。如果这次落选,那就是第三次落选。
短哨与长哨来回jiāo替,许希男就这样来来回回不停起跑。一直到隔壁班老师推开窗户大喊:“喂!楼下的高老师呀!你们这样子我们要不要上课啦?还有隔壁2班,级长都说不要用扩音器了,行行好呀!”
体育老师连连对着楼上打手势哈腰表示抱歉,然后一甩手,训了许希男几句,气冲冲转身走了。
教室的窗户敞着半边,忽然chuī进来一阵好凉的风,林知鹊听见后侧传来嘘声,扭过头去,是坐在那边的女同学示意她帮忙把窗户关上。
她便起身去拉窗,又看了一眼还在跑道上独自练习的许希男,这么远望去细细一长条,露着胳膊腿。
下课铃一响,林知鹊便扯上书包,全班第一个离开了教室。隔壁班的男班长见她走过窗边,急忙起身来叫她:“欸,知鹊,你今天那么早?我们今天也一起走吧?”他身后满教室的同学都开始起哄。她头也不回:“今天有事,你自己走吧!”
她飞快下楼,还顺便绕道,在学校食堂的小卖部买了两听冰可乐。
许希男见她来,咧嘴傻笑。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跑道边的阶梯席上,边喝可乐,边看晚霞。
“国庆七天都gān嘛了?”
许希男晃晃脏兮兮的跑步鞋,“没gān嘛,练习啊。练不好。”她望着天,忽然叹了口气。
“放假还练?”
“当然要练啊。都高二了。要是不当运动员,就得收心考大学了。”
操场上开始有男同学来打篮球,在她们面前装模作样地耍帅,结果连着几次投篮都只砸中篮板,嘘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