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的语气与刚刚在电话里问杜之安“可以跟我说吗”一模一样。
林知鹊心想,好吧,虽然目的也许不同。此时此刻,她好像接近了某些曾经只杜之安拥有而她从未有过的东西。
“我的未婚夫是我爸爸安排的。可能不只是逃婚。我也想离开我的家庭。”
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是真。
她的腰与脚底都隐隐作痛,索性在楼梯上坐下,她心想,反正这个世界并不属于她,gān脆把什么都说个痛快,杜之安可以向姑姑倾诉,她凭什么不可以?
杜思人不言语,好像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出生在单亲家庭,从小是和妈妈一起生活的。你别误会,”林知鹊冷笑一声,像要打消掉杜思人同情的念头,“我有爸爸,只是我爸跟我们不住在一起,他每周会来看我们一次。我妈妈没有什么学历,生了我以后,就辞了工作在家带我。我爸买了一套房子给我们住,每个月会给我妈一笔钱。”
杜思人在她身后的台阶上坐下。
她低头,边说话边看着自己赤着的一双脚,而后,停顿了几秒,抬起头说:“我是情妇的女儿。”
她看不到杜思人的表情,兴许是吃惊、鄙夷,亦或困惑,反正大概不会是跪在茶几边上温柔倾听时的神情。
“从小到大,我妈妈有很多次下定决心要离开。她先是带着我,我们收拾行李去了火车站,在检票口前边,她抱着我大哭,问我将来要怎么办,问我,不能见到学校的小朋友了可不可以?不能再穿漂亮衣服,也不能再吃开心乐园餐可不可以?”
杜思人一言不发地听着。
“后来她好像想丢下我一个人走,有几次学校放学,一直到很晚她才来接我,我们回家的路上,她对我说,如果下次她很晚都不来,让我打电话给我爸爸。”林知鹊表情平静。“从小到大,我记得最深的就是我妈对我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如果不是生了我,她早就远走高飞了。”
她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接着说:“我爸是个很冷漠的男人,对他来说,老婆、情妇、子女,都只是他的价标而已。他靠着这些来标榜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成功、标榜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柔情。我不爱他,我觉得他应该也没有爱过我。”
“——所以,我是作为一个错误被生下来的——”
被养育成一个想逃离却很懦弱的人,锦衣玉食地长大,却还矫情地想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她张了张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她的喉头,让她再难说出后边的话。
杜思人伸手,将她身边的chuī风机拿走了。林知鹊扭过头,看见杜思人探出身子,从地板上拉过来一个接着电的老旧的插座,“天冷,不chuīgān的话容易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