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时韧返校。
火箭班依旧是学业活动两不误,时韧回去的当天正赶上月考前一天,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看书,除了和时韧打招呼,并未投来太多窥探的视线。
时韧松了口气,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动物园围观一样的场面。
校内论坛上关于时韧和蒋年的纠葛已经被删帖,但消息向来都不胫而走,蒋年转学一事也传到了火箭班。
谁都没想到,最后落荒而逃的是欺负人当饭吃的蒋年,而时韧这个不受宠的儿子竟然留在了嘉仁。
外界不解,却也不敢跑到时韧跟前打听。有消息灵通的,也慢慢知晓了时家未为外人道的内幕和变故。但校园也相对更干净,学生的世界里不会掺杂太多利益战队,因此时家长子这一身份的曝光,并未对时韧带来多好或多坏的影响。
林桐准点来火箭班门口蹲点守人,带着时韧吃完饭便回了宿舍。
时韧的衣柜里添置了各样春季新款,从衣帽到鞋子,和林桐的是兄弟装。
这都是林家司机特意送来,另附两个大行李箱。
林桐转达顾晨瑶的旨意,“我妈不知道你有多少东西要换下来,这两个大行李箱不够用的话,我在这边还有空余的箱子。如果你同意的话,这些换下来的东西可以都先放到我家,家里有闲置的空房,床具用品都是新的,周末的时候可以跟我一起回家。”
林桐说:“刚才那些话是我妈邀请你的,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林桐显然还是不习惯说肉麻兮兮的话,他端着一副酷酷的表情说:“我们是真心欢迎你来我家的,等你来之后,我家就也是你家了 ”
林桐说完也没指望时韧很快答应,虽然时韧跟自己已经亲近很多,也主动提出和他妈见面,但这些都是在时韧自己的安全社交范围内实现的。
而邀请时韧来自己家里,不管是每周一次还是每月一次,都等于突破了这个安全社交距离,一旦过了这条线,他们将会打破现在的亲戚关系的僵局,成为彻彻底底的彼此关心在意的家人。
时韧会愿意和他们成为真正的家人吗?
听说就算是亲兄弟姐妹都有吵架争嘴的时候,他会时韧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到时候要怎么道歉让时韧原谅自己?
……
一直都是林家独苗的林桐这一刻第一次为自己的臭脾气感到担忧,他是觉得以后自己如果和时韧有争吵,那肯定都是自己不对。时韧虽然看着冷淡不爱搭理人,但其实性格很好,脾气也温和,以后他们两个要是吵架,自己要怎么哄才好啊?
林桐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他妈顾晨瑶罚自己不许吃晚饭却带着时韧出去吃香喝辣的画面,但他面上还一副酷酷的表情,只不过眼神涣散,明显已经神游太空了。
时韧不知道林桐在想什么,他打了个响指,“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发呆了?”
他是发现了,林桐在熟人面前和在同学老师跟前的样子大相径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是不敢相信在学校冷酷帅气的校霸种子选手还有这么呆的一面。
每当这个时候,林桐也更像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有自己的主意,却也偶尔依赖家长,对世界有初步形成的看法,并实践出自己的处事方式,事事像个小大人一样彰显自己的成熟,却也时不时冒点符合年纪的傻气。
也正因为如此,心理年龄更为成熟的时韧更能看清楚对方的本性,哪怕是去掉成人取舍的利益条件,他也愿意试着和培养出这样纯粹性格的家庭多接触。
他对顾晨瑶这位姨母并没有多少印象,但从最近林桐的转述和这些细致入微的安排上,也能感觉到对方是个周到又体贴的长辈。
林桐又问:“那你要来吗?”
时韧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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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
顾晨瑶五点就醒了,外面天还蒙蒙亮,她轻手轻脚地挪开被子,林麒成却还是醒了,“这么早就起来吗?”
说着话的功夫,林麒成也坐了起来,拿过披肩给妻子围上,“是不是没睡好?”
顾晨瑶只轻声说:“今天就能见到暖暖了。”
距离时韧出院已经快一周,时韧也答应周末和林桐一起回家。
他们索性就把见面约在周六这天。
在顾晨瑶的计划里,等时韧和林桐在学校吃过早饭回家,她和爱人就带两个孩子出去逛逛,午饭就在外面吃,顺便能了解时韧的口味。
等吃过午饭,让两个小的回家做作业,她跟爱人留出空间让时韧适应,等到晚上回来再下厨做顿家常菜。
夜晚容易让人放下戒备,顾晨瑶也不准备给时韧压力,只要有了开始,她就有把握让时韧接纳他们。
林麒成已经洗漱好,他一边准备着早餐,一边看向餐桌旁的妻子,“瑶瑶,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其实你可以更放松一点。”
林麒成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同时委婉地劝解道:“我知道你很想念这个孩子,他是你的外甥,我理解这种感情,也支持你的所有想法。但自从你知道这个孩子还在国内并且改了名字后,这件事对你的冲击好像不仅仅就是失而复得那么简单了,对不对?”
林麒成一向直觉敏锐,妻子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冒失,而是在尘埃落定之前找个合适的时机能和妻子放松地谈一谈。
林麒成坦白说:“瑶瑶,我有些担心你的状态。”
顾晨瑶走上前靠近爱人怀里,她本就身材高挑,近日更是消瘦。
顾晨瑶并不意外爱人的察觉,心里一阵熨帖。
“麒成。”她唤了一声,似是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思绪捋分明,半晌才慢慢开口,“那一天儿子跟我说了时韧的存在后,我就大哭了一场。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容易情绪上头的人,可那个瞬间,就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催我发泄。我不受控地哭出来,好像积攒了很多年的委屈。”
“之后我回想,你要说我对这个孩子有多深的感情好像也不尽然,十多年了,晩歆过世的前两年两家联系就淡了,之后这十几年更是音信全无。在这种前提条件下,亲外甥突然出现的确会让我感到意外惊喜甚至是庆幸,可那一刻我就是哭出来了,哭得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