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期露出一丝惊喜,旋即知道不妥,连忙收敛笑道:“大人放心!大人只管下去,我保证这里不会出半点岔子!”
岳寂眯眼看着他,道:“最好是这样,否则……”
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完,戚清却注意到化神期脸上闪过一丝忌惮。
岳寂走到洞口边,尽管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戚清心里却仍忍不住升起了不安。
剧情有些偏离,他不可能临时把小姑娘也丢进去,但岳寂独自涉险,他又放心不下。
“要不……师父陪你下去?”他试探着问。
岳寂回头看他一眼,道:“师父在此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利落地系好绳索,将一头交给戚清,从洞口纵身跃了下去。
戚清手中的绳索持续传来细微的震颤,是岳寂在不断往下,绳索越放越长,眼看几乎放到近十尺,却仍不见尽头。
“这底下到底有什么?”
小姑娘趴在洞口边,探头往下张望,“好黑啊,小黑都没这么黑。”
她忽然直起身,拽了拽粗犷男子:“师兄,要不让小黑也下去看看?”
粗犷男子揉着手腕,无奈道:“这底下可深着呢,我的小祖宗,你少指挥几句吧,出了事我可没法跟师尊交代。”
“可是小黑很长呀,它比这根绳子还长,我也这样拽着它……”
就在二人争执时,化神期不露声色地往身后打了个手势。
几个元婴修士会意,借着密林阴影谨慎地挪动,趁戚清没注意这边,慢慢向化神期靠拢。
其中一人朝万兽宗师兄妹方向隐晦地使了个眼色,做出口型:“动手?”
化神期微不可察地摇摇头,阴冷目光锁定在专注洞口的蓝衣青年背后。
他收敛气息,传音入密:“先解决这个。”
元婴修士面露迟疑:“此人修为平平,和我等不相上下,倒是那兽宗男子……”
“蠢货。”化神期眸中闪过寒光:“你没听见那恶徒叫他什么?师父!”
元婴闭了嘴。
“能让那等恶徒拜师的……”化神期缓缓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觉得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与此同时,戚清习惯性地拽了拽绳子确认,忽然心头一跳。
绳子的另一端,空了。
第56章 遇险 反了,全反了
“唰拉”几声, 戚清猛地拽回绳索,只见末端断口参差不齐,一看便知出了意外。
他攥紧绳索, 顿时急了,往洞里传音道:“岳寂!岳寂!”
声音像是没入了虚空, 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小姑娘睁大了眼,学着他的样子朝下面大喊:“岳寂——!”
绳上没有血迹,收回时也不曾剧烈震颤, 至少说明岳寂并非遭了突袭。
戚清勉强定了定神, 收起绳索, 沉声道:“我得下去。”
粗犷男子一怔,本该不管戚清的死活,这时也忍不住劝道:“底下情况谁知道怎么样, 不如再等等?”
“等?”戚清眸若寒星:“倘若我徒弟此刻正命悬一线, 等着我去救, 我这样不就是在白白送他的命吗?”
即便知晓原著剧情, 他也不敢笃定在剧情有所偏离的情况下, 岳寂能独自应付天狮兽。何况秘境变故丛生,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行吧,随你, 我也没资格阻拦你。”粗犷男子挠了挠头,叹道:“原本还想把那个给他呢……”
他摸了摸怀中, 到底没取出东西。
跳下去前, 戚清回头道:“你们先走吧, 不必守在这里。”
“可是我想等你们出来。”小姑娘仰着脑袋,期待地看他:“若我把小黑借你,能换一颗你给岳寂的星星吗?”
戚清微怔, 未料到她会有此请求:“蛇借了我,你们怎么赶路?”
粗犷男子连忙拽过师妹,赔笑道:“正是正是,我们得靠它赶路呢,是吧师妹?”
小姑娘撇撇嘴,遗憾道:“那……你们最好活着回来。”
戚清莫名感觉头上被插了个旗,正想甩掉,后心陡然一凉!
他本能地侧身闪避,见那化神期竟站在他原先的位置,慢悠悠收起了手。
他露出一个阴鸷的笑:“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唱诵声起,戚清脚下地面骤然发烫。
这些人不知何时布了阵法,先前安静如鸡的俘虏们纷纷解开束缚,向他们杀来。
——“他们”,自然也包含了被划过来的小姑娘和粗犷男子。
面对猝不及防的偷袭,三人马上背靠着背防御外敌。粗犷男子怒喝一声,手臂暴涨,硬生生震飞最先袭来的几把兵刃。
小姑娘急唤:“小雪!拦住他们!”
肥啾应声化作白色巨隼,双翼掀起凛冽狂风,如刀割面。
几个靠近的修士被翅膀掀飞出去,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戚清并指掐诀,霎那间,数道冰刺从地下刺出,又多又细,如拒马一般将逼近的修士扎成了筛子。冰剑随之出现,游刃有余地招架唯一突破防线的修士。
化神期见突袭未能得手,脸色阴沉,怕岳寂突然回援,冷声道:“速战速决!”
三人立刻压力陡增。
这群人不知道来自哪个势力,配合起来颇有章法,在化神期的指挥下,很快收整了残部,攻势立时凌厉数倍。
幸而周边水潭遍布,还有溪流经过,戚清的冰灵根在此如鱼得水。
敌人凌空劈下,他就竖起冰墙,对方持短刀,他以长剑占住距离。敌人若用上了戟和拂尘,他便凝出长枪,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竟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但双拳到底难敌四手,戚清虽能应自保,却腾不出手进攻,更别提旁边小姑娘自身实力并不强悍,一旦巨隼和黑蛇被牵制,她就成了最大的突破口。
“——小心!”
余光瞥见突然多出一道身影,戚清想也不想,一把拎起小姑娘疾退。
但这下便叫粗犷男子的后背露了空门,眼见来不及躲,他索性沉腰坐马,一声暴喝,竟硬抗下了这一击。
化神期的偷袭岂是等闲?纵使粗犷男子炼体多年,这一下仍令他防不胜防,当下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洞口岩壁边。
小姑娘失声惊呼:“师兄!”
她猛地挣脱了戚清,不管不顾朝粗犷男子冲了过去:“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化神期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对小姑娘出了手。
“轰!”
刹那地动山摇,狂暴的气浪掀起漫天尘土,溪水也被震起涟漪。
待烟尘稍散,挡在洞口边的冰墙已出现了层层裂缝,“咔嚓”一声,旋即崩裂坍塌。
“咳,咳咳。”戚清喉头一甜,唇角溢出猩红。
他抬起略有些颤抖的手,抹去血迹,感觉五脏六腑都像被震得错了位。
化身和元婴只隔了一个境界,却有着天差地别,他强行硬接,终究还是吃了大亏。
小姑娘呆住了,抓着师兄的衣襟不知所措。
“走。”戚清哑声道。
粗犷男子眼神几经变化,最终狠狠一咬牙:“也罢,赌一把!”
他抄起小女孩,当即跳入了身旁的洞口之中。
只剩自己一个人,戚清按着胸膛,又轻咳两声。
化神期降落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讥诮道:“我还当你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如此。”
“我是入不了你的眼。”戚清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可惜能入你眼的那位,偏偏又揍得你找不着北。”
“……你!”化神期勃然大怒,掌中灵力暴涨,朝戚清天灵盖狠狠拍下!
“铮!”
冰剑碎掉的瞬间,戚清顺势往后仰去,整个人如折翼的鸟,一头坠向了黑暗中。
……
洞里的风很凉,水也很凉。
无数水草像柔软的手,托着戚清不断下沉,再下沉,失重感绵长恍惚,好像一场永无尽头的梦。
他阖着眼,力竭的手指仍在颤抖,内伤虽不严重,但总归越境硬接化神期的攻击,没能讨到任何好处。
水流裹挟着他继续坠落,没过太久,戚清忽然感应到下方的灵力波动。
他连忙用灵力护住自己,却在落地前被呛得眼前发黑,很快跌进一个柔软蓬松的臂弯。
“咕叽!”
雪白的翅膀如兜网般将他牢牢接住,小姑娘立刻扑了上来:“你还活着吗?”
戚清深深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托你的福,没死。”
他撑着身子坐起,发现洞底比他想象得更加幽暗,周围水声淙淙,腐朽的霉味混着潮湿水气,连灵力也比上面稀薄。
粗犷男子把他拉起来:“方才多谢你。”
戚清道:“小事。”
粗犷男子苦笑道:“若非你拼命相护,师妹若有什么闪失,我可无颜去面对师尊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莹润的玉瓶:“上好的回春丹,你拿去疗伤吧。”
戚清拒绝道:“不必了。”
岳寂炼过许多丹,都给了他,他取了一颗含入口中。丹药化为一道暖流,温厚地涌入肺腑,稍微让他好受了些。
戚清调息片刻,道:“我要去找我的徒弟,二位自便罢。”
粗犷男子本就觉得亏欠,见他不收丹药,忙道:“那我们随你同去,小黑最是擅长寻人,是不是,师妹?”
小姑娘连连点头:“小黑会凫水,可以驮你过河。”
“呜——”
就在这时,一声闷雷般的低吼蓦然震彻洞窟。
地下河水扑上了岸,石壁簌簌颤抖,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如毒蛇般爬上背脊,三人瞬间汗毛倒竖。
粗犷男子惊疑地握紧拳头,正要说什么,戚清忽然凝出了冰剑,剑锋横陈在前:“什么人!”
又过了几息,脚步声才传入其余二人耳中。
粗犷男子也绷紧了肌肉:“谁在那里!”
脚步声非但未停,反而骤然加快,转眼间便已逼近。
“师父!”
一道劲瘦的黑影从黑暗深处抢步而出,岳寂长剑还未收起,大步跨到戚清面前:“你怎么也下来了!”
戚清先是一喜,随即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唇边血迹,解释道:“绳子突然断了,我担心你就……”
岳寂忽然打断了他,抓起他的手腕,厉声道:“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戚清打了个哈哈,试图抽回手,对面人的手却跟铁钳似的,紧紧扼住了他。
“我本想放他们一马,但现在看来……”岳寂语气阴沉下来,眸色闪过一丝金色:“有人是偏向死门一意孤行了。”
戚清从未听他用过这么森冷的口气说话,暗觉不妙,道:“你先前是怎么……”
“呜——”
刚才听过的低沉闷吼再次响起。
黑暗中出了地下河的微弱反光,什么也看不见。
小姑娘颤声开了口:“师兄,师兄……那里,好像有只大虫。”
大虫?
不……不,定是天狮兽!
戚清抬眸望黑暗中,勉强分辨出数步之外立着某种活物的轮廓。
“就是这个东西。”岳寂语气不紧不慢,话音未落,人却已经不在戚清面前:“方才一直阻止我上去。”
剑光迸发,准确将偷袭的妖兽卡在了几人面前,再进一步,便是长剑穿心。
那妖兽被削下一缕毛发,恼怒地叫了两声,宛如幼兽般一滚,消失在黑暗里。
戚清下意识比了比,妖兽还不到一人高。
他纳闷地想,原著里威武霸气的天狮兽竟这么小?
下一秒,闷吼声无比清晰地在几人头顶炸开。
“吼!”
糟了,这是只带崽的天狮兽!
腥风扑来,伴随着死亡的气息,牢牢锁定了几人。
千钧一发之际,戚清一把将岳寂往小姑娘那边一推,自己却在原地失了先机。
岳寂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紧接着目眦欲裂,伸手抓他:“师父——!”
牵动内伤,戚清掩唇轻咳几声,没有闪躲。
以天万兽宗的御兽之术和岳寂的实力,应当不算绝境,接下来的机缘就看……
狮吼声更清晰了,这次好像就在耳边。
“吼!”
眼睁睁看着岳寂红了眼,戚清忽然明白了什么,表情瞬间凝固。
等等,好像不对。
——他推反了!!
第57章 急战 天衣无缝
天狮兽爪子拍下的那一刻, 戚清已经替自己想好了死因。
方向感太差。
他这短短的一生充满了倒霉色彩,炮灰师兄升级成炮灰师父,剧情线日常走偏, 还要被徒弟觊觎屁股……如今死在这里,倒也算发挥了余热。
青年怀着一腔悲情, 酝酿了好半天情绪,预想的走马灯却迟迟没来。
视线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一道黑影窜进了自己怀里。
随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骤然裂开一条缝, 亮光照过来, 戚清用手挡住眼睛,颠簸了几下,像被“吐”了出来。
他“啪”地摔在地上, 第一反应就是摸向怀中。
——什么也没有, 刚刚冲过来的黑影仿佛是他的幻觉。
就在这时, 两盏艳丽的紫色灯笼骤然在眼前亮起, 惊得戚清浑身一颤。
这是……天狮兽的眼睛!
他猛地蹬腿往撤, 迅速起身, 手中握住冰剑。
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比先前化神期更甚, 背后抵上石壁时,冷汗已浸透了戚清的衣衫。
这么大的妖兽, 如果他被一巴掌拍中, 估计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天狮兽的瞳孔缓缓收缩成细线, 拉长,是发动攻击的前兆。
戚清手心也冒出了冷汗,心脏狂跳, 和天狮兽对峙着,谁也不敢先挪开眼。
在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刹那——幼兽的呜咽忽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天狮兽瞬间转身,尾巴带起的劲风险些把戚清掀飞。
他连忙弓腰,这才有机会打量周遭,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无疑是天狮兽的老巢,数百颗夜明珠错落镶嵌,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日。巢穴约有操场大小,上头虽暗些,但他一抬头,立刻对上了两三道紫色的瞳孔。
这洞中远不止两只天狮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就在他前面不足百步之处,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数十具尸体。
尸身虽未腐烂,却十分干瘪,仿佛全身精血都被吸干,仅剩一层皮囊裹着骨头。
进入秘境的修士中,不知有多少人被天狮兽捕杀在这里。
戚清深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逃不出去,他也会成为这些“储备粮”中的一员。
天狮兽形近雄狮,毛发皆白,额生双角,皮糙肉厚,仅凭肉身便足以抗下化神期大圆满的全力一击,甚至能短暂御空而行,乍看之下几乎毫无胜算。
但戚清知道,它们的弱点正在那对晶莹如玉的角上。
只要能将其正面牵制,再伺机斩下双角,天狮兽就受到反噬,无法再御空,实力大削,只剩一身蛮力。
问题是……谁来牵制正面?
天狮兽没给给他思考的时间。
一道黑影闪过,戚清仓促闪避,差点撞在一只天狮兽的爪子上。
好险!
他反射性条件地后退,或许是太过紧张,背后竟泛起一丝丝热气。
新加入战局的天狮兽见一击未中,怒吼一声,再度扑来。而先前查看幼崽的那只也恰好复返,獠牙直逼他的后心。
两相夹击之下,戚清只来得及避开致命处,做好了重伤准备。
——剧痛却并未降临。
他被一股巨力掀飞,重重撞上石壁,吃痛狠狠抽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竟愕然发现两只天狮兽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道莫名眼熟的黑影,它并非真人,而是一团凝聚成型的雾气,轮廓隐约像个人形,但又模糊得难以辨认。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让两只凶兽如临大敌。
察觉到戚清的目光,黑影微微一动,似乎侧首回望他一眼。
戚清会意,捂着左臂道了一声“多谢”,随即毫不犹豫地飞身撤离,急切寻找出口。
黑影为何要救他?是云州客栈里的那个攻击过他的东西么?怎么尾随到了这里?又或者……它是洞里惨死的修士怨念所化?
时机匆忙,戚清无暇细究,越来越多天狮兽从岩壁跳下,加入这场捕猎游戏。
尽管黑影不断周旋掩护,戚清身上依然多出了好几个可怖的伤口,冰剑上沾的血多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逃了!
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虽然不知黑影为何帮他,但他可以先利用这一点解决天狮兽,再提防黑影偷袭。
横竖是死,倒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心念电转之间,戚清猝然回身。
黑影正与最近的天狮兽缠斗,察觉他的动作,攻势微滞。
它当机立断,黑雾如活物般朝戚清涌来,似要把他护在其中。
“听我说!”戚清挥开黑雾,拒绝了它的保护:“咱俩联手宰了它们,如何?不管你是哪位道友的残念,或是路见不平的无名氏……”
他加重语气:“总之再耗下去,谁都讨不到好!”
黑影不言,黑雾却轻柔地拂过,似在替戚清揩去脸上血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戚清胡乱擦了擦血迹,觉得有些气血上涌,气结道:“情况紧急,你还有时间擦血?怎么不顺带给我补个衣服绣朵花呢!”
他一抛冰剑,堪堪挡住扑来的利爪,几只天狮兽已形成合围之势。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我有法子打败它们,你正面牵制!”
出乎意料的,黑影真的听了他的话,当即调转矛头,将离戚清最近的一只天狮兽死死绞住,黑气暴起,似数道剑气,罡风在天狮兽厚厚的皮毛上剐出了血痕。
区区蝼蚁竟能伤到自己,天狮兽怒不可遏,巨掌裹挟着威压朝黑影狠狠拍下。
好机会!
戚清足见猛踏石壁,身形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凌空拧腰,重重落在了这只身形稍小的天狮兽头顶。
凶兽察觉不妙,想把他甩下来,黑影却骤然收紧攻势,黑雾如锁链般缠住它的四肢。
一上一下,配合得天衣无缝。
戚清看准时机,五指深深扣入兽角根部,冰刀割下!
“吼——!”
凄厉的哀嚎震得洞中回音刺耳,天狮兽身形马上迟缓下来,黑影手中出现一柄长剑,瞬间刺穿其咽喉。
兽血喷溅而出,滚烫地洒在戚清身上,他抹了把脸,被浓重的腥气熏得几欲作呕。
初战告捷,黑影似乎完全领会了他的战术,接下来的配合越发默契,直到对上那只体型最大的天狮兽时,戚清力竭之下身形微滞,险险被一爪贯穿。
黑影猛地将他抢下,护着他落到地上打了个滚,避开天狮兽紧跟的攻击。
“咳……失误了,抱歉。”戚清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却见黑影突然探进他的衣襟,摸索几下,精准地摸出丹药塞进他嘴里。
……它怎么知道丹药藏在何处?
戚清呆了一瞬,黑影已放开他站了起来。
天狮兽虽也添了许多伤,但愈发凶猛,全部威压锁定了戚清,显然想优先解决他。
然而,黑影根本没有给它机会。
长剑破空,那道身影竟是以同归于尽的架势直冲天狮兽,戚清瞳孔骤缩,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心!”
冰剑紧跟着出鞘,戚清一跃而上,黑影已被兽掌打散。
——下一秒,重新凝聚在了天狮兽头顶。
声东击西过后,它学着戚清的样子,冲天狮兽的兽角高高举起了剑,悍然斩下。
“呜呃——!”
随着一声悲鸣,庞大兽躯轰然倒地,好似一座小山般倾塌。
整个洞穴都颤了颤,戚清被颠得再度跌下去,伤口火辣辣地发疼,全身却不由自主地放松。
竟然……活了下来。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满身兽血,狼狈不堪,脸上、耳尖和胸口都在发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过一轮。
冰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实在拿不住,索性松开手,用力过度的手腕垂在一边。
黑影从天狮兽尸身轻盈地跳了下来,无声走到他旁边。
“多谢了。”戚清累得连眼皮也不想抬,哑声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若我能帮……”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动作熟悉——它又往他怀里摸去。
戚清由着它翻找,反正最值钱的也就是岳寂炼的那些丹药。
果然,黑影再次熟练地掏了几个瓷瓶,拔开塞子倒在手心,一颗,两颗,像配药似的,混作一堆,一股脑往他嘴里塞去。
“等等……咳咳,这又不是当饭吃!”
戚清躲了躲,被凉丝丝的手掰住下巴,一颗接一颗全喂了进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它胡乱搭配的丹药竟真有奇效,不过片刻,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伤口疼痛骤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几近枯竭的灵力也被缮气丹补得满满当当。
他诧异地摸了摸喉咙:“你还会这个?”
见他好了许多,黑影起身,利落地剖开最近的天狮兽头颅,取出一枚泛着紫光的内丹。
戚清连忙用剑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道:“给我留一个。”
他手不稳,黑影默默替他处理了第二只,他却生怕被抢似的,迅速把内丹丢进了纳戒。
戚清捂住嘴,虚弱地咳嗽两声,“这个……给岳寂……”
黑影忽然顿住了。
戚清还想再取第三枚,刚迈出一步,就腿软地跪倒在地。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的身体,好像热得可怕。
第58章 情毒 想要触碰
兽血有问题。
这是戚清的第一反应。
他用力搓了搓脸颊, 被搓过的地方立即泛起一片粉红,却丝毫没能缓解从体内钻蔓延出的燥热。
灵力运转,燥热非但没有退去, 反而愈演愈烈,如野火在他体内肆意灼烧, 烧得他心烦意乱。
心脏咚咚直跳,比刚才逃命时还要急促,薄薄脸皮下的血管也在跳, 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着, 心里升起某种不安。在不安什么, 他也说不出,只觉有股难捱的焦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酥痒地攀着脊背往上生长。
他喉结滚了滚, 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握紧剑柄想再次起身, 一抹凉意忽然缠上他的手腕。
戚清抬头, 是黑影。
“……我没事。”他开口, 带着明显颤抖的尾调却出卖了他。
冰凉的触感意外让他舒适, 戚清强行遏制住想再贴一会儿的冲动,主动抽回手, 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说了没事。”
他收起冰剑,不着痕迹地撑着墙壁站直, 为了缓解身体异样, 故意扫视四周, 道:“这里面太闷了,咱们得赶紧找出口。”
黑影对他的抗拒置若罔闻,再次靠近。
微凉的黑雾将青年整个包裹, 却如烈火浇油,非但没缓解那股燥热,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渴望——想要触碰,还想要……
这个念头让戚清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猛地退开,不自然道:“别碰我!”
黑影歪了歪脑袋,似有些困惑。
戚清别过脸,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双腿明明还发着软,他却越走越快,仿佛要跟黑影分道扬镳。
走出了近百步,他突然想起什么,颤抖地从怀里摸出解毒丸,仰头服下一颗。
不管是兽血还是什么,只要吃了解毒丸,总该……管用吧?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不过片刻,解毒丸的清凉散去,燥热更汹涌地反扑回来。
青年呼吸滚烫,喉间似含了一团火,烧得他头晕目眩,脑子迷迷糊糊,连路也走不稳,“扑通”一声,倒在了黑影面前。
黑影果然又缠了上来,戚清意识昏沉,本能地贴向它冰凉的身躯,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蓦然惊醒。
发热,渴望触碰,解毒丸失灵……
——这不就是情毒??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黑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瞬间一阵悲从中来。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是自己摊上了!
原著里岳寂中毒,好歹还有小师妹照料;轮到他中毒,身边谁都不在,只有个不知敌我的黑影……连个人都算不上!
难道是顺水漂下来时中的招?
都怪他,光顾着提醒岳寂,却没想到——这玩意还会随机祸害路人!
想到这里,戚清绝望地瘫倒在黑影怀里,喃喃道:“这犄角旮旯的……上哪找岳寂去……”
就算真能找到,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怎么就能肯定他的血可以解毒?
戚清咬咬牙,心想不如现在撕片衣角写封遗书。
死因就写“与数只天狮兽力战,然终不敌,同归于尽”,虽然也是死,看起来好歹壮烈。
至于真相是死于情毒这种丢脸的事情,他就是自爆元神也不会让人知道的!
正胡思乱想间,黑影忽然收紧手臂,将他打横抱起。
略带凉意的身体贴上来的一瞬,戚清浑身一颤,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轻哼。他此刻最受不了这种触碰,猛地抓攥紧了黑影散落的黑气:“别、别抱我……”
他呼吸急促,整个人像害了病似的轻轻发着抖。
黑影似有所察觉,低头凑近了他的脸。
戚清难堪地偏过头,却被对方掰着脸转回来,满脸泛起桃花般的灼红,眼眸湿润,嘴唇微张,不住喘着气。
黑影极会察言观色,仅从他反常的反应便猜出了端倪,竟俯首蹭了蹭他的脖颈。
这一蹭简直是在推波助澜,戚清本就贪图那点凉意,被它似有若无地撩拨,耳尖迅速涨红,眉毛蹙起,恼道:“我知道你很想帮忙,但是这个毒你解不了。”
黑影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我能。
“你知道是什么毒吗你就能!”戚清索性破罐子破摔,眼睛一闭,咬牙道:“——是情毒!”
这黑影生前是男是女都未可知,还敢逞强,这下好了,搞得大家很尴尬。
不料,黑影依旧固执地写:能。
似乎怕程度不够,黑影又加了一句:就是能。
戚清瞠目结舌,本想让黑影知难而退,却被它斩钉截铁的“就是能”堵得哑口无言。
他正要再争辩几句,却见黑影身形逐渐凝实,轮廓竟化作一个修长高大的男性躯体。
然后,他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东西多了出来。
戚清:“……”
……不必连这里也这么还原吧!
他耳根发烫,羞恼地伸手格开,却被黑气缚住手腕,动弹不得。
腰间骤然一松,腰带“啪嗒”坠地,黑影竟直奔主题,进度快得让戚清猝不及防。
“等等!”
青年大惊,用没被绑的另一只手拼命抓紧衣裳,指节用力道发白,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不、劳、动、手,我自己能熬过去!”
可话音未落,黑雾已如潮水层层漫上他的周身,溪水般的凉意游走过每一寸滚烫的皮肤,宛如轻轻抚摸,蹭得他身子发软,眯起眼睛,一个劲喘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拒绝还是渴求。
黑影一点一点加重了力度,原本强硬的推拒渐渐化作无力的颤抖,青年很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小腿蜷起,眼角渗出一点泪光。
丝丝缕缕的黑气钻入衣襟,淌过青年笔直的锁骨,在玉白的皮肤上舔舐啃咬。
戚清脖颈溅上的血还未擦净,红得触目惊心,身躯柔软而温暖,如潮水般漫上绯色,仿佛话本里食人的艳鬼。
黑影忽然覆上他的眼睛,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睫,湿润的睫毛扫过对方掌心。他不安分地乱挣了几下,换来更用力的压制。
衣襟被一点点地扯开了。
戚清迷迷糊糊的,只凭感觉往黑影手上摸,却摸到手臂以外的东西,那东西柔韧纤长,绕过他的手,卷上了青年细瘦的腰身,将之紧紧箍住。
像是……尾巴?
他被这想法惊了一下,陡然清醒几分,挣扎着撑起了身子。
不对,他们还在天狮兽巢穴呢,差点被情毒搅了神志。
“放开。”戚清嗓音沙哑,试图维持最后一丝理智:“出口,我要找出口……得出去。”
可当他抬眸看清黑影此时的模样时,倏忽一愣。
黑影依旧维持着拥抱他的姿势,身后却多出一道扫来扫去的尾巴尖……不,不是尾巴,更像某种翻卷的……
这不对吧!
戚清惊得失了语。
他是该叫这个黑影蛇兄,还是触手兄?
到底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难道这黑影生前根本就不是人?
眼看黑影真要拿这东西往他身上招呼,戚清猛地推开它,几乎落荒而逃。
他趔趄了一下,竭力忽略身上异样的感受,抓起冰剑,跌跌撞撞地冲进黑暗里。
四周骤然寂静下来,夜明珠的微光和天狮兽的尸身早已落在身后不见,耳边只剩下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像是在下一场雨。
戚清刹住脚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闷头跑了多远,竟闯入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窗外檐下透进一抹摇曳的暗红,像是悬挂的灯笼,树影婆娑,芭蕉叶被风雨吹得摇摇晃晃,不住拍打着窗棂。
戚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走进这样一间屋子,一切似曾相识,仿佛他在某个雨夜来过这里。
他鬼使神差地迈出步子,将房门朝外推开。
然而外面却并非预想中的走廊,而是一道蜿蜒向下的石梯,黑洞洞地没入未知,如同通往深渊。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跟上来的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侧。
戚清僵了僵,没有理它,兀自踏上了向下的楼梯。
他分不清这里现实还是在做梦,却莫名笃定楼梯尽头一定藏着什么——与他有关,而他一无所知的东西。
走到最底层,本该是大堂的地方竖着一面石门。
石门厚重,冰冷,表面画了一道完整而繁复的纹路,应当是某种高深的阵法。
戚清试着推了推,石门岿然不动,他轻轻喘着热气,勉强定神曲辨认那些符文。
可阵法到底太过晦涩,他根本看不懂,痛苦地闭了闭眼:“要是岳寂在就好了……”
那家伙学过阵法,虽不知水平如何,说不定能误打误撞地解开。
正想着,一只手忽然越过他,修长的手指在阵法上轻点几下。
一声闷响,石门缓缓开启。
戚清震惊地回头,黑影却只是静静立着,似在无声默许。
烛火倏然亮起,暖黄的烛光流淌过每一寸空间,宛如落日西沉,将整间屋子晕染出柔和缱绻的氛围。
戚清踏入其中,抬眸四顾,石门忽的在身后轰然关闭。
这间屋子没有窗,墙上挂满了画卷,因为太多,到最后挂不下,乱七八糟地堆叠在地上,几乎无访客的立足之地。
待看清画卷上的内容时,戚清瞳孔狠狠一缩,脸色立刻转变为愕然和羞怒。
——满室竟都是他的画像。
或站或倚,含笑侧目,蹙眉抿唇……虽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透着难以言说的旖旎。
画中青年眼波流转,衣襟半解,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光泽,一看便知丹青手曾极其耐心而富有兴致地晕染了许久,每一处笔触都是令人面红耳赤的暗示。
“……谁?谁画的!”
戚清看得眼前发黑,胸口起伏了半晌,一把扯下最近的画轴,不可置信道:“到底是谁画的!”
黑影无声靠了过来。
原本冰凉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有人在他耳畔炙热吐息。
黑纱般的雾霭蒙住视线,戚清恍惚之间,第一次听到了黑影的声音。
它在喊他的名字:“戚清。”
沙哑的,含糊不清,却莫名熟悉。
黑影含笑问:“我画的好看吗?”
第59章 暗室 你来,还是我来?
戚清去摸眼前覆着的黑雾, 却被更多阴冷雾气绞住了手指。
青年的手上带着练剑的薄茧,白皙修长,指甲圆润干净, 这会儿沾了血,显得像被玷污似的刺目。
黑影擒住他的手腕, 将带血的手指含入口中,湿热的舌面一寸寸撵过指节,仔仔细细将血迹舔了个干净。
戚清猛地蜷起手指, 那尾巴似的东西缠住腰身, 骤然收紧, 将他严丝合缝地钉在黑影怀中。
此时此刻,戚清特别后悔当初换了剧情卡,没换技能。
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劫啊!
耳畔响起低低的笑:“不问问为什么?”
蒙眼的黑雾如系带般打了个死结, 怎么也取不下来, 青年试图催动灵力, 却力竭得不住发疼。
内伤未愈, 又强撑着情毒走到这里, 他的身体俨然到了极限。
戚清再也站不住, 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落入黑影早有准备的怀抱。
地上的画卷被压得弯折, 发出脆响,黑影将他压在挂画前, 正对着画中人满是春情的脸。
戚清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勉力抓住快缠到脚踝的尾巴, 怒道:“你到底是谁!”
“这要问你。”
黑影跨坐在他腰间,捉着他挣扎的双手按在两侧,“你夜里想着谁, 梦里唤着谁……”
他刻意压低声音,嘴唇贴着戚清耳廓擦过:“比如,你的那位正在石门外发疯的……‘好、徒、弟’?”
感受到身下躯体瞬间僵硬,黑影心满意足地补了一句:“听到了吗?他在劈禁制,想救你出去呢。”
戚清隐隐听到动静,登时动也不敢再动,颤声道:“你……你别乱来,我警告你,我这徒弟本事大着,定会将你就地诛杀。”
“不想让他看看吗?”黑影指尖划过他绷紧的肩胛,饶有兴趣地问:“若让他看见师父这副情态,你说他是会先杀了我,还是……先办了你?”
戚清怒道:“他是有问题,但没有你这么下流!”
黑影倏地逼近,几乎与他鼻尖相贴,沉声逼问:“当真没有?你敢保证他心里丝毫没动过这种念头?还是说——”
他恶意地拖长语调:“你当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赌他见了你这副模样,还能坐怀不乱?”
戚清呼吸一滞,黑影却不容他喘息,字字诛心:“你当然知道,但从不关心他渴求什么,又会否真的得到……说到底,你的心里,根本没有他吧?”
这番话如刀锋剜进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戚清情毒害得神志昏沉,只勉强抓住最后一句,颤声反驳道:“我自然……自然有……”
可话音未落,自己先失去了底气。
——当真是这样么?
若说两年前,他的确是喜欢岳寂的,是师父对徒弟的骄傲,也是兄长对于后辈的关照,欣慰于少年意气风发,未来光明。
然而到了如今,岳寂仗着他的心软步步紧逼,他却始终未能狠心划下那道线。
到底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黑影嗤笑一声,忽然扯开他的衣襟,将他抱拥而起,朝石门走去:“既然无关紧要,便让他亲眼看看,他的好师父是如何在我怀里婉转哀求的,如何?”
“你敢!”戚清声音陡然拔高,可黑影脚步不停,他终是慌了,识时务地放软语气,难为情道:“……别这样,算我求你。”
此刻的他眼蒙黑气,双手受缚,被迫环在黑影腰间,黑气钻进衣裳深处,敏感得几乎受不住任何触碰,整个人几乎任人宰割,难堪得要命。
怎么可能让徒弟看到这个样子?
他深深吸气,却像哽咽般泄出一声颤抖的叹息,低下头,肩颈绷紧,仿佛濒临崩溃边缘。
黑影动作一顿,缠缚的尾巴稍稍松开,语气竟带了一点温柔:“哭了?”
指尖抚上他的眼角,青年眼尾薄红,睫毛濡湿,漂亮得惊人,偏过头不肯让看,沾着血迹的脖颈毫不设防地暴露在人前。
黑影情不自禁地触碰向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数道冰棱骤然刺出,森冷寒气直逼黑影周身。
戚清信手一握,一柄冰刃凭空出现,破开黑雾,精准抵上了黑影的咽喉。
他勉强撑起刚刚恢复的力气,另一只手拔出冰剑,厉声道:“滚开!”
他不确定这里是否真是黑影的命门,但此刻唯有速战速决,才能摆脱困境。
戚清强提内力,剑锋裹挟着凛冽杀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黑影却仍游刃有余,连剑都没有拿,只轻巧闪避。
带着寒霜的剑气在暗室炸开,画轴受了波及,画纸如蝶翼般纷飞落下,消失在半空,上面的旖旎人像也随之缓缓淡去。
两人乒乓过了数十招,戚清体力不支,却死咬牙关,不肯退让半分。
黑影忽地顿住,幽幽道:“真想把你关起来。”
“关我?”戚清冷笑,又往嘴里丢了一颗丹药,道:“来啊,看看今日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
黑影却不动了。
他轻叹一声,竟抬手抚向戚清的脸,黑雾凝出的指尖动作轻柔:“我不想你死,你最好也不要死。”
剑光不由分说地斩落,黑影倏忽消散,再无踪迹。
戚清一怔,旋即警惕环顾四周,疑心是黑影使诈,可数息过去,没再感知到任何气息。
四壁墙上的画卷忽然模糊起来,春色旖旎的画卷内容宛如水墨般散开,在空中褪色,晕染。
戚清以为自己力竭头晕,打算扶墙,手却穿入了黑暗中。
暗室开始崩塌。
幻境?!
他微微悚然,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深陷其中。
眼前天旋地转,青年身形晃了晃,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一个温热的怀抱接住了他。
……
篝火声毕毕剥剥地响起,火星迸溅,空气有些炙热。
戚清缓缓睁开眼,有几分口干舌燥。
他身上的情毒虽有缓解,却仍未解除,烧得他处处发烫,意识昏沉。
他视线还未聚焦,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身侧,橘红色的火光摇曳,勾勒出他利落干净的侧脸。
“师父醒了?”
岳寂转过头,伸手扶他。
戚清脑子不大清醒,任他扶着自己坐起来,喉间干涩得厉害:“你怎么在这儿?”
周围不像天狮兽巢穴的地形,却仍在地下河洞穴之内,不知岳寂把他带到了何处,他身上多了些透明的,湿漉漉的痕迹,像是被蚌壳爬过。
火堆旁只有他和岳寂二人,万兽宗的师兄妹不知所踪。
戚清轻咳两声,抬手抵到怀里异物,摸索着取出一看,旋即呆住了。
——竟是那五颗天狮兽的内丹,一颗都没有少,全部好端端留给了他。
“我自然是来救师父的。”岳寂的指腹抚过他滚烫的脸侧,顺着脖颈线条滑下去,压在领口,忽的顿了顿:“谁留的?”
过于轻柔的动作激得戚清一颤,黑影的荒唐行径骤然浮现脑海,他耳根发烫,避而不谈:“别问了。”
中了情毒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他不想说,岳寂却不肯罢休:“为何不能问?师父气息紊乱,烫得厉害,却又不似风寒入体……天狮兽有什么毒不成?”
“为师自有分寸。”戚清强自镇定,嗓音却沙哑得厉害:“你别问那么多。”
岳寂不说话了,端起旁边烤热的水递给他。
戚清以为他肯妥协,接过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不料,他刚放下水壶,衣襟忽被扯了开来,温热的掌心直接贴上皮肤,沿着那些未干的水痕重重抚过。
岳寂眯起眼,指节危险地摸索过他的锁骨:“这些痕迹又是谁留的?”
“别碰!”戚清呼吸骤乱,险些稳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手臂都在颤抖:“……是我自己蹭的。”
他的反常过于明显,岳寂自然起了疑心。
戚清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从来不是什么规矩听话的性子。
因此,当岳寂挣开他的手,将他强硬搂入怀中时,戚清虽不意外,仍觉得臊得慌。
刚才黑影拿幻境哄骗他就罢了,这会儿岳寂要检查,若当真让他查出自己身中情毒……要不重新投胎算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师父,眼下衣衫凌乱,被徒弟说碰就碰,哪里还有为人师表的威严?
岳寂却不容他逃避,从上至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看到某处,动作忽然一顿,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清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替戚清整理好了衣摆,佯装不好意思,翘起唇角:“原来……竟是我误会了师父。”
戚清尴尬得要死,声音僵硬,犟嘴道:“怎么?你敢嘲笑为师?区区情毒而已,为师调息片刻就无事了。”
“可要我帮忙?”岳寂单手撑在他身侧,眸色暗得惊人。
像是知道戚清会拒绝,他幽幽道:“我与万兽宗那两人约定了分头行动,时辰一到,他们自会寻来,若师父不需要我相助……”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戚清可以忍受在岳寂面前失态——他知道这混账对他抱了什么心思,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走原著路线就是。
可在别人面前不一样,戚清自认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岳寂又补充道:“这附近或许还有落单的天狮兽游荡,不论如何,师父最好别离我太远。”
戚清咬紧牙齿,半晌挤出一句几不可闻的:“……我自己来。”
岳寂直勾勾地看着他。
戚清受不住这般如同实质的目光,马上背过了身。
一想到要在徒弟的目光里纾解,他就尴尬得无以复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年闭了闭眼,衣带在颤抖的指尖下松散开来,里衣早被沾湿了些许。
可当真的碰到时,一声甜腻的轻哼还是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敏感又陌生。戚清浑身一僵,羞耻地蜷紧脚趾。
他已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了,总被岳寂缠着,小时候缠,长大了更要缠,睡觉挨在一起,一开始不好背着来,后来更不适合,久而久之就没再想过。
身后目光如芒在背,戚清勉强忍住声音,想着快点结束。
但他稍一触碰就战栗不已,手上软得使不上力,越是焦急越是不得其法,碰了倒比不碰还煎熬,仿佛一场难捱的酷刑。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覆了上来,不容拒绝地接过了主导权。
第60章 灼息 师父不满意?
戚清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急促地喘息着,挤出一个颤抖的音节:“你!”
身后人顺势收紧臂弯,将他搂着腰按进怀里, 加重的力道让戚清小腹骤然绷紧,差点一下就失去了掌控, 声音近乎呜咽般地颤抖:“够了,够了……”
岳寂的唇轻轻碾过他湿润的眼角,吐息温热, 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
戚清只觉浑身坠入了熔炉之中, 热得可怕, 颤抖着软倒在对方宽厚的怀里。他仰起脖颈,胸口剧烈起伏,像条搁浅的鱼。
湿润的触感落在颈侧, 戚清难受地避了避, 整个人被翻转了过来。
紧接着, 岳寂深深埋下了头。
当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 戚清瞳孔骤缩, 好半晌才去推他, 崩溃地惊喘一声:“岳、寂!”
他推拒的手触及岳寂的脑袋时,猛地颤了一下, 指尖不受控制地插入对方发间,眸子失焦地看着虚空, 氤氲起一层水雾, 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
等到一切结束, 岳寂才扶着他的腿直起上身,随意擦拭了嘴角,又逾矩地贴了上来。
青年蜷起身子, 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膝间,似乎还没缓过来,带着浓重鼻音闷声道:“……滚!”
岳寂却将他环得更紧,顺着他犹自轻颤的背脊轻轻拍抚,如同耐心安慰受惊的小猫小狗。
戚清深呼吸了几下,情毒的余韵如潮水缓缓退去,理智逐渐回笼,身子却像软了筋骨般疲乏不堪,稍一松懈,立刻就能化为一滩烂泥。
他又道:“滚。”
岳寂的手摸上他发烫的耳尖,嗓音含笑:“师父不满意?”
戚清把头埋深了些,平常稳重潇洒的态势浑然不见,也不再讲究师父的威严了,就这样蜷着,又气又羞,透着罕见的脆弱。
篝火摇曳,岳寂随手添了把柴,火焰顿时窜高几分,映得二人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他指腹搭上戚清的手腕,灵力刚想探入,就被青年毫不留情地驱逐了出来。
岳寂不以为意地笑笑:“师父,余毒未清。”
戚清别开脸,脸上血色还未散去。
他恨恨道:“不要你管。”
“这就不要我管了吗?”岳寂无辜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不是天经地义?”
“……那是让你承担责任分忧解难!”戚清咬牙切齿:“谁让你服这个了?”
他愤而抬头,湿润的眼眶还泛着红,方才做过了荒唐事,青年眉梢眼尾都染着春意,明明怒目而视,却如一把小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
岳寂喉结上下一滚,意有所指道:“这怎么不算师父的事?”
他忽然眯起眼笑了笑,拉起戚清的手往下带去,哑声道:“我帮了师父,师父可以……也帮帮我么?”
掌心传来的热度烫得戚清一颤,一手根本盖不住。
他触电般地想收回手,岳寂却早有预料,拽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
戚清没想到他还敢得寸进尺,刚褪的红潮又漫上来,呵斥道:“你要反天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岳寂扣紧戚清挣扎的手,主动支起腿,身躯全数抵了上来,“师父心里也明白,我从来不开玩笑。”
他舌头抵了抵犬齿,低低笑道:“还是说,师父想更……”
戚清被他臊得狠了,想掐诀给这孽徒来个物理降温,岳寂却忽然松开钳制,往一个方向瞥去。
他神色骤淡,啧了一声:“没眼色。”
岳寂拿出巾帕,替戚清擦去身上脏污,整理好衣袍,又架了壶热茶在篝火上烧着,远处黑暗里才传来一重一轻的两个脚步。
“岳寂!岳寂!小黑找到出口了!”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传来:“你该答应给我做立牌了吧?我要和师尊一样高的,特别威风的那种……”
话音未落,连蹦带跳闯入火光范围的小姑娘猛地刹住脚步,一眼就看到了岳寂身边多出的那个人。
她惊喜道:“你活过来啦!”
戚清嘴角抽了抽:“谁跟你说我死了?”
“我猜的呀。”
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加快步子到他跟前,竹筒倒豆子似的发问:“我听师兄说那可是天狮兽,秘境最厉害的妖兽之一!你打赢它了吗?怎么逃出来的?它能听懂人话吗?要是能听懂,能不能跟我一起回万兽宗呀?”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粗犷男子也惊喜地打量着戚清,抱拳道:“道友当真是吉人天相,实在万幸。”
小姑娘问得又多又急,戚清不打算说出黑影的事,只得含糊道:“运气好罢了。”
可小姑娘从他极力掩饰的神情里发现了什么,突然凑近到他脸前,惊诧道:“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啦?”
戚清下意识默了默眼角,心里把岳寂骂了一百遍,强作镇定道:“烟熏的。”
“这样啊,”小姑娘信以为真,关切地给他倒了杯水递过来:“我还以为受伤太疼了呢。”
粗犷男子闻言,马上摸出瓷瓶:“受伤?我这儿还有些丹药,道友不妨……”
“不不不不用!”
他们的好意让戚清更加窘迫,生怕岳寂干的好事被看出来,急忙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我已无碍了。”
他如坐针毡,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小姑娘递水时忽的抽抽鼻子,往戚清身上嗅了嗅,疑惑道:“真的无碍吗?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戚清周身一僵,勉强道:“……什么味道?”
“有一点很淡的血腥味,还有药味,还有……”小姑娘皱着鼻子,还想再闻闻,却被岳寂提着后领拎开了。
她不满地冲岳寂撇撇嘴,继续道:“还有一种我从来没闻过的气味。”
戚清感觉手心被身旁人恶劣地挠了一下,猛地攥紧手掌,余光狠狠剜了一眼岳寂。
青年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你闻错了罢,哪有什么味道。对了,你刚才说……找到出口了?”
“我的鼻子才不会出错呢!”小姑娘不依不饶,没顺着他的话题走,反倒扯了扯师兄:“就是有奇怪的味道,师兄你来闻闻看!”
眼看粗犷男子真要凑过来闻,戚清急忙后仰,岳寂抬手挡在他面前,眼神凉凉地扫过这对师兄妹:“适可而止。”
粗犷男子讪讪坐回原处,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天狮兽的气息?道友与那凶兽/交手了?”
戚清眸子一转,顺势从怀里取出一枚泛着紫光的内丹。
它一出现,小女孩拍手叫道:“就是这个味道!毛绒绒的气味!”
原来是它……戚清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刚放下,便听粗犷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你竟击杀了天狮兽?”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清瘦的青年,要知道即使是他,对上那等凶兽也不敢说有完全的把握取胜,此人不但能将其斩杀,还能完整取出内丹,实力可以说深不可测。
……这两师徒都是怪物吧!
戚清怕他误会什么,解释道:“非我一人之功,借了些外力。”
岳寂唇角微扬,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不少修士都有自己的修炼秘法,不便直说出口,粗犷男子悟了,立马点头会意:“道友还是快把这内丹收起来罢,咱们万兽宗性情耿直,向来敬重强者,但外人未必这般磊落。道友出去后万莫在他人面前出示,当心遭人觊觎。”
这般肺腑之言让戚清心里微暖,道过谢后收入了纳戒中。
“道友你是不知,”粗犷男子感慨道:“你被天狮兽抓走后,你这弟子就像疯了一样追上去,连我也拉不住。若非巢穴禁制实在没法攻破,我等定然会杀进去助你。”
戚清闻言转向岳寂,这才注意到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岳寂身上虽不见明显伤口,袖口和衣领却多了些破损的痕迹,衣袂撕裂,喉结处擦伤泛着新鲜血色,似与谁恶战了一场。
岳寂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注意戚清视线停在自己喉间时,指尖轻轻碰了碰,问:“师父在看这个?”
“怎么伤的?”戚清声音微沉。
这道伤若是再深几毫厘,岳寂恐怕就不能再站在他面前了。
岳寂轻描淡写道:“在找巢穴其他入口时遇到个怪人,过了几招。”
戚清心里一紧,追问道:“那人可是看不清面目,浑身黑影?”
岳寂挑眉道:“师父也遇见过?”
说着,他回忆了起来:“那人周身笼罩在黑气里,招式古怪,什么也看不清,好在只是路过,倒没与我死斗。”
戚清皱眉,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些:“我也与他交手过……罢了,不说这个了。下次你再遇见,莫要逞强。”
岳寂乖乖应了声。
几人坐在篝火边又说了一会儿话,待火势渐熄,戚清也调息完毕,岳寂将他扶起,一行人往万兽宗师兄妹寻到的出口而去。
出来时,外面正是长夜,几人现身在一处斜坡。
不知又到了哪里,下方湖泊如镜,倒映着岸边星星点点的灯烛,竟有修士在此驻扎。
地下河到这里又变回了溪流,潺潺汇入湖中。湖上雾气朦胧,夜气如春烟,隐约可见湖心似有一座小楼,只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粗犷男子和戚清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选择收敛气息,几人避开营地,在稍远处的林边支起幕帐,布了阵法,暂且安下身来。
进了幕帐,戚清稍微放松了些,回身正欲放下帘子,不经意对上了岳寂灼灼的目光。
他点起蜡烛,灼热的气息逼近,嗓音沉沉:“师父,现在无人打扰……咱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