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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7(1 / 2)

第81章 不要怕不管不顾地求着陛下赐婚呢

萧钺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但宋昭不退反进,另一只手径直按在他心口:“薛皇后临终前,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你不要胡思乱想。”

掌下的心跳突然变得又急又重,像困兽的挣扎。窗外北风卷起檐上的雪粒,簌簌扑打在窗棂上,恍若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挠。

萧钺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咽下的不是唾沫,而是多年积压的苦涩。

他忽然别过脸去,半边面容隐在烛光暗处,唯有紧绷的侧脸线条在昏黄里微微发颤,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不是怀疑阿娘……”他的声音低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刀锋刮过,带着血丝,“我是怕……”

话到嘴边,却像是被什么生生掐断,只余下一声极轻的哽咽,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宋昭心头一颤,忽然翻身将他搂住。

她的掌心贴在他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像是拉满的弓弦,再紧一分就要断裂。她轻轻抚过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如同安抚受惊的烈马。

“不要怕。”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又坚定如磐石,“我陪你一起面对。”

窗外风声呜咽,雪粒簌簌地拍打着窗纸,可屋内烛火摇曳,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一道密不可分的轮廓。

……

大雪过后,天地间一片岑寂,冷得连风声都凝滞了。檐下的冰凌无声地生长,尖锐如刀,在惨白的日头下泛着森森寒光。

宋昭站在天宸殿外,呼出的白气顷刻消散在风里。她望着殿前石阶上未扫净的残雪,恍惚间又看见昨夜萧钺埋首在她衣领间颤抖的模样。

若二十年前薛皇后没有被掳,萧钺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本该是这皇城里最耀眼的少年郎,不必在暗处磨砺锋芒,不必在无人处咬碎尊严。他会骑最烈的马,挽最硬的弓,在春日围猎时一箭射穿柳叶,赢得满朝喝彩。

怪只怪阴差阳错造化弄人,还怪永庆帝风流多情……但宋昭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解开萧钺的心结,非永庆帝不可。

“宋世子,请吧,”大总管延吉脸上带着笑意,请她进殿。

“有劳公公了,”宋昭急忙道谢,低声问道:“陛下精神可还好?”

永庆帝病了多日,朝中诸事都交予太子打理,眼看到了岁末,朝中大臣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来烦扰。

宋昭便寻了个由头,来天宸殿求见。

延吉微微颔首,小声道:“陛下刚刚服下药,永安王妃在内服侍……”

“多谢公公提点。”

宋昭忽想起昨日佳宁郡主去东宫哭闹,这永安王妃此刻在御前,莫不是还为了那桩婚事?

殿内烛火通明,浓重的龙涎香混着苦药味在暖阁里浮沉。永庆帝半倚在龙纹锦枕上,灰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憔悴,连那身明黄寝衣都仿佛褪了颜色,枯瘦的手搭在锦被上,青筋凸起如老树盘根。

床榻边端坐着一位宫装丽人,绛紫色云锦宫裙在烛火中泛着暗纹,宛如夜空中流动的星河。她微微垂首时,鬓边垂下的珍珠步摇纹丝不动,唯有额间那朵赤金梅花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那精致的眉眼,与悬挂在皇陵中的薛皇后画像竟有七八分相似。

宋昭心下了然,这般气度,必是已故薛皇后的嫡亲妹妹,永安王妃薛迎春无疑。

“微臣叩见陛下,叩见王妃娘娘。”宋昭跪下规矩地行礼,目光不敢在薛迎春脸上多瞧。

“这便是太子那日提起的宋……世子?”薛迎春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尾音微微上扬,清丽婉转。

宋昭微微一怔,萧钺在永安王妃面前提起过她?

永庆帝虚弱地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陛下。”宋昭盈盈起身,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态,却在抬眸的瞬息,正对上薛迎春凝视的目光。

那双与薛皇后一模一样的凤眸里,竟漾着慈母般的柔光,仿佛春水映着暖阳,将人细细包裹。眼神里含着几分期许,像是看着自家孩儿心尖上的人一般。

“真是个好孩子。”薛迎春唇角微扬,眼尾漾起细纹,不自觉地柔声赞叹:“这般品貌气度,难怪钺儿如此喜爱她,竟不管不顾地求着陛下赐婚呢!”

她将“钺儿”两个字咬得极轻,却似春风拂过殿内每个人的耳畔,那亲昵的语气分明是将太子视如己出。

宋昭顿时觉得脸颊发烫,连耳垂都染上了海棠色,慌忙垂下眼睫:“娘娘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瞧把这孩子羞的。”薛迎春轻笑出声,鬓边垂下的珍珠步摇随着她倾身的动作轻轻摇曳,在烛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晕。

她亲自执起宋昭的手,温暖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能再这般拘谨。”

说罢,她眼波流转,余光瞥见永庆帝微微颔首的弧度,唇畔的笑意顿时深了几分。松开宋昭的手时,指尖在她掌心安抚地轻点了两下。

“你且陪陛下说说话。”她起身时绛紫色云纹裙裾如水波荡漾,珠玉环佩叮咚作响,“我去瞧瞧药煎得如何了。”话音渐远,只余一缕幽香在殿中萦绕。

永庆帝倚在龙纹锦枕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宋昭身上:“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请安吧?”

宋昭指尖微颤,“陛下圣明。臣……确实有些疑惑。”

她跪坐在床下的脚踏边,娓娓道来:“昨日大雪,臣与太子殿下说起臣的家乡南州……南州从不下雪,也不会这般寒冷。可太子殿下却说,他幼时在南州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铁笼里,却冻到浑身僵硬。”

永庆帝忽然咳嗽起来,枯瘦的大手紧紧攥着领口,宋昭连忙递上帕子,轻拍着他的后背。

“朕无碍,你继续说。”永庆帝哑声道。

“陛下一定不知道,那时候太子也才六岁。街巷里有家点心铺子,每日午时新出炉的芙蓉糕,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甜香。他趁人不备偷偷跑了出去,偷拿了半块芙蓉糕,准备给他的阿娘吃。那时的薛皇后躺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一连病了好几日都无人理会。他将芙蓉糕藏在袖子里,刚来到薛皇后床前,便被人发现了……”

“是糖霜,芙蓉糕上的糖霜泄露了踪迹。”宋昭说到这里一下哽住,她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年幼的他尚不清楚自己做了错事,便被无情地关在了笼子里,借着缝隙里透出的微弱亮光,眼睁睁看着蚂蚁一点点将半块芙蓉糕啃噬殆尽。而他想送芙蓉糕的阿娘,被拖出去打得吐血……”

“他眼睁睁看着一切,无能为力,又饿又冷直到天亮。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碰芙蓉糕。即便是后来他的母亲萧皇后亲自端给他,他都不会碰一碰。”

宋昭抬眸,眼中盈着的水光在烛火下微微闪动,“陛下,臣实在不解……萧皇后不是太子生母,也是姑母,天生血脉相连,为何要这般对待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子自襁褓中就抱在她怀中,她当真就……这般狠心么?”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铜漏声声,如泣如诉。

永庆帝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原来他不食芙蓉糕……竟是这个缘故……”

帝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年他回宫时,瘦得跟个小猫似的,躲在你父亲身后……那双眼睛里全是惊惶。”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他不肯与朕亲近,从不与朕说起幼年之事……不怪阿嫣,都是朕的错……”

宋昭目光微闪,陛下嘴里的阿嫣,应该就是萧皇后萧嫣儿,这么多年,难道永庆帝还在惦念着她?

窗外一阵寒风卷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永庆帝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说不尽的疲惫与悔恨,“她是恨毒了朕,才会拿九鸣出气……当年朕亲口许诺,不让她嫁给陈王,可最后……还是为了江山社稷,亲手将她送上了陈王的花轿。”

帝王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出青白:“她恨朕,恨朕的皇后,恨这大梁的每一寸土地……可朕不怪她……”永庆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刺目的猩红,“至少……至少她还留着几分良知,没有对九鸣赶尽杀绝……”

他的目光飘向殿外,仿佛

穿透了重重宫墙:“阿嫣她……在陈王的宫殿里备受磋磨,那陈王就是个禽兽,若不是阿嫣说怀了龙嗣,她也不会活着出宫,也不会得了疯魔之症……”话音戛然而止,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面颊滚落,滴在扳指上,“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宋昭的心猛地一颤,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陛下……臣斗胆猜测,萧皇后她……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孩儿还活着。”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殿外的风声淹没,“否则……她怎会在临终前,执意要与薛皇后同归于尽?”

永庆帝的身形突然僵住,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案上的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映得他面色忽明忽暗。

“你说什么?”永庆帝嘶吼一声,“不可能!她即便是怨恨我,也不会想要我的命!”

“陛下息怒!”宋昭连忙跪下,“是臣失言了。”

第82章 救救我~宋世子,该回宫了

永庆帝猛地从龙榻上撑起身子,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不……”话未说完,又颓然倒回枕上,“……你起来……”声音忽然变得极其疲惫,“朕……始终不愿看清……”

宋昭低垂着头,广袖下的手指紧紧蜷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陛下容禀……太子殿下他……其实从未忘记过这份养育之恩。”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日去皇陵,殿下特意祭拜了萧皇后……在他心里的母亲和阿娘都是他的亲人,尽管那个母亲时而清醒,时而发疯,可他依然没有怪她……”

宋昭的声音轻颤着,字字如针:“陛下既已明察秋毫,既然能分辨出谁是真龙血脉,为何……始终不与太子殿下言明真相?”

永庆帝的身形猛然一顿,手指下意识攥住龙榻边沿,手背上青筋暴起:“朕以为……他总会明白的……”

宋昭缓缓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殿下他……终究是陛下的骨血啊。”她的声音哽咽着,却带着不顾一切的勇气,“殿下长大后自然明白陛下的苦衷,可那时的他不过是个稚子,回宫后又遣去了皇陵,颠沛流离中,他以为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即便他现在贵为太子,可他心中渴望的,依然是被关爱,被保护,被认同……”

“可如今,突然有人手持当年薛皇后的信物……”宋昭抬眸,眼中已含热泪,“朝中隐隐风声传出,太子殿下他该是何种心境……”

永庆帝的声音嘶哑如裂帛:“朕已立他为太子,在岁宴上昭告天下……这还不够弥补吗?”

宋昭眼中泪水倏然滚落,顺着脸颊滚进衣领里:“陛下以为……殿下要的是东宫的位置吗?”她抬起泪眼,呜咽道:“他要的不过是陛下亲口承认,他是谁的儿子罢了……”

殿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铜漏滴水声清晰可闻。

“朕当年……确实看错了!”

永庆帝这一声长叹,仿佛将二十年的光阴都叹尽了。

宋昭呼吸一滞,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涌,陛下所说的“看错”,究竟是看错了谁?是错信了薛皇后?还是误会了萧皇后?抑或是……将萧钺当成了萧皇后的儿子?他最爱的还是萧皇后?

她屏住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殿角的烛火突然“噼啪”爆响,惊得她微微一颤。

这时,大总管延吉迈着碎步走了进来,轻声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永庆帝眸底闪过一丝光亮,对宋昭道:“你且退下吧。”

殿外一缕夕阳穿透云隙,不偏不倚地落在丹墀朱漆廊柱之间。

宋昭方踏出殿门,便见萧钺一袭玄色蟒袍静立廊下,暮光为他凌厉的轮廓镀上了柔和的暖色,连衣袂间暗绣的云纹都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晕。

“太子殿下……”她刚要行礼,却见太子眉心紧蹙,目光如炬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确认无恙后,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放松。

宋昭趁左右宫人低头之际,飞快地冲他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像极了在夫子的课堂上,偷偷传递答案的促狭模样。萧钺眼底的寒冰倏然化开,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勾起。

延吉捧着拂尘出来催促道:“太子殿下,陛下正等着呢。”声音却透着一丝轻快。

宋昭退至廊柱旁,看着萧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

檐角恰好一滴雪水“啪嗒”落在她手背上,竟让她想起在芙蓉巷的西苑,同样也在廊下,她伸手去接檐下的雨滴。那时,萧钺正同她讲神龙化泪的故事,希望这次,能让陛下明白神龙的心意。

宋昭正欲离去,忽闻身后传来珠玉相击的清脆声响。

回首望去,但见永安王妃薛迎春立在九曲回廊处,晚霞为她绛紫云锦的宫装披上了一层流金。她指尖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方才那声脆响正是玉佩与鎏金护甲相碰之音。

“宋世子。”薛迎春唇角噙着似有如无的笑,额间花钿在夕照下艳得灼目,“送本宫一程可好?”她说话时腕间翡翠镯子滑落半寸,露出手腕内侧一粒朱砂小痣,极是别致。

宋昭垂首应道:“臣之荣幸。”指尖下意识抚上手腕,却空空如也。萧钺在皇陵给她的那对碧玉镯子,被她收在了妆盒里,她整日男装行走,镯子确实不太方便。

夕阳将永安王妃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映在朱红的宫墙上,竟与殿内悬挂的薛皇后剪影重叠在一处。

永安王妃忽然伸手抓住宋昭的手腕,指尖金镶玉的护甲在她袖口暗纹上轻轻一刮:“好孩子,这积雪未消的路最是湿滑,多亏你扶着本宫……”

宋昭只觉腕间一凉,还未来得及抽手,已被薛迎春不容抗拒地挽住。她下意识要退,却见王妃手下用力且力道惊人,只得低眉顺目道:“臣……荣幸之至。”

薛迎春忽地轻笑出声,指尖的羊脂玉佩在暮色中划出一道莹润的弧光:“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是怕宋世子的男儿身,会损了本宫清誉?”

她额间花钿随着挑眉的动作微微颤动,映着最后一缕残阳竟显出几分妖冶:“本宫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还在乎这些虚名?你这性子,倒是随了你母亲。”

“王妃认识我母亲?”宋昭冲口而出。

薛迎春叹了一声,“何止认得啊,当年我阿姐与你母亲可是手帕交,她常常来我们府上做客,还曾笑言做儿女亲家,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几年后,还真成了……”

说着,她将手上那枚羊脂玉佩塞进宋昭手中,“刚刚在陛下面前光顾着说话,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它原是一对,阿姐一枚,本宫一枚。如今你和钺儿好事将近,我这个做姨母的也跟着高兴,若阿姐在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不必推辞,”薛迎春拦住宋昭想要推辞的手,“本宫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站在太子这边,好好对他……”

她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水光,在夕阳下格外晃眼,“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佳宁还需你看顾着点,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指望了,唯有佳宁……”

“王妃放心,”宋昭沉声道:“有太子在一日,

必不会让佳宁郡主受委屈。”

又说了几句话,永安王妃才满意离去。宋昭站在夕阳下良久,才打开手心,端详着手中的羊脂玉佩。

玉坠入手生温,玉质莹白如新雪,形若水滴,上窄下圆,内里却沁着几丝朱砂纹,恰似红梅映雪。倒是和她在御书房见到的,赫连朔留下了玉坠图案极为相似,区别在花样上,一个芙蓉,一个梅花。

“阿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昭急忙将梅花玉佩收入袖中,转身就见赫连信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她面前。

“你这是要出宫?”赫连信的目光在她袖口不经意一瞥,状似无意地问道:“许久未见,你……在东宫还好吗?”

宋昭抬眸扫过他微蹙的眉,想起那日高台之上未尽的言语,心念一转,眸中已沾了泪意,她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不好,被禁锢在东宫,处处受限。信哥哥,你说南州的信,还有我阿弟,现在怎么样了?”

赫连信眼神骤然一冷,看宋昭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信哥哥,你帮帮我,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知道你这个时间会路过这里,特意在此等你。”她说着目光慌乱地四处乱瞟,神情戒备。

她伸手攥住赫连信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太子以侯府相挟,我不得不从。你知道阿宴的下落,他是被太子掳走了吗?这几日我暗中打探东宫的消息,一点眉目都没有,皇城司那边,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我手中还有一些人手,任凭信哥哥差遣!”

“阿昭,你信我吗?”赫连信一脸凝重,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信哥哥不必疑我,你的身世,其实早在御前当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今日在天宸殿,又亲耳听到陛下交代给了礼部,信哥哥等着便是,待到岁宴必能得偿所愿,”她含糊其词,并未说永庆帝交代礼部昭告他是皇子的身份。

但岁宴,是皇宫的大宴,君臣同乐,皇室宗亲和藩王使臣皆会到场。萧钺从皇陵参加宫中的大宴,就是这个岁宴,也是在岁宴上昭告了他薛皇后之子,陛下嫡长子的身份。

赫连信若在岁宴上被承认皇子的身份,无疑是最大的幸事。

“岁宴?莫不是听错了?”赫连信果不其然地追问了一句。

“绝不会听错,信哥哥不信可以打听一下礼部。”

赫连信目光微凝,“我自然是信你的,皇城司若有阿宴的行踪,我立刻通知你,只不过,这东宫的消息……该如何给你?”

宋昭道:“我每日这个时辰,想办法来这里与你汇合,若我没来,必定是被绊住了脚,便不用再等。”

“阿昭,”赫连信依旧疑虑重重:“既然你都到了这里,为何不能同我一道出宫?”

“我……”宋昭张了张口,神色忽然悲悯起来,“信哥哥你救救我,只要确定阿宴安全了,我自会想办法出宫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唤她,“宋世子,该回宫了!”

两人转身,就看到宫道转弯处,萧钺一袭玄色蟒袍站在宫灯下,眼神锋利如刀。

第83章 孤给了不是想要个孩子吗?

赫连信阴沉着脸回到府中,出宫时的一幕仍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传言一般,太子果真软禁了宋昭,又监视着侯府,忠勇侯手中的兵权,恐怕在太子上门那日,便易了主。

忠勇侯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他几次登门,都被拦了回来。若他此时道破宋昭是女子的身份呢?那太子……是不是一个破绽?可这样一来,他与宋昭再无可能!

脑海中蓦地浮现宋昭仓皇的模样,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袖,那双潋滟的眼眸洇着薄红,满是惊惶与哀戚,在被太子强硬拽走时,她单薄的肩头甚至止不住地发颤……

赫连信一拳砸在书案上。曾几何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个倔强自傲的女郎……入宫后竟折断了翅膀。

“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声音又尖又细像个太监,他戴着兜帽,面庞遮在阴影里,“主子打听礼部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今日陛下在天宸殿召见了礼部尚书黄大人,半个时辰后,黄大人回去查阅册封典籍,还令书吏翻阅历年岁宴的册封卷宗。”

赫连信闻言眉头稍稍舒展,这与宋昭透露的消息一致,难道永庆帝当真要认回他?可那日他在天宸殿求见,却只得了一幅画像,并安抚的几句话,并未有认下他的意思。

他摊开一张舆图,良久才吩咐道:“继续盯住天宸殿,还有……”他语气微微一顿,“东宫那里,宋世子被囚的消息可属实?”

兜帽下的人微微一怔,声音压得更低:“太子殿下平日将宋世子拘在东宫,连院门都不许踏出半步。凤来阁夜半常有世子隐忍的呻吟声传出……”来人喉头滚动了下,“太子虽严令宫人噤声,却屡次深夜密召王太医入宫看诊。”

赫连信手中的朱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尖锐的木刺深深扎进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掌纹蜿蜒而下,滴落在展开的羊皮舆图上,恰巧晕染在东宫的位置,将那片殿阁楼宇染得猩红刺目。

“接着说。”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指腹却碾过那滩血渍,在“东宫”两字上留下狰狞的血痕。烛火一晃,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里面沉浮着女子凌乱的发,和染血的衣襟,以及记忆中宋昭被拖走时,回头望向他的最后一眼。

“东宫守备森严,属下只探得这些。”来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但昨日……王太医的药童说漏了嘴,提到世子身上有青紫瘀痕……”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仆从在门外禀报道:“公子,我家大人书房有请。”

赫连信将人打发走,来到二叔赫连朔的书房,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手指骤然绷紧。檀香缭绕间,那道挺拔如松的背影让他瞳孔微缩,本该在南州的赫连景裕,此刻正负手站在舆图前。

“祖父?”他反手合上门闩,“您怎么来了京都?”

赫连景裕缓缓转身,烛火将他眉宇间的沟壑映得愈发深邃。跳动的焰芒在他眼底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将本就锐利的目光淬炼得愈发森寒。

“二十年了……”老人枯瘦的手指抚过案上虎符,青铜兽钮在他掌心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该做个了断了。”

赫连信眸光一凝,注意到祖父左手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玉,那枚本该随前朝覆灭而消失的蟠龙玉珏,此刻在老人指间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表面已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赫连朔突然从阴影中躬身而出,官袍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定王筹谋多年,”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如今梁帝沉疴难起,太子又为个男宠神魂颠倒……连东宫银甲卫都调去守那凤来阁了,正是天赐良机。”

赫连朔嘴里的定王,真是前朝陈王的皇叔定王陈绝,也就是如今的赫连景裕。

赫连信眉头微蹙迟疑道:“岁宴之期,当真万全?”

“千载难逢。”赫连朔眼中迸出饿狼般的幽光,从袖中抽出一卷杏黄密折——

“太医院最新脉案,陛下如今全凭参茸吊命,连饮茶都要掺着五石散,那五石散正出自钦天监的炼丹炉……”他指甲在“心悸咯血”四个朱批字迹上狠狠一刮,“只要宴席上多敬几轮酒……”

定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攥住脉案,青筋暴起的手背上,露出一道陈年箭伤的疤痕。

赫连信凝视着祖父颤抖的手背,那道箭伤此刻狰狞如蜈蚣。他突然想起宋昭被拖走时,从太子指缝间滑落的那截手腕,苍白得能看见淡青血脉,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祖父当心身子,”赫连信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孙儿给您请个太医来。”

定王却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语气依旧肃冷:“不碍事,上京途中染了风寒而已。太医就不用了,低调行事,我回京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人连连点头应诺,赫连信说起宫中进展:“梁帝性子多疑,他并没有认可我是薛后之子的身份?不过,”他迟疑一瞬,接着道:“他已经命礼部拟定诏令,决定岁宴召开天下。”

“正合我意,”定王笃定道:“他若是不疑,便不是梁帝了。就要他疑心于你,这样就会令他更加确信,你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嫡子。”

“这是为何?”赫连信不解,他满腹疑

问,明明自己就是萧皇后之子,为何祖父非要他拿着薛皇后的信物冒充是她儿子,还有萧钺……他又是谁的孩子?祖父说当年薛皇后的孩子被他摔死了,当真死了吗?

若真死了,萧钺为何得了梁帝的青眼,认下了他,还将他封为太子?

“你不必知道其中因由,只需知道,他是你杀父灭族的仇人,这二十年来,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你而活,只要梁帝承认你的血脉,就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定王转过身去,眼睛盯着舆图上天宸殿的方向,仿佛要盯出洞来,嘴里冷冷道:“岁宴那日,定让萧家血债血偿。”

……

凤来阁内烛影摇晃,萧钺执着的黑玉棋子已在指尖停留多时,在棋盘上方凝出一道冷硬的阴影。

屏风后水声渐歇,宋昭吩咐若水添水的声音带着氤氲水汽传来,让他执棋的指节微微发白。

眼风扫过屏风后的人影,正要掷子走向内室的刹那,黄昏时宋昭拽着赫连信的衣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萧钺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将黑子重重叩在天元位,震得檀木棋盘发出沉闷的回响。

宋昭沐浴更衣出来,就看到萧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微微扬起了嘴角。

“殿下~”

带着湿意的甜香忽然靠近。萧钺抬眼,见宋昭披着素纱单衣立在灯下,未绞干的长发在衣襟前蜿蜒出深色的水痕。

她纤指捏住他的袖角轻轻摇晃,眼尾还沾着沐浴后的薄红,眸光流转间似有星子坠入春水。

“头发也不绞干。”萧钺冷着脸去取巾帕,却被她突然扑进怀里。

温软的身躯带着茉莉香露的气息,湿发贴在他颈间,凉得让他心尖发颤。正要训斥,低头却对上她仰起的笑脸,檀口红若胭脂,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水泽。

“殿下……”宋昭指尖故意划过他腰间玉带,薄红的眼眸微挑的模样尽是娇媚。未绞干的水珠顺着她锁骨滑入衣襟,在素纱上晕开一片透明的痕迹。

萧钺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碾过唇瓣那抹嫣红:“谁教你的这些?”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屏风后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她眼中水光潋滟,分明藏着钩子。

宋昭反而凑得更近,吐息如兰地拂过他喉结:“自然是……”玉白的手指顺着他的脊梁缓缓上移,“……日日夜夜看着殿下学的。”最后半句几乎含在了唇齿间,伴着一声得逞的轻笑。

萧钺眸色骤然转深,大掌一把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人整个儿扛上了肩头。

宋昭惊呼一声,眼前天旋地转间,眼前晃过鎏金烛台、云母屏风,最后被重重抛在锦绣堆叠的床榻间,青丝在茜色锦褥上铺开如墨。

“孤竟不知,”萧钺从金丝楠木柜中取出一副玄铁锁链,在掌心掂了掂,金属相击的冷响惊得烛火一颤,“宋世子喜欢这个……”

哗啦啦锁链声中,他俯下身在宋昭腕间绕了几圈才扣上锁扣,冰凉的铁链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

“爱卿啊,今夜你就从了孤吧!”

宋昭晃了晃手腕,锁链撞在床柱上叮当作响:“不要啊太子殿下,臣宁死不从,”她配合着喊得凄切,眼角却漾着笑意,“救命啊,不要啊……”

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吻截断,萧钺咬着她耳垂低笑:“爱卿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指尖挑开她腰间系带,“不如省些力气。”殿门外,宫人们早退到三丈开外,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毕竟东宫夜半的“惨叫”,早就习以为常了,只不过今夜格外激烈罢了。

萧钺含住那抹嫣红,低喃道:“阿昭,即便是做戏,我也不愿意你靠近他。”

“生气了?”

“没生气,就是心里酸得很,你得好好补偿我。”

他抚上那张面若桃花的脸,认真道:“我知道你聪明,想到了引蛇出洞的计策,可我不愿意你为我冒险,更不愿意你与他有牵扯。”

“放心吧,”宋昭拿脸贴上温暖的掌心,蹭了蹭,“早就计划好了的。”

“我相信你,可我赌不起。”萧钺眸底闪过一丝痛色,“碧落崖和梅园偏殿,我曾经失去你两次,我不想再有一次了……”

宋昭微微一愣,随即便被他的热情震得身心荡漾……

“阿昭,你不是想要个孩子吗?”萧钺手上青筋暴起,拉住被锁链缠住的玉足,将乌发尽湿的美人,缓缓拖到眼前:“孤给了……”

第84章 莫辜负你……就在这里等我

夜渐深沉,鎏金烛台上的火光已燃至尽头,在纱帐上投下最后一点摇曳的暖色。

萧钺支着额侧卧,指尖轻轻拨开宋昭额前汗湿的碎发。她此刻睡得正熟,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上未卸的胭脂晕开些许,倒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

锁链不知何时已解开了,只在她雪白腕间留下淡淡红痕。

萧钺用指腹轻轻摩挲那处,想起她方才假意挣扎时,眼里闪动的狡黠光亮,嘴角不自觉扬起。

窗外更漏声遥遥传来,他伸手将滑落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却见她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发丝缠上他的手指,像极了小时候在皇陵,那只总爱蜷在他掌心的雪貂。

值夜的宫人早已退到廊下,整座东宫静谧如深海。萧钺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忽然觉得这二十余年孤寒岁月里,唯有此刻才算真正暖了过来。

东宫此刻静得能听见更漏声,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偶尔轻响,恍若叹息。

“殿下……”薛公公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掩不住的惊慌,“陛下呕血不止,太医们都在天宸殿候着了……”

萧钺忽地坐起,撑在床畔的手背暴起青筋。宋昭也跟着惊醒,跟着起了身。

“殿下莫慌……”宋昭强撑着起身,指尖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将那枚墨玉蟠龙玉佩系回他腰间,在烛火下泛着润泽的光。

“我同殿下一道去,”她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颤抖,在烛火摇曳中轻声道:“巫医和唐大夫都在天宸殿候着了……白日里巫医还说找到了症结……”

话到此处,宋昭突然哽住,她比谁都清楚,陛下这病已是沉疴难起,即便寻得良方,也不过是捱过一两个春秋的光景。

萧钺突然回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吸气,温热的吐息拂过她锁骨上未消的红痕,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外头太冷……”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粗粝的砂纸磨过,带着几分压抑的哽咽,“你……就在这里等我。”

宋昭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掌心抚过他紧绷的脊背,隔着锦袍都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好,”她轻声应道,将脸贴在他耳后,“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望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玄色大氅在风雪中翻卷如鸦羽,宋昭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檐下宫灯将他的影子拉成一道锋利的长影,劈开浓稠的夜色,又在转瞬间被黑暗吞噬。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外头黑夜。一滴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在茜色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窗外更漏声遥遥传来,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头。宋昭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忽然发现掌心还残留着他衣袍上的沉水香,那气息正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就像他们偷来的这些温存时光,终究留不住。

“铮——”

远处突然传来银甲卫换岗的刀鸣

,惊得檐角积雪簌簌落下。那抹黑影早已消失在宫墙尽头,唯余一盏孤灯在风雪中明灭,照得满地碎琼乱玉泛起森冷的光。

宋昭拭去眼角的泪,随手拢了件月白锦纹披风走出内室。安和与若水早已穿戴齐整守在门外,两人神色沉稳不见半分慌乱,这般镇定倒让她心下稍安。

“世子可是要饮茶?”若水捧着青瓷茶盏上前,炉上温着的水壶正冒着袅袅热气,“奴婢刚用雪水烹的云雾,最是安神。”

宋昭接过茶盏,指尖触及温润的瓷壁。茶汤清冽的香气萦绕鼻尖,她浅啜一口,暖意自喉间缓缓流淌,总算将心头那股寒意驱散了几分。窗外北风呼啸,却再吹不散这一室暖意。

安和趁机上前,低声道:“奴婢按照世子的吩咐留意那个元泰,又发现他找了个由头出宫了,这次他回来的格外晚,回来后仍旧有意无意打听世子和东宫的事,奴婢就按照世子吩咐的话,露出口风给他。”

宋昭点头道:“做得好,天亮去领赏,继续盯着他。”

若水接着道:“奴婢打听到这个元泰,原是家里犯了事,抄家罚没入宫的,刚进来没几个月的新人,偏就与安和住到了一起。”

宋昭轻敲茶盏,抬眸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缓缓道:“他呀,来头可不小,他父亲原是一个大官,还有个给王爷当了宠妾的姐姐,因一个爱惹是生非的兄长,断送了前程。”

元泰本名陈元,是陈六过继出去的胞弟,陈大人被弹劾丢了乌纱帽,判了流刑,刺配北境。陈六刚出京都就一命呜呼了,陈元因是过继之子因此捡回来半条命,判了宫刑。

早在他第一次故意接近安和时,便被安和发现,告知了宋昭。宋昭将计就计,意欲查出幕后之手。

“今夜可是江大人当值?”宋昭放下茶,左右自己也是睡不着,索性找点事情做,江绪在金甲卫,正好问他之前拜托的事。

“正是江大人,”安和一脸笑意:“奴婢方才见到江大人欲护着太子殿下离开,却被殿下吩咐留下,好生看护凤来阁来着……”

“快去请江大人到前厅一叙。”

宋昭换好官袍踏入前厅时,恰见江绪一身银鳞软甲迈过门槛。他肩头还带着冬日的寒气,行走间甲胄铮铮作响,挺拔如雪松的身姿在烛火中投下一道锐利的剪影。

“阿宴,”江绪解下佩剑往案上一搁,剑鞘上的冰碴簌簌落下,“你若不寻我,我今日也是要来见你的。”他眼底跳动着亢奋的火光,连甲胄上的寒芒都掩不住那股锐气。

宋昭眉梢微挑,执起红泥小火炉上煨着的茶壶:“兄长可是查到要紧事了?”热气氤氲中,她将茶盏推过去,“先饮些姜茶驱寒。”

“何止要紧……”江绪突然压低声音,甲胄随着前倾的动作发出轻响。

两人就这般敞着殿门对坐,任夜风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檐下铁马叮咚作响,恰好掩去了案江绪敲击桌面的声响。

“去了钦天监赫连大人府上?”宋昭声音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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