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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1 / 2)

第131章 外面乱的一团糟,到处都是弹痕跟血迹,排头的办公大楼更是被炮轰掉……

外面乱的一团糟,到处都是弹痕跟血迹,排头的办公大楼更是被炮轰掉一个角,几乎每一个办公室都锁着人。

和章是自知得罪人太深交接后不敢多留,没跟和冬打个招呼就走了,和冬估计在王室公开为这场内斗背书前,他都不会出来。

普琳心腹接管人员审查,就算门口站的、地上昏的,只要能喘气全都要捋一遍,核查无误才能放心他们投入工作,一时忙到飞起。

和冬这才有机会把治安队员抽出来一部分,她带队设卡,把大厦附近听到枪响胡乱逃窜的人都收拢起来赶回原地。

中间还遇到一场失败的刺杀,那人趁治安队检查车辆证件时开枪,几乎枪响的同时他的精神体便亮出獠牙一个弹射朝和冬飞扑而去,好在治安队眼明手快将其一枪击毙,没了哨兵支撑的精神体也在距离目标三米远处不甘溃散。

死者瞠目仰头躺在驾驶室,和冬被侍从官护在中间想动也动不了,满场都是因为后怕警戒走动的精神体,她只能扬声催促:“看车底,排查炸弹!”

那人不像专业杀手,刺杀计划十分拙劣,虽然攻其不意释放精神体,但特殊人群的精神力只对脑部有用,没了机甲加持破坏力有限,倒不如枪支弹药来的痛快。

整场刺杀从头到尾只死了他一个,车下没藏炸弹,枪法也不行,子弹头挖出来离和冬都有段距离,可侍从官却吓破了胆,千催万请的让她回去。

和冬不作理会,任凭赛普特宫一日三问‘公爵何时回来?’,照旧吃住在军部大厦,只接了一通内勤厅的视频通讯,本打算报个平安让他们滚蛋,但没想到视频另一头安坐着普琳,含在嘴里的话一时卡了壳。

走到这一步,两人的感情已经不能再单纯的用爱与恨来衡量,在帝国生死关头提这些都太轻浮,普琳是动机不纯利用她,她也拿自己当筹码破坏过她的计划。

两方身边人都不能大方坦然的说扯平的时候,和冬认为保持现状就很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论什么原因,她们没有反目成仇还在一起作战都是老天爷开恩了。

现在她只能跟木桩一样任凭对面瞧,她不想抬头跟人对视,也希望普琳不要开口,而普琳似乎也能读懂她传达出来的意思,过了十几分钟,便主动掐断通讯。

和冬放松僵硬的肩背,靠坐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里奥包袱款款亲自赶到军部大厦后,侍从官们就像被人提起了后颈皮,真觉得跟着和冬不是个好差事,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所以即使军部大厦的军人服从性更好、他们攻占大厦宁可自杀也没人违反禁令用阴招,侍从官们还是不敢赌,分成两班轮流把精神体放出来围在和冬身边充当警卫,自己也瞪大眼睛,祈祷别再有傻逼撞到枪口上。

和冬就像一颗定心丸,她每天换着穿里奥带过来的军装,都是改良版,在普琳登基前后制造,不符合军部形制,但却让摇摇欲坠的军部众人稳了下来,在他们不再担心自己脑袋时,她才抽出时间去荷尔博府邸。

府邸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这群人围庄家都围出了经验,食物供给一概不拦,医疗用品应有尽有,听说荷尔博夫人重病,他们还打开大门让人出来医治,可惜接到的只有枪子跟唾沫。

为首的人知道和冬跟这里关系匪浅,怕真出了什么事,赶忙让人传消息给她。

和冬赶到的时候王宫里的医生早就守在门口,她率先解枪,身后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把腰间的枪支、匕首丢了出来,只有侍从官带着精神体紧紧跟着不作理会。

进门就是一场暴打,拳头跟雨点一样落下来,和冬七闪八躲,本想好好说话,可等脸上挂了彩也开始还击,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急到鸣枪,易达伦朝她肚子挥出一拳,冷笑:“哟,这是哪儿来的贵客啊,跟着王室那帮鸟人对付我们,真有你的贵族老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诺诺唧唧的算什么好汉!”

侍从官被人揍的头蒙,披着王宫的皮就是和家人跟他们打也收着劲儿呢!一帮贵族子弟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当即掏枪上膛,和冬见状也来不及闪躲,硬吃易达伦一拳,旋身将他手中枪支打落。

“都给我住手!”

易达伦喘着粗气,侍从官也是一脸不忿,和冬的目光一寸寸从他们脸上扫过,熟人敢跟她动手,高级军官只坐在后面看戏,她知道他们心里有气,也不多说,只问:“师母呢?我带的医生。”

师母自从老师被带走后夜夜失眠,血压高到视线模糊,几近失明,就算有府邸养的医生帮着调理,和冬敲门的时候还是发现师母受惊不小,她面容憔悴,区别于以前跟荷尔博叫板时的气势,整个人平白缩小一倍,看的人心痛。

和冬喊了声师母,在她寻声看过来时跪下磕了个头,这才让医生进来检查。

易达伦等一干熟人也跟在身后看着,直到医生说师母是视网膜脱落——“没得救,做手术伤害太大、恢复期长,也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目前广泛运用的克隆培育技术适用不了眼睛这种精密仪器,医生说老夫人如果能接受机械眼的话,可以跟着他去医院做介护,等身体条件达标就可以准备手术。

“机械眼比自己的看着还清楚呢。”

可首都星是出了名的保守行星,上了年纪的人更是固执的要命,荷尔博就是坚定的反义体派……面对师母,在外面逞凶斗狠的一干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和冬蹲下身握着师母的手,想劝她,师母却在她张口前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和冬,”师母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我只问你一句,不要骗我,荷尔博还活着吗?”

和冬保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老师去死!”

师母这才笑了一下,“我信你。”

可笑过之后又是无尽的落寞,她带着一股怅然、一种恼怒说:“我真的过够这种日子了!”

荷尔博本特尼,我真的过够这种日子了!从爱上你的那一秒开始,我的灵魂得不到一刻安宁。

说完师母猛然站起来,她也不顾在外偷听的众人,三两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吼道:“都给我听着!以后那老东西跟我没一丝儿关系,他爱死死爱活活,谁要再跟我提他,生孩子没屁。眼!”

众人瞠目结舌,怔怔看着爆完粗口的师母被医生搀扶着走出大门,那背影瘦小、略微佝偻、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他们想堵不敢堵,想拦不敢拦,心里头乱的连刚才那番话都恨不得瞬间忘记,哪里还有时间跟和冬对峙。

等再回过神来外面已经传来汽车发动声,最后一个筹码也走了,他们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浪费口舌质问、咒骂,只是要求回家、要求官复原职、要求和冬帮他们消除影响,军部大厦遭受围攻的时候,他们被困在府邸,说出去不是惹人耻笑么:“我们可不是怕死的孬种!”

孬种不孬种的另说,和冬建议他们先写报告将自己跟荷尔博撕掳清楚。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荷尔博有不臣之心,别说你们不知道,女王看在他年老功高愿意放他一马,别人可不一定有这种运气。”

众人不以为意,想也知道普琳不可能在短时间提拔那么多军官,军部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体系,跟政府、王宫本就互不统属,在虫族大战的背景下,那两方对他们还诸多仰赖。

——她迟早要请他们回去。

和冬知道谁都无法击溃他们的傲气,她也不愿意拿他们家人威胁,她本来打的就是调虎离山计,这中间哪怕一个当时在军部大厦,她都不能保证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

可现在情势变了。

她有时间。

她稍稍透露一个消息:“老师在监狱。”

易达伦皱眉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他们劫狱?

果然,下一句就是:“他在国王监狱。”

国王监狱宽进严出,没有女王准许,谁也不能离开,执意离开那就是通缉犯。

和冬又说:“我不想把你们放进去,也不愿意这里成为第二个,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谈判,我已经准备好了。”

第132章 把人关进监狱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阴招,说普琳理亏吧——按照那该死……

把人关进监狱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阴招,说普琳理亏吧——按照那该死的法律,国王确实也有这个权力。

易达伦气地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和冬自己没精力跟这群硬骨头耗,她更想将时间花在推动首都星解封上,但那边放着不管也不行,想从手头抓几个人过来临时成立谈判小组,可捋了一遍竟然都不太合适。

侍从官——铁血贵族,早就拉足了仇恨,军部与其对立情绪太严重,挑他们只怕还没进门就要被啐出去。最重要的是和冬对他们没多少信任,军部明显虚弱的情况下,她不能保证这些人坚守品格。

政府——王室跟荷尔博团灭,没人再能阻挡普琳建立属于她的王国,但最后一个拦路石庄立树就是活得好好的,和冬认为普琳应该对他有所安排,在有行动前,她不想给他任何权力。

普琳埋在军部推动军队哗变的暗手倒是合适,但关键是没人知道名单,就算知道了和冬也不能立马把人从审讯室划拉出来,王宫的审讯是针对所有人的一场保护,她前脚把人带出来,后脚这人就能被打成筛子。

排除一系列不能入选的,标准也就出来了:谈判小组成员最好具有贵族、军部两方背景。

这么想来熟识的人中竟然只有连理最合适,他两边都沾,家世给力,军衔不低,为人也算公正,事发时又在一号驻地相对清白,这时候要是再稍稍操作一下,比如驻地传来战役大捷的喜讯什么的,和冬也乐得送他青云直上。

可那是他跟娜塔莎勾结以前。

想起他,就能想起兰伯特、米娅、切尔西……她离开的实在太久了,和冬不想再耽搁,借着军部审讯带来的混乱,成功从普琳心腹手中拿到最高权限,然后直接到控制室查看军部给一号驻地发过的指令。

军部记录里有娜塔莎两次不明进攻的信息,最新一条在和冬攻占军部大厦前,白纸黑字旁被人标红备注上“失联”、“驻地军官疑似叛变”等字样,和冬拿起笔将后半部分划去,续写“尝试联络无应答”,划掉,再写“无反馈信号”,写完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前后笔迹不一,还有涂改痕迹,假的太明显了。

她考虑良久还是把这张记录纸撕下来,从头开始誊抄,最后落笔在失联两字,没有将上一个人的怀疑写上去,只在记录员一栏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和冬很清楚这是一份问题档案,她突兀的签名也会替自己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但背叛不容原谅,不管任何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她愿意搭上自己的前途放连理一马,与此同时这份档案也会永远成为他脚上的镣铐,待人归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拿到权力的最后一步,和冬给一号驻地附近的三批驻军下命围攻娜塔莎,并指派兰伯特的直属上司担任总指挥,她倒不担心联络不上一号驻地那些人会怎么样——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那些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新上任的总指挥是个老滑头,在她清洗军部大厦期间躲过了侍从官跟亨瑞两波攻势,一直闭门不出,连把人投入监狱都费劲,唐索性将人围了起来,给他困成王八。

和冬此时把他拎出来,这人感激万分,说是要来军部亲自谢恩,但侍从官油盐不进,一脚把人踹上军舰,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请侍从官递给她一封表白信。

现在这封表白信就放在手边,收信人没时间细看,直到撕开信封发现里面还包着一层,看见熟悉的笔迹,和冬避开侍从官不着痕迹的将其压下。

唐——挤掉亨瑞一直跟在她身边听候吩咐,有人跟着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瞒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她去控制室做了什么,但敏锐察觉‘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见和冬坐在桌前发怔,几次催促:“公爵,女王还等着您的汇报。”

“我们之前有通讯,陛下没有提及。”

唐心道就是因为没有提所以我们才要提:“您早就应该回去了,赛普特宫一直传讯过来,……我们也很难做。”

和冬抬眼瞥他,直把人看的低下头,这才拿起信起身:“走吧。”

信封没有署名,但亲近的人一看字就知道是荷尔博,信里苦恼重重,只说国王寝殿宫墙深深,君主不信任他,让他无比伤心无比难过,现在只有她这个弟子才能进去在君主面前替他美言,我亲爱的孩子你快点回来吧。发完感叹随后细说自己的功勋与苦衷,最后用一句“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作为结尾,似乎颇为无奈。

这是一封标准的投诚信,就是唐越过她直接把信给普琳都不会让人误解,但和冬却明白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荷尔博已经计划着把普琳弄死了。

她这个老师从来都不是什么软善之辈,宫墙深深是防守严密,伤心难过是无可挽回,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她几乎能从中看到荷尔博眼里闪烁的精光,他是个十足的鹰派,从不赞同帝国跟虫族和谈,两个争夺生存空间的种族有什么好谈?不进便是退,退无可退就只有等死。

他给他们上课时也曾发表过“只有死去的敌人才值得缅怀”的言论,虽然外部多抨击其残忍冷酷,但他毫不在意,总说:“百年之后功过自有后人评判!”

信中让她回来面君也是杀意森森,听这语气似乎想让她亲手杀了普琳,又像是早有安排,只等她回来便能顺利启动。

几张再普通不过的稿纸看的和冬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距离赛普特宫不过二十公里,前方蜿蜒盘踞的宫殿竟然张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能吞天蔽日。

她忍不住大叫道:“停车!”

汽车紧急制动的刺耳鸣响在旷野回荡,车队停了下来,通讯频道正在询问车辆是否出了故障,后车已经有侍从官下车过来了。

唐解开安全带,侧身扭头问和冬:“您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吗?”

说完良久不见人回话,仔细一看和冬手中的信纸已经捏成一团,她脸色发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看人的眼光都带刀。

唐跟司机对视一眼,车内保持安静,直到侍从官过来敲门,和冬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跟赛普特宫联络,准备一条跟女王的通讯频道。”

和冬不敢低估荷尔博的影响力,如果有他的交代,攻占军部大厦前夕,那些人那么容易就被她蹩脚的借口支开也说得通了。那个新上任的总指挥应该就是他留下的暗棋,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决定弃暗投明。

她猜不到荷尔博计划什么时候动手,现在想来连自己去监狱劝说那天,他那番关于建设的言论也颇有深意,“我等着……”,一想到身为信号的自己去过赛普特宫就汗毛直竖!

万幸军部还有一大堆事情脱不了身,要不然……和冬闭上眼,想起多年前荷尔博绞杀政敌时的场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那张引颈受戮的脸换成普琳,只要这么一想,手都在发抖。

赛普特宫。

来自塞巴斯蒂安公爵的请求很少会被拒绝,里奥收到消息就趁机进入会客厅,一个大贵族正跟女王交谈,随着军部大厦落败,他们再也不复往日逃难般的狼狈,捏腔拿调的要求更多的领土、头衔还有权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您。”他这么说。

女王巍然不动,没人能从她的脸色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半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要拒绝。

临门一脚,大贵族再也等不及,频频催促:“您还在等什么?这是最好的时机,军部、政府尽皆俯首,贵族上下一心,属于您的时代即将到来……”

里奥站在一旁看见女王端起茶杯,心中一喜,立马出声:“奥克托伯爵,抱歉,现在是下午茶时间,陛下需要用餐……”大贵族知道这是要中止谈话的意思,不甘心的看了普琳一眼,却也不敢违背,留下一句“但愿您不会让我们久等”这才起身走人。

里奥走到女王身边,见她伸出手指按揉太阳穴,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一时也有些踌躇,但他觉得这个消息可以令人振奋:“公爵想跟您通讯。”

在赛普特宫只有和冬会被简称为公爵。

普琳按揉的动作顿了一下,直起腰背看向他:“什么时候?”

里奥:“现在。”

几乎是他声音落地的下一刻,终端已经弹出通讯请求,在未得女王口头批准前就发起通讯显然十分失礼,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没觉得这是错,里奥悄无声息的退出会客厅,留普琳一人接通。

哨兵的脸被全息影像投映过来,普琳甚至注意不到她在说什么,两眼专注的打量她的一切,直到那头出声喊道:“普琳?”她才收回心神,笑问:“怎么了?”

和冬的目光十分复杂,像是后悔懊恼又藏着点说不出的情绪,这些转变太过细微,如果不是有人盯着根本发现不了,普琳只听她低声道:“安全屋。”

这个词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普琳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是谁?”

和冬停顿片刻,还是开口道:“荷尔博。”这一声有点干涩,却也无可奈何。

“你如果信我,现在就进去,我马上就能赶到,稍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普琳心中一遍遍过着贴身侍从的名字,面上却丝毫不显,说了句“我等着”,便干脆利落地挂断通讯,她坐在桌前沉思一会儿,谁也没讲,随手拿起公文拨弄墙上一个装饰画,地上霍然露出幽深的通道,待她走进又缓缓阖上,室内重新恢复安静,仿若无人来过。

和冬不露声色,一边抽调人手赶到赛普特宫,一边按照原计划继续行进,唐忐忑不安,询问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和冬借口自己要为几个旧日的朋友求情:“也只有没到赛普特宫前,我才能跟她谈判成功。”

唐完全没有怀疑,听完舒了口气,回到座位在通讯频道指挥车队行进,司机不小心抬头看后视镜,却发现和冬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惊了一下,忙低下头看手中方向盘,忍不住再看,哨兵已经收回目光,将信纸抚平折好收进信封。

到达赛普特宫的时候正是黄昏,已然恢复活力的宫殿到了送客的时候,身着华服、衣袂飘飘的贵族从宫门深处走出来,见了和冬纷纷行礼致意。

“公爵。”

“上校。”

“公爵……”

他们喊的乱七八糟,好在和冬也不在意,潦草的点点头就被侍从官引着与其擦肩而过,徒留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说什么“和家”、“了不起”、“女王早把塞巴斯蒂安行星送给她了”这种话。

背后讨论别人明显不是个礼貌的行为,引路的侍从官停下脚步说:“唐,陛下就在会客厅,你们先去。”

说完直接过去训斥那些贵族,待人讪讪离去,他也没追上来。

唐惊奇的要命,侍从官只为女王服务,平日一个个眼高于顶,今天竟然帮别人出头,他原本打算腾出手收拾他们呢,现在被人抢了先,不自觉嘀咕道:“这小子……”

里奥早早就在外面等着,见了和冬就将唐挤走,他推开门说:“陛下早就在会客厅等着您呢。”

可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里奥愣了一下,正要四处查看,和冬已经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这个哨兵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和谦逊不一样的品格来,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她将全身重量都放到椅背,脚直接拨开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茶点搭在茶几上,并指挥里奥:“去给我倒杯热可可。”

里奥还有疑问,哨兵已经加重声音,带些不耐烦的样子:“还不去?”

也许是刚才跟女王视频不太愉快,他这么想着,转身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顿时浑身僵硬,想回头看,已经听到和冬冷声道:“我的枪被人偷了,封锁赛普特宫,谁要闯卡直接击毙!”

第133章 赛普特宫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和冬命令来的突然,大多客人来不及走都……

赛普特宫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和冬命令来的突然,大多客人来不及走都被困在宫殿,负责看守的侍卫十分严厉稍一越线就持枪呵斥,这令平日被奉为座上宾的贵族十分难堪。

他们阴冷的眼神从侍卫身上扫过,既愤慨又不安,好多人以为女王故态复萌上位即翻脸,——有贵族拥护是好,但万一道格拉斯这一辈出现了独夫呢?

他们会不会像先王储阿姆斯特朗那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巨大的恐慌让懦夫也生出几分悍勇来,两方毫不退让挤挤压压冲突几次,待治安队大步踏进宫门,贵族的神经更是绷成一根弦,奥克托伯爵脸色阴沉不定被人簇拥着站在最前面,朝着大门步步紧逼,侍卫见状抬高枪口鸣枪:“退后!”

枪声打破僵局,众人惊呼着抱头矮身躲避,几乎是子弹发射后的瞬间,奥克托突然扼住侍卫的胳膊,侍卫苦于不能下手甩脱不开只能呼叫同伴,同伴还没来,贵族们却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像狼一样扑过去将人压在地上。

这动静让后面的侍卫纷纷拿出武器,有人鸣枪制止,有人在通讯频道呼叫:“发现持枪者,请求击毙……”,艾伦匆匆赶到大喝道:“奥克托!住手!”

奥克托已经抢过枪,被夺武器的侍卫满头是血、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他粗喘着,眼神盯着艾伦:“好侄儿,你真跟这群傻子一样以为自己给普琳当侍卫就能逃出生天?她今天要是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一边是盛气凌人的叔叔,一边是因为同伴受伤不断聚集过来的侍卫,艾伦夹在中间头疼不已,他挡住侍卫朝他们举起的枪口,侍卫说:“你要违背女王的命令吗,艾伦?”

贵族立功的途径越来越少,但于此相对的是新贵越来越多,不断挤占权力空间,不往上爬就再也看不到了!这批看守来客的侍卫是后来者,本就不比从卡特琳宫过来的艾伦一行,只不过占着先天优势瓜分到国王身边一个席位,整日仰首期盼天恩,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向女王效忠的好机会!

艾伦背上都被这些目光灼出洞,局势一触即发,他不敢回答,再次呵斥奥克托:“放下枪!”他大声道:“这是王命!持枪者即刻击毙!”

奥克托目光沉沉看起来还是不信,艾伦好言相劝:“叔叔,宫中侍卫哪个不是贵族出身?我敢说在场的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陛下如此聪慧,怎么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怎么可能自断双臂?叔叔你要想清楚,想想妹妹,想想家里,他们都等着你回去呢。”

奥克托犹疑不定,贵族群里也分成两派,嚷嚷吵吵的叫人回头,艾伦捕捉到这个讯号立马扑过去将人压在身下,在奥克托的咒骂中卸了他的胳膊,领头人被捕,贵族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侍卫们不再客气冲过去将人绑成粽子。

侍卫要求将奥克托送往审讯室,艾伦沉沉道:“叔叔,你可害苦我了。”

——

和冬坐在审讯室里,这里身处地下,异常潮湿,因为冲刷频繁并没有长出青苔,只是味道不太好闻。

血腥味儿中掺和着电击的诡异肉香,哀嚎声勾的她头痛欲裂,和冬忍着不适专注翻看眼前的笔录。

治安队有一套完整的刑讯班子,人人都是熟手,从下达命令到现在多线齐头并进,不过半天审讯笔录已经摞了厚厚一沓,她挑拣着看人员档案,非机要人物不阅,跟荷尔博做师生那么久就算装着看不见也很清楚他的手段,她的老师最喜欢从目标人物身边动手,因为这样往往可以事半功倍、一击毙命。

和冬本来是怀疑亨瑞,他在卡特琳宫照顾普琳长大,十分受人尊敬,所有人都知道他、都认识他、不会怀疑他,普琳进入赛普特宫后却没有给他新的职位,在这种落差跟难堪之下愤而投靠荷尔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笔录也说亨瑞积极跟几个侍从官接触,还有人看见亨瑞曾离开卡特琳宫行踪不明,再加上他当时借车给自己逃到庄家的往事,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仿佛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抓到实质性证据了。

被绑在绞刑架上的叛徒——侍从官——七号,似乎有话要讲,刑讯示意取下他的口枷,他嘴巴得到自由冲着行刑人狠狠吐了一口血,见人闪躲不及哈哈大笑。

这里审人的、被审的都有军部背景,都知道规矩,所以没人自杀。

行刑人没躲过血水,恶心的不行,照着七号肚子猛砸一拳,监督员出声警告见他还要上脚迅速上前将人抱走,七号呵呵一笑,喘着粗气看着和冬,怒骂道:“走狗!上了普琳西斯的床就把军部忘到脑后……唔……”新的行刑人堵上他的嘴。

坐在旁边的笔录员不敢记,和冬毫不在意:“我还以为你是要戴罪立功呢。”她从一堆档案里找到七号的,“哦,你结婚了?还有个向导伴侣?”

七号眼睛瞬间瞪大,和冬站起身轻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你放心,向导是帝国最珍贵的资源,更别说还有塔在,没有人会为难他。”她看向七号,见人恨的脖子上都绷出青筋,只觉得自己是个反派:“给他上药剂吧,看看能不能突破精神屏障,特殊人群审起来真比普通人方便……我们只是请你的伴侣配合调查,我相信他看在你的份上会同意的。”

和冬走出审讯室吐出一口郁气,生死存亡之际龟缩的和家军又被她捞了出来,跟在她身边这个叫和鸣,是和家推出来顶包的人,见事情没有进展也是着急,临出门时二叔曾经交代过他速战速决,拖的越久对和家越不利,他指了指另一个路口,道:“要不去看看将军吧?”

“没有被戳破的阴谋才是阴谋,现在大白于天下,将军应该不会吝啬给出名单。”

和冬没有回应,她发现荷尔博这个盘算后除了后怕还有什么呢?愤怒啊,滔天的愤怒,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将他救出来,他又让自己置于死地了!

她不能见他。

她怕自己一见面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但她没有这么说,只反问:“你敢信这个名单?”

和鸣当然不敢!他的眼珠子转啊转,还没想好怎么打个岔,突然视线一凝,出声道:“监狱门口怎么没有守卫?”

和冬闻言心中一沉,瞬间拔腿冲去。

狭窄幽深的过道不见人影,灯光偬偬,和鸣跟在后面刚开始是跑后面几乎是爬,正为自己跟和冬拉开距离心焦,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暴喝,待他屁滚尿流赶过去,只见和冬站在栅栏三两米处,一气势不凡的老者拿手头的东西朝她砸去!边砸边说:“欺人太甚!毒妇之心!”

老者自然是荷尔博,他对这里跟他同呼吸的所有人视而不见,只盯着和冬又砸又骂,两只眼睛像铜铃,在昏暗中爆发出无尽的光彩,逼的人不敢直视。

和鸣看着站着挨骂的和冬、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看守,默默无言。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普琳赶在被人发现前转动轮盘走进密道,她知道和冬在那里看见她一定特别惊讶,其实她刚从那个密道出来的时候荷尔博也是不敢置信。

荷尔博这个老狐狸活得太久了,早年还积极跟王室交往,他或许猜出来宫殿地下有些通路,但只以为这是贵族保命的手段没有多想,却不知道这里四通八达,是一个小型地下城。

是的,没有人知道,在未征服这片星海之前星际移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地下生活的,只不过随着科技发展他们生活空间越来越大,这里逐渐被废弃了,道格拉斯就在废弃的地下城遗址上建造了王宫,要不然为什么王室建筑群之间怎么离得那么远呢?

难道真有人相信是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景色吗?

普琳很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比阿姆斯特朗都早,这个本应该由国王传给王储的秘密虽然多了一个人知道,但她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她习惯藏起自己的每一张牌,这样才能在它们打出来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价值。

阿姆斯特朗就是这么死的。

雅各布也是这样从运送他的忠臣手中消失无踪的。

暴露在和冬面前是个意外,但普琳并不介意,她更关心的是她跟荷尔博的谈话。

荷尔博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反攻不成只求速死,她不可能放任想杀自己的人活两次,他也无法接受自己苟活在地下,于是见到她之后非常高兴,见到毒药更开心,仰头一饮而尽:“我知道你肯定会来见我,好了,在死之前我再送你最后一个消息。”

他不知是带着恶意还是惋惜,说:“和冬也会随我而去。”

和冬也会随我而去。

随我而去。

……和冬也会?

荷尔博很痛快地道:“我希望你能阻止她,她是个差劲的学生,但是个好孩子,我虽然想看你痛苦,但她死了钟玲不会饶过我,所以看住她。”

他发觉自己还没死以为剂量不够继续问她要毒药,普琳心神已乱,怎么可能回复,被他骂了半天,这才握着手中的瓶子说:“全都告诉我。”

荷尔博说这是他的错,他一开始只是想缓和跟王室的关系,真的只看重和冬的忠直,教的也是忠君尽道那一套,他想把她放到军部当个逆臣让国王一派安心,但太早让和冬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这个发现击碎了孩子心中的正义化身,他们之间的感情连结却又是真的,他视她如亲子,她无法杀了他又不想服从他,所以坚定的去了前线。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她的念头:要是我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死在战场上就不用再担心老师跟国王的竞争,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但她没死。

“钟玲曾经说她‘坚刚不可夺其志’,我……一直都在后悔,我想把她叫回身边重新教她,但她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以前是我跟爱德华,现在是我跟你。”

“你跟我。”普琳重复道。

荷尔博说:“对,现在我失败了,她太聪明了,无法支持我也无法原谅你,随我而去才得解脱。”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普琳想起庄家一次次送来的头发、指甲、血肉,和冬那时候肯定很痛苦吧?其实有很多可以威胁她的手段,但哨兵都没有用,让一个一直接受忠君教育的人,让她为了那些人对抗自己……她认为只有割肉以还才能稍赎其罪。

她的伴侣早已求死,她却没看出来。

普琳真切的感受到一丝痛苦,像荆棘一样缠绕在她心脏上,她看着眼前的老者,沟壑遍布的脸、磐石不可移的心,她陡然升起一股让自己都惊讶的恶意:“你不是一直提钟玲吗?我喊她来陪你吧。”

荷尔博瞠目:“普琳?”

普琳微笑道:“别想着死了就了结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过道传来声响,普琳回头看了一眼,走进密道,余光瞥见和冬愣了一下,迅速站在那里挡住光线。

第134章 普琳循着密道走回安全屋,这里幽深寂静,最适合思考问题。一切就像是命……

普琳循着密道走回安全屋,这里幽深寂静,最适合思考问题。一切就像是命运的齿轮卡上了最后一环、吻合、咬紧、缓缓转动——种种迹象都可以跟和荷尔博的话相互印证,让人豁然开朗。

但她为什么没发现呢?

她没怀疑过和冬的爱,感情这个东西骗不了人,至少还骗不了她的眼睛,但她也没想过为什么,在她身边,爱跟恨一样多,她从没在意过。

直到荷尔博点醒普琳才突然意识到:她也没在意过和冬,或者说不够在乎。没有办法,需要她在意的事情太多,国王、王储、王后、查理、奥克托、格林、荷尔博、庄立树……在她争夺王位的战争中这些人缺一不可,她没办法不去思考他们,至于和冬,本来就在自己身边,未来也一直会在,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如果一切倒回原点转换立场站在和冬的角度……普琳认为她不可能爱上这样对待自己的人,甚至只有仇恨,这个想法让她的心脏再次抽搐。

她想起和冬一次又一次询问:“殿下,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哨兵仿佛隔着时空凝视着她:“我发现我的不甘痛苦都是执着于你从来没对我付出过真心,现在听到你说爱我,知道我们那时候是相爱的,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已经决定往前走了。”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吗?

普琳又开始感到懊悔,她痛恨玛丽待她如草,却一如既往的忽视哨兵的痛苦、人格和意志,全副心神都被王位吸引过去,等真坐上这个宝座觉得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她与爱人的关系竟然就要走向毁灭。

突然,安全屋上方传来脚步声,构造这个堡垒的特殊矿石可以让主人清楚知道发生在上面房间的一切,这脚步犹豫、拖沓,好似带着一点不安,哨兵在想什么?对啊,一直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的哨兵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她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还是在想她的感情就是一场感动自己的独角戏?

普琳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她在和冬心中的这个形象,虽然她身边的很多人都这么想,她也不在意,但她竟然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在和冬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她站在原地。

安全屋上方的脚步声也停止了。

按照和冬的性格,只要躲过这一次,她就不会再逼迫自己了。

不会追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荷尔博的牢房,不会询问明明密不可分的、讲给她听的安全屋为什么还有其他通道,……甚至也不会触及那颗真心。

上方的脚步声开始转向门口,普琳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一股勇气,猛然跑向台阶。

和冬正在观察房门旁边的花瓶,本想上手试一试,却在下一刻亲眼目睹女王从密道走出来,她似乎走的很急,带着点气喘,但在看见人的那一秒,刻入心肺的宫廷礼仪让她瞬间屏住呼吸,先屏息再放松,一如既往。

和冬不知道说什么,这种你知我知却只能玩沉默的环境她还不太适应,不知道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争取。

但高明的向导并没打算让气氛变的那么差,主动说:“安全屋的按钮在书桌下面,不过想进去还要再转一下这边的花瓶,为了防止误触做了双层保险。”

和冬扯出了一个笑,这个时候应该笑,她不知道自己表情放松没有,但笑了后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结下去,普琳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呢?她直接问:“你想杀了荷尔博吗?”

普琳没有立即回答。

这在和冬看来已经是宣判了,荷尔博本就有不臣之心,普琳能忍他一次,但容不下他一辈子。双方是生死大敌,本就不死不休,放过他一次才是意外。

“我明白了。”和冬的喉间像是哽了一块铁,她想把它吞到胃里去,凉意却顺着食道缓缓爬遍全身,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王残酷的意志,但她知道怎么做,于是转身道:“请你把他交给我。”

“他没有孩子,对自己的下属和学生也不甚在意,只有一个相伴多年的妻子,我想让他们道个别。”说着抬脚便要走。

普琳抢在人走前出声:“你想让我放过他?”

和冬背对着她,看不到人的表情,脑子也混乱到不知道怎么分辨这其中的真假,在她想给出答案的停顿间,却听到普琳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和冬一怔,她迟疑转身,从那美丽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答应过你就会遵守承诺。”

“陛下,”和冬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空白,喜悦过后又从心底生出痛苦和决心,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说了出来:“我无法保证他的忠诚,谢谢你给他机会,我会看住他,如果他再犯我一定跟他同……唔……”

普琳快步上前捂住哨兵的嘴,她不想听见那句话,现在似乎到了听见一个同义词都要发怒的地步,也怪和冬为什么可以把这个词挂在嘴边,更恨她竟然真有这个决心!

她几乎咬牙道:“不用再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谁知道下一秒,和冬朝她单膝下跪行骑士礼:“请您放心,即使荷尔博是我的老师,陛下才是这个帝国唯一的主人,我是你的臣子,我将为你献上我的忠诚和生命,至死不渝。”

帝国唯一的主人。

我是你的臣子。

空荡的宫殿回响着这一誓言,普琳犹如万箭穿心。

第135章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普琳再次回神这才发现和冬正站在面前担忧……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普琳再次回神这才发现和冬正站在面前担忧的看着她,“陛下,你需要休息吗?”

普琳发现自己在地下生出来的勇气竟然慢慢散尽了,她不想跟和冬对视,怕人看见自己的懊悔还有怨恨,她胡乱点头吃了点东西,胃里沉甸甸的头脑越发清醒过来,这种掺杂着怨恨的痛苦让她不想再跟哨兵共处一室,于是指挥人去把钟玲叫来。

向导温柔的讲:“荷尔博跟我提了她好几次,想来也是思念夫人了,你索性带她过来让他们见一面吧。”

和冬直觉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普琳滴水不漏,她略带迟疑的走了,在走廊碰见拦路的守卫机器人验证虹膜后将餐盘递给它。

普琳进入安全屋后赛普特宫的智能守卫系统就开始运转了,往日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沉睡的机器人鱼跃而出,牢牢把控整座宫殿,完全挤占了由人担任的工作。

因为王室信任的机器人等级比较低、没有设入互动程序、不联网,治安队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踌躇,生怕遭受攻击,但没想到它们却主动敞开了大门。

如今大家已经习惯这些存在,它们全都在主人控制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这里,没有权限的人寸步难行。

和冬不禁想这是普琳最后的保命手段吗?也许吧,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哨兵走出寝殿大门,外面晴空一片,她得到了普琳的承诺本应轻松,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沉郁,脚下不自觉往监狱走去。监狱旁边就是审讯室,一个有荷尔博,一个血气冲天,无论哪个都没让人进去的欲望,她思虑良久,还是在终端上联系了车,准备亲自去医院接人。

普琳保证不杀荷尔博,她愿意相信这个,只要老师是安全的,那么师母无论在哪里都是安全的。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荷尔博,所以两人见面毫无意义,只有师母才是那一线生机。

可钟玲的新形象惊的和冬退出舱门!

她一再确认铭牌,直到机器护士转着轮子路过她进去给病人抽血,听到电子女声确认信息:“302号钟玲?”这才走了进去。

“师母……”和冬看着安然伸出手臂任机器人抽血的人,有些艰难地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钟玲摘除眼球做了机械义眼,置换了还能看见接驳口的金属四肢,虽然没做面部整形,但她额头上有脑机接口手术画出的准备线!这任谁看都是机械狂人!

和冬真觉得天旋地转。

但钟玲明显很开心,她告诉和冬:“你都不知道这双腿有多好用,我昨天还偷偷去了健身房,练了五个小时,一点也不累!那些肌肉佬羡慕死了!可惜帝国不允许人为改装,他们也只能看着眼馋。”

对了,帝国对义体使用管理具有严格规范,除不可抗力损伤外,公民不得私自改装肢体。

和冬这才抓回神智,医院又不是不知道钟玲身份,没可能不经过允许私自给她改装,“那你这是?”

“假的呗。”钟玲撇嘴,正好机器人抽完血,她下床站起来,和冬这才发现她比自己都高!

“新技术,我来的时候看见隔壁病房在用就让医生帮我申请了,叫什么肢体外构建,很薄的一层,虽然用我的皮肤组织培育了外皮,但跟真的还是不太一样,你就当我穿了一条硬丝袜。”

“……老师看见绝对会崩溃的。”

提到荷尔博,钟玲原本开心的面庞也淡了不少:“管他么,死老头子也没几天好活了,你怎么来了?要我过去给他收尸吗?”

“没有。”和冬摇头,走近握着她的手,这个肢体外构建的皮肤非常娇嫩,没有一点练习弓道的痕迹,如果面部再做做整形,没有人会认识她,师母完全可以开启新的人生。

和冬知道钟玲一直都不快乐,这种不快乐来自另一半无法满足的野心,她从很早以前就认为师母不应该再跟老师在一起生活,但命运这个东西人类无法琢磨,他们还是在一起。

“女王答应我不会杀他,但他只能留在国王监狱里了。”

和冬说:“我不会让人伤害他,但他永远也不能离开。”

钟玲闻言深深吐出一口气,由衷道:“太好了。”

她第二句是:“带我去见他吧。”

——

荷尔博年轻的时候非常英俊、精力充沛、乐于冒险,他跟钟玲是在一个旅游行星的漂流峡谷相遇的,那时候他们身份天差地别,他除了分化成哨兵别的什么也不是,她却是军部实权人物的独女,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分化。

他年轻的时候还不太成熟,贪婪外露、急功近利,怎么看都不是良人,岳父本来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钟玲从家里搬出来跟他一起生活,他们就结婚了。

然后他顺利接过岳父的职权,在军部占据一席之地,再然后军部成了他的一言堂。

今天这个给予了他家庭和事业的女人,用一种全新的面貌站在他面前,荷尔博哑然:“钟玲?”

钟玲静静打量他,那目光如此平静、如此细致,明明什么也不说,却逼的人不敢直视。

荷尔博闭上眼,听见她说:“和冬一直怕我见到你伤心,可我伤心什么呢?我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我的丈夫会身首异处,也不用害怕你叛国后给我死去的父亲蒙羞……我伤心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看到你在这里,我终于自由了,好好受着吧,这辈子你是出不来了。”

说完,不顾荷尔博呼喊,转身便走。

和冬守在门口,本意是体贴留给两人私人空间,但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出来,钟玲走的风风火火,人没出来声音先到:“咱们走!”新技术新四肢十分给力,可脸没变,外人看着还是心惊胆战。

和冬用手扶门怕她磕着头,等人出来跟在她身后:“我送您回去?”

“回去?回去干什么,树倒猢狲散,你老师一落狱,那里就没人了,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晚上跟鬼说话?”

“那去医院?那里有疗养部,我好多同年都在,你在那里也不孤单。”

钟玲没说同意不同意,只问:“我能见普琳吗?她登基后我还没见过她。”

和冬一愣,她对普琳始终有些防备,并不太想让两人见面,但钟玲坚持两人有旧:“她小时候我还陪她玩儿呢。”她对师母没办法,确认两人不会因为荷尔博龃龉,就试探的用终端打个申请。

“如果她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

没想到钟玲却看她一眼,自信道:“她不见谁也不会不见我。”

终端“嗡”的一声震动,女王同意了!和冬一脸状况外,碰了两人终端,给钟玲录入信息传通行证,目送人朝寝殿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我陪你吧,这里都是机器人,你第一次来,路也不熟……”

谁知道钟玲一把撂开她:“谁第一次来!这条路我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女王只召了我,别蹭我的通行证。”

和冬哽了一下,只觉得师母受了刺激性格大变,再追,好在机器人拦路认证钟玲顿了一会儿没能甩开她。

她一路叮嘱:“这里的机器人都由女王管控,没有允许不要乱走乱动,否则……”

“否则怎么样?”钟玲自负一笑:“她还能杀了我不成?荷尔博她都没杀。还乱走乱动,现在乱走乱动的人是你。”

和冬被她说的停住脚步,会客室大门打开又轻轻合上,她扭头只见数位机器人眼睛闪烁的红光。

——

钟玲走进去只看见坐在书桌后面的金发美人,道格拉斯一家都是美人,没有基因整形的那种,她年轻时见过一次就打消了调整容貌的念头,没有必要,普通人跟他们根本比不了。

现在这个美人说:“夫人,请坐。”

钟玲坐在她面前,开门见山:“你和荷尔博是一类人,你们的欲望无穷无尽,永远都没有满足的一天,每一个生活在你们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痛苦,直到再也无法忍受,那就是你众叛亲离的那一天。”

“我没有孩子,我把和冬当成自己的孩子,按照一个母亲的想法,我并不愿意她出现在你身边。”

普琳终于出声:“夫人想说什么?”

钟玲一笑:“我只说了一句你就不乐意了。”她看着面前年轻的女王,“你应该知道和冬跟你关系一直都不平等,一切都是由你说了算,你以为你给她高官厚禄、无上荣宠、数不尽的财富就是爱她对她好吗?你有没有想过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那是养宠物。”钟玲面色冷淡,“我被人这么糊弄了半辈子再清楚不过了,你要是一直固执己见,你们只会越走越远。”

普琳这才正眼看她。

钟玲继续说:“你跟荷尔博一样狂傲自大,你们都认为价值等于一切,从来都没正视过爱情,轻蔑别人的感情,看见你痛苦,我其实挺痛快的,这就是报应。”

普琳忍着不悦,听她道:“我希望她离开你,但你明显不会同意,所以就由你来收拾残局吧,和冬这个孩子看似刚正不阿其实……非常脆弱。”

钢越硬越脆。

“你要想挽留她,那就命令她,让她看到你的困苦和无助,你若深陷泥潭,她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和冬进门的时候,普琳脑海中还在回想这段话,直到她出声问:“你们都说了什么?”哨兵带着疑惑:“出来就骂我一通,也不让人送,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跟她讲我很寂寞,她大概感同身受吧。”

和冬不可置信:“你们聊这些?”这是能光明正大谈论的东西吗?这是面见女王应该谈及的东西吗?!

普琳面色沉郁:“我跟她说了在你这里受到冷待,无法排解,你一直无视我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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