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储被刺杀后失去踪迹,王后派治安队封锁整个首都星搜救却一无所获。
到格林公爵轮番去大贵族家里登门做客为雅各布拉支持票。
再到前天静悄悄完成的国会选举——新的政党即将在下月初上台。
整个首都星像是衍生出两条平行的时间线,王后发动的政变除了全区域封锁影响民众日常出行外,其他政府机构一切运转如常。
得益于帝国特殊的政治生态,普琳甚至可以料到这种封锁撑不了多久,政府不会允许王室一直干扰民众的正常生活。
在网络恢复前,格林公爵如果还没说服大贵族联合起来推举雅各布即位,都不用她那个潜藏在某个角落的大哥出手,民众的谩骂瞬间就能将他们击溃。
而作为帝国国防盾牌的军部、凝聚民众共识的国会和新任总理,大概率不会过问王室内部的决定,只等他们斗出来头领再开始走剩下的流程。
也只有这种特殊的制度才能保证王权混乱的情况下,行政持续、国防**。
虽然父亲爱德华以前一直抱怨他们的权力过大,但普琳却真觉得相较一切被那对母子搞砸,倒不如现在来的自在。
“新政党的党魁姓庄,在党内深耕多年,曾出任国防大臣、首席财务官,后来因为腐败问题主动卸职修养身体、含饴弄孙,这次出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趁着死前再给家里人捞一笔。”
亨瑞继续道:“庄立树是个铁杆革命派,他第一次在国会任职时就曾联合党内其他议员提出废除王室的草案,只不过那时候他火候还不到,一直被上任党魁压着,没能如愿。”
“想来这次看到王后一派闹出来的烂摊子,肯定会旧事重提。”
“恭喜殿下,您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谁知道普琳面上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只翻看着桌上的报告,良久才说:“还不够,他已经不年轻了。”
亨瑞听见公主说:“他太老了。”
人之将老,雄心壮志都会随着青春一起逝去,只剩下一具不断盘算利益的躯壳。
普琳叹道:“他要是能有年轻时一半的脾性就好了。”
—
治安队闯入卡特琳宫时,普琳已经回到寝殿,站在垂幔外摘下珠宝、散下头发,她本以为和冬会被这种动静吵醒,谁知道拉开垂幔一看,人家竟然已经睡着了。
和冬的睡姿也跟她本人一样规整,双手压在腹部,只占了大床边靠近自己平日打地铺的那半边位置。
普琳走近,想起她上次装睡,想伸手捏一下她的鼻子,但又不舍得把人吵醒,只在床边侧坐着看她的睡颜。
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整齐、有力,楼板都在震颤。
在和冬睁开眼前,普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和冬本来还带着骤醒的困顿,但在脖子上挂上一双柔软的手臂后,她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推人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听到那人低声说:“是我,治安队来了,你别说话。”
门外适时传来侍从官跟人的争吵声,人声吵闹,直到有人轰的一下推开宫殿大门。
侍从官喝道:“你们竟敢擅闯公主寝殿!”
领队毫无诚意道:“抱歉,职责所在,如有冒犯多多见谅。”
说完打量寝殿一周,询问道:“人呢?和冬藏在哪里?”
“我数到三,最好自己出来,别让我们这帮粗人在公主寝殿搜。”
“一!”
治安队虎视眈眈,目光在墙壁和垂幔上梭巡,已经精准锁定目标,只等一声令下便冲上去捕获嫌犯。
“二!”
首席侍从官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命令他们关上大门,不想让这一幕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下,领队看了亨瑞一眼,默许了关门的动作,毕竟之后上台的不论是谁都跟公主这个向导无关。
即使治安队是国王私兵,也没必要得罪一个权贵。
“三!”
在领队下令让人搜查之前,室内突然响起公主的声音:“亨瑞,这些人在做什么?”
听声音公主仿佛刚刚睡醒,领队没料到公主竟然真的在寝殿,气氛一时僵持下来,只听见亨瑞回道:“治安队想搜查寝殿,说是要抓捕和冬。”
“抓和冬来我这里干什么?”
公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吵醒声音中带着一股不耐烦。
天之骄子、国王掌上明珠的头衔对治安队众人来讲还是一种震慑,一天为君终身是君,一日为臣终身为臣,治安队敢对亨瑞等侍从官不客气,却不敢跟公主对着干。
领队正想要亨瑞求情,谁知道这老头一点情面也不讲,直接说:“那就要问问领队是什么意思了,毕竟离得那么远我都能听见侍从官说公主在休息,外来人等不得闯入,谁知道还没赶来,人家就直接踹门进来了!”
“领队,公主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领队只能硬着头皮讲他们搜查了整个卡特琳宫都没发现和冬,公主寝殿是最后一个地方,所以才鲁莽的闯了过来。
说到这里,领队话头一转:“当然,我们也能理解公主的不便,只要殿下能够容许我们看一眼,治安队便立即退下。”
公主冷笑一声。
再温柔的向导有了身份加持,她的喜怒哀乐也能引得人心头一紧。
普琳说:“你这话讲的好像跟我为难你一样,我要是不准,你是不是下一刻就能跑到王后那里告状了?!”
公主如此咄咄逼人,领队擦着额上的虚汗,连忙道:“不敢,不敢,殿下,这是我们职责所在,要是抓不到和冬,我们也没脸回去面见王后……”
“够了!”
公主厌烦道:“你进来看吧,看完就给我滚!”
普琳越是这么说领队越是不敢,最后在队伍中勉强薅出来两个女哨兵,让她们远远拨开垂幔看了一眼。
公主身着睡袍,正背对她们侧身躺着,金发扑散在枕头上,闪烁着温柔的光泽,但声音的主人明显对他们的打扰十分不耐。
出声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给我滚!”
队员这才说了声抱歉,冲领队摇摇头。
治安队空手而归,在最后一个人走出卡特琳宫时,亨瑞高声道:“关门!”
即使队员远去,也能听见首席侍从官阴阳怪气的声音:“治安队的官真是越来越大了,人活的时间长就是能长见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有人敢闯入王宫,甚至还敢跑到寝殿打扰公主休息……狗仗人势的东西……等新王即位看看收不收拾他们。”
寝殿,普琳拉开被子,看见在被窝里憋得满脸通红的哨兵,和冬有些崩溃,喘了一会儿,才稳定声音说:“殿下,你要早点跟我说,我……”
“你怎么样?”普琳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明显感到手下身体僵硬起来:“你就出门跟人搏斗还是跟着他们走?”
“殿下,就算这样您也不用为我如此牺牲。”
“谁说是牺牲了?”
公主笑着捏了一下哨兵的腰,在人反应过来飞速后退闪躲时,才低声道:“你不知道我看见你躺在被窝里有多开心,我总觉得这个时候你才属于我。”
“你属于我吗?和冬。”
第37章 “你属于我吗?和冬。” 和冬听到这句话,原本闪避的动
“你属于我吗?和冬。”
和冬听到这句话,原本闪避的动作一顿,手肘支在床上,想起公主为自己打掩护所做的牺牲,内心不是不震动,细品之下震动外还有一种感情得到回应的隐秘的幸福。
她喜欢公主。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个人吧?
和冬心里一直有声音诱哄:回答吧,回答吧,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你那么喜欢公主,公主也喜欢你,怎么也不算趁人之危了吧?为什么不能假戏真做呢?
但另一道声音却威严的穿透一切妄念,质问她:哨兵,你确定要违背自己的承诺吗?你宣誓效忠国王,却来到公主身边,你说要守护公主给她自由,现在又要因为一己私欲跟她建立亲密关系吗?
是不是从你来到卡特琳宫的一开始你就打算这么做?
什么守护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都是你靠近她的借口吧?
这两道声音在和冬体内激烈厮杀,短短几秒已经让人出了一层薄汗,正在这关键时刻,哨兵嗅到衣料上传来的香气,她倏然意识到自己正穿着公主的睡袍。
刚刚因为疲累而被抛之脑后的羞赧瞬间朝和冬袭来,她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往天灵盖冒,让她头脑一时热一时凉。
在这种助攻下,心中的恶魔占领了顶峰。
——我喜欢公主,但我也允许她随时离开,这样就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
跟公主在一起这个念头实在太美好了,没好到只要触碰到一点便会感到幸福。
和冬被心中的恶魔蛊惑,张口想回答,可因为太过紧张张嘴也只发出一道无意识的音节,在她懊恼过后,决定抬头跟人对视确定心意的瞬间,却看见普琳那双碧绿的眼眸,——期待之下混合着一种不易令人察觉的冷静。
仿佛自己的种种反应尽在这人的掌控之内。
一如两人相亲后初次通讯,普琳掩面诉说难处,戏耍自己的那天。
和冬感到一股轻微却又尖锐到不可忽视的痛苦,原本激烈跳动的心脏瞬间冷却收缩,胸口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刹那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可在看到普琳睫毛颤动,仿佛奇怪哨兵为什么不说话的下一秒,‘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的不可置信全都被她压了下来。
和冬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心被人踩到脚下,也为自己在道义和私欲中的摇摆羞愧,甚至觉得现在自己体味到的这种心痛,就是自私自利的人本应该得到的下场。
她略带狼狈地挪开视线:“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殿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殿下?
哨兵竭力遮掩自己的情绪:“侍从官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也许是和冬演技够好,也许是普琳本来就没到她会立马答应答应,所以公主没有察觉不对,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和冬,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你不喜欢我吗?”
和冬闭了闭眼,撑起身体下床背对普琳的时候,才看着墙壁展露出一丝苦笑。
在发现‘公主不是真的喜欢我’后,她终于退烧,能准确听出普琳这些话中的疑惑。
你不喜欢我吗?
应该读为: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我,面对我的表白时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呢,和冬?
和冬穿上自己的衣服,拉开窗帘、挂上垂幔,在亨瑞等侍从官赶来后,朝坐在床边的公主颔首示意,直到走出寝殿,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公主的身影被侍从重重遮挡,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她好似从哨兵的匆忙离开中察觉到一丝不对,恰在和冬回头时朝这里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没有交汇,毕竟隔得那么远,毕竟也只有哨兵一个人在沉沦。
和冬朝哨兵公寓走去前,在心里默默道:因为我有我的尊严啊,殿下。
狗记吃不记打,下次还能朝人摇尾巴,但我不行,我真的会记住自己的每一次失败,并且温故知新,日后……绝不再犯。
—
和冬静悄悄回到哨兵公寓蒙头睡了一觉,因为当天情绪波动太大,这本应苦大仇深、辗转反侧的一夜竟然睡得格外香甜,有了充沛休息作铺垫,她第二天甚至准时下楼吃饭,丝毫没有失恋的样子。
人刚下楼走到餐桌上,艾伦他们发现她回来,全场静默一瞬,随即都在嚎叫。
“和冬!”
“你竟然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冬揉着耳朵,感觉自己像是进了猴子园。
不过也实在不怪这群人这么激动,跟和冬这种能知道事情经过、背后原因的幸运儿相比,这帮公子哥是实打实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
刚开始是担心家里人,后来担心身处权力争斗中心的自己,最后就是缅怀过去打个申请就能出去嗨皮的幸福日子。
一群人虎视眈眈,见和冬放下餐叉直接挟着人到艾伦房间逼问,和冬也体谅他们蒙着眼什么也不知道的焦躁状态,三言两语讲了自己跟艾伦分手后一直留在内宫当护卫的经过。
和冬不想提她跟公主的事,一来是她一贯都不喜欢张扬,这种事即使是真的也没有必要拿出去说,更何况是假的,二来,就算她说了也不见得有人信。
众人对公主单独要和冬当守卫的事接受良好——和冬的战斗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在整个首都星封锁、前景不明的情况下,让得力哨兵过去当守卫才是明智之举。
艾伦他们主要是问和冬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真的受够这种日子了,哪怕给我发把量子炮让我冲锋陷阵都比困在宫里强!”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和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没听侍从官们提及,他们在内宫也是神情凝重,来去匆匆,好像都有事情要做。”
布鲁斯听到这里夸张的叹了口气,头枕着胳膊直接靠在椅背上:“这就是甘当边缘人物的代价啊,朋友们,要是我们是公主的得力手下,现在哪儿用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呢?”
众人唉声叹气,艾伦却明显不信,在众人散去后又尾随和冬返回宿舍,跟他同行的还有巴里特和布鲁斯,三人尾随的明目张胆,连脚步声都懒得遮掩,和冬加快脚步想关上门得个清净,谁知道艾伦直接伸手挡住快要闭合的门板!
和冬也没让他断个手的决心,只能任由他们登堂入室。
布鲁斯一关上门就说:“和冬,你心不诚,问你话呢吞吞吐吐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艾伦跟巴里特虽然没说什么,但环胸抱臂,站在那里也端是一副审问的样子。
和冬没办法,只能说了王后派人要公主跟人订婚的消息,护卫队三人组对普琳的推崇一点也不比侍从官少,听到一半就皱起眉,到最后问:“那公主是要跟人结婚了?”
和冬说公主拒绝了:“王后对此很生气,我估计卡特琳宫的封锁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艾伦这几个人精已经明白了和冬未尽之言,王后能在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情况下还要公主订婚,这意味着什么?
发动政变的不是别人。
不是王储借遇刺残杀手足——王储是真的遇刺了。
做这些的还很有可能是公主的母亲跟兄长。
虽然现在情况也算不上好,但他们总算能把心放下了——至少没性命之忧了不是吗?
和冬回到哨兵公寓的第三天,公主方面没人对她的去向提出疑问,好像那一周就是哨兵做的一场美梦,梦醒过后,一切都了无痕迹。
但首都星的网络确实是恢复了,艾伦等人抓紧时间跟家里人联络,和冬也不能免俗跟和父和莉莲报了平安。
与此同时困在家里憋疯了的网民却火力全开,化怨愤为动力,一直在喷帝国现在的‘无总领’状态。
帝国政治生态分明,军队管国防,国会管政府,王室管外交和门面。
首都星这种情况明显是王室闹出的幺蛾子,于是所有王室成员都被大家嘲了一个遍。
兢兢业业、勤恳办公的王储——你是不是傻,都快继位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继承人的手腕,连自己弟弟都不知道防的吗?你看,现在被人杀了吧。
奢靡无度、只知享乐的王后——为什么她的脑子总在主人最需要的时候下线?你有野心也行,但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生出来的是什么玩意,雅各布那种只会玩女人的浪荡王子能担得起大任吗?
王后,王冠可不是让你过家家的陪衬,要是帝国在封锁期间遭到虫族偷袭,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二王子雅各布,原来国王掌权、王储当预备役的时候,大家都把他看成自己虽不成器但奈何嘴甜会哄人的开心果,雅各布头上那么多能撑得起场面的大人物,他公德私德怎么样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当他跟王后一起发动政变后,他就再也不能享受这些宽容了。
网民将他骂个臭死,从妈宝男、神经病到给他P黑白照天祝他早日升天都是轻的,和冬登上星网即使没检索词条,也能看到各种关于雅各布的推送,网民甚至开始人肉定位二王子的终端地址并实时上传,希望有哪些善心人士直接送他们的王子上西天。
至于公主——公主是唯一一个从这场混战中顺利脱身的人物,网民骂到力竭,到公主这里也只说一声‘摊上这样的哥哥和妈妈,我们的公主真可怜’就没有后话了。
和冬看着那些说公主可怜被人利用的评论,心中一阵绵长的闷痛。
公主为了获取婚姻的庇佑而不得不对你虚与委蛇,和冬,你真失败。
做事失败,做人也失败。
第38章 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第十五天,新政党上台,总理庄立树通过广播媒体向全帝国直播宣誓。 ……
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第十五天,新政党上台,总理庄立树通过广播媒体向全帝国直播宣誓。
庄立树满头银发,个头稍小,跟寻常政客整容拉皮维持个人形象不同,他坦然露出脸上的老年斑和手背上因为皮肤松弛而格外明显的青筋。
坊间传言庄立树统管最高法期间,法院批准的死刑案件数量一度到达建国以来的峰值,他也无愧民众封的‘法律卫道士’的名头,刚宣誓完就微微一笑说:“本来还有面见国王的环节,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无缘得见国王,所以这次就暂时省略。”
这是王后发动政变后,第一个站出来点他们的政客。
跟社交媒体上民众自发对雅各布的辱骂发泄不同,稍微有些影响力的涉政访谈节目、报纸等新闻媒介,都在这魔幻的半个月内消失无踪。
庄立树如此坦荡的谈论这个敏感话题,让站在餐厅的护卫队众人包括和冬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大屏幕。
庄立树又按照流程说了一遍政党竞选宣言,在众人以为他也要轻轻放过王室造成的此次骚乱的时候,他话头一转说:“我承诺给大家带来美好、和平、自由的生活,政府的权力受到限制和公众监督,同时国王的权力也不可滥用。”
“此次突发情况对大家工作生活造成的不便必须有人负责,但在此之前,我宣布——首都星全区域解封。”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会场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众人齐声呼喊着庄立树的名字,仿佛人类即将迎来一个新纪元一般疯狂。
等到庄立树的光影消失,护卫队成员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不是一场政治作秀,布鲁斯率先出声问道:“真能出去了?”
他看着艾伦,艾伦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也是没办法,又看向和冬:“现在侍从官都在内宫不出来,我们又进不去,要不你去问一声?”
和冬正在吃餐盘里的面包,刀叉跟餐盘的碰撞声在他们的凝视中无限放大,她不想抬头看他们恳求的面孔,只说:“现在特殊情况,没有殿下传召,我也进不去。”
她说完深觉挫败,这两天即使再小心将公主眼眸中的冷静埋藏在记忆深处,也无法避免因为众人的言语再次想起,每一次都是必须要屏息凝眉才能克制住的苦涩,这对她来讲真是一种折磨。
好在艾伦等人虽然失望,但也没继续提,几个队员得到好消息甚至商量着兵分两路,一路实时观察社交媒体上的动向,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成功出门,另一路则打算去宫门口碰碰运气,“要是能出门了,大门总不至于还关着”。
和冬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跟艾伦他们打牌,上个人刚甩出一张红桃K,她正低头看牌的时候,刚才说要去宫门口碰运气的队员突然跑进来,“咣——”的一声推开大门。
众人被声音惊住,扭头望去,之间那人叉着腰喘气,缓了半晌才说:“和,和冬,亨瑞喊你过去。”
众人目光又齐刷刷聚到和冬身上。
和冬不自觉放下牌起身,问道:“亨瑞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亨瑞向和冬宣布了内勤厅批准她调任的好消息。
亨瑞说:“恭喜你,哨兵,你对殿下的忠诚卡特琳宫有目共睹,欢迎你回来。”
和冬面对他们的恭喜,却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在旁边阅读公文的公主身上,在普琳察觉扭头看过来前,才对亨瑞说:“谢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亨瑞这才叹了口气,对着和冬说了王后侍从官带来的消息:“王后希望公主尽快履行公务。”
也许是受到新任总理庄立树点人的压力,王后一派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在国王、王储下落不明,王后、雅各布被人骂上天的情况下,出席帝国跟虫族战事谈判庆功会的重任就落在了公主肩上。
亨瑞用不可理喻、极具攻击性这两个词形容负责此次谈判的虫族外长。
“虫族虽然具有拟人形态,跟人类外表无异,但骨子里的粗俗、蛮横还是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个未开化的种族,他们不遵守礼仪也没有道德,我担心公主会受到刁难,所以请求你随同前去。”
“这也是给你一个在众人面前露面、预热你跟公主结婚消息的机会。”
亨瑞说:“只要此次会见任务完美落幕,公主就能争取到更多支持以便日后同王后抗衡。”
和冬虽然全程都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但亨瑞的话也只是过了一遍脑子,她提取出‘有事要你做’、‘对公主有利’这两个关键词,那种接到调任的微妙的开心早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亨瑞亦或者说是公主御下手段的洞察。
相较于其他吝啬给予奖赏的上司来说,公主至少在派人做事前还会喂个萝卜。
我的直觉没有出错。
和冬闭上眼,不知道该为自己心痛还是该为公主的处境担忧,再抬头就整理情绪对亨瑞说好:“能为公主做事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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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谈判十分漫长、曲折、对所有的参与者都是一种折磨。
从战争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帝国跟虫族代表团进行了三次谈判,至今只达成了部分协议,往后还有的磨。
和冬跟公主一起参加宴会,在宴会召开前夕,按例接见了帝国众位谈判精英,并对他们的付出予以嘉奖。
谈判精英的憔悴肉眼可见,每个人跟公主握手谈话的时候,即使竭力让自己保持兴奋,在外人看来也跟被吸干精气神一样,连握手都没什么力道。
这种情况,也只有在化妆师的帮助下,精英们才能展露适合面向民众播出的精神抖擞的一面。
公主由侍从装饰,穿礼服佩戴珠宝,和冬也换下护卫队制服穿上了军装,这种军装形制跟她在军部时穿着的不同,上面只有一些固属于王室的荣誉勋衔,是历任王室配偶才可以获得的荣誉。
卡特琳宫侍从官一致决定将其作为和冬在大众面前的首秀,她穿戴整齐时,侍从官们都在调侃和冬:“哨兵,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和冬那时看着在不远处对镜佩戴珠宝的公主,几不可闻道:“我的梦早就醒了。”
可她这身行头对别人的冲击力还是很大,不仅宴前谈判精英目光停驻打量,就连宴会开始,跟公主跳完开场舞后,虫族外长也走过来向两人道贺。
据亨瑞介绍,虫族外长原身有蝎尾,属于虫族内部比较有势力的一个种族,今天见面和冬才知道亨瑞所言非虚,外长即使处于拟人形态,一身的气势也非上位者不能有,此时明明战败、明明在帝国的地盘,开口也很不客气,带着一股轻蔑。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由一群只知道自相残杀的蠢货掌控,一想到你们帝国未来的国王是个背刺父亲、兄长,不知道礼义廉耻的玩意儿,我都只能为那些在谈判桌上的对手惋惜。”
虫族外长讲到这里似乎才察觉到自己‘口出恶言’,又夸张的反应过来挽回:“不过还是祝贺殿下新婚之喜。”
新婚之喜用的不对,不过与宴众人也没谁对虫族的文学修养抱有期待。
可虫族外长对于王室的诋毁却不能不反驳。
精英们皱皱眉,正在思量要不要上前援助。
一直保持微笑的普琳突然伸出手搭上和冬的胳膊,哨兵怔愣之后非常配合的调整姿势,让她戴着手套的手能够妥帖的放到自己的手臂上。
即使知道不应该,——这么重要的场合,面对虫族外长的刁难,她们必须立刻做出反击,事关帝国尊严,一切都不可马虎。
但和冬还是因为公主这个举动,觉得两人连结在一起,成了命运与共的战友,她那颗极力按捺、捆满石头的心脏,还是冲破一切阻碍,缓慢而又坚定的因为这个人重新跳动起来。
普琳说:“谢谢,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但我想外长或许对王室有些误会,”公主巧妙的将众人心知肚明的外长对帝国的不满,缩小到王室范围,外长‘指桑骂槐’,公主就只谈桑。
“因为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我对此表示理解,其实我也有些好奇外长是怎么从家族中脱颖而出,能够成为代表团的核心人物,代表虫族跟我们谈判的。”
普琳微微一笑:“毕竟像虫族这种崇尚从群体决斗中筛选出王者的种族,很容易就让人误会外长的成长环境。”
您能脱颖而出,也是踩着自己亲兄弟的尸骨吧?
咱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普琳言外之意不尽如此,没想到一向温软可亲的公主竟然是个硬茬子,虫族外长一噎,又把视线转到和冬身上,本想讽刺哨兵靠人上位,但这一打量他才骤然明白自己的今天毫无缘由的焦躁从何而来。
“你身上充满血腥味儿,”虫族外长厌恶道:“没想到王室竟然会接纳这样一个屠夫成为公主的伴侣。”
血腥味儿?
众人对虫族外长这番话不明所以,就连初战获胜的公主也微微蹙眉,以为这是外长恼羞成怒后无差别的攻击。
但一直跟虫族打交道,几次死里逃生的和冬却是再清楚不过,如果哨兵也能拥有虫族那般发达的嗅觉,她绝对能在外长身上嗅到同类的鲜血,和冬想起自己惨死战场再也不能跟家人团聚的战友,朗声道:“请原谅。”
宴会开始后,公主选定的伴侣第一次开口:“那时候我们还是敌人,我斩杀敌人、保家卫国的行径无可指摘,我也为我所获得的荣誉感到骄傲。”
“克勒福先生,您或许还不清楚,帝国法度严明充满人类的智慧,推崇婚姻自由,公主可以选择她的伴侣,我们两情相悦。”
我们两情相悦。
和冬在公主配合着跟自己对视、展露微笑的时候,心脏又迎来一股尖锐的疼痛,表现在众人面前就跟与爱人对视感到羞涩一样,飞快挪开了视线。
她对虫族外长说:“感谢您的祝福。”
第39章 公主跟和冬的一番组合拳打下来,克勒福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和冬身上的同类血气真的让他难以忍受……
公主跟和冬的一番组合拳打下来,克勒福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和冬身上的同类血气真的让他难以忍受心头的惊惧,只得悻悻而去。
虫族外长都没讨到好果子吃,其他人见状更加乖觉,一直到宴会步入尾声都没人再来找她们的麻烦。
普琳也在克勒福走后不久被等待跟公主会面的人群慢慢包围。
和冬站在包围圈外,看着她微笑着跟一个又一个凑过去的人握手、交谈。
公主说话很慢,因为王室语言老师的训练,王室成员公开场合讲话时为了表达准确都会选择牺牲语速,普琳的语速正好介于正常和让人等待中间,每当她讲话时,围在她身边的人都像按下停止键,低头、侧耳认真倾听。
在众人拱卫下,公主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光芒。
和冬靠着墙壁,低头看自己的左臂,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公主手掌搭上来时的重量,这次宴会,亨瑞好像真把她当成公主的伴侣,开始强调在公众场合应该保持的礼仪。
第一,不得随意触碰公主的身体。
第二,两人并肩行走时,必须跟公主步速一致,最好跟她错一个身位以示恭敬。
第三,不得对外发表任何有关王室的言论。
亨瑞其实还要求和冬出席宴会前注销所有社交媒体账号,但也许是刚才说的‘不准’、‘必须’这种命令式的语句太多,显得硬邦邦的不近人情,到了这里,他的语气明显和缓一点。
“和冬,我也是为你着想。”
“等到媒体转播这场盛会,全帝国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已经挑选好了自己的伴侣,到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镁光灯下,哪怕随意感叹一句‘今天天气真好’,都能被人当成政治表态,拿过去大作文章。”
“王室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小事,所以我们尽量在一开始就避免此类事件发生,你跟公主是一体的,你不能站队,明白吗?”
和冬曾经设想过跟公主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困难,先不谈她们中间一直难以跨越的原则问题,两人出身相差太大,成长环境都不相同,没多少共同语言,而她又不像艾伦、布鲁斯一样擅长跟向导相处,两人走到一起肯定要度过一段磨合期。
和冬一度还想过怎么跟一直关心自己的家人朋友透底,想过跟公主正式求婚,想过两人的婚礼。
但唯独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
她被人赶鸭子上架一样,突兀的从幕后站到台前。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发现:公主并不喜欢我。
和冬其实想问为什么,但又明白对感情这种东西追根究底根本没有必要。
这时看见端着托盘过来的侍者,立马招手拿了一个酒杯,宴会临近尾声,侍者也轻松不少,冲和冬露出一个笑,见她一个人站在这里,还劝道:“你怎么不过去见公主呢?”
“哦,”和冬没想到侍者竟然不知道自己身份,她还以为刚刚跟公主跳开场舞那一幕,自己已经暴露在宴会厅所有人的视野之下了。
但如今这个头衔也不再令她开心,所以侍从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她的失落还少一点,闻言只道:“我看见人太多了,想等一等。”
侍者肯定道:“别等了,等到宴会结束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我们都在等着下班呢。”
和冬问:“你们都很喜欢公主吗?”
侍者好似不明白和冬为什么这么问,有些奇怪的打量她一眼:“你是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难怪,看你有点面生,公主很受欢迎啊,她每次来这里大厅都堵得水泄不通……”
恰巧这时很受欢迎的公主终于想起哨兵,目光从人群中投向这里,侍者见状惊讶的嘴巴快张成O型,托盘都抱不稳了,红酒在高脚杯里摇荡,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吧,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和冬举起酒杯示意,仰头喝了一口,公主看到后微微一笑,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跟人交谈。
侍者不知道两人的隔空交流,只叹道:“公主真温柔、真有耐心,她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和冬说是啊,将酒杯放回去:“谢谢你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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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冬在宴会被媒体转播后迎来一次“爆红”,社交媒体上咒骂雅各布的网民纷纷转换阵地,对这个即将加入王室的这个新成员感到兴奋。
不仅如亨瑞所料深扒其过往,甚至还因为她账号发布内容过少,热衷去跟她互关账号的家人、朋友、同事那里发掘她的照片。
普琳担心王后那里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有时候蠢货总是能做出一些令他们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于是派人提前给社交软件公司发函,要求他们屏蔽带和冬标题的关键词。
在和冬头疼应付周围人询问的时候,普琳这里也接到了和冬老领导的通讯请求。
老领导名叫肯,跟和冬老师荷尔博将军同期进入哨兵军事学院受训,后又一起投身帝国跟虫族浩浩荡荡的护卫战争中,是生死与共的战友、知己。
所以和冬从提前毕业被划归前线开始,就一直在肯的手下。
也是肯批复了卡特琳宫关于和冬人事任命的函件。
在和冬印象中本应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就是如此平静、如此寻常的通讯了,等肯的光影投过来,普琳率先跟其打了招呼:“早上好。”
肯真想回好个屁,王室这群说话不算话的狗东西!但他还是扯了扯唇角,勉强做出一个笑脸:“早上好,殿下,我想您应该明白我此次通讯的意思。”
肯面容严肃:“您向我保证过,当哨兵精神治疗结束就会让她重返军部——和冬是一名上校,军部所有在役军人得到这个衔位的不足一百人,她的军事素养、战斗经验都居于前列,本应在属于自己的舞台大放异彩。”
肯含蓄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帝国举国之力培养出的战士不应该参与政治斗争浪费生命。”
普琳耐心听完,并没有因为肯对自己的指责生气:“事情有变,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控制事情的走向,就像我承诺帮忙治疗哨兵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会爱上她。”
肯听到这里面容一阵抽搐,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在公主的声音中咽了下去。
“显然,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不可理喻,我爱上和冬,也很幸运的让她爱上了我,我不想跟恋人分离,也不想看到她继续在战场上为帝国卖命却落得弹尽粮绝、差点自尽殉国的下场。”
肯说:“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战事紧张、前线供给被虫族恶意切断、军部高级顾问大公无私、舍小保大对不对?”
普琳说:“你看看你的理由总是那么多,多到冠冕堂皇能把人堵的不能再说,多的花团锦簇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成为你们的军功章,在战后报告上大写特写,在总结会上大谈特谈。”
“但从来没人在意过和冬的生死,所有上前线的士兵都是炮灰,看到她死里逃生,你们惊讶的哦了一声,怜悯她年纪轻轻精神世界全毁,以后再也不能再进一步,把她丢到一边不闻不顾。”
“然后又在见到她恢复活力后,对我说‘和冬应该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肯不能接受公主的污蔑,也知道自己失策陷入毫无意义的口水战,直接道:“殿下,请把和冬还给我吧,要不然我真的没办法跟她老师交代。”
和冬的老师荷尔博将军是军部一方大佬,虽然早就深居简出不问俗事,但战功彪炳,门生弟子众多,不是一个好开罪的角色。
肯祭出这个杀器,本以为公主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妥协,谁知道普琳沉默一阵,却说:“我已经与和冬完成精神结合。”
“!”
相较于民间对哨兵向导的一致推崇,王室等贵族却一贯对此持矛盾态度,先是筛选继承人哨兵优先,鼓励哨兵向导结合,然后又不可控制的厌恶哨兵向导将两人绑定在一起的天性。
据肯所知,那个销声匿迹的国王爱德华就没跟自己第二任妻子完成精神结合。
虽然官方说法是国王跟先王后感情深重,但肯这种活得久的老怪物早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掌权人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人掌控呢?
同理,野心勃勃、权欲熏心的公主,怎么可能跟哨兵结合?
肯不相信:“殿下,这不是儿戏,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普琳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肯觉得她会把吞到肚子里的肉包子吐出来,他明明一开始就不相信,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在付出那么多精力、忍着对治疗别人的不耐,将和冬治疗好后,会轻轻放手?
“我没有开玩笑,肯,真正听不明白的人是你,就算抛下我们完成精神结合这件事不谈,你也不应该带走我公开宣布身份的伴侣。”
普琳久违的对人展露出自己的不耐,“我已经等的太久了,她为军部效命够久了,现在她属于我。”
“没有人可以把属于向导的哨兵抢走。”
第40章 这次宴会像是投入深海的一颗炸弹,艾伦、布鲁斯等护卫队成员全员炸锅,从转播结束后就守在哨兵……
这次宴会像是投入深海的一颗炸弹,艾伦、布鲁斯等护卫队成员全员炸锅,从转播结束后就守在哨兵公寓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来路,只等抓住人问个清楚。
和冬头痛地安抚完和父跟莉莲,刚踏上会公寓的路就见到这一幕,远远停下脚步,不敢再闯虎穴,在路口徘徊的时候终端又弹出了二叔的通讯请求。
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比瘟疫还快!
和冬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拒绝,叔侄两人露天背景下相见,但二叔的兴奋已经完全盖过粗糙的环境,喊了几声和冬的名字,然后笑道:“真有你的,那可是公主啊!”
这种把公主当成大肥肉的激动让和冬不自觉皱了一下眉,二叔还在继续说:“本来我还以为和家没机会了。”
他讲到这里不知道想起什么没有继续说,反而问和冬:“公主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跟你举办婚礼?你早点打听清楚,我也好帮你准备,虽然和家跟贵族比起来是差了一点,但怎么也不能让公主委屈,你们的婚礼一定要大办,请摄影师过来全程留影……”
和冬听到二叔预想中的婚礼场景竟然跟自己所想差别不大,有些惊讶有些苦涩,但最后都化成一声轻叹。
二叔从中嗅出一丝异样,慢慢止住话头,问道:“是哪里还有问题吗?”
他想到最有可能的一个原因:“王后不同意?”
和冬不想跟人谈论自己的情感问题,一是出于对公主的保护,另一个就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如今懦弱的样子。
放在以前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成为了最看不起的懦夫,但当对面是公主的时候,她也真的没有办法在产生疑问时就直接上去质问,……她害怕听到答案。
如果公主真的说:我对你毫无感情。
她又该如何自处?
面对二叔的疑问,和冬顺水推舟说是:“王后希望公主跟摄政大臣的儿子路易斯结合,但公主不愿意,所以她才选择了我。”
二叔嗯了一声,没有问和冬为什么从不愿意变成愿意,也没有询问她有没有改变朝国王效忠的想法,这种体贴让和冬保存了一点颜面。
在通讯的最后,二叔说:“如果真的只有这个原因,那你不必担心,和冬,据我对公主的了解,她决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哪怕这个反对的人是王后。”
“我希望你能尽快推动跟公主结婚的进程,毕竟在这种时候,向导不好意思开口,哨兵总是要主动一点。”
和冬说了声明白,二叔这才挂断通讯。
独留和冬一个人站在路口等到深夜。
哨兵公寓的人对和冬的失踪习以为常,等不到人也只是难掩嫉妒的说:“肯定又是去内宫了!”,公主未来的伴侣在内宫留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他们等不到,也只能骂几句,按下心焦回去睡觉。
和冬等到所有灯光熄灭,才拿出在军队潜行的功夫上楼,短暂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早早出门。
相较于在公寓被艾伦他们围住逼问,还真不如去内宫,公主那么忙,很多时候根本都顾不上她,她只要将自己当成花瓶般保持沉默,绝对可以混过一天。
但在前往内宫的路上,和冬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米娅?”
此时天色尚早,远处薄雾朦朦胧胧的爬上树梢,一群穿着制服的黑压压的人走近,和冬这才辨认出领头人正是亨瑞,亨瑞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出声道:“你们认识?”
和冬还没回答,米娅站在队伍中冲其抿唇微笑:“阁下,您有所不知,我来卡特琳宫参加篝火节的时候受到一个哨兵骚扰,还好有和冬帮忙。”
听起来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助人为乐的故事。
如果和冬不是公主选定的伴侣,哨兵向导如此戏剧性的相遇,肯定会让看客渴望观看她们接下来的故事。
亨瑞的脸色随着记忆复苏慢慢沉了下来,在看到和冬张口好像还要跟人说什么的时候,立马出声打断:“既然跟和冬认识,那也是卡特琳宫的朋友,我代表公主对老朋友表示欢迎。”
“不过公务要紧,一切都容后再谈吧。”
一行人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附和着说了声对,就跟着亨瑞继续往前走。
和冬站在原地看着米娅一边回头冲自己微笑,一边在别人的督促下赶路,那身侍从官的黑色制服穿在蜂鸟向导身上有一种别样的突兀,就像是哪家小孩偷穿大人衣物,处处都给人一种不协调之感。
也就在哨兵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领头开路的亨瑞好似想起什么,突然顿了一下,停住脚步对和冬说:“哨兵,你也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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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娅早在赛马节前后就从向导学院毕业,毕业后又被家人安排进入内勤厅工作,此次跟同事一起前往卡特琳宫是为了教导公主礼仪。
——据说王后对公主在宴会上的表现很不满,公主出言回击克勒福在她看来是对外长不驯,但王后又怕自己亲自派人给公主造成压力,于是决定折中从内勤厅调人。
米娅跟和冬透露来意的时候似乎还没察觉到这是王后对公主的敲打,短暂介绍完自己此行的任务后,就在感叹卡特琳宫的美丽。
“这里的每一个穹顶竟然都有巨幅故事画。”
和冬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不自觉将目光放到大门,他们进来时公主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没有召见,侍从官就将人引入休息室等候。
亨瑞让和冬陪客,自己也出去不知道忙些什么,这个不苟言笑的大人物一出去,这群不速之客才跟解了禁一样交头接耳起来。
其中一个还问和冬:“你就是公主的未来伴侣?”
和冬礼貌的露出一个笑,他们得到回应聊的更起劲,“你跟公主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有没有像小报上说的那样深夜带着公主飙车出去玩?”
看着和冬疑惑的神情,米娅才解释道:“他们都说公主爱上你是因为你一直带着她出去玩,去做一些王室不让公主做的东西。”
最后半句话,米娅几乎是闭着嘴巴发出来的模糊音节,只有离的近了才能听个大概,向导好像对自己跟同事的八卦行径感到不好意思,说完就道歉:“你要是不方便,就不要搭理这些无聊的家伙了。”
侍从官恰在此时递上热饮,和冬接过道谢,回答的中规中矩:“我在护卫队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没有,小报只是臆想,毫无根据。”
侍从官上完茶点就退到一边,米娅的同事等人离得远了,这才神神秘秘道:“那你跟公主是政治联姻吗?”
“别误会,我只是想卡特琳宫之前一直都没透露你的消息,你们在一起也太突然了,所以有点怀疑。”
站在远处的侍从官耷拉着眼皮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群人私密的谈话。
和冬觉得这位同事冒昧,但顾及王后来者不善也许是想透过他们得到什么消息,也没含糊过去,而是准确的说:“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你是觉得我不会爱上公主?还是觉得公主不爱我?所以才认为我们是政治联姻?”
同事打了个哈哈:“我就问一下,满足一下好奇心。”
“我也在满足你的好奇心,”和冬说:“真要按照你说的政治联姻,没有公主的青睐,我其实还够不上跟她结合的门槛,我的家族并不显赫,甚至连我本人也没在帝国担任什么实权职位,不瞒你说。”
同事、米娅包括站在一旁偷偷竖起耳朵的侍从官都能听见哨兵道:“我仰慕公主已久,知道她也喜欢我的那天,高兴的不得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从没体味过那种失落。
和冬客气的陪这群人坐了一上午,吃完中饭,侍从官还是让他们去休息室,米娅的同事才终于坐不住,出声询问道:“公主忙完了吗?不知是不是有时间跟我们见上一面。”
侍从官说公主正在午睡,等到午睡时间结束,公主又继续处理公务,和冬陪着米娅跟她的同事枯坐一天,刚开始还能聊聊天,后来就是微笑、喝茶、吃点心、活动,绕一圈继续回来喝茶。
因为有公主未来伴侣全程陪伴,米娅一行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不受欢迎,直到晚八点,亨瑞准时出现留客:“天黑了,今天公主公务繁忙,从睁开眼睛就在处理,一直到现在都没停下,让你们等待这么久实在抱歉。”
“现在虽然解封但还有宵禁,你们要是碰上治安警察解释起来也不方便,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等到明天殿下醒来,我就向她通传。”
米娅跟同事面面相觑,不过出来一趟肯定不能无功而返,只好答应下来。
和冬不想跟公主见面,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想看到公主对自己虚与委蛇,便朝亨瑞和其他侍从官示意,准备退下。
谁知道跟着他们出门前,突然听到亨瑞冷哼一声:“哨兵,您真是热衷交际,见到老朋友就觉得卡特琳宫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是吧?”
“真奇怪,明明之前在内宫打地铺,赶都赶不走的人,现在竟然如此拘束,好像第一次进来一样。”
见和冬停住脚步,亨瑞轻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之前都不跟公主道一声晚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