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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1 / 2)

第41章 黄金岁月 前世:前夫哥超长火葬场预警……

阿缇琉丝死后的第一天。

从他的病房仓皇逃窜的列昂·阿列克并不知道自己的雄主已经死去, 他强迫自己将脑海里那个孱弱无比的身影遗忘,逼迫自己沉浸在尤瑞获得新生的喜悦中,嘴角始终挂着僵硬无比的笑容。

必须要笑, 必须以笑容彰显他的快乐。

不能痛苦。

他也不会痛苦。

所有遗憾都会被弥补的, 有了基因药剂, 尤瑞跳楼留下的病根很快就会痊愈如初。

一切都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列昂坐在尤瑞的病床旁,垂眸为对方一点一点地削着水果,却在削到一半,忽然发觉自己送来的水果是阿缇琉丝常吃的荆棘果。

刻骨的疼痛与悲伤刹那闪过,那个病弱的背影又再次浮上心头。

没事的, 这很正常。

列昂一遍又一遍地竭力镇定地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毕竟你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 偶然间然记住对方的喜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晶莹剔透的荆棘果被一点点剥去坚硬的外壳,列昂的手也逐渐颤抖到无法自已。

这真的正常吗。

放你自由。

临死之前,放你自由。

不对,他怎么又想到那个雄虫了。

这不正常。

尤利西西迟疑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打断他的沉思,他几乎是带着感激地去听对方的话语:“哥哥, 阿缇琉丝少将真的愿意给我基因药剂吗?”

三年前,尤利西西跳楼后被路过的虫族送到了帝国医院,他作为植物人昏迷了三年,直到帝国医院的天才医生伊桑接手了他的治疗, 情况才逐渐好转。

可要彻底康复,还需要来自高等级雄虫的基因药剂。

扪心自问,易地而处的话他做不到阿缇琉丝这样。

列昂手中的小刀在他的走神中, 划过自己的手指。

他再次走神了。

尤利西西小声惊呼着为他递来纸巾,他却恍若未觉。

他在想:尤瑞没死,我是不是不应该继续恨他。

我是不是, 应该去看他一眼。

他好像,真的很痛苦。

但紧接着,这个无法抑制地冒出来的念头被他强行打散。

如果没有三年前的荣誉婚姻,尤瑞甚至不会遭受这一切。

没错,就是这样。

不要再去深思了。

察觉到自己动摇的内心,列昂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无比郑重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去深思了。

不要因为阿缇琉丝躺在病床上,不要因为看了阿缇琉丝痛苦的样子,就忘记尤瑞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不要因为尤瑞没死,就放松你的恨意。

你忘记尤瑞的翅翼,在从高楼坠落的过程里变得怎样支离破碎吗。

列昂强迫自己去回想三年前的满目血色,强迫自己再次回到三年前满腔恨意的状态,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当初他撕裂阿缇琉丝翅翼时的场景。

好多血。

手里的水果掉落在地,晶莹的果肉沾满尘埃,在地上滚了几圈,消失在某个角落里。

哐当一声,小刀也落在地面。

别想了。

列昂勉强勾起唇角,对尤利西西说:“我去趟洗手间。”

他近乎是落荒而逃地走进洗手间,甚至没有来得及捡起掉落在地的小刀。

他站在水池边,行尸走肉般打开水龙头,看着那道在水流冲刷之下,边缘逐渐变得卷曲翘皮的狰狞伤口,仿若失去痛觉,只是平静地盯着这双修长结实的手。

就是这双手,曾经撕裂了阿缇琉丝的翅翼吗。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列昂尝试着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当时的暴怒,也许随着尤瑞的“死而复生”,当初的满腔愤懑怒火也随之被遗忘。

其实是失望与伤心。

在看到荣誉婚姻四个字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无法抑制的失落与难过。

为什么是荣誉婚姻呢。

而这短暂的懦弱情绪被列昂瞬间隔离,他几乎是立刻便想起终端里那条血色的视频和尤利西西落泪说着的“新婚快乐”,于是抱着怒火和悔恨地问阿缇琉丝:你知不知道尤瑞是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你强行向玛尔斯大帝申请荣誉婚姻,尤瑞不会在巨大的打击之下跳楼自杀。

明明那时候我刚刚答应要永远陪着尤瑞,明明那个时候尤瑞还很开心。

明明在那场婚礼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对,就是这样。

所以不要再怪自己了,尤瑞的死和雌父不一样,你是真的没有办法。

列昂拼命地自我催眠,拼命地像以往几十年中那样开解自己。

所以当阿缇琉丝笑着说出尤利西西的死状时,他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就此崩断,有一个无比隐秘的声音说,眼前这个雄虫才是尤瑞死去的真正原因,他才是需要悔恨的人,可凭什么他能露出如此轻松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吗……尤瑞的死,真的不怪他。

当他撕扯着阿缇琉丝的翅翼时,他是快意的吗。

他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吗。

他是罪魁祸首终于罪有应得的快意吗。

好像不是,他好像是……

他好像是痛……

别想了,不要再想了!

列昂猛地关住水龙头,一拳砸在明亮的镜面上,破碎的玻璃渣扎进他的血肉,来自肉/体的剧烈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现在最重要的是尤瑞,其他人和事,都不要再去想了。

列昂走出洗手间,却在尤利西西的病房里看到伊桑。

伊桑原本站在床边,在他进来后退至房门口,无比嫌恶地说:“你怎么没死在战场上,你凭什么活得……”

话已至此,这个雄虫医生却突然噤声,无法自抑地在瞬间红了眼圈。

过了短暂而漫长的几秒,当伊桑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如同往常那般冷淡:“阿摩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死前他说要给你们基因药剂,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一个特别特别恶毒的人,所以,不要妄想我会给你们基因药剂,不要妄想再让阿摩救你们一次。”

死……?

电光火石间,列昂仿佛退化了所有听觉和理解能力。

死前。

就是在一个人死亡之后,回首他死亡之前。

谁死亡了。

他又好像突然恢复神智,猝然想到阿缇琉丝说的:临死之前,放你自由。

等一下。

列昂艰难无比地涩然开口,他的神情冷静到失去所有表情,或者说他没有精力再去做任何表情,他只是迫切地想让话语从自己嘴里吐出:

“你说的——‘死前’,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伊桑在这一刻彻底癫狂,他猛地冲到列昂面前,死死拽住他军服的领口,用着自己全身最大的力气,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砸向那张脸:

“死了!阿摩死了,你满意了吗!你杀死了他,你杀死了他啊!你是杀人凶手,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他终于再也无法伪装,彻底地失声痛哭,声嘶力竭地说:“你杀死了他,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是最好最好的阿摩。

病房里一时只有伊桑歇斯底里的哭声,而他终于累了,再也不想在这里停留片刻,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室寂静。

假的。

肯定是假的。

只是想让我愧疚而已。

不可能是真的。

阿缇琉丝怎么可能死,他的精神力等级那么高,前线多少士兵都依靠着他的本源分裂体活了下来,他又怎么可能会死。

他怎么可能死在我的前面。

我还没有……

我还没有什么?

他像用刀切割自己的心脏,想要彻底抛弃那一半还会为阿缇琉丝跳动的心脏,在剧痛中列昂平静地告诉自己,你一点也不在乎。

你千万不能在乎。

“哥,你不要再自言自语了……”尤利西西的声音远得像在天边一样,“你如果想知道,就去看一眼吧,只要你还回来就行。”

“我不去。”列昂郑重不已、平静无比地告诉尤利西西,然而两人都知道他是在告诫自己,“我不会去的,我去了就上当了。”

接着,他有些歉意地说:“尤瑞,我回趟军部,有很多事情还没处理,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确实没去。

他没有往那个走廊尽头的重症病房看一眼,在尤利西西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他轻松无比地转身离开。

不可能的。

带着唇角狼狼狈不已的淤青和红肿,列昂咽下嘴里的血沫,完全没把这点伤痛放在心里,他若无其事地对自己说,不可能是真的。

那个雄虫还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悔恨,凭什么就这么死了。

阿缇琉丝死后的第一周。

列昂如往常那般来到军部,晋升上将之后,即使前线依旧战局紧张,他依旧得到了一个十分短暂的假期。

过去一年夜以继日的战斗让他无法轻易地松懈心神,骤然空闲下来,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去干什么。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阿缇琉丝死亡的事实,并且平静地接受。

平静地接受那个被自己爱恨了多年的雄虫,真的从这个世界永远离去的事实。

他没有去看阿缇琉丝最后一眼。

他觉得自己大抵还是恨着那个雄虫的。

大抵。

要不然怎么会在最后一年里,对阿缇琉丝日渐衰竭的精神力视而不见,怎么会在看到伊桑发来的无数条消息时,都冷酷地选择不去医院看望那个雄虫一眼呢。

对,他还恨着阿缇琉丝。

在阿缇琉丝死后的第一周,列昂无数次地对自己这么说。

他回到办公室里,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在百无聊赖的寂静中,他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始收拾办公桌,好像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桌上任何一个东西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不能闲下来。

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有无数个嘈杂的声音吵个不停,就有无数被他拼命遗忘的画面回闪个不断。

他像逃亡于噬人猛兽,但凡停歇一秒,都会被回忆拖入深渊。

直到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身躯骤然僵住。

在这个本该最容易被他忽视、却始终抓着他视线的抽屉里,躺着一条项链和无数张明信片。

列昂条件反射般猛地合上抽屉。

不能看到。

千万不能看到。

他不要再想起那个雄虫,就算想起也必须是带着恨意。

可是双手却完全不听使唤,依旧颤抖着打开了那个抽屉。

不要再看了,停下来吧。

停下来。

列昂拿起了那条项链,冰冷的龙鳞轻柔躺在他的掌中。

“亲爱的列昂,这是尼德霍格的心头鳞,据说可以给勇士带来好运。”

亲爱的……

不,不是的。

是可恨的,必须是可恨的,不是可以爱的。

在这几乎将他溺亡的痛苦与焦虑中,列昂敏锐的听力让他捕捉到办公室外路过虫族的闲谈。

“不愧是上将,雄主死了一周不到就来上班了。”

“你忘了是荣誉婚姻了?当初婚礼闹得有多难看,副军长直接把莫比乌斯环都扔了。”

“那不也是无奈之举么,神谕通缉令可不是闹着玩的。”

神谕通缉令?

列昂静止的身躯猛地动起来,像溺亡之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奔出办公室,紧紧拽住那名窃窃私语的虫族,睚眦欲裂地赤红着双眼,一字一顿地问:“什么神谕通缉令?”

被他拽住衣领的虫族吓得几乎瘫软,哆哆嗦嗦地结巴道:“您,您居然不知道吗?当时您杀了神教的随军主教,渎神者英诺森亲自对您签发了神谕通缉令啊。”

杀了随军主教?

他是什么时候……?

他不是精神海崩溃……吗?

是了,他当时彻底失去了意识,之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曾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再次回神便是站在和阿缇琉丝的婚礼上。

所有曾被他刻意遗忘的细节在此刻如潮水般涌来,他挣扎不已却连一片浮萍都无法抓到。

所以,他在精神海崩溃后杀死了随军主教。

那么,杀死了雄虫主教的自己,为什么没有被送上最高法庭,也没有被神教报复呢。

是谁救了他呢。

这一刻,巨大的恐慌彻底席卷了列昂的所有心神,他悚然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做了什么。

是谁救了他。

他又对救他的人做了什么。

“您不知道吗,厄喀德那伯爵,呸,阿缇琉丝少将,因为这场荣誉婚姻,甚至脱离了家族。”另一只雌虫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连族徽都亲手挖了。”

不可能,列昂突然小声嘀咕,不可能的。

那个视荣耀为生命的雄虫,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脱离家族。

他在一年前浏览了所有重大新闻,却唯独跳过和阿缇琉丝相关的。

“原来是阿列克上将啊。”迎面走来的雄虫文员在看到他们后,无比自然地打招呼,“少将走了不到一周,你就来军部了,难怪升迁得这么快。”

列昂没有理他,苦恼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世界在此刻骤然颠倒,所有是非黑白刹那扭转。

为什么当初没有多问一句呢。

明明阿缇琉丝问过他,真的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吗。

为什么没问呢。

是真的恨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还是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替他承担所有内疚愧疚的替罪羊呢。

这一刹那,列昂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原来他是这么卑劣的一个人,原来他在爱里是这么的有恃无恐,他这么多年的道德诘难与自我悔罪为什么就不能倾向阿缇琉丝一点呢?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对阿缇琉丝好一点,哪怕曾经去见对方一面。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没有把龙牙带回来,就这么想要让自己的雄主去死吗。

他忘记了,阿缇琉丝已经不是他的雄主,并且再也不可能是他的雄主。

他痛苦到无法回答上面任何一个问题,在这瞬间明白了阿缇琉丝所有痛苦的根源,原来全都是自己。

“跟你说话呢!”马蒂厄见他毫无反应,提高了声调,大声说,“你们第九军团的副军长是聋子吗?”

“你一辈子都对不起少将,你是踩着他的骨血爬上来的你知不知道!”

马蒂厄的挑衅全都落在无声的石头上,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列昂甚至无法回应自己的诘问,又怎么还有心神去回应马蒂厄的字字诛心,他的灵魂在得知荣誉婚姻真相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回到这具躯体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只是机械而麻木地翻着那一张张明信片。

“此地风景无限,希望日后能够与你同赏。”

“这颗星球上的花,我从来没在首都星见过,列昂有见过吗?”

“我去过很多星球,却始终没有去过神弃星,以后带我去看看吧。”

没有以后了。

原来那天病房一见,是此生最后一面。

而那最后一面,他是怎么做的?

他留给阿缇琉丝一个奔向其他人的背影。

他真的,彻底错过了这个曾经努力将自己的生活分给他一半的雄虫。

无尽的悲伤终于突破他心底最后的防线,一切一切被他竭力压制的痛苦呼啸着向他此后的人生席卷而来,告诉他:你不要再想安稳地度过哪怕一天。

他在感情上的愚钝,就像门窗紧闭的屋子,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来又走过去,他听到了,可是他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那并非真实的脚步,直到有一天这个脚步停留在这里,然后门铃响了。

门铃响了,他却迟疑着不敢开门,而当他终于有勇气开门,当他终于发现自己迫切地想开门时,他已经永远失去打开门的资格。

阿缇琉丝死后的一个月。

列昂·阿列克觉得死亡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第一时间接受死亡似乎是一件很容易,难的是怎么在以后的时光里与它共处。

直到那个雄虫死去的一个月后,他好像才突然知道对方死亡的消息,才突然明白死亡意味着永不再见和绝无退路。

他开始急切地想要抓住与对方有关的一切,他回到了当初那个让他明悟爱意的海滩,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找了一遍又一遍。

他要找到当初那个漂流瓶。

在重复而徒劳的寻找中,他短暂忘记了一切。

时间好像回到几年前,阿缇琉丝笑着趴在他背上写下漂流瓶的时候。

时间到底无法回到几年前。

找遍整个海域后,他终于找到那个漂流瓶。

像身处地狱的人终于握住蛛丝,列昂颤抖着手打开漂流瓶,却在看到其中的纸条后彻底崩溃。

灵魂的痛苦已经溢出躯体,拉扯着飘向远方。

原来,心脏可以痛苦至此。

行尸走肉的列昂最终重返战场,他无法再在安提戈涅停留半步。

回到战场的列昂无可避免地遇到了谢默司。

对方在看到他的瞬间,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紧接着迎面而来的,便是对方狰狞锋利的八条步足。

总指挥官谢默司公然虫化,无视所有法纪,直奔第九军团副军长而去,庞大无比的君王蛛将列昂压在身下,没有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列昂甚至来不及化为虫态就被他捅了个对穿。

冰冷的肢体在血肉中缓慢搅动,列昂痛得喷血却一声也未哀嚎。

他已经失去呼救的资格。

谢默司将重伤的列昂甩到地面,已经解除虫态的指挥官笑着询问:“痛吗?”

“你此刻的痛苦,又怎么比得上他的万分之一。”

失血过多的阿列克上将瘫软在地,生死不明,而在听到谢默司提起阿缇琉丝后,他昏昏沉沉地抬头,同样对谢默司露出一个笑容:“我不走,你怎么有机会陪在他身边?那一年里,你不是,天天都去找他吗?”

你不是,明知道我的部下天天向我汇报雄主的情况,却还是每天都去找他吗?

你不是,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远离他吗?

谢默司闻言顿住,俯身抓住列昂的头发,拉起他的头让他与自己对视,青筋毕露的颤抖手背昭示着谢默司的心境:“所以,你觉得我钻了空子是吗?你知道你从我这里偷走了什么吗?”

你知道,因为你,我失去了什么吗。

他恨列昂偷走了他的阿摩,可他更恨列昂偷走了阿摩又不好好对他。

“你可以恨我,但是至少,”列昂眼皮上粘稠的血迹耷下,终于露出一丝哀求,“至少告诉我,他的坟墓在哪。”

“让他干干净净地入睡吧。”谢默司放下他,用手巾擦了擦手,然后轻飘飘地扔到他的脸上,温和地说,“不要再去弄脏他的安眠之地了。”

厄喀德那家族为阿缇琉丝修建的墓穴并不在首都星,而是位于塔希琴星球,那个承载着阿缇琉丝幼年时光的星球。

他们希望自己的虫崽可以停留在无忧无虑的时光,永远永远不要再经历成年后诸多无奈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希望自己从来不曾生下过阿缇琉丝。

他们的小虫崽,这一生太苦了。

列昂最终还是没有知道阿缇琉丝葬在了哪里。

他求遍了所有认识阿缇琉丝的人,可所有人都告诉他,不要再去打扰阿缇琉丝了。

是什么感觉呢。

他终于知道自己爱着阿缇琉丝,也终于知道自己是阿缇琉丝璀璨生命中唯一的污点。

包括列昂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于阿缇琉丝来说是会吞噬对方一切光亮的深渊。

他为此痛苦得夜不能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反驳。

爱对于他来说,并非安慰物,而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

接受着这样爱意的他,也将这样的爱意传递给了阿缇琉丝。

而他也终于害死自己所爱之人。

一旦他明晰这一切,等着他的就是以后日日夜夜无数次的失去,因为他会无数次地回想自己与阿缇琉丝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会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对阿缇琉丝的痛苦视而不见,为什么就是放弃了阿缇琉丝。

为什么这么自私又胆小。

阿缇琉丝死后的一年

这一年里,谢默司带领帝国夺回了帝国北部星系,他对列昂说:我不杀你,仅仅是因为你可以去完成阿摩的遗愿。我会把你派往最危险的战场,但你无法得到任何晋升,你不会再被授予任何勋章,多年以后你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帝国任何一场战役里。

你必须成为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

与之相反的是,阿摩会成为被后世无数虫族铭记的英雄。

所以,你们的名字再也不会被放在一起,你只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过客而已。

列昂沉默而痛苦地接受着一切安排。

他舍生忘死地出现在每一个最危险的地方,用痛入骨髓的伤势麻痹自己的内心,除了战争和阿缇琉丝,他越来越少地想起其他事情,他终于彻底变成一台战争机器,所有阿缇琉丝曾给予他的温暖和人性,都被一点一点地剥离夺走。

阿缇琉丝再也不会站在痛苦之后,注视着他。

过去的几年里,他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去见阿缇琉丝,可是为什么没有去呢。

因为不敢看到对方病弱的身躯,因为不敢面对正是自己让对方陷入那般境地的事实。

他终于对自己的内心说出实话。

他说谎了。

其实在阿缇琉丝死去的第二天,在伊桑告诉他的那天,他就已经相信了。

当前一天阿缇琉丝向他提出离婚的时候,对方那刻的神情让他恐慌不已却强撑冷漠,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个一脸冷漠疲惫的雄虫,是真的要彻底离他而去了。

可他是真的不敢面对阿缇琉丝的死,即使那时的他仍旧坚信自己还恨着阿缇琉丝。

在伊桑告诉他阿缇琉丝死讯的那天,他其实去了阿缇琉丝的病房,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病床。

他最终还是因为怯懦,选择无视那个雄虫眼底彻底寂灭的光亮。

这么软弱的他,凭什么可以见到阿缇琉丝最后一面,凭什么目送对方在这世界留下的最后一抹身影。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军部,可是,可是当他经过第一军团大厦时,当他无法自抑地抬头看向阿缇琉丝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时,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没有一点灯火。

因为阿缇琉丝已经一年都没有回过军部了。

他逃亡般地离开了军部,最终在深夜来到了阿缇琉丝的小别墅。

阿缇琉丝从提丰城堡离开后,就住在远离安提戈涅的一个带着院子的小别墅,列昂一直知道他住在那里,只是一次都没有去过而已。

在深夜来到此地的列昂跨过种着无数花花草草的小院子,跨过夏盖为阿缇琉丝送来的雪蔷薇,进入了小雄虫的卧室。

密码真的很好猜。

帝国彻底对神教宣战那天的日期。

其实在部下每天发来的讯息里,列昂已经看过这间小小的卧室无数次了。

窗边垂下的水晶蝴蝶风铃,桌上放着的小小木雕,床头摆着的几本书籍和血红钢笔。

在阿缇琉丝死去后,他是第一个涉足此地的人。

他终于有机会成为那个雄虫身边的第一个,却是在对方死后。

那天列昂最终带走了一只小小的黑色手提箱。

这只手提箱被他放在自己的卧室里,从来没有打开过。

直到一年后的现在,直到他终于接受自己爱着阿缇琉丝的事实,他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彻底疲惫于多年的自我内耗。

这一年里,他的卧室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全非,他带回来很多与那栋小别墅里的家具相似的柜子、书桌、沙发和各种饰品,将原本极简风格的别墅变得不伦不类。

好像这样就能弥补日渐空虚的心脏。

心脏在日复一日的空虚中变得麻木,躯壳也在夜以继日的征战中变得破烂。

曾经被阿缇琉丝治好的身心,在被一点点地毁掉。

而这次,不会再有任何人救他,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救。

就让他一点一点地腐烂,一点一点地走去世界的另一头,去见他的雄主。

现在他终于有勇气打开这只手提箱,迫不及待地了解曾被自己弃如敝履的,阿缇琉丝的最后三年。

通体包裹着漆黑皮革的手提箱敞着口躺在标罗桌上,箱角嵌着的宝石已经脱落了几处,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几缕朦胧湿润的闪烁。

里面有一枚镶着黑宝石的凤蝶胸针、一本手札、一个莫比乌斯环、三封盖着精致火漆的信件和两个小小的黑匣子。

两个黑匣子分别用缩写注明了拥有者的名字,它们在见证主人数十年的荣耀后伴随着主人的陨落在此处归于沉寂,其中记载的所有数据信息将在百年后自动清零。

这是列昂第一次打开它,但这只手提箱的样式形状却已经在他的心里用刀斧刻下千万遍——这只小小的箱子怎么就能代表阿缇琉丝呢。

窗外雪松被寒风推搡着晃动,积雪簌簌落地,满目雪色与天光交融,随着树影的摇晃在列昂脸上投下明暗光影。

这张俊美无俦、深邃冷漠的面容被深浅交错地映照在刻着茛苕纹的鎏金墙面镜上,光影静静流淌着,列昂的时间似乎也在此刻停止,再也不会随着落地钟金色的指针前进,这条横亘了阿缇琉丝一生的深渊终于为他凝滞。

光是沉默端坐便带来巨大压迫感的雌虫,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这些零碎的小物件像一颗颗漂亮的糖衣子弹,被他隐忍吞入心肺,早已冷硬如钢铁的肺腑无惧任何武器,却被这些柔软的糖纸划得鲜血淋漓,一抽一抽地疼。

他恨不得自己永远停留在此刻,这样便只需承受此刻的痛苦,斯堤克斯帝国所谓最英勇的雌虫也不过是无人知晓的懦夫。

列昂只感觉无处不在的冰冷存在于四肢百骸,其中冻结最严重的是破烂不堪的心脏,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竟然还能感知到钝痛,像生锈的钝刀一点点反复凌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冬天竟然如此难熬么——精神力彻底衰竭、多器官衰弱的阿缇琉丝又是如何度过生命中最后三个冬天的呢,于此刻淋了列昂满头满脸的冰雪曾经落满了阿缇琉丝的世界。

精致而陈旧的手提箱似乎是一把钥匙,亦或是一柄雪亮锋利的尖刀,在插进心脏的瞬间解放了所有见不得光的情感和他拼命遗忘的记忆。

他不爱阿缇琉丝,这是他十几年来几乎每晚入睡前都要喃喃自语的话语,是信徒绝望的祷告,也是被迷惑者自我拯救的催眠曲。

被死死压抑的情感于此刻喷发,所有后知后觉的爱与悔在顷刻间淹没了这个总是如雪川般冷漠的雌虫,像深海中猝然爆发冷冽的火,四散的火星将他心头烧得一片荒芜。

他明白一切爱恨的时候,也是他失去一切爱恨的时候,他近乎是茫然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手提箱,从来都是锋芒毕露、仿佛撕裂一切阻挡之物的眼神不复存在。

小小的手札里夹着他写给阿缇琉丝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情书。

他曾经对阿缇琉丝说,你的长夏永不凋零,却亲手终结了对方的盛夏。

这封情书也是手提箱里唯一和列昂有关的事物。

原来,阿缇琉丝都看到了。

夏盖的黑匣子记录了一切。

那个曾经看向自己时总是眼含笑意的雄虫少将,亲眼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对着龙牙开火,又是如何把龙牙遗留在提坦之森的。

越来越剧烈的痛楚让列昂无法遏制地弯腰,他极力忍住发抖的双手,拿起秘银环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宽阔,用力到绽起条条青筋,却始终控制着不曾让手环变形。

曾经被他随手扔进芙达尔海的莫比乌斯环,它的另一半现在正安然躺在阿缇琉丝的遗物之中。

而他自己是不曾被陈列于手提箱中,阿缇琉丝留下的最大遗物。

有泪滴无声坠落。

迟到了一年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彻底失控,他将所有哭声混合着痛苦隐忍吞咽,在他模糊的感知中,名为心脏的器官抽搐着逐渐停止跳动。

他将这只箱子交给谢默司,同时动用了对方曾经答应他的诺言,只求谢默司可以告诉他阿缇琉丝的沉睡之地。

几十年的好友对他说:我答应你,不是因为我信守诺言,而是因为阿摩的雄父比任何人都需要这只箱子,也是因为我要让阿摩看着你被我杀死。

那时的他已经濒临死亡。

谢默司没有任何留手,八条步足在他的血肉中不停深入搅动,非人的痛苦让他无法自制地进入了半虫态,他却始终没有还手也没有进行任何主动的防御。

他想: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巨大狰狞的君王蛛生生拔下了他的鞘翅,沾着血肉的虫甲也被一点点剥离,他意识模糊地抬头,想要去看墓碑上阿缇琉丝永远年轻的面容,双眼却瞬间陷入黑暗。

锋利的蛛爪夺走了他的双眼。

他犹如失去痛觉般没有发出一声呻/吟,血肉模糊的身躯却在此刻颤抖一瞬,惨然轻笑着,他知道谢默司这么做的原因。

不要再想看到阿缇琉丝一眼。

不要再想窥探本就不属于你的珍宝。

最后,四肢断裂,几乎不成人形的列昂还是被谢默司扔进了治疗仓。

当他再次找回意识时,好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温和地笑道:我仔细想了一下,你不配死在那里。

你只配死在被阿摩彻底遗忘的角落。

所以,在那之前活着吧。

但别想好好活着。

诸多伤势还未恢复的列昂再次被谢默司扔进战场。

他已经没法虫化了。

他再次回到几十年前在边境军里挣扎求生的日子,好像这几十年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名为列昂·阿列克的虫族从未成为寒门神话,也从未成为第九军团的副军长,自始至终都是垃圾星上籍籍无名的底层士兵。

直到神教军再次反扑,谢默司把彼时已经失去所有生存意志的列昂从军营里捞出来,告诉他,现在有一个十死无生的任务。

谢默司的话语还未说完,列昂便轻声说:让我去。

正好他也早已不想活着。

最终他驾驶着载满反物质导弹的星舰,开往驻扎提坦之森的神教军。

他看到了人生中最后一次绚烂的礼花。

他并未在第一时间死亡,而是饱受了高温辐射,夏盖曾经受过的痛苦,分毫不差地在他身上重演。

在这无边无际的极致痛苦中,他用仅剩的一根手指挖出这次行动之前被他缝进胸口血肉的纸条。

他几乎找遍整片芙达尔海,才找到当初被阿缇琉丝以幸福和快乐投掷出去的漂流瓶。

纸条上写着:

下个五年,下下个五年,以后无数个五年,我身边还是这个雌虫。

当时,正是他们认识的第六年。

视觉已经随着眼球的融化而消失,什么都看不到了。

纸条被挖出后,他的动作并未停止,已经露出骨头的手腕继续深入自己的胸膛,他企图用肉/体上的痛苦来压制灵魂上的痛苦。

那颗心被列昂自己抓得乱七八糟。

正如他的一生,所有的痛苦和悲剧都由他自己造成。

这次的行动十分成功,帝国大败神教军,史书却未曾记载这次行动胜利的原因。

这次胜利之后,已经由斯堤吉安担任族长的乌拉诺斯家族反手就咬向神教,本和神教军处于同一阵营的幽灵军团一夜之间对前者同室操戈,而枢机主教叶菲烈尼拎着教皇英诺森六世的头颅,满脸是血地向神教军宣布,教皇已死。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叶菲烈尼却指挥着斯堤吉安收编神教军,比以往更为庞大也更加凶暴的军队朝帝国汹涌扑来。

在发给帝国军的公开宣战视频中,叶菲烈尼甜蜜地笑着说:你们所有人都是凶手。

他脱下黑色的丝绸手套,对着镜头比了个手枪的手势,“砰”了一声。

随后帝国陷入比以往更为艰难的鏖战,无数的虫族死在这场战争里,数不清的生离死别却始终没有让民众麻木,他们依旧悲痛于失去的手足挚友亦或是亲朋挚爱。

世界似乎真的即将落入两个战争疯子手里。

彼时的谢默司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

在阿缇琉丝殒命后,他终于知道一切真相,却再也无从得知阿缇琉丝当初面对真相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他住在了阿缇琉丝曾经的病房里。

这个病房是整个安提戈涅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曾经每到傍晚,当落日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掺杂着金红的鸦黑就浸染云层,如同鎏金墨水洒上神明的裙摆。

谢默司在这里目睹了无数次日落,他凝视着阿缇琉丝看过无数次的画面,也曾试着躺在那张病床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当年知晓了幕后一切真相的阿缇琉丝又是怎样怀抱着寒冰,忍受着彻骨心寒在地狱中安然入睡的呢。

诸神黄昏已经持续多年,安提戈涅上的虫族还有见到真正日光的那个时候么。

谢默司最终给叶菲烈尼寄去了一封盖着火漆的信件。

正是阿缇琉丝手提箱中的三封信件之一,是阿缇琉丝在最后的一年里写给挚友的。

“叶尼,此时我们必定已经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你应该也已经脱离神教,自由行走在晴朗的日光和湿润的微风中。我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到如此地步,但是想到你,想到其他无数的虫族,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我希望你们都能行走在光明里,黑暗只应属于我们的敌人。”

“帝国应该已经迎来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新时代,那么请和其他人一起幸福地生活在属于你们的世界。”

曾经发誓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心软的叶菲烈尼,最后还是对挚友妥协。

如果这是你的遗愿,那么我会成全。

随着脉冲枪发出的巨大声响,如往常般在他房外警戒的斯堤吉安睚眦欲裂地冲入房内,跪倒在叶菲烈尼残缺的尸体旁,痛苦到失声,他的胸膛像破旧的手风琴箱般剧烈地起伏,却发不出一声哀嚎。

至此,帝国长达十多年的内战彻底终结,往后就是虫族史上最为美好的黄金纪年。

第42章 前尘尽散 今生:雄竞,老谢又幸福了……

关于前世的记忆就此结束, 阿缇琉丝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

“不要再说喜欢,不要再侮/辱这个词。”

在这句温柔絮语之后,是阿缇琉丝通过死亡明白的真谛。

如果喜欢或爱意, 无法令你变得更好, 那就不是真正的爱。

重生之后, 阿缇琉丝想了很多很多,他终于想明白前世令自己痛苦的,不仅是列昂松开他的手,还是他的手在列昂手里并不舒服,即使列昂不松开, 他自己也会松开。

在病骨支离与抑郁痛苦中,他错看一段感情、一个人到如此地步。

幸而他仍有将故事重写的机会。

阿缇琉丝转身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舍, 死过一次的人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从此他会走向光明,而身后那个人未来要走向哪里,是否还要停留在黑暗里,都与他无关了。

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人,前世所有爱恨就都留在曾经的地狱里吧。

随手拂去肩上落下的几片花瓣, 阿缇琉丝轻轻一笑,大步走在和列昂·阿列克背道而驰的路上。

和煦晴朗的日光之下,他的心情莫名轻松,甚至轻哼起年少最爱的舞曲, 脚下的步伐也随之轻快,像走在柔软的云端,卸下重生以来所有的枷锁。

前世所有爱恨都留在曾经的地狱吧。

站在前方等待着他的佐伊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 看到他的笑容后疑惑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一辈子这么长,总要经历一些过客。”阿缇琉丝笑着说, “天气这么好,开心一点不是很正常?”

即便你曾以为这些过客会是主角。

“也是。”佐伊挑眉搭上他的肩膀,“开开心心的多好,前段时间耷着个脸,我还以为什么时候借你钱没还,真的是。”

挣扎了几下都没摆脱八爪鱼佐伊,阿缇琉丝无奈拖着他前进,接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语气轻松地说:“有句话几年前就想和你说了——”

“你在我生命里是什么,轮不到你说了算。”

迟到了几年的原谅,被他写进未曾寄出的信件,也不知道佐伊那个傻瓜后来有没有看到。

以防你没有看到,那就亲口对你说出来吧。

而不论佐伊如何急切地询问他是什么意思,他都笑而不语,没有作出解释。

他拖着激动不已的佐伊走在康庄大道上,一次都没有回头。

没有回头去看那个站在树荫下的雌虫。

列昂沉默站在原地,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些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故事是真的要彻底结束了。

和煦的阳光穿过青青黄黄的树叶,在他身上洒满光圈,他在这半明半昧中痛苦目送阿缇琉丝从此彻底淡出自己的生命。

这一次不是失去,而是目送。

因为自前世最后一次失去,他便再也不曾拥有过阿缇琉丝,今生他只是作为过客,目送本就不该属于他的阿缇琉丝,从他的世界路过。

明月的光辉,本就不该洒在他身上。

“一定要去梵王星?”谢默司翻着手上的申请令,突然起了玩心,压低声音恐吓面前的小雄虫,声音里冒出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现在那里全是尤那达斯的传道士哦,据说他们最喜欢抢雄虫,尤其是年轻貌美的。”

年轻貌美的阿缇琉丝无视他幼稚的恐吓,一点都不见外地捣鼓起谢默司办公室里的咖啡机,研究着怎么往里面倒咖啡豆。

谢默司见他没搭理自己,轻笑了一下,走到他身后,伸手打开侧面的豆仓,而随着他伸手的动作,也仿佛从背后将阿缇琉丝拥入怀中。

成熟温和的雌虫将年轻美丽的雄虫虚虚笼在怀里,垂首去看对方线条分明的侧颜,留意到阿缇琉丝右眼上小小的血色红痣,想起冬日中一点脆弱樱雪。

无法克制的亲吻欲望让谢默司忍不住更近地靠向阿缇琉丝,却始终没有突破最后的界限。

还不是时候。

再过段时间,他会一遍又一遍舔舐这颗小小的、可爱的红痣。

清爽的柠檬与茉莉香幽幽传入阿缇琉丝的鼻中,而这淡雅的花果香可以说是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薄荷与睡莲,馥郁优雅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辛辣,正如谢默司温和而不容拒绝地入侵阿缇琉丝的世界。

最后收尾的是冷冽内敛的木质香。

谢默司站在阿缇琉丝身后,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微微低头,仿佛要将头颅埋入对方的肩颈,温柔地低语诱哄:“留在这里,别去了,嗯?”

阿缇琉丝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所以除了有时沾上的淡淡花香,他身上只有清新冷冽的一点幽香,除非耳鬓厮磨,否则很难寻觅得到。

而现在,他身上除了花香,还沾染上其他人的香水味。

像打了标记一样。

阿缇琉丝察觉到身后高大雌虫若有若无的嗅闻,雪白的耳廓骤然变红,他却维持着淡定,面色冷淡地给了谢默司一杵子,在谢默司闷闷笑着弯腰时,走出对方双臂勾出的狭小天地,平静地说:“我觉得你比传道士危险一点。”

看着强装淡定的小雄虫,第九军团军长心情很好地签署批准令,同时告知自己的副官卢卡斯,准备好和上级一起愉快地度假吧。

于是收到讯息的卢卡斯天都塌了,他不仅要带娃,还要带着娃难缠的家长。

更糟的消息还在后面,佐伊知道阿缇琉丝的申请令后,仍旧无耻地走了后门,他不是士官小队的一员,却撒泼打滚地要求好友把自己捎上。

他们寝室的康纳得知这次行动可以加绩效后,干脆利落地拜佐伊为义父,于是康纳在寝室的辈分,直接比阿缇琉丝小了两辈。

最后这次行动成功变成寝室团建,三人全都踏上前往西部星系的星舰,跟随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夏盖和士官小队里一个名为卡西安的雌虫。

阿缇琉丝对这个雌虫有点印象,他在后世将成长为名动一方的高级将领。

踏上星舰后,佐伊才知道谢默司带着名为莱夫的亲信也在这艘星舰上,他指着走在人群最前面的谢默司,鬼鬼祟祟地对义子康纳说:你看,连军长都亲自来了,这次行动绝对大大地加绩效。

殊不知在谢默司眼里,这只是一次和自己小雄虫的度假而已,虽然电灯泡多了点。帝国真正要对尤那达斯出手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此行充其量打探打探情况罢了。

发现星舰上除了自己和佐伊,所有人都保持着轻松悠然的状态,康纳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了辈分已经从义父再次降至狐朋狗友的佐伊。

佐伊握住他的嘴巴,转移话题表示航程还有几天,他们也应该学习其他人,去找点乐子。

让我们去找阿缇琉丝玩吧。

康纳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去做电灯泡吧,坏别人好事是要被套麻袋的。”

他语重心长地说:“坏一般虫的好事只会被套一次麻袋,但你如果去找阿缇琉丝,绝对会被套至少两次麻袋。”

佐伊神秘一笑:“我不是去拆散他们的,我是去加入他们的。”

啊,这么淫/乱的吗。

正在给几个不同雌虫发着爱你么么哒的康纳诧异抬眼。

当他俩带着猥/琐的笑容闯入阿缇琉丝的房间时,对方刚给夏盖做完精神力安抚,那个总是鼻孔看虫的凶戾雌虫温顺地用双臂环着阿缇琉丝,神色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食髓知味与心满意足

疑似大做特做了一场。

佐伊嘿嘿一笑,正想扑上去抢夺阿缇琉丝大腿边的位置,就被用力推了一把,他勃然大怒,欲要发作却被康纳悄悄拉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宫来抓小三了。

随着莱夫粗暴的清场,谢默司得以看清正被夏盖松松环住的阿缇琉丝,小雄虫看上去有几分无奈,却没有多少抵触,仿佛已经习惯这充满依恋与占有的姿势。

在所有人心惊胆战的目光里,他迈着长腿大步跨入房间,云淡风轻地走到阿缇琉丝身边。

在古怪的安静气氛中,他没有表现得如康纳所想的那般愤怒,而是温柔地将阿缇琉丝面颊上的一绺碎发向后拂去:“阿摩累了的话,我可以给这个雌虫安排精神海疗养,所以——”

所以把手拿开,然后从他的雄虫身边滚开。

他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按住夏盖的手臂,以绝对强硬、不容抗拒的力道往外推去。

夏盖则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大臂肌肉瞬间紧绷,小臂青筋毕露,肌群发力,轻薄的军衬由此变得明暗分明,凸起的部分是隆起发力的肌肉群,凹下的部分则是深刻的肌肉线条。

与夏盖暗中角力的谢默司表面仍旧轻描淡写、不露端倪,位于他手臂上端、勒住衬衫袖子的皮质袖箍却瞬间绷紧,甚至被隆起的肌肉扩张至处于断裂的岌岌可危边缘。

位于所有人注意力中心的两人表面淡定无比,懒得给对方投去一个视线,始终凝视着阿缇琉丝。

而阿缇琉丝……阿缇琉丝看着谢默司的袖箍,猜测它什么时候会断裂。

终于,随着一声清脆尖锐的“啪”声,环在谢默司上臂的袖箍被彻底崩断,刹那间朝着近在咫尺的阿缇琉丝飞去。

这一瞬间,两人同时反应奇快无比地松手,谢默司伸手挡住阿缇琉丝的面容,夏盖则是伸向飞舞的袖箍。

所以谢默司触碰到的是小雄虫细腻光滑的脸蛋,夏盖触碰到的是将他手背抽至通红的皮带。

本可以完美躲开的阿缇琉丝硬生生被两人架在原地,好笑地推开他俩,调侃地对谢默司说:“来就来了,还带个礼物。”

然后他无比自然地转向夏盖:“床头柜里应该有药膏,自己找找。”

目睹了全过程的佐伊感觉自己像限制级网站里无能的雌君,他发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于是在阿缇琉丝无比嫌弃的目光中,他毫无仪态可言地趴到阿缇琉丝床上,但仍注意着靴子没有弄脏对方的床,笑嘻嘻地说:“时间还早,不如玩个游戏。”

阿缇琉丝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从小到大不论什么游戏佐伊都堪称手气王,打牌每次都能抽到大小王,下棋总能遇到对面失智,射击游戏随便投个雷都能炸死没漏任何视野的对手。

他原本是不信的,直到和佐伊在一款风靡星网的竞技类游戏里单挑,他眼睁睁看着中了一枪狙击的佐伊血条都见底了,自己的光屏突然卡顿延迟。

等网络信号再次恢复,佐伊已经踩在阿缇琉丝游戏人物的尸体上跳起嘲讽的舞蹈。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红温的阿缇琉丝自此彻底老实,每次组队竞技都自觉抱紧佐伊大腿,无情地抛弃叶菲烈尼。

被他断然拒绝的佐伊并未气馁,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嘀咕咕,阿缇琉丝的面色也随之变幻莫测,他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佐伊。

谢默司饶有兴趣地看着阿缇琉丝不情不愿地答应,笑着提出申请:“我可以加入吗?”

阿缇琉丝神色复杂地劝他,对上佐伊只有输的份,谢默司却已然摩拳擦掌,而在得知国王游戏人越多越好玩后,亲信莱夫和副官卢卡斯在他温和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表示也想加入。

这么多人的游戏,没有排除卡西安的道理。

最终,八个人的国王游戏在佐伊兴高采烈的大呼中开始。

第43章 国王游戏 今生:再来点修罗场

“颤抖吧, 凡虫!”仰天长啸的佐伊将红桃K甩在地上,手舞足蹈地上蹿下跳,康纳简直怀疑他要返祖进入虫态。

对此一点都不意外的阿缇琉丝叹了口气, 他抽到的是红桃A, 除了国王牌以外, 其他牌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就在他这般想着时,夏盖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牌角轻轻朝他折了一下。

……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阿缇琉丝不动声色撇了一眼。

红桃8

紧接着,他就注意到谢默司的副官卢卡斯朝谢默司眨了2下眼,莱夫紧随其后眨了3下。

挂狗。

他狠狠唾弃, 同时记下对方的牌。

除了国王牌以外的牌都意味着失权,但是他习惯性地不愿坐以待毙。

“来吧, 给你们这些雌虫一个表现的机会。”邪恶佐伊笑眯眯地说,“红桃2、红桃3和红桃4分别学三种动物叫,红桃5和红桃8假装啄木鸟,红桃A扮演被他们俩啄的木头,红桃6负责鼓掌, 红桃7大喊这也太好看了吧,重复上述行为直到红桃A认出前三个人学的是什么动物。”?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自己笑了没。

“我抗议。”负责扮演木头的阿缇琉丝企图通过自己和国王的关系萌混过关,“有没有更体面点的方式?”

佐伊展现出冷酷的一面:“驳回抗议,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体面。”

好好好。

所以阿缇琉丝得在三种动物的怪叫声里被两个人一起啄, 与此同时,还有人为他们六个绝佳的表演献上掌声,伴随着“这也太好看了吧”的彩虹屁。

“啄木鸟啄哪里都可以吗?”谢默司亮出手里的红桃5, 风度翩翩地询问。

“你得问木头。”乐子虫佐伊唯恐天下不乱,能看到如此盛景,不枉他洗牌时记住每张牌的顺序, “再问问自己扛不扛得住木头的铁拳。”

人只有在干坏事的时候最不怕苦不怕累。

佐伊对此深以为然。

谢默司和夏盖摊开手里的红桃5和红桃8,对视之间暗潮涌动,如两头暗自打量着对方的猛兽,握紧的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有挥出去。

美丽的雄虫看着这两张牌无语凝噎。

最终,阿缇琉丝牺牲了自己的肩膀。

房间里的场景是不明所以的人看了,会以为里面的人集体中毒的混乱程度。

谢默司和夏盖从两侧垂首轻吻着阿缇琉丝的双肩,维持着表面一点即破的和睦,如两张紧绷到极致的长弓,暧/昧旖旎的同时没有一丝松懈,仿佛上一秒还在温柔地轻吻阿缇琉丝的肩头,下一秒就可以进入虫态不死不休地撕扯对方的虫甲。

与此同时,背景音里有康纳喵喵喵的小猫叫,卢卡斯汪汪汪的狗叫,卡西安简直没眼看,机械地为他们送上掌声,对自己人机般的参与很满意。

阿缇琉丝感觉自己肩上燃着两团火焰,这两人灼热的呼吸烫得他藏在衬衫下的皮肤都有点麻痒。

逐渐麻木的他甚至有闲心在暗自点评,卢卡斯叫得像那种一听就很能吃的大型狗。

佐伊真心实意地说:这也太好看了吧。

快叫啊,死嘴。莱夫被谢默司温和地看了一眼,脑门上的汗都快滴下来,快想,还有什么好辨认的动物叫声。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哒。

令人阳/痿的鸡叫声中阿缇琉丝面无表情地结束这让他羞愤欲死的场景。

第二轮游戏开始,阿缇琉丝按住佐伊企图洗牌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抢过扑克,将四种花色同时洗牌,随机决定采用哪一种花色,挂狗佐伊再也记不住顺序,只能含恨祈祷自己的手气。

这一轮采用黑桃,康纳抽到了黑桃K,他经过深思熟虑,指令黑桃4和黑桃6蒙眼猜人,猜错一个就要大喊三声我是神经病。

阿缇琉丝看看自己手里的黑桃4,再看看夏盖。

副官心领神会,指尖微弹,属于他的黑桃A已经弹至阿缇琉丝手中。

正当阿缇琉丝要将自己的牌以同样的方式弹给夏盖时,佐伊突然大声哔哔,要求检查所有人手里的牌,杜绝作弊行为。

他疑似带来了两个舍敌。

“身为军长,带头作弊,这是什么风气?”阿缇琉丝准备破罐子破摔时,佐伊痛心疾首的声音响起,“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和卢卡斯换牌!”

被他指责为带坏风气的谢默司举起双手,泰然自若地以示投降。

而当阿缇琉丝抓紧时机换好牌,朝谢默司看去时,英俊正经的高大雌虫隐秘地朝阿缇琉丝挑了下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谢默司和卢卡斯身上,阿缇琉丝和夏盖手里的扑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移花接木。

莱夫取来了两条领带,作弊被抓的谢默司乖乖系上,夏盖却无动于衷地看着递给自己的那条领带,从材质和工艺他立刻判断出那条领带绝不属于莱夫。

用谢默司的领带蒙眼睛,他不如直接自戳双目。

“这两条都没戴过。”已经蒙上双眼的谢默司云淡风轻地笑道,双眼陷入黑暗,他闲适优雅地坐在原地,双臂舒展,没有半分不自在,那种冷淡庄重的气质再一次从温和的外表显露出来。

富有光泽感的深灰色领带之下,他高挺的鼻梁在绸缎下撑出些许缝隙,骨骼感明显的脸上由此投下阴影。

另一条回去就扔,他想。

夏盖蹙眉接过酒红底色藏青条纹的宽领带,系在自己脑后,微微下垂的眼尾、深邃的双眼皮和厌世冷漠的三白眼被遮住,这张刀削斧凿的脸庞瞬间帅得无比周正。

结束就去洗眼睛,他想。

他们俩分别从两头开始识人。

夏盖第一个接触到的是康纳,他的策略条理明晰,先将手伸到与自己差不高的空中,扑了个空后就排除场上所有雌虫,雄虫中仅有康纳戴着眼镜,所以他很有目的性地摸到了对方的镜片。

谢默司识别的第一个人是卡西安,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难辨认的,因为卡西安和他们都不熟。

通过身高确认是雌虫后,谢默司很快报出了卡西安的名字。

卢卡斯和莱夫常年出入他的办公室,身上会沾染他的香水。

他们识别的速度都很快,甚至不需要接触面部就能得出答案。

然而面对阿缇琉丝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

谢默司先遇到阿缇琉丝,不同于面对其他人的干脆利落,他轻笑着抚摸小雄虫的面颊,拇指与食指微微收紧,还未彻底褪去柔软的雪白脸颊便被轻轻揉捏,再过段时间,这点柔软的弧度会彻底变为冷冽的分明线条。

他的手指从面颊黏黏糊糊地向下滑落,停留在精致圆润的耳垂,暧/昧地轻轻刮了一下,感受到指下躯体的战栗,他还未来得及见好就收,手腕便被阿缇琉丝握住。

碍于游戏规则,阿缇琉丝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抓住那只结实修长、肌腱分明的手腕,企图用眼神盯死谢默司。

感受到几乎穿透领带的视线,谢默司耸了下肩,微微低头,在阿缇琉丝耳边带了点恶劣地低声说:“马上就好。”

然后他反握住阿缇琉丝的手,笑着宣布对方的名字。

因为识别顺序的缘故,夏盖后遇到阿缇琉丝,他同样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的主人。

夏盖的手指轻柔地落在阿缇琉丝的鼻梁,像一只蝴蝶跌入花丛般顺着他的鼻梁向上探索,最终停留在眉眼。

阿缇琉丝闭上了眼睛。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一点阴影,浓如羽扇的睫毛被小心翼翼碰到后微微颤抖了一下,这瞬息之间的动静让夏盖想起自己偶然间在春日里看到的,金翅雀在暖风中抖动的金黄尾羽与紧紧抓着枝叶的肉粉小爪子。

一颗心像被浸在糖渍草莓罐子里。

好软好软,好甜好甜。

还带着一点点的酸涩。

带着薄茧的指腹已经是他手指最柔软的部分,就这么轻柔地抚过那舒展漂亮的长眉。

短暂的眷恋后,夏盖也报出了阿缇琉丝的名字。

在众人各异的神色里,两人几乎是同时解下领带,夏盖出于厌恶,解下的动作比谢默司快了几秒。

太好了,这里没有神经病。

阿缇琉丝由衷感到高兴。

第三轮游戏开始,谢默司手气不错,抽到了梅花K。

成熟稳重的军长决定多了解了解自己的部下,所以随机点了四张牌,要求梅花A、梅花3、梅花5和梅花7的持有者,说出一个没有告诉过在场任何人的秘密。

深谙真心话玩法的佐伊补充道:“说谎的一辈子发不了财。”

狠,实在是太狠了。

抽到梅花A的卢卡斯沉思了一下,谨慎地说:“很多年前上军校的时候,舍友看了一本恐怖小说,他说那是他看过最吓人的恐怖小说,所以他把这本书扔到离我们宿舍最远的训练场的垃圾堆里。那天深夜我翻墙溜出宿舍,找了两三个小时,把这本书从垃圾堆里翻出来放在他桌上。第二天早上他大呼卧槽,我装作被吵醒,问他不是把书扔了吗,为什么又捡回来。”

再次印证了那句话,人只有在干坏事的时候最不怕苦不怕累。

卢卡斯话音刚落,莱夫的拳头已经招呼到他脸上:“他雌父的,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那几天害得他晚上都不敢闭眼,走路都疑神疑鬼。

卡西安展示了手里的梅花3,特别忠厚诚恳的雌虫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坏事,更谈不上有什么秘密,在七个人的眼神凝视下急得都快滴汗。

同为老实人的佐伊同情地给他出了主意:“只要没告诉过在场的人就行,我们不知道就可以算秘密。”

感激地向佐伊投去目光,卡西安在提示下憋出了一句让佐伊默默坐得离他远了点的话语:“我的种属是鬼脸蛾,特别大的那种。”

虽然没见过鬼脸蛾长什么样,但听着就很奇怪。

佐伊在心里啧了一声,微挪屁股。

梅花5被莱夫抽到,他的秘密同样很平淡,无非是每次谢默司让他加班,他就会趁谢默司不在的时候,偷偷拽掉上级窗台前绿植的一片叶子。

给人一种惹到他就会有麻烦,但不会太麻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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