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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1 / 2)

第91章

纪襄闷头躺了一会儿,就坐起来,下了床榻坐在书案前。

天色虽然黑沉,实则不过申时中。

屋里点起烛火,微微摇晃。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细小的字看了一会儿,字如斗大。

她扔下书卷,支颐而坐。

纪襄心里估算着时辰,此时大约是酉时了。没一会儿,行宫里的铜钟敲响,声音连绵不绝。琼琚阁里的宫人一惊,碧梧快步走到纪襄面前,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喊了一句:“姑娘!”

她身边几个小宫女俱是脸色煞白,吓得跪倒在地。

终于来了。

纪襄看着窗外渐小的雨丝,站了起来。她实在哭不出来,吩咐道:“别跪着了,能在宫里敲钟的事会是什么你们都明白的。将这些光鲜的梅瓶摆件都收起来,你们也都去换一身素净的衣服。”

几人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又都面色惶惶地走到她面前。

纪襄想了想道:“就这样吧,不要擅自走动。今日若是没有人来送膳,我们就先吃糕点垫垫肚子。”

有小宫女低头抽泣,纪襄没有管她。渐渐,外边的哭声也传了进来。

她凝神静听片刻,除了呜呜哭声,其他大动静是没有的。皇帝虽然驾崩,但行宫里显然没有乱起来。今日应该就这么过去了,提心吊打几日,她饿得厉害。

正在吃糕点时,琼琚阁外来了个传话的小内监,高声道:“纪姑娘在吗?”

青筠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呵斥道:“你是何人?”

“奴是衡王殿下的侍从,请姑娘过去问话。”

纪襄微微挑眉,皇帝驾崩,宗室里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衡王主持倒是很合理。

但今日这种天气,又是人人都不敢出来,若他心存歹意,在半路将她谋害,那真是再轻易不过。

纪襄坐在屋内不动,高声道:“你回去吧,除非是御前宫人或是太子殿下的随从传召,不然我不会动的。”

内监一愣,撑着伞匆匆走了。

他人一走,碧梧就惊恐地问:“姑娘,衡王为什么要传您去?”

纪襄自若道:“我今日去过紫极殿,衡王想寻我问话也是常理。”

她安慰

几个发抖的宫人,道:“别怕,只是问话而已。而且他还不一定是衡王派来的人呢。”

碧梧勉强一笑,连忙将笑容收回,小声问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纪襄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呢。我回来的时候,陛下还一切无恙。”

几人说了片刻,互相安慰对方。皇帝骤然驾崩,犹如天崩地裂,不少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即使没想到这意味着什么,也觉得恐惧。

过了一刻钟左右,一行人来了琼琚阁。

领头的是司徒征,他身后跟着四个东宫卫率,除此之外还有刚刚来传话的内监,一个她眼熟的御前宫人,甚至还有太后的宫人。

司徒征掏出令牌,站在廊下,道:“请纪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除非我来。”

她脑中蓦然出现司徒征送她回来时说的话,点点头,走出去。

雨已经小了,碧梧撑起伞,想要和纪襄一起出去,被一个内监拦住。

司徒征视若无睹,比手道:“纪姑娘请。”

纪襄朝碧梧等人一笑,让她们不用担心。走了一段后,司徒征语气温和地开了口:“纪姑娘不必害怕,陛下服用丹药过多误杀自己,你今日去过紫极殿,去回个话就是。”

她心思一转,用一种虚弱的语气回道:“多谢司徒大人。”

司徒征“唔”了一声,就没有再开口了。

走进紫极殿正殿前,几个武卫和宫人都停住了。司徒征领着纪襄进去,飞快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宽大温热,在这个暴雨日给浑身发冷的纪襄注入了一丝暖意。他用力地捏了一下纪襄的手指,又很快松开了。

纪襄继续走在他的身后,垂着眼睛。

“几位殿下,纪姑娘已到。”

她抬头,行礼。殿里灯火通明,气氛凝滞,哀伤无比。

太后和太子坐在上首,衡王坐在二人下首的位置。除此之外,后宫里位份最高的陈淑妃,骊珠的父母亲寿阳长公主和成国公,中书令,尚书左仆射,武卫将军,谢侯都坐着。

嫔妃,宗室,勋贵,文臣,武将都有人来,几人都是面色沉重。

纪襄不敢多看,知道自己应该装作害怕。而她面对如此多人,也确实害怕了。

衡王肃容道:“纪氏,你今日可有来过紫极殿?”

“回殿下,来过的。”

“你可有见到陛下有何异样?”

纪襄摇摇头:“不知道老殿下说的是什么异样,我不曾见过。”

过了片刻,衡王问:“你是何时从紫极殿里走的?”

纪襄回去后其实仔细算了自己离去的时间,正想说提早些时,突然注意到站在太子身后的司徒征朝她轻微摇头。

她有些慌张道:“不知道,我没有看过时辰,都是陛下让我走我就告退了。”

纪襄抿抿唇,问道:“衡王殿下,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也是,寻常情况她根本不会注意时辰,若是给个确切的离去时间,指不定还让人怀疑。纪襄眨眨眼,茫然地看着衡王。

衡王摆摆手,自然不会向她解释。他站起身,朝太后行礼,道:“太后和诸位可还有要问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太后。

先前,太医已经诊断出是皇帝服用丹药过多而亡,发狂时还闷死了一个老内监。除此之外,紫极殿的内监宫女都仔细审问了好几个。

来过紫极殿的纪氏也一问三不知,显然并不知情。

显然衡王的问话只是在走过场。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是无知孩童,都看得出这事绝对有古怪,虽然有雨后的酸臭味掩盖,但鼻子灵的能闻得出来,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何况皇帝服用丹药多年,怎会突然服用过量?

成国公武人出身,之前看皇帝尸体时看得出皇帝手有挣扎的痕迹,脖子上的痕迹也不像是自己能弄出来的。他早前就轻声告诉了妻子。长公主只是让他当做不知道。

一片静默中,寿阳长公主开口道:“我没有要问的了。”

说着,捂住脸哭泣起来。成国公在一旁轻声安慰她,在寿阳长公主的哭泣声中,众人心思不定。

这事多半就是坐在上首的太子做下的。但宗室里位份最高的衡王,丈夫有军权的寿阳长公主也许各有各的考量,都已经认了是皇帝意外身亡。

陈淑妃沉默片刻,道:“我没有问题要问纪氏了。”

她说完,下首坐着的众人纷纷道没有要问的了。

哭声响了起来,几个大臣擦拭着红红的眼睛。

太后脸上血色全无,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开口,只有她应下,这事才算过去了。

殿里落针可闻,许久,太后颓然道:“没有。”

太子脸色依旧平静,道:“既然都没有了,也没有再审问的必要,众人口供都是一致的。有几道必要的旨意需要祖母下。”

闻言,太后点点头,道:“我老了,也不懂这些大事,你去写好就是了。”

她看向静静立着的纪襄,道:“让她回去吧。”

太子颔首,往后一挥手。他身后站着的司徒征走出来,比手示意纪襄请。

纪襄朝诸人行礼告退,跟着司徒征走了出去。

雨已经彻底听了。殿内殿外,都是或是凄厉,或是哀伤的哭泣。

这回送她的只有司徒征和几个东宫卫率。几人都不远不近地跟着,纪襄想了想,轻声问道:“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司徒征淡淡道:“恐怕不会。”

纪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我们何时能够从行宫启程回京城?”

司徒征忍不住微微一笑,自上回纪襄在他面前呕吐后,她居然又用这种平常的语调和他说话了。

他心跳加快了些,仔细琢磨后回答她:“最快也在半月之后。”

司徒征含笑看向她,纪襄消瘦不少,下颌都显得格外尖,看起来苍白可怜。他的手动了动,想要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又知道自己不能。

纪襄心里正想着离去的时机,突然听司徒征又开口道:“你和章序退婚,他可有试着书信或是偷偷回来再纠缠你?”

她随口应道:“没有。”

司徒征是真的有些惊喜了,没想到纪襄能好声好气地继续回答他的问话。

“等回到了京城,等能够嫁娶后,我让我母亲去你家提亲可好?我知道你还生我气,等你嫁我,我会将你所有从前不满的事都改了,补偿你。”他顿了顿,“若你不愿尽早完婚,求你至少能让我见到你,和你说话。”

纪襄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而后消弭。

她抬头看着雨后一碧如洗的天空,道:“你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功夫,更不用骗我了。”

司徒征眼神里的喜悦也随之消失了,他微微蹙眉道:“我没有骗你,真的不会骗你。”

他突然想起在紫极殿里沉默严肃的谢侯,问道:“你还是想去庭州?”

纪襄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他怎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简略道:“不想。”

见他似乎还要开口的样子,纪襄正色道:“眼下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司徒征一怔,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他明白,皇帝刚刚驾崩,实在不是和她诉情的好时候。他原本是打算公事公办,先观察一下她的态度再说。

她呕吐的光景令他忘怀不了。

但在进紫极殿,她神色紧张整个人微微颤抖,他忍不住握了握她手,想叫她别怕。

司徒征笑道:“好,我不说了。你回去好好歇息,和之前一样,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出去。”

纪襄点头,快步回到了琼琚阁。她一回去,婢女都迎了上来,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

自然,谁也不敢问皇帝究竟如何了。

纪襄也没有多嘴。没一会儿,就有宫人送来了晚膳。今日众人都

精神不振,她也没甚胃口。草草用过晚膳后,她再次叮嘱宫人都不要出去。

估摸着也没有人再来了,她让宫人紧闭门窗。

天光黯淡,纪襄早早放下床帷,躺在了床榻上。

她闭目养神,酝酿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突然传来了可怖的巨响。

纪襄猛地掀起床帷,快走几步到窗边,远处火光冲天,数百或是已经上千的甲士厮杀着。

“纪姑娘别怕!”她听见青筠在外喊着。

她捂住心口,怦怦狂跳。琼琚阁里顿时乱了起来,纪襄高声道:“都回去睡觉,不准出去!”

第92章

打斗声只持续了约摸半个时辰就骤然结束了。

纪襄虽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但一直手握着一支尖利的簪子坐在桌案前,听到声音没了,她让碧梧也去睡觉。

这一夜她醒醒睡睡,始终不得安稳。

第二日,青筠试探地开了门,他不敢走远,飞快在周围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纪姑娘,外面的门都关着。”她回禀道。

纪襄朝他一笑,道:“好,我们也不出去。”

琼琚阁这一片是各宫廷女眷居住的地方,有几个和她相识,平日里热热闹闹,今日这一片都是寂静无比,没有半点响动。

天光大亮时,外边传来内监扯着嗓子在喊皇帝驾崩。

喊了十遍才停歇。

接着,又有太后旨意下来,称皇帝病故,着诸皇子公主,亲王王妃等宗室上殿守灵,勋贵重臣依照爵位品级同守制哭灵。

不一会儿,新的旨意下来,先是晓喻行宫,再由宫中武卫骑马通告全城。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服丧皆以日代月。新帝称先帝曾经提过身后事,特特吩咐不用劳累百姓,是以一月后就不禁宴饮婚嫁。

这些旨意,也都由司阳加急传到全国各地。

瞬时,行宫里就大改摆设,天地同缟。

纪襄在一道道旨意下来时,也打听到了昨日发生的事。有皇帝的亲兵不信皇帝是病故,鼓动了皇帝早前过继出去的四皇子起事,意图谋朝篡位。

新帝抽空下旨将四弟废为庶人,命在司阳安葬了事。

而至于皇帝如何安葬,则在宗室勋贵和礼官中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皇帝在行宫里意外“病故”,论理是要运送回京城,再由宗室和文武百官送到皇陵。但如此一来,路上所花人力物力,银钱以万计。

成国公昨夜没睡,和妻子嘀咕了一晚上,被她指点不少,揣摩出了新帝的意思。

都弑父弑君了,新帝和先帝之间的仇怨,远远超出他们平日所见。其中有什么故事,想安心活着不必问,知道父子两深如沟壑的矛盾即可。

今日更是得知圣旨下令,将原本一年不得宴饮半年不得婚嫁的守丧规定改成了一月,成国公心里明白,这绝不可能是先帝吩咐的,是新帝不乐意看百姓给先帝服丧了。

新帝怎会愿意大费周章将先帝运回京城,再送灵到皇陵?

成国公开口,睁着眼睛说瞎话:“先帝性情节俭,自然不愿意劳民伤财。”

此言一出,身边的人都古怪地看着他,很快就都收回了视线。

有时候,一个人说话并非是他心中真正所想,而是传达一个风向。

在场的人渐渐都明白了过来,有的开始出言附和成国公的话,提议就近在司阳修建陵墓,给先帝安葬,入土为安。

还有人大着胆子提出了一切从简,见新帝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众人都一言一语说了下去。

成国公心里感叹,依照人伦礼法,新帝即使再有深仇大恨,都得装相一番。但新帝似乎连装都不乐意装,勉强维持着体面罢了。

好歹他自己没提出简葬。

众人议论许久,说得口干舌燥,新帝微微笑道:“就依众卿所言。”

先帝安葬的事情就这般结束了,皇帝指派了两个大臣留守行宫,负责监督修陵一事。

三日盛大且哀恸的哭灵结束后,皇帝立即下令回京城。

又过五日,皇帝给生母顾太后追加尊号。

再过了五日,众人听闻皇帝已经让人着手准备封后旨意

半个月后,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从司阳行宫里回京城。皇帝需要尽快回到京城安抚京中百姓,路上匆忙,风餐露宿,比之来时,能够休息的时间少了许多。

出发回京后的第三个夜里,章序从后急匆匆追上回京的队伍。他才来得及和父母亲打了个照面,就有人来请,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来人神神秘秘,不肯说出是谁所派。苏夫人皱眉,正要拉住章序,章序却道:“我去去就来。”

他知道这是五皇子的人,跟着随从在夜色中到了五皇子休息的大帐。

帐中烛火明亮,只有五皇子一人。

“殿下寻我何事?”章序开门见山,他皱了皱眉,又低声道,“陛下究竟是怎么崩逝的?”

五皇子没有急着回答他,反而告诉他:“太后将你的婚约取消了。”

“什么?”章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握紧了拳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五皇子拉住他往里走,低声道,“章兄,这件事我怀疑有古怪。你也知道这事一开始是怎么来的,是太子妃突然给纪姑娘讨封爵。这事情发生后,我皇兄又请到了我之前从没听说过的名医给太后治病。太后身体康复后,就给你们取消了婚约,给纪姑娘封了县主。”

“章兄,你仔细想想!这里面定有古怪!”

其实这事里,事事都合乎情理。

太后是太子名义上祖母,若是太子不急着求医问药,那是不孝。至于太后被纪襄气倒,清醒后念旧情不追究此事了,但又不愿意让她做自己的侄孙媳妇了,处处合理。

章序从急怒里冷静下来,心里一哂。

五皇子见他皱着眉不说话,继续道:“章兄,不怕你生气,我怀疑是我皇兄或者他身边的人看上了你的未婚妻。咳,毕竟纪姑娘容貌”

他没有再说下去,不然就显得冒犯了。他知道章序和纪襄青梅竹马,章序对未婚妻很是喜爱。这必然能挑起他的怒气。

章序敲了敲手指,五皇子阴差阳错说对一半,但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忍怒,转而问道:“陛下是怎么崩逝的?”

五皇子苦笑道:“病逝,你也听说了吧,你信吗?”

章序自然不信,问道:“殿下对此知情多少?”

“我从前有个四哥,过继成了睿王,这事你知道吧?”见章序点头,五皇子继续道,“他在我父皇驾崩那日,曾经起兵想杀我皇兄,被我皇兄的人反杀时,据说有人听见他大骂我皇兄大逆不道有违人伦。”

五皇子又叹道:“章兄,也许你那日在宫里,就不一样了。”

“我听说那日是个暴雨天,行宫里都没有兵变痕迹。”章序神情冷肃,又问道,“我未婚妻人没事吧?”

“她没事。”

章序思绪万千,道:“我去看看她。”

五皇子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他。他简直要被气笑了,现下还是耐住性子道:“章兄,我方才和你说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章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道:“你不服太子,想要取而代之。”

“不错,我本就不服他!他无才无德,若不是有东宫幕僚和几个宗室都一力袒护他,他的太子之位岂能坐得稳?他又弑君弑父,我只有诛杀他将他正法,才能全了我的孝心,告慰我父皇在天之灵。”

五皇子说完,颇有雄心壮志地往前走了一大步。

章序内心哂笑,心道太子论才干比你还是强出不少。何况太子,不对,已经是新帝了,既然已经让宗室和重臣承认了他的地位,五皇子说他弑君的话极有可能是构陷。

虽说病逝这个说法,确实有许多能够修饰的地方,值得推敲。

但他当日人不在行宫里,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是去问阿

襄吧,她肯定知道,而且不会骗他。

五皇子转过身笑道:“从我五岁遥领潞州大都督后,申国公就注定是我开府后长史。在行宫时我已经和他商议好,还有陈家一力支持我。”

他慢慢说道:“章兄,我还需你助力。”

章序挑眉:“我并无兵权,最多调动百人,对殿下你有何用?”

“我要你牵制住司徒征,近身缠斗也好,围杀也好,不能让他在我皇兄身边。”五皇子看着他,目光狠决。

章序死死地看着五皇子压抑不住激动的脸,握紧了拳头,一时没有作答。

他脑海中赫然闪过司徒征握着纪襄手时,二人在花间相视而笑的模样。

夺妻之恨,他当然想要报复,想要置司徒征于死地。

他心中挣扎片刻,平静道:“我不能帮你。”

“你说什么?”五皇子脸色大变。

章序道:“我走了,我不会去告发你的。”

“那你之前和我说的欲共除太子”五皇子反应过来,“你只是想杀了司徒征,我给你这个机会,给你人马,你现在就可以去!你现在就去!”

章序摇摇头,道:“告辞。”

在他身后,五皇子脸色难看,几步走到帐门,朝两边值守的侍卫挥手示意-

纪襄是被厮杀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睡在她床榻边的碧梧正在摸索着穿衣衫,见纪襄醒了,连忙道:“姑娘,外头又出事了!”

帐内不用点蜡烛都明亮一片,外边火光冲天,染红了半空夜色。厮杀声里,还有女人的惊叫声。

这一片都是女眷,不少人在沉沉睡梦里被惊醒,有胆子大的走出帷帐一瞧,惊恐不已,哆哆嗦嗦爬回帐内。

碧梧喃喃道:“不该让青筠走的。”

在行宫时,纪襄就态度温和又坚决地让青筠回去了。

纪襄穿好衣衫,道:“无事,我们不出去就好。”

她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势力作乱,但眼下不论是何人,目的肯定是杀了新帝,而不是劫掠女眷。何况她们这片地方有士兵值守。

碧梧被纪襄平静的态度感染了,放松下来坐在她身边,又注意到纪襄的手指在轻轻颤抖,笑道:“姑娘还说没事呢,自己也是害怕的。”

纪襄勉强一笑,仔细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纪襄的心不上不下地悬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二殿下”,接着是女人的嚎哭声。

新帝行二,但眼下不可能还有人如此称呼他。那便是二公主了!

纪襄突然想起入睡前,她听说二公主来寻自己的表妹玩,一定是留下了!

她走了出去,外边景象乱糟糟的。很多女子都在外奔走,想要走到更安全的地方。有两个士兵拖着一个女子走了,对其他奔走的女眷根本没管。

纪襄吩咐跟出来的碧梧,道:“碧梧,你若有机会就去告诉人,二公主被叛军带走了,但你自己安危重要,不要冒险。”

碧梧才应下,就看见纪襄快步走上前,错愕地喊了声“姑娘”。

纪襄没有多想什么,二公主和她有过数次来往,后来因为蓬莱宫的事情疏远了。但她自从知道太子欲嫁妹给司徒征后,始终觉得对不起她。

她心存愧疚。

何况,她从来都不是能眼睁睁看着熟人落难的性子。

这路上已经彻彻底底大乱,四处都是逃窜的人。

纪襄掐掐自己的掌心,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二公主。这两个士兵目标明确,对路过的女子看都不看一眼,不是劫掠奸。淫的乱军。

带走二公主,要么是他们的头和二公主有私仇,要么是用做人质。

中途有人想要救走二公主,被士兵一脚踢开。二公主不断踢打挣扎,始终挣扎不开,这种态度激怒了押着她的兵,手上用力,二公主痛苦哭喊道:“不要!”

纪襄闭了闭眼,仔细地观察着地形。夜里驻跸的地方在河岸旁,河对岸则是山谷,但她不会凫水,想必二公主也不会。

再走下去就要来不及救人了!

纪襄突然注意到远处一片没有火把的地方,黑黢黢的,河水潺潺,再远处的山静谧无比,似是能吞噬一切的巨兽。而这片空地没有帷帐,有不少石头大树。

她突然有了主意,从一帷帐前拿下悬挂着的火把。

第93章

谢天谢地,这两个士兵都没有头戴兜鍪。

这根火炬对于她而言太沉重,纪襄极力克制着手的颤抖,疾步走到他们身后,猛地用火炬去燎士兵的头发和没有被甲覆盖到的衣衫。

“你他——”

趁着两个士兵吃痛放手,纪襄不等他们骂完,就抓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二公主向她看好的地方逃去。

纪襄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不知道新帝那一片驻地在哪儿,也不确定来新帝的人何时能到。她拉着公主的手向前狂奔,几乎踹不过气来。

二公主的理智在猎猎风声里回笼,她深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纪襄一眼,反而拽住纪襄的手向前跑。她自小学过骑射,虽然挣脱不开两个强壮士兵,但体力比柔弱的纪襄好多了。

她回过身一瞧,两个士兵已经扑掉身上的火,大步向她们追来。

二公主一边跑一边从牙齿里问道:“你打算躲哪里?我告诉你,我可不会泅水!”

纪襄气喘吁吁,五脏六腑几乎炸裂开来,道:“殿下你自己跑吧。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你放我在这里好了。”

“不能。他们杀了保护我的贴身婢女,踢伤了我的表妹!”

纪襄大骇,咬咬牙继续往前跑。

两人在夜色里狂奔,快要到河边时二公主低声道:“跳河不行!”

纪襄拉着她跑到一棵大树后,眯起眼睛在无边夜色里寻找够大的石头和木头。她慌乱极了,跺跺脚,转身时正好看到地上一根有人高的粗壮树枝,道:“殿下,把它用力踢到河里。”

二公主一愣。

“快些!”

二公主用力一脚,看树枝落水时明白了过来。天色这么黑,两个追兵见到这个动静,必然以为她们是落水了。

扑通一声,惊起水花无数。

“那我们怎么办?”二公主低声道,语气焦急。

“爬树!”

“会被发现的!”二公主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她急得四处张望,突然看到西边有一棵老树已经中空了,连忙躬身拉着纪襄跑过去。

“你快进去。”

二公主看着险些摔跤的纪襄,心里焦急,用力将她先推了进去,紧接着自己钻了起去。她从树洞里伸出手,用力地将一块大石移到洞口。

“阿襄,多谢你了。”她感激地说道。

二公主燕舜华浑身都疼。她自小千金万金娇养长大,哪里吃过这种苦?

狭小的树洞里一点光亮都没,她的脑袋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发现纪襄没有应答。她轻轻地挪动,摸索去摸纪襄的鼻息,人还活着,又去摸她的脸和脑袋,没有出血,是人晕过去了。

是她太用力,让纪襄的脑袋撞到了树,晕过去了。

舜华心中泛起一阵感激和愧疚。虽说身份摆在这,她保护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但来往这么多人,只有她拼命了。

她靠在纪襄细瘦的肩膀上,慢慢思索这事。

东边的侍卫全被斩杀,然后其他乱军是又转移了阵地,这二贼目的只有她。有人这么恨她?不可能,是他们抓不到太子妃嫂嫂,所以想抓她做人质。

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五皇子了。

舜华冷笑,一边想一边听外边的动静。隔着一块石头,外间动静模糊不清。她隐约听见有落水的声音,又有打斗声传来。

能和他们打斗的,必然是正规武卫。

她半蹲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动巨石。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能将如此大的石头推到洞口。舜华从没做过体力活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她原本想叫起纪襄一

起推,但一想到她救护自己,就决心让她这个伤号多歇息一会儿。

正挪动出一个刚好够人爬出去的口子时,她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舜华探出脑袋在洞口看了一眼,咬咬唇纠结片刻,她对纪襄轻轻说了句抱歉,自己钻了出去,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司徒哥哥!”

燕舜华大声喊道,叫喊声在夜风被扯碎了,支离破碎。她既怕司徒征听不到,又怕纪襄听到,纠结之下,还是又高喊了一声。

司徒征闻声,回过头来,催马向跌跌撞撞来的二公主赶去。

他翻身下马,端正行礼,口称殿下。他身后的一队甲士手举火把,也都下马行礼。

一刻钟前,司徒征带着卫率感到西边女眷驻地时,立刻让所有人都围在一起,跟着新帝亲兵到安全的地方去。清点人数时,有人抽抽搭搭地说二公主似乎不见了。

还有他眼熟的纪襄婢女说,纪襄也不见了。

他让下属继续负责将这些已经逃得四处都是的女眷带去有重兵把守的地方,自己随着纪襄婢女指着的大概方向寻找。

舜华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害怕的泪水,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司徒征皱眉,问道:“殿下是从何而来,可有遇到旁人?”

燕舜华心一横,指了指身后的树洞,抽泣道:“我是从洞里爬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她瑟瑟发抖,催促道:“司徒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我们快回宫吧!”

司徒征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他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冰冷无比,冷峭得令人心生惶恐。她情不自禁放声大哭起来,为了心上人对她如此冷漠而难过。

还有为了自己的谎言而羞愧

她想和司徒征共骑,想让他单独护送自己回去,丢下了今日保护过她的纪襄一人在树洞中。她在瞬间想好了,一旦见到她能信得过的自己人,就悄悄让她们去树洞里找纪襄。

但她决不能再改口告诉司徒哥哥,不然他以后会怎么想她?

这般想着,舜华的哭声愈发响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坏事,为自己的私心而感到万分羞耻。可事情都已经做下了,在她没有叫醒纪襄,自己爬出坑洞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纪襄会不会被乱兵发现

司徒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的话。他挥手示意一个下属提着火把跟上,快步走到了二公主方才指过的树洞里。

他举起大石移开,在火光熊熊下,看到了缩在树洞里的纪襄。司徒征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将纪襄从树洞里抱了出来。

她双目紧闭。

司徒征大步抱着纪襄回到了人马停留的时候,沉声问道:“她怎么了?”

舜华登时面如土色,忍着害臊结结巴巴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司徒征听完,摸了摸纪襄的脑袋,将她抱到马上,自己也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没有看二公主一眼,将她留在原地。燕舜华错愕地看着司徒征毫不避讳抱着纪襄的动作,又惊又耻,还有他竟敢丢下自己不顾的恼怒。

司徒征的一个下属轻咳一声,比手示意二公主上马。

她咬牙看了片刻,也不要人扶,自己翻身上马。一行人向前疾速追去,很快就到了司徒征身后。

纪襄埋在她熟悉且温暖的怀中,不久睁开了眼睛。

她晕得厉害,眼前有不少黑影在旋转。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抬眼一看,是司徒征那英朗的下颌,大惊,吓得立即挣扎。

司徒征轻声道:“别动。”

纪襄透过他的肩膀看到他们身后还有大队人马,骑在最前面的是脸色难看至极的二公主。

怎会如此?

她迟疑地问:“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纪襄不信自己会在逃命的情况下睡着,而脑袋后面一跳一跳地疼

司徒征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地将发生的事情简略说来。

她看了眼二公主的脸色,不知该说什么。适才不要命的狂奔和脑袋的撞伤,令纪襄再无去质问或是挣扎的力气。

纪襄虚弱地半闭眼睛。

真想装死,她彻底闭上了眼睛。

一炷香的功夫后,司徒征勒马,单手抱着纪襄下了马。一行人到了重兵把守的大帐前,此地原本是寿阳长公主夫妇的住处,现在是各宫廷女眷暂时避祸的地方。

司徒征大步掀开帐子,走了进去。

眼下不是避讳的时候,有的女子侧身不去看司徒征,有的则是跟着长公主迎了上来,看看是何情况。

“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佩着刀,睁大眼睛看着司徒征怀抱着一个女孩儿,身后跟着头发蓬乱脸色灰败的二公主。

“劳您照料她一二。”司徒征将纪襄放在一张小榻上,对长公主说道。

长公主面露迟疑,她这才认出这是纪襄,觉得司徒征的话十分不妥当。毕竟,他和纪襄没有任何干系,既不是夫妻也不是表兄妹。

片刻后,她点点头道:“你放心去吧,若是见到我女儿,请你一定要救她,带她到我身边来。”

司徒征郑重应下,回头看纪襄。

她已经醒了,被长公主的婢女半扶起来喂水喝。司徒征走过去,道:“你待在这里,不准出去。你若再为救人冒险,你救谁我杀谁。”

语气并不重。

左右几人都听到了,却大惊失色。这般狂悖的话,竟然是司徒征说的?他和纪襄又是什么关系?

纪襄头晕眼花,呆呆地看着司徒征。灯烛的焰光给他的眼尾染上炫目的光。

二公主起初没听到,被身边人转述后,尖声喊道:“司徒征!”

司徒征对长公主再次行礼,道:“我对纪姑娘爱慕已久,之前不曾告诉过她。她孤身在外,还请长公主多加照顾。”

长公主点头,又再三叮嘱他若是看到萧骊珠,务必将她带回来。

说完,司徒征回身看了纪襄一眼,大步走了。

帐内的嗡嗡声顿时响了起来。

原本众人都在轻声议论纪襄退婚没多久就和司徒征有了勾搭,讥讽她水性。

如今一听是司徒征自己爱慕人家姑娘,再三托付长公主,而纪襄完全不知情,风向立即变了。

有的不耻司徒征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有的不耻他之前就看上别人未婚妻子,也有的羡慕不已

长公主心里乱糟糟的。她哪有心思管这些闲事,既怕去诛杀反贼的丈夫儿子会有不测,又怕下落不明的女儿遇害。

她定定站了一会儿,见这些贵女编排起司徒征的话已经十分不像样,大声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舜华,你坐下。”长公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听司徒征的语气是纪襄救了二公主。她没心情安慰一脸惶恐委屈的二公主,指了个婢女过去安抚。

她走到纪襄面前,轻声问她可有不适的地方,让医士过来。

那厢司徒征一出去,就率部往东赶去。

五皇子的作乱,算是他和皇帝意料之中。

必然会有这一天的。

但先帝驾崩当日,过继出去的前四皇子就起事谋逆。加之不久前还有肃王谋反被诛杀,皇帝若是先处死五皇子或是严密关押起来,那实在是太难看了。

简直是彻底不要皇家颜面了。

若五皇子起事,则将他诛杀。若他暂时没有反心,慢慢削减势力便是。

不料,五皇子的能耐比他们想得强些-

天光微微亮,远处的厮杀声已经停了。

萧骊珠从躲藏着的灌木后出来,舒了一口气。昨夜她心情不佳,独自骑马一路到了河边。

她对着朦朦夜色发呆许久,突然听到有巨大声响。厮杀声,惊叫声,马鸣声

这马不是她平常坐骑,一听到声音竟然自己跑了!

跑了!

骊珠郁闷不已,想了想还是继续停在原地,等事态平息后再回去。

她睁着眼睛坐了大半夜,头疼得厉害,才刚站起来,就不小心踩到一块尖石头,摔倒在地。萧骊珠扶着膝盖坐起来,脚腕疼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还是难受得紧,骊珠叹气,突然见远处来了几骑。

“还是萧兄说得对,不参与就无事!”

“是,现在回去收个尾正好!”

她瞪大眼睛,这几人带头的是她的丈夫韦坚和她的堂哥萧溏!她顾不上嫌恶他们的话,高声道:“我在这里!”

萧溏闻言,摆摆手骑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朗声大笑道:“原来是二妹啊!方才我随从报信说,大伯和大堂哥都不幸战死了,可惜啊,你母亲善妒,大伯也没有其他儿子。骊珠,你猜下一个成国公是谁?”

骊珠大惊,喊道:“你胡说 !”

萧溏笑着欣赏自己堂妹脸上的震惊伤心,对一旁的韦坚道:“韦兄,你不是说这个淫。妇偷情吗,趁此良机,何不教训一二?”

韦坚被友人鼓动,对骊珠又自卑怨恨许久,下马,咬咬牙冲到骊珠面前,重重抽了她一个耳光。

他还想再打,突然注意到她身后有一深深的坑洞,用力一脚将她踢下去。

骊珠掉进坑洞,身上剧痛无比,脑中嗡嗡,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疼。她隐约听见二人高昂的笑声远了,捂住脸。

她哥哥武艺平平,或许会受伤。但她父亲何等英雄,绝不可能死了。

但萧溏说的言之凿凿

她必须想办法出去,狠狠报复回去!

骊珠休息许久,身上的疼痛减缓之后,将头上一根金簪拔下,插在洞壁上,想要借此攀爬上去。

但这簪子根本受不住她的重量。

骊珠再次休息片刻,脚踝,脸都疼极了。她咬咬牙,轻轻地揉着红肿的脸,想着办法。

她的目光停留在几颗突起的石头上,再休息一会儿更有力气了顺着爬上去吧。她坐了许久,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救命!”

骊珠高声喊道,她在赌,来的是会救她的人。

她抬头,没一会儿,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半蹲着往下望。

这人似乎是谢侯!

她立即道:“谢侯救我!我是寿阳长公主和成国公女儿,裕华县主。”

谢宪微微挑眉,道:“县主抓住。”

他伸出自己的佩剑,见她迟疑,道:“县主放心抓住就是了。”

骊珠紧紧握住了剑鞘,被谢宪提上去,快到洞口时,谢宪道:“得罪了。”

他单臂放在骊珠腋下,略微用力将她整个人从坑洞里提了出来。

萧骊珠一瘸一拐走了一步,感激道:“谢侯救命之恩,我必会报答。”

谢宪略一颔首,目光在她的脸,裙摆,和脚踝上一转,道:“走吧。”

他将马牵过,平静道:“谢某冒犯县主了。”

说着,将萧骊珠提起来,放在了马上。他犹豫了片刻,也翻身上马。

萧骊珠在谢侯身后不太自在地捏着他的衣袍一角,道:“谢侯,我有两桩事想要请您帮忙。我堂哥说我父兄都已经战死,但他方才指使我丈夫打我把我踢到洞里,我不想让他继承爵位,您能帮我作证吗?”

谢宪放慢了速度听她说话,道:“好。”

“多谢!还有一事,我丈夫打我,您能帮我打回去吗?”骊珠愤愤道。

闻言,谢宪不由一笑:“我不擅肉搏,派个力大下属帮你。”

第94章

二人共骑一段路后,就遇上了谢宪的下属。

谢宪道:“县主坐稳。”

他下了马,立即就有一个下属让马给他。他和萧骊珠不远不近地并骑,骊珠想了想问他的下属:“你们知不知道成国公,他还活着吗?”

有一年轻士兵道:“知道,听说他肩膀受了伤”。

骊珠大喜,看向谢宪真诚道:“谢侯,多亏您路过救了我一命,请您先随我一道回去吧。”

谢宪颔首:“也好。”

几人一道骑马到了长公主夫妇的大帐,萧骊珠快步走进去,对坐着垂泪的长公主喊道:“娘!”

“阿珠!”

长公主欣喜万分,把女儿拥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脸上挨打的痕迹和身后的谢宪,不确定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宪向长公主行礼,并未解释。

“娘!你快让谢侯坐下,是他救了我!”骊珠从母亲怀抱里出来,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长公主咬牙冷笑,道:“好啊。”

她将在大屏风后歇息的成国公喊了出来,让他先招待谢侯。成国公自然对救了女儿的谢宪千恩万谢,谢宪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县主受伤,尽快处理才是。我先走了,国公不必相送。”

说完,谢宪朝屈膝行礼的骊珠点头致意,走了出去。他耳力好,走出去了也听到两句对话。

“你的侄子和你给女儿选的丈夫,你看着办。”

“夫人放心,趁乱将他们除了便是。”

谢宪凝眉,他答应帮的两个忙,第一桩成国公还活着,自然不用他帮。第二桩他想了想,叫自己一个下属去把裕华县主的丈夫痛殴一顿。

帐内,长公主爱怜地抱着女儿,让医士给她看伤。

骊珠焦急地问:“娘,昨日发生了什么?是谁这么大胆子?”

“小声些。”长公主“嘘”了一声,“是五皇子。”

骊珠皱眉,比了个斩首的动作,挤眉弄眼。

长公主催着丈夫尽快去除了欺负女儿的人,见他出去了,看到女儿的动作忍俊不禁,道:“被关押了起来,送回京城问斩。”

“到底发生了何事?”

长公主简略地说了,道:“最后是司徒征将五皇子围困在了山谷里,逼他投降。”

“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休整两日继续上路。”长公主安抚地拍拍她,“你哥哥还在外巡逻——对了,阿襄在我这里。”

骊珠揉了揉脸,问道:“阿襄是怎么了?”

“她脑袋撞到了树,在我这里歇息了一晚。起初人晕乎乎的,现在好多了。”长公主也不清楚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指指屏风后,简略地将她已知的说了一遍,“阿襄在那里歇着。”

骊珠蹙着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站起来,让婢女搀扶着去了纪襄休息的地方。

纪襄一大早就已经醒了,只是浑身酸软没力气,躺在榻上,将外间几句说得重的对话停了个清清楚楚。

好友互相问了几句,都心疼对方的经历,骊珠冷笑道:“二公主竟然是这种人!我以后绝不会再搭理她了。”

她看向苍白的纪襄,灵机一动道:“阿襄,你嫁给我哥哥吧!”

纪襄一怔。

骊珠道:“我先前的嫂子已经过世两年了,他们两个没孩子,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哥虽然比你大五岁,但长得不老不丑,你当了我嫂嫂后,我们还能常常一起玩。”

她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拍了拍手。

纪襄哭笑不得道:“你哥哥同意否,长公主同意否?”

“他们若是同意,你就同意了?”

纪襄缓缓道:“不。骊珠,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真的不了。”

“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算了,当我没问。”骊珠轻声道。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昨

日司徒征的话。

骊珠是听母亲转述的。听说时,惊讶地捂住了嘴。她所听说的司徒征一向克己复礼,甚至有些古板,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他真的怕纪襄出事。

纪襄闭了闭眼,道:“你一晚上没睡,快睡会儿吧。”

二人一道沉沉睡着了,直到下午醒时,听说了关于章序的事情——

他在五皇子的帐中被人发现,一条腿血肉模糊。

大帐里,新帝面无表情地听着章序的招供。

他什么都承认了,曾经有过借五皇子的手除去司徒征的意思,所以假意帮助五皇子,借他的人刺杀过司徒征一回。昨日他被五皇子请去,想了想还是不能谋反,不慎被五皇子的手下擒住,受刑。

他的神色也很平静。承认曾经和五皇子合谋过,甚至有刺杀新帝左膀右臂的行动。他可能回不到京城就被处死了。

皇帝看了旁边司徒征一眼,问道:“陆谨在京城?”

司徒征颔首。

“朕会立即安排人送你回京治腿。你们感情之事,朕管不着。你从前就是平乱的有功忠臣,这回既然能守住本心,日后再不要犯糊涂了。”

章序愕然,片刻后拖着伤腿跪下谢恩。

等他被抬出去后,皇帝微微叹了口气-

休整两日后,一行人继续浩浩荡荡上路。

纪襄一直和骊珠母女待在一处,这日她恢复了精神,借口要清点财物,回去找到了碧梧。

幸好,碧梧将她的行囊看得严严实实。她精心准备的东西都还在,纪襄松了一口气,让人去给骊珠传话,她一直和她们同坐马车逾矩,不回去了。

然而,经过五皇子叛乱后,侍卫日夜看守十分严密。

别说她一个大人,就是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没有任何能够出去办事的任命,一时也想不到任何借口,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纪襄突然注意到了自己今日的马车和谢家的不远。

纪襄有了主意,夜里和碧梧换了衣裳,让谢家仆从给谢方传话,约他悄悄见一面。

夜深人静,二人沉默地走到偏僻的地方。远处还有十余个士兵看着他们,但以为是幽会的小儿女,没有过来。

谢方道:“纪姐姐,你这段时日可还好?我一直寻不到机会问你,听说你退婚了”

“我很好。”她问候了几句之后,问道,“谢小侯,你们何日离京?”

谢方笑道:“我爹已经和陛下禀报过了,离开庭州太久,已有胡人发起小规模叛乱,我爹请求了尽快回去。陛下说要将军饷都发给我爹,回京后给我爹办一场大宴,犒劳将士。时间都定好了,我们到京城后第十日就走。”

“你想和我一起去庭州吗?”

纪襄以前浮现起她曾经听谢方描绘的北境。

它有最壮美的草原,野花如海。也有最寒冷的冬季,呵气成雾。

她摇摇头,道:“我有一事请你帮忙。”

纪襄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谢方愣在了原地,许久脸上才流露出一丝受伤,问道:“你宁愿独自隐居,也不想和我一起走?”

她心中一动,咬了咬唇,缓缓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谢方定定地看着她,年少俊美的脸根本不会掩饰表情,最终,他叹了口气道:“好。纪襄,我会永远记住你帮过我的。”

她哑然,二人沉默相对,许久后,纪襄屈膝,郑重行礼谢过。

翌日,继续如常上路。三日后,到达了京城。

皇帝初初回京,忙碌异常。作为他左膀右臂的司徒征,亦是忙得只能偷空睡觉。

饶是如此,纪襄在纪府里还是收到了来自皇帝的亲笔所书。

他说,她动用自己关系请出了秦公,让他知道了母亲死亡真相,帮他在皇帝面前更换奏疏。于社稷,于他,都是有功之臣。但因为种种考量,不会再让她担任御前文书。因裕华县主的父母亦是有功,所以他会在正式登基,封后,加封有功之臣后,一并将她们二人封为郡主,享郡主汤沐邑。

纪襄一笑。

她本来就不打算继续做新帝的文书了。何况,她背叛了先帝,皇帝即使再信任她,恐怕也心有芥蒂。

至于郡主她若是成了大雍真正的郡主,消失后得出动多少人找她?

她提笔写信,谢恩后想了想又补充道:“纪襄才干平平,但观所结交女子中,有不少才略出众者,并不逊色于朝中诸臣。陛下若能不拘一格提拔,是我辈幸事。”

纪襄装好信,让态度恭恭敬敬的宫人代为转交给皇帝手中。

她看着窗外的一树榴花,思绪万千。她父亲和继母知道她现在是县主,还和新帝新后,大公主等人交情甚笃,都对她十分和气,甚至恭敬。

易氏甚至让纪喻每天下学都来请她去正院用晚膳。

纪襄看着正朝自己跑来的纪喻,无奈一笑。

还好,她很快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这日,是谢侯一家离京的日子。

皇帝亲自率着文武百官,送谢侯出了城门。不得不说,这场面比先帝守灵的规模还要盛大。

纪襄在城外等到了中午,终于等到了谢宪和谢方。

谢宪朝她点头,道:“保重。”

他走到了离二人稍远的地方。

而谢方则是沉默了片刻,道:“你想好了?”

纪襄莞尔:“我很确信我想好了。”

谢方道:“纪襄,你若是改主意了,现在还来得及。”

他仰头看天,不去看纪襄的神色。

没一会儿,纪襄道:“珍重。”

谢方自嘲笑笑,也许他的求娶,从未让纪襄考虑过一丝一毫吧。他年纪太小,出现太晚她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他掏出自己的钱袋,拽过纪襄的手,将钱袋放在她的掌心。

纪襄惊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有银钱足够生活的。”

“你拿着,不然我不放心,我马上让人回去禀告说你跑了。”他威胁道。

他不会说,这是他父亲给他的,用来讨她欢心买礼物的银钱。

她道:“真的不用如此,我不用你给我银钱。”

谢方收回手,几步跑到了马边,飞身上马,一鞭下去立刻跑远了。

“谢方!”纪襄追了几步,看着谢方离去的背影。

烟尘滚滚,纪襄失落地看着谢家人以及谢家的军队都离去了。她站在树下,突然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停驻。

纪襄眯起眼睛一看,这是骊珠的马车!

她怎么来了?

纪襄心跳怦怦。

谢方留给她的仆从是个会赶车的女子,过来问纪襄是否现在要走。

她连忙点头,钻进了备好的马车。在将她送到目的地后,已经是天色灰蓝,近乎迟暮。

纪襄再三谢过,女子爽朗一笑,去追赶大部队了-

京城纪家里,广康伯和易氏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怨对方。

早知道纪襄和之前胆小拘束模样大变,在行宫里讨了贵人的好。别说她和未婚夫私会,就算和不是未婚夫的男人私会都不该管她的!

如今她对家人,除了对纪喻还有个笑模样,对他们都没个好脸色。

广康伯唉声叹气,若是能让纪襄在皇后面前美言几句,给他升官,给纪喻送去当小皇子或是亲王世子当伴读就好了。

易氏推推他,如今纪襄没了婚约,而宫里又对她如此看重,进宫当个妃子都大有可能。届时还只是送纪喻当伴读?

该是别人来讨好他们了。

但纪襄说了今日去裕华县主府上住,似乎不愿意和他们多待。夫妇俩又开始互相埋怨,悔不当初。

翌日,傍晚时分,纪襄还没有回来。晚膳时,广康伯疑惑道:“阿襄昨日可有说她何时回来?”

易氏道:“她没说。”

广康伯放下了筷子,迟疑道:“要不要去萧府问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听婢女通报,纪襄院子里的碧梧姑娘来

了。

她脸色煞白,道:“昨日姑娘和我说,让我傍晚去翻她的枕头底下,我看到了一叠信封。”

其中有一封是给她的。

姑娘说她不想留在京城,有她更想要去的地方。她说她已经是自由身了,让她多多保重。

甚至还给她留了银钱。

这些信,有留给广康伯的,有给裕华县主的,有给大公主的

碧梧和纪襄朝夕相处,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她其实隐约有感觉,她是心累,想走。

广康伯接过自己那封信,纪襄留下一封断亲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易氏凑过去一看,大惊失色。

只有纪喻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姐姐怎么了?”

没人理他,他就装哭。易氏回过神来,喃喃道:“你姐姐走了。”

纪喻哇哇大哭起来,嚷道:“我要姐姐!”

易氏愣愣道:“怎么办?她要去哪儿,我们要不要找人进宫说一声?”

“不管她了!”广康伯大喝一声,又注意到了碧梧手里信封上透露的“公”字。

他叹气道:“让我好好想想。”

第95章

纪喻仍在哭个不停,喊着“姐姐”。

但这时候,谁也没心情安慰他管他。

易氏愣愣地接过断亲书,字都认识,但看了好几遍才勉勉强强真正看懂什么意思。

广康伯颓然坐下,连连叹气。

纪襄骤然离家出走,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他看着站着的碧梧,不由气上心头,呵斥道:“姑娘要出去,你怎的不跟出去?”

“我要姐姐——”

碧梧看了哭得眼泪汪汪的小童一眼,解释道:“姑娘说了,不用任何人跟着。”

纪襄一贯如此,昨日她态度坚决,加之她说了去萧府不缺人伺候,所以碧梧也没执意跟着去。她道:“眼下总该派个人去萧府问问,姑娘是何时走的,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不行。”广康伯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纪襄不辞而别,还留下断亲书。这个不孝女!如果让别人知道,会怎么看他和易氏?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毕竟宫里还派人送过赏赐。若是再来,别人迟早会知道纪襄不见了。

必须要在没被人发现前,把纪襄找回来!

但他们又没有门路能让人去搜查

广康伯犯难,唉声叹气,看着纪喻喝道:“别哭了!”

碧梧心中纠结,也不知该不该让纪襄独自出远门。她捏了捏手里的信,道:“姑娘还给县主等人留了信,我要去送信。”

她屈膝行礼,告退了。

“站住!”广康伯叫住她,“不准去!”

门口守着的两个婢女立即拦住了碧梧,她转身怒道:“难道你们就当做不知道不管姑娘了吗?何况,姑娘已经将身契都给了我,我已不是纪府的奴婢,凭什么拦我?”

广康伯还要说话,易氏摆摆手道:“让她去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易氏,她叹道:“纪襄一个年轻姑娘,离家出走要是遇到拐子,不知道多危险,让县主帮忙找回来吧。”

屋内沉默了片刻,广康伯一挥手,让人放碧梧走。

碧梧错愕地看着易氏,没想到反而是平时对纪襄尖酸刻薄巴不得纪襄触霉头的继母会担心纪襄的安危。

她给易氏行礼,走了出去。碧梧回到榴照院,收拾了自己的行囊,走到侧门时,马车已经备好。

萧骊珠的丈夫在回京路上的五皇子叛乱里不幸死了。她父母都没有让她再回过韦家,一回京就直接将她带回成国公萧府。

碧梧被萧家婢女带到了骊珠的卧房外,婢女进去通报后,片刻后出来比手示意她进去。

骊珠正神色郁郁地坐在窗边美人榻上翻一本传奇故事,见碧梧来,问道:“是阿襄有什么事吗?”

碧梧沉默地将书信递上。

窗外花香漪漪,骊珠漫不经心地接过书信拆开,猛然坐直了,神色凝重起来。

“她什么时候走的?”

碧梧一愣,问:“您不知道吗?姑娘昨日出门的时候说的是来找您。”

骊珠立即看向一旁的婢女,婢女出去问了几句,回来回禀道:“县主,纪姑娘昨日没有来过。”

“什么?”骊珠惊讶地将书信又仔细看了一遍。

她难以置信地发呆了片刻,又问:“她有没有和你说过要走?”

“没有。但是姑娘之前和我说过以后放我自由的话,说她有另外想做的事情不用我服侍了。”

骊珠又问:“是什么时候说的?”

碧梧记不得具体日子了,道:“是在肃王谋逆后不久,也是她和”

她停下了话头,不确定萧骊珠是否知道司徒征的事情。

骊珠眼珠转了转,道:“我知道了,是她和司徒断绝关系后不久?”

这两桩事是前后脚发生的,骊珠记得很清楚。后来纪襄从没有再提过司徒征,她也没有问过。她想了想,又问:“后来司徒征和她见过面吗?”

“见过的,司徒郎君似乎是很后悔,很愧疚。奴婢猜他之前是惹姑娘伤心了,一直对姑娘道歉。奴婢问过姑娘是什么事,但她不愿意说,每次都是笑笑。”碧梧小声道。

骊珠喃喃道:“难道她是因为要躲司徒征?”

她咬咬唇,让人去找她哥哥说一声,立即派人去找纪襄。她也不知该不该让纪襄遂心如意,但独自离家实在是太危险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下定决心的,竟然瞒住了她们所有人!

在此之前,她感到纪襄前段时日有些沉默,她还当是因为婚事变化而烦心,没想到她竟然是想走

碧梧道:“姑娘给太子妃——不,皇后,大公主等人也留了书信,还请县主帮忙转交。”

萧骊珠点点头,示意她放下。

“要不要和司徒郎君说一声?”碧梧不确定道。

骊珠冷笑:“当然不说了。阿襄又没有书信给他,凭什么和他说?”

何况,阿襄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躲他才走的。

骊珠皱皱眉,司徒征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纪襄如此生气?

似乎也不是生气,而是想要彻底断绝关系,连有可能的在人多场合碰面的机会都断绝了。

甚至和她们所有人,都断绝了见面的可能。

她隐隐觉得纪襄厌烦的可能不只是司徒征,这个念头令她心烦意乱,站了起来,催问婢女有没有派人去找了,又让人备下马车,让碧梧跟着她去大公主府一趟。

先帝新丧,大公主亦是有不少事忙。二人等了许久,才见到疲惫的大公主。

大公主惊讶不已,捂住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和骊珠商议了半日,决定先找纪襄两日。

若是找到了一切好说,总不能看着她孤零零地离家。如果找不到既然她给皇后也留了书信,不介意让宫里知道,那就二人再一起进宫回禀此事-

日暮时分,夕阳以一种迫不及待之势西沉。宫城的紫宸殿内,司徒征已经在宫里忙碌三日,正要告退,皇帝身边的杨内监来禀告,陈淑妃想见司徒征一面。

回京后,五皇子和他余党都被关押,等着斩刑。他母亲陈淑妃是先帝嫔妃,也没证据参与谋逆,只是软禁在了宫中。

皇帝若有所思道:“陈氏真有本事,被软禁了还能传出消息来。”

只是这消息是传到了他面前来。

司徒征一笑:“有何可见?她是想承认曾经重金贿赂仙泉寺高僧把我赶到了南方,还是要承认她在我回京船上刺杀过我?”

皇帝哈哈大笑,片刻后笑着摇摇头。他道:“现在就让她病逝早了些,过段时间吧。”

司徒征颔首,没有应话。

君臣二人又随口说了几句,杨内监殷勤地送司徒征出了殿门。

无边暮色里,司徒征微叹了口气。回京后必办的事宜总算暂时结束了,他思绪一转,就看到了护卫在宫门焦急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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