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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1 / 2)

第131章

萧衔蝉嘴角一抽,连忙摆手:“等等!老大、仙男,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且,您看它们——”

她指了指自己顺手带进来的大黄和狸花猫,还有窗外探头探脑的四眼铁包金、橘猫、小兔,还有正在慢吞吞爬过来的小乌龟。

“它们也听到老大的秘密了呀,难道也要和它们结婚吗?”

大黄闻言,特别欢快地变成人形狗脸的模样:“我愿意和老大结婚!”

小猫小兔们也个个变成人形,但都顶着原型脑袋,纷纷说:“我们也愿意和老大结婚!我们一起结婚吧!”

萧衔蝉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脑子一下就想到无数不健康的东西:“群……群那个p……”

“什么?”白衣人没听清,他愉快地决定,“我觉得你们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一起结婚吧!”

毛茸茸们眨着纯洁的眼睛,乐开了花。

“真的吗?真的吗?”

“听说人们成亲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了!”

“太好了、太好了!”

萧衔蝉:“……”

她痛苦地捂着眼睛,深觉自己肮脏的思想与这里纯洁的环境格格不入。

白衣人满意地点头:“甚好,今日便在此地,我们四……五、六、七……”他数了半天,“我们十人,共结连理。”

毛茸茸妖怪们集体欢呼起来,小乌龟终于爬过来了:“什…么…”

在萧衔蝉绝望的神色与其他修士看热闹的表情下,红布盖到破损的瓦片上,黄土路旁用石头镇红纸,整个恶人村顿时红彤彤的,喜气洋洋。

谢无柩与金不禁几人将绘有阵法图的那张纸研究了许久,他剑指凝光,在被劈开的缝隙上方悬停许久,终于找准阵眼所在。他深吸一口气,一道剑光稳稳劈入阵法西北角的生门上。霎时间,幽蓝色的光芒如水波般在阵法纹路上流转开来,整个传送阵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成了。”谢无枢声音平静,迫不及待地跳入缝隙。

“诶!好歹先给自己加几个护身符吧。”

“他这么着急做什么?”秦含玉忍不住问道,手按在刀柄上,也随即跳下去,“师姐现在可是元婴期。”

谢无柩这么急切做什么?瞧不起师姐?

秦含玉“嘁”了一声,摸摸盘在肩膀上的小黑。

几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在蛛网般的阵法中消失了。

谢无柩再睁眼时,已经来到了一条黄土小路上,传送的眩晕感尚未消散,刺眼的阳光就让他眯起了眼。他手中的青蚨母印亮了,谢无柩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顺着子印的方向飞奔过去。

明五娘纳罕不已,十方法会谢无柩暴露身份后,听大师姐说起过这位千年前名扬天下的九州第一剑,听说他翩翩君子,为人进退有礼,后来又一人一剑连屠三门。如今这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自从萧衔蝉在他眼前被黑影吞噬带走,谢无柩的表情就一直紧绷,心道“她向来心软又莽撞,做事全凭一腔热血。此去元凶老巢,不知会看到怎样一个备受折磨的她……”

心事重重,谢无柩已来到青蚨子印处,两方青蚨印相遇,亮光大盛,随着谢无柩的步伐,青蚨子印便如同感应灯般接连亮起,谢无柩顺着子印,看到了一处简朴村庄。

眼前的景象让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裂痕——

村子里家家户户饰有红布,中央的空地上张灯结彩,萧衔蝉穿着大红嫁衣站在正中,脑袋上还挂着个用野花编成的花环。

而她手里,竟然牵着八条铁链,每根链子那头都拴着只盛装打扮的妖怪,那些妖怪的脖子上带着铁项圈,看起来就像一场爱死爱慕爱好者们组织的露天群p。

萧衔蝉一脚踩着石头,右手一挥:“不是我吹,我在外面,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们以为同时与九个人成亲我就会害臊?我不害臊,我就是享受!我外面的三夫四侍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又有新兄弟……”

秦含玉突然摩挲了一下胳膊,怼了怼金不禁:“二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

她“嘶嘶”吸气,贴心地将小黑塞进衣服里,怕突如其来的降温冷着它,小黑好像的确怕冷,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金不禁看看场上的萧衔蝉,再看看旁边散发冷气的谢无柩,心底突然生出个想法,他情不自禁的“诶呦”了一声。

这声音吸引了正在参加婚礼的所有人注意力,众人看过来,只见一群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此地。

被掳掠而来的修士们尚且平静,修为不到家、蜗居在恶人村的妖怪们瞬间慌乱起来。

谢无柩无视那些想扑过来的妖怪,一步步向萧衔蝉走去,每踏出一步,脚下的黄土便无声龟裂,细碎的沙石簌簌滚落,仿佛承受不住他周身散发的寒意。

萧衔蝉终于察觉异样,转头时花环歪斜,几朵小花簌簌掉落,瞬间被谢无柩接住。她眨了眨眼,刚想问他们这么来了,便发现谢无柩已站定在她面前,神色莫名,阴影笼罩而下。

“三夫四侍?新兄弟?”谢无柩轻声重复着她方才的话,嗓音寒得像淬了冰,眼睛如一把利剑,扫过夹住尾巴的大黄、拱背炸毛的狸花猫

、瑟瑟发抖的小白兔等妖怪,“他们哪位是你要纳入后宅的?”

大黄即便害怕,但还是硬气道:“我们都是……不是,你谁啊?问这些做什么?你是她的什么人?大房?”

谢无柩:……

萧衔蝉想解释几句,却碍于谢无柩此时的状态,不敢轻易开口。

总觉得谢无柩下一秒就要杀人了。

围观的人都发现谢无柩脸黑得吓人,齐刷刷打了个寒战。

倏尔,谢无柩冷笑一声:“你呢?你又是她什么人?”

大黄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有眼难道自己不会看,他理直气壮道:“我是她的狗!”

谢无柩:……

萧衔蝉几度试图张嘴解释这诡异的话,可是两张嘴唇都快扇出风了,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嚯——”

“漂亮!”

金不禁与秦含玉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端的是幸灾乐祸,眼睛中流出一段弹幕:“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要是现在有瓜子,他俩能当场磕起来。

花沸雪无奈地摇头,刚想上前解围,被明五娘拉住:“别啊花道友,我想看他们打架,啊不,解开误会,没想到萧道友有这样的爱好,啧啧啧……”

萧衔蝉现在正是生无可恋,仰头望天,风评被害,风评被害啊!

谢无柩深呼吸一口气,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转向萧衔蝉:“解释。”

萧衔蝉无奈地拎起手中的八条铁链,链子在地上拖出几条痕迹:“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链子哗啦作响,小兔妖被拉了一个趔趄,红着眼说:“轻点。”

“哇哦!”金不禁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

萧衔蝉恶狠狠瞪过去,总有一天她要撕烂他的嘴!金不禁不以为意,摇头晃脑地挑衅。

谢无柩闭了闭眼:“我不是在问链子的事……”

萧衔蝉身后,反应慢半拍的小龟妖听到“链子”二字,认真解释道:“人类成亲都要牵红绸子的,而且但凡有家的小动物都有项圈,我们用链子代替红绸子,再带上项圈,从此我们就是有家的妖怪了。”

“铁链比红绸结实多了,而且每根链子上都刻了名字呢!”

几个小妖怪七嘴八舌道,说着还骄傲地晃了晃自己那根刻着“最爱大黄”、“最爱兔兔”字样的链子。

谢无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手握成拳,骨骼嘎吱作响,萧衔蝉真怕他把自己的骨头捏碎。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心虚地撇过头,打从看见谢无柩,她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有点心虚……

等等!她心虚什么?大女人在外总有些场面上虚情假意的应酬,他应该体谅才对。

嘶,这话听着有点渣啊……而且怪怪的,好像……好像他们俩有点什么似的。

萧衔蝉心中的话转过了几番,谢无柩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低头转来转去,又抬眼看了他一下。

发现谢无柩一直盯着自己,萧衔蝉欲哭无泪道:“你还想听什么呀?”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成亲?”谢无柩艰难地加上“们”这个字。

“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吗?”

大黄立刻委屈地插嘴:“明明是你自己答应老大要当我们的新娘汪!你还说最喜欢被毛茸茸包围的感觉,把我们村子里所有猫妖狗妖兔妖鸟妖摸了个遍!”

谢无柩的目光更冷了。

“那是因为——”萧衔蝉抓狂地跺脚,“你们老大非要给我讲他从前的事,逼着我成亲与他立下夫妻誓约!”

“你是被逼的!”谢无柩仿佛一个在寒冬冻了很久的人突然得到一捧火一样,脸上的寒霜霎时化了,然后又迅速回冷,“是谁?谁如此不知死活?!”

就在谢无柩寒冷目光扫过围观的所有人时,一道白影骤然从人群边缘暴起。

那白衣人原本静静站着看好戏,此刻却化作一道刺目寒光直袭金不禁后心。金不禁正摇头晃脑地冲萧衔蝉做鬼脸,忽觉脊背发凉。

“二师兄小心!”萧衔蝉的尖叫与刀光破空声同时响起。

金不禁仓促侧身,衣襟仍被凌厉法术撕开一道裂口,若非秦含玉就在他身边,一刀挡住攻击,他早就被重伤了。

他踉跄后退,手中算盘“唰”地旋转,算珠似流星雨般打向白衣人:“这位兄台,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打我做甚?”

萧衔蝉急急赶去帮忙,白衣人见状,委屈道:“甘翠眠,你已是我的妻子,怎么帮着外人?”

“甘翠眠?”谢无柩低声道,疑问之情毕现。

萧衔蝉道:“此事说来话长。”

她忙将白衣人说与她的事情在飞讯密域告知所有人,金不禁听了,更是委屈:“这位老大,我又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追着我打是白费力气。”

“胡说八道!”白衣人怒喝,“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你就是丹炉!当年你得罪了太子殿下,被整个仙界孤立,你见我下凡,便想打小报告,重获上层青眼。”

“不是,你有病吧!”金不禁一边与之对打,一边连连后退,“你说的那些跟我毫无关系,老子是土生土长的蓬莱岛人。”

萧衔蝉心道,白衣人虽然行事如同稚子,修为不明,然而到底是仙界之人,有法宝傍身,他们这么多人格挡,竟也一时奈何不了他。

眼看白衣人术法如万箭齐发,打向周围,秦含玉以重刀挡身,却有一道术法觑空擦过刀柄,在她手上留下一道深痕。

窝在她衣服里的小黑见状,倏地笔直飞出,小黑豆眼瞪得溜圆,一口咬在白衣人的虎口处,把个白衣人咬得连连甩手,一时踉跄跌倒,兜帽震落,他周身突然泛起一阵扭曲的灵光。

原本高大的身形如水中倒影般晃动,骨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宽大的白袍瞬间松垮下来。

灵光散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显露在众人眼前,她杏眼怒睁,脸颊还带着婴儿肥,此刻却满脸倔犟,要哭不哭,虎口处两个细小的牙印渗出血珠,宽大的白衣像麻袋一样罩在她身上,衣摆拖在地上沾满尘土。

萧衔蝉愕然地张大嘴巴:“你……你……”

九州第三杀手、行客路的心腹大患、在离垢兴风作浪的恶人头头,竟然是个小姑娘?!

第132章

小姑娘跌坐在地上,宽大的白袍像一团雪堆般裹着她小小的身子,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你们欺负人!你就是金童,你身上有丹炉的味道!你也帮着他们欺负我,说话不算话!”

她指着金不禁和萧衔蝉,说话颠三倒四。

金不禁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算盘珠子都忘了收回来:“小祖宗,我真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个人……不是,妙妙,她到底要找谁啊?”

萧衔蝉耸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认准了金不禁。

“你我都是同一天被天工打造出的,你名金童,我名银童。”银童抽噎着打断他,“三千年前九州七夕节,我在瑶池边跟你说我要下凡玩的!”她抹着眼泪,袖口沾满了尘土,“结果你得罪了太子殿下,自己先跑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天庭挨骂……”

谢无柩的竹剑一挥,背到身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金不禁,后者正抓耳挠腮,突然身形一僵。

在结香梦境中时,他好像做了一个梦,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滚烫的丹炉、仙雾缭绕的宫殿、还有一把总爱叽叽喳喳的扇子……

“等等!”金不禁按住太阳穴,“你说我是……丹炉?”

银童的哭声抽噎着停下来,她睁大红肿的眼睛,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你……你想起来了?”

“不是,我……”金不禁话到嘴边突然卡住。

他隐约看见记忆深处,自己救下一个华服少年,他自此与那人成了朋友,然而,做朋友一事其实只是他一厢情愿,其他人都以为他在挟恩图报,人们冷笑着踢翻丹炉,四周仙官们的窃笑声像针一样扎来……

“你不就是想要太子殿下赏赐吗?”华服仙人冷笑着将一把灵石砸在丹炉上,叮叮当当的声响刺痛耳膜。

“这么多灵石、法宝够不够?”仙官们围成一圈,戏谑的眼神像刀子般剐着他。

“有点自知之明,别再来了!”有人一脚踹翻丹炉,他叮铃桄榔,自云雾缭绕的玉阶上滚下。

记忆中的每一道声音都化作实质的疼痛,金不禁痛苦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头皮。

他看见自己——那个叫金童的丹炉,日复一日地驻扎在偏僻的炼丹房,与其他同一批次被制造出来的成百上千个丹炉一样,只知机械地重复烧火炼丹的动作,这样枯燥无意义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二师兄!”

萧衔蝉与众人担心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被

金不禁周身突然爆发的灵力震开。

谢无柩及时扶住她,目光凝重地看着跪倒在地的金不禁:“前世记忆在强行苏醒。”

天衡自在功法化作一抹柔和的灵光,将金不禁团团包围。

“太子殿下根本不喜欢你!”银童突然尖叫,“你以为帮过他一次就是朋友了?他们背地里都说你是’不安分的破炉子‘!”她越说越激动,小小的身子直发抖,“其他丹炉都排挤你,说你……说你想攀高枝……我劝了你那么多次,你就是不听。”

金不禁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溅在黄土上格外刺目,他颤抖着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血迹,这具凡人的身躯,正在承受不该承受的前世记忆。

他从南天门一跃而下,身体被罡风撕碎,但神魂却阴差阳错进入一只海马的育儿袋,成了那只海马和人的孩子。

萧衔蝉慢慢松开攥着铁链的手,她看着金不禁逐渐苍白的脸色,终于确定,银童的话并非无的放矢,二师兄前世的身份真的不一般。

“后来我好久没看见你,在我跳下南天门时,看见你追着我跳下来了。”银童的声音低下去,“你这不就是想捉我回天,讨好上面?”她攥紧衣角,指节发白,“我先下手为强有什么错?”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你捉拿回天庭,更没想过要得到上面的青眼。”金不禁缓缓蹲下身,平视着银童泪痕斑驳的小脸,声音变得异常认真,全无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年我跳南天门,不是为了抓你,而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

银童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抬起泪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金不禁:“可、可是上界仙人说……”

金不禁挑眉:“上界仙人告诉你我要抓你?”

银童点点头。

“他们骗你的。”金不禁嗤笑一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遥远,“天庭那个地方……每天被其他丹炉排挤,被仙官们嘲笑是不知好歹的器物,连走过回廊都能听见窃窃私语……我怎么会回去?”

银童盯着金不禁,似是在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记得那个总爱在背后说我闲话的丹炉吗?还有那些故意把我摆在下风口,让烟灰呛我的炼丹童子,总是成群结队笑话低阶小仙的鹤仙……”金不禁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个地方,我受够了。”

萧衔蝉与秦含玉、花沸雪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她们从未见过玩世不恭的金万两露出这样疲惫的神情。

“那天我听见太子说,他从未当我是朋友,觉得我救下的那件事是我算计好的……”金不禁垂下眼睛,“我思考了很久,这样的地方不是我想要生活的地方,正好你也偷偷下凡了,给了我离开的勇气。”

银童慢慢松了一口气:“所以你跳下来是为了离开天庭?不是为了抓我?”

“我那个时候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抓人?”金不禁苦笑着摇头,“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骗你……你说有上界仙人告诉你,我是为抓你而来?哪个仙人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银童挠挠脑袋:“一个月前,有个仙人给我托梦,告诉我你是为缉拿我而来,若我不想被司法仙官剔掉仙骨,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将功补过。至于是谁……”

银童仔细思索良久,终是摇摇头。

“梦中白蒙蒙一片,我看不清他的脸。”

金不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他中指与拇指勾成一个圈,狠狠地在银童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嘣:“蠢死了,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先不说这些了,去看看其他人吧。”

银童怒目而视,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另一边,萧衔蝉见二师兄与银童解开了误会,便不再操心这件事,与同门们为那些被掳来的修士检查身体,他们体内还有一点残余的蚂蚁妖的毒素,花沸雪灵力化针,仔细探查着每个人的经脉状况。

“幸好,都只是些皮外伤。”花沸雪收起药囊,松了口气,“妖修们似乎并未真正伤害他们。”

萧衔蝉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躲在角落、眼神怯懦的猫猫狗狗们,突然问道:“银童,你们为何要起’恶人村‘这个名字?我看你们从未真正害过人。”

“因为我本体是鹅毛扇啊!”银童抬起头,小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她一转身,身上的白衣不知何时变出来一层光华灿烂的白羽,“原本是鹅人村,不知怎的,被大黄他们传来传去就成了’恶人村‘。”

放下一桩心事后,银童放松多了,她跳到萧衔蝉身边的大石头上,白袍随风飘动。

“后来我想着九州歧视妖修,我将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妖聚在一起,总得取个狠毒点的名字震慑外人,恶人村就恶人村吧。”说着说着,她的小脸越来越得意,“你还真别说,自从取了这个名字,我们在外行走报上名号时威风多了!”

萧衔蝉略一沉吟,突然有了主意。

她抬起手,手腕上的珠串里串了一片龟壳,上面刻着复杂的铭文:“既然如此,你们可愿在山海遗境的生活?”

“山海遗境?”

猫猫狗狗兔兔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就是那个灵气丰沛的山海遗境?”

“若是能在那里修炼,可是大有裨益!”

“可是山海遗境入口神秘,每年十方法会时才开启一会。”

银童犹豫了一会:“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你能找到山海遗境吗?”

萧衔蝉便利落地摧动铭文,不消多时,一方金轮旋转打开,露出灵气充盈、草木茂盛的山海遗境,她直接飞身而入,没一会儿就带出来一个人。

谢无柩见来人,忙恭敬行礼:“归族长安好。”

归玳点头:“许久不见,二位安好。”

归小满从归玳身后蹿出来:“咦?你的身体恢复了?竟然用天乩石重塑丹田,萧衔蝉,你也太宠他了吧。”

她哼哼唧唧不满道,总觉得自己的天乩石没有被用到刀刃上。

“什么宠不宠……”萧衔蝉尴尬道,连忙岔开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她扶着龟族族长归玳,指着这里的妖修们道,“能否请族长帮忙安置这些妖修?”

归玳没有异议,欣然应允:“山海遗境广袤无垠,正缺些热闹。”

妖修们闻言,纷纷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一只兔妖怯生生地问:“真、真的可以吗?”得到肯定答复后,欢呼声顿时响彻山谷。

夜幕降临,众人围着篝火欢聚一堂,归玳带来了珍藏的灵酒,好美酒的秦含玉早喝醉了,被萧衔蝉扶着回屋,再出门后,看见明五娘正一个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下。

“怎么了?你不是也挺喜欢热闹吗?”

明五娘望着与妖修们打成一片的蓬莱岛几人,轻声道:“行客路虽已是九州最不歧视鬼妖魔的门派,可我……还是难免存了些偏见。”她摩挲着酒杯,面露愧色,“不瞒你说,当初你暴露妖身时,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是包藏祸心,潜伏在九州伺机而动。”

萧衔蝉笑嘻嘻的,一点

儿也不生气,脑袋上弹出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现在知道妖修们有多可爱了吧?”

远处,银童正与金不禁碰杯,突然听他说了什么,于是眼睛转来转去,扫视全场,大喊起来:“什么?萧衔蝉,你给我出来,你竟然敢骗我!你根本不叫萧衔蝉!”

酒过三巡,欢笑一夜的人与妖们都醉醺醺的。

金不禁摇摇晃晃地向空屋子走去,他脚步踉跄,醉眼朦胧间,似乎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一个模糊的黑影,他眨了眨眼,那黑影突然靠近……

第二天,秦含玉被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唤醒,准备开始百年如一日的打坐。

她伸着懒腰走出茅屋,突然脚步顿住,村口那里趴着个人,正是金不禁,一动不动。

“二师兄,醒醒。”秦含玉无奈地走上前,推了推趴在地上的人,“别在这儿睡……”

她的手碰到金不禁身体的刹那,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手底下的这具身体触感太过僵硬,就好像……一具尸体。

秦含玉面色大变,声音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几下,终于喊出声来:“不好了,快来人,二师兄他出事了!”

第133章

秦含玉的尖叫声划破清晨的宁静。

萧衔蝉第一个冲出来,睡意全无:“怎么了怎么了?!”

但见小师妹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视线一动不动钉在一处地方。

萧衔蝉循着小师妹的视线看去,只见金不禁面朝下,静静地趴在地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但他的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僵硬姿态,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不可能……”萧衔蝉僵在原地,好似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被镀了一层虚幻的影,“不可能……”她喃喃着踉跄扑过去。

花沸雪如一阵旋风,手指颤抖地探向金不禁的颈侧,良久,他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没有脉搏,没有温度,就像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魂魄……魂魄也找不到了……怎么会这样?”

他声音干涩,不敢说出那个最坏的猜测。

仅仅一晚时间,就在几个时辰前,与他们载歌载舞预备回家的二师弟,他怎么会魂飞魄散?

谢无柩不知何时已站在萧衔蝉身后,手掌轻轻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向来从容不迫的他此刻面色惨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种难以言述的死寂环绕着蓬莱岛四人。

“不可能……昨天还好好的……一定是金万两在恶作剧!”萧衔蝉猛地扑过去,死死抓住金不禁的肩膀摇晃他,“你给我起来,这个玩笑不好笑!”

金不禁身体如钢板一样,脖子僵直。

轮回珠在她的丹田里渐渐浮现出来,急速旋转,一道灵力疯狂地涌入金不禁胸口。

“神魂不灭,轮回不息。天刑地律,听吾敕令。魂兮,归来——”

珠子在丹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冥河之水绕着金不禁转了一圈,却没有任何魂魄应召唤而来。

“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连魂魄也找不到?”萧衔蝉瞳孔骤缩,不甘心地又抬起手,“魂兮,归来!”

轻风卷起尘土,此间寂静无声。

银童跌跌撞撞地跑来,小小的身子直接跪倒在金不禁身边:“金童!”她颤抖的手刚碰到金不禁的衣袖,突然惊叫一声缩回手。

金不禁的身体开始泛起淡淡的金光。

“这是……”明五娘倒吸一口冷气。

在众人悲痛欲绝的目光中,金不禁的身体逐渐虚化,轮廓变得模糊,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嗡”的一声轻响,他的身躯遽然消失,原地只剩下一尊三尺高的鎏金丹炉。

丹炉通体金色,炉身上刻着繁复的云纹,篆有四个小字——金吾炼星,四足稳稳立在地上,炉盖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肚腹里面的炉火就要掀翻炉盖冲出来。

银童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丹炉上:“这是金童的本体!”她哽咽着抚过炉身上熟悉的纹路。

秦含玉死死盯着丹炉,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揪住银童:“是不是你搞得鬼?”

银童被秦含玉揪住衣领,小脸涨得通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拼命摇头:“不是我!我们已经解开误会了,我怎么会害死他!”

萧衔蝉仍跪在丹炉前,双手死死按在炉身上,丹炉中似有一簇火苗,她的掌心感受到温度逐渐上升,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炉中,轮回珠在丹田内疯狂旋转。

火苗在炉膛时明时灭,脆弱的好似一口气就能吹灭它。

“等等……”她突然睁大眼睛,“我感应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他的魂魄还在!”萧衔蝉的声音干涩,手指微微颤抖,“就是这簇火苗!”

“他不是魂飞魄散……是重伤后自动变回原形养伤!有人重伤了他!”

谢无柩单膝跪在丹炉另一侧,修长的手指轻触炉壁,向来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动:“的确如此,是天衡自在功法护住了他的心脉,在他即将丧命时为他留下一线生机,让他变回丹炉本相。”

花拂雪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所以……不禁只是这一世的肉身死了?”

“嗯。”萧衔蝉点点头,终于松开紧咬的嘴唇,“但是他的神魂受了重创,需要时间恢复。”

银童挣脱秦含玉的手,扑到丹炉前,小脸贴在滚烫的炉壁上也不觉得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祸害肯定遗千年。”她的眼泪在炉身上留下一道道水痕,突然想起来什么,“那个混蛋仙人……一定是他干的!他先怂恿我杀金童,见我没有动手,便自行杀了金童!”

明五娘蹲下身,她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现在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这尊丹炉。”她看向萧衔蝉,“需要什么药材辅助恢复吗?”

萧衔蝉摇摇头:“他变成了丹炉,与人不同,没了肉身,其修复之道自也不同。”她抬头看向众人,红肿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神采,“我们轮流守着,等他醒来。”

明五娘犹豫道:“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花沸雪见师弟尚有一线生机,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从容,但微红的眼圈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他安排道:“我们带着不禁回家,师尊肯定有办法。”

秦含玉道:“那伤了二师兄的元凶呢?不找了吗?”

花沸雪摇摇头:“先回家再说。那人能在一群修士中来无影去无踪,重伤不禁,可见其修为之高,我们不是对手,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丹炉微微震动了一下,炉盖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仿佛金不禁那熟悉的、没心没肺的笑声。

萧衔蝉与秦含玉点点头,赞同大师兄的话,几人迅速收拾好行礼,秦含玉要驱使小黑时,却见它蜷缩着睡得正香,一呼一吸间还有些酒气,她想起昨晚小黑一头扎进酒缸里,便不叫醒它。

花沸雪抛出凌云舟,核舟见风便长,恶人村所有村民除了银童,昨晚都被归玳带回了山海遗境,剩下被掳掠而来的修士则坐上明五娘的八荒战鼓。

明五娘道:“诸位一路顺风,治疗金道友若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不要客气。”

萧衔蝉几人感激地抱拳,两拨人就此告别。

几人驾驭着凌云舟离出恶人村,自云海往下看,只见小小村落突然扭曲变幻,银童站在小舟甲班上,小手一挥,整个恶人村如同水墨画般褪色消散,最终化作一根洁白的鹅毛飘回她掌心。

“原来这是你用扇羽造的秘境呀。”萧衔蝉诧异地挑眉。

银童把玩着那根羽毛,露出几分得意。

凌云舟穿行在万丈高空之上,四周云海翻涌如雪,金色的晨光穿透薄雾,将云层染成绚丽的玫瑰金色,远处几座赤红山崖若隐若现,在阳光下宛如朱砂般绚烂。

舟侧偶尔掠过几只离垢特产的红隼,羽翼带起细碎的金粉,身形迅速如利箭。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风席卷而来,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小小的凌云舟如一片坠入沧溟的落叶,风雨飘零。

萧衔蝉连忙与众人合力稳住小舟,蓦地,一阵战鼓声由远及近。

“咚咚!”

翻滚的墨云不断蔓延、扩大,随着凌云舟靠近,众人才看清,那环绕在天穹之上的黑云其实是无数金甲天兵列阵而出。

长戟如林,寒光凛冽。

“咚咚!”

战鼓声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

为首的天将脚踏雷云,法相顶天立地,大如山岳,声如洪钟:“奉天帝敕令,诛杀叛逆!”

声波阵阵荡开,几乎掀翻小小的凌云舟。

刹那间,祥和的天幕被肃杀之气撕裂,萧衔蝉四周的空间仿佛凝固,连流动的云气都冻结成冰。心中的警笛声几乎炸破耳膜,如果她现在是原型,后背上的毛一定层层炸开。

秦含玉嘴角抿成一线,双手把住且停侯,小黑

蛇从她袖中惊醒,警觉地竖起脑袋。

花沸雪立刻催动凌云舟的防御阵法,谢无柩手握竹剑,剑气凛冽。

“尔等叛逆,速速伏诛!”

天将之音传遍九州,九州之上,所有凡人被吓得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修士们激动地仰头看天,这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仙界天使,他们期盼多靠近天将一点,好有机会获得仙人的青眼。

萧衔蝉一步跨出,来到甲班上,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直视那如山岳般巍峨的天将法相,眼中毫无惧色:“你口口声声说捉拿叛逆,今日倒要问问,我们谁是叛逆?我们做了什么叛逆之事?”

天将的法相微微俯身,那张巨大的面孔几乎贴到凌云舟前,鼻孔中喷出的气息化作雷霆:“尔等鼠辈,盗窃天界至宝轮回盘,罪该万死!今日交出轮回盘,本将留你们全尸!”

“放你爹的屁!”萧衔蝉气得破口大骂,连形象都顾不上了,“这轮回珠是我偶然间所得,何时成了你们天界的至宝?”

丹田内轮回珠感应到主人怒气,骤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

天将闻言大怒,手中长戟猛地一挥,带起万丈雷霆:“大胆!竟敢辱骂本将!轮回盘乃天帝执掌六道轮回之宝物,数千年前失窃,今日感应到气息才追查至此!你们若交出轮回珠倒还罢了,若负隅顽抗,少不得让你们尝尝本将的厉害!”

萧衔蝉几人严阵以待。

那天将见他们区区几个修士,竟敢不引颈就戮,狞笑着取出一颗流转光芒的宝珠:“你们既有取死之道,便让你们尝尝轮回珠的厉害!”

轮回珠?萧衔蝉一愣,如果是轮回珠的话……

未等天将催动,那颗轮回珠突然剧烈震颤,挣脱他的掌控,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向萧衔蝉,她下意识伸手,宝珠稳稳落入掌心,与她体内的那颗瞬间共鸣,没入丹田中。

轮回珠这副不值钱得倒贴样子好有一比——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让这片压抑的氛围凝滞了几分。

“这……”天将目瞪口呆。

萧衔蝉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六枚轮回珠在她丹田里旋转,迸发出令天地变色的威压。

天将脸色骤变,巨大的法相因暴怒而扭曲:“大胆!”

他暴喝一声,手中长戟卷起万丈雷暴,朝凌云舟当头劈下,霎时间,天地失色,雷霆如怒龙狂舞,云层被撕开狰狞的裂痕。

“结阵!”

花沸雪厉喝一声,与秦含玉、谢无柩和银童合力,凌云舟防御大阵瞬间亮起刺目光芒。

天将双目赤红,法相再度膨胀:“本将要你们灰飞烟灭!”第二戟已然蓄势,比先前威势更盛十倍。

想仙帝在令他下凡捉拿叛逆时曾有叮嘱:下界之人恐已有轮回珠助力,轮回珠为轮回规则化身,不可与仙器相提并论,其蕴含力量之大,非常人能想象,故而将天界仅有的一颗轮回珠赐予襄助。

可现在,他才拿出天界仅剩的至宝,那至宝自己就颠颠儿跑向敌人了,天将深觉难以与仙帝交代。

为今之计,只有倾尽全力歼灭面前这群蝼蚁。

随着天将一声令下,云端之上的战阵骤然变幻,十万天兵同时结印,整片苍穹顿时化作沸腾的金色熔炉。黑云衬得金光交织成天罗地网更加刺目,战鼓声震碎流云,兵戈之气凝成实质,在天地间刮起锋利的金属风暴。

那攻势尚未及至,恐怖的威压已让方圆千里的城池高山开始崩塌。

凌云舟四周浮现出蛛网般的空间裂隙,狂暴的灵力乱流将云海撕成碎片,天兵天将的攻击迸发出的金光,将团团墨云映照得比正午骄阳还要刺目百倍。

萧衔蝉一人站在甲班上,身形伶仃,看起来不堪一击之力。

她的眼瞳中泛起金色光轮,嘴唇轻启,如同说着亘古不变的真理般。

“道劫同湮——”

她清喝一声,双手结印,刹那间,以她为中心,八道金印旋转展开,将整艘凌云舟笼罩其中,金印上流转着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天兵天将的攻击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却在触及金印的瞬间消弭于无形。雷霆炸裂,火光冲天,却无法撼动那层看似薄如蝉翼的金印分毫。

“不可能!”天将目眦欲裂,“区区下界修士怎能驾驭轮回珠!”

萧衔蝉立于舟首,双瞳已完全化为金色。她缓缓抬手,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金印随之扩张,霎时间,此间天地倾覆,风火过境,所到之处,天兵天将如遭重击,纷纷吐血倒飞。

“滚回你们振音。”

她的声音不再似往常,而是带着某种亘古的回响,金印骤然凝聚,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直冲云霄,将漫天乌云撕得粉碎。

光芒散去,天空已恢复清明,那些天兵天将早已不见踪影,凌云舟上寂静无声。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明五娘,以及看到天降异象来到此地的修士们都震惊地望着萧衔蝉。

萧衔蝉尴尬地挠挠头,眼睛中的金色还未散去,看人的时候使人觉得好像被不可名状的神盯上了一般,毛骨悚然之余又觉得温暖。

金色渐渐散去,她道是:“我们赶快走吧……”

“且慢。”一个清冷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翩然飞至凌云舟前,莲花冠、逍遥巾,是女桑道君。

萧衔蝉几人对女桑道君很有好感,便停下静听其言。

只见女桑道君袖中飞出一道玉简,从中飞出几张通缉令,每张通缉令上都清晰地印着萧衔蝉几人的面容,上方赫然写着“通缉犯”三个血红大字。

“萧小友,你们已被列入九州通缉榜。”女桑道君叹息一声,“方才那一战,整个九州都看见了,九州各大宗门都接到了天庭敕令……现在各派修士都在往这边赶,要捉拿你们去向天庭邀功。”

第134章

女桑道君收起玉简,神色凝重:“你们若要即刻回蓬莱岛,一路上必定会遭遇无数阻拦,不若前往蜃楼暂避风头。”

萧衔蝉几人低头沉思,分析利弊。

女桑道君又说:“且蜃楼位居欢喜,欢喜盛产’活死肉‘,可助器物生灵,说不得能唤醒金道友所化丹炉的灵智。”

听到这话,萧衔蝉眼睛一亮,与朋友们交换了个眼神。

花沸雪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君愿在此时收留我等,实乃大恩,还请道君指路。”

“随我来。”女桑道君广袖一挥,一只傀儡从袖中抛出,迎风便长,直到长成一个顶天立地、巨大无比的傀儡。

傀儡张开大掌,女桑道君率先站了上去,萧衔蝉几人随后,傀儡的手就像五指山一样,稳稳托着他们,将人塞进胸腔。

傀儡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它虽然体型庞大,但速度不慢,只几步,便跨出赤砂城。

随着深入西域,脚下的景色逐渐从红石红土变为无垠黄沙,烈日炙烤着沙丘,热浪扭曲着空气,偶尔可见几株顽强的骆驼刺驻扎在荒漠之中。

“跟踪的人越来越多了!”

秦含玉紧张地回头,只见沙海尽头,各色遁光如蝗虫般紧追不舍,在灼热的空气中拖出长长的尾迹。

自天将降世,九州修士便都知道蓬莱岛见恶于天庭,他们心思活泛起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试图抓住萧衔蝉等人。

这几天这些人如附骨之疽,紧盯着他们不放,好在女桑道君一直在他们身边,跟踪他们的人顾虑此地有渡劫期修士,不敢轻举妄动。

“别怕,马上就要到蜃楼了。抓紧了!”女桑道君突然掐诀,众人眼前一花,傀儡巨大的四肢缩回体内,整个身体机括变动,化作一个球滚动起来。

原本炙热的沙漠突然涌现出大片绿意,一座翡翠般的绿洲出现在沙海中央,绿洲中心,一片精巧的建筑群在热浪中若隐若现,琉璃瓦反射着七彩光晕。

“那就是鸣泉城。”女桑道君指着前方绿洲笑道,“蜃楼就在那里。”

萧衔蝉不由赞叹道:“听闻蜃楼有沙漠明珠的美誉,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就在傀儡即将抵达时,沙暴暴起,漫天黄沙遮掩住不远处的绿洲,只见几名修士破空而来:“休走!”

萧衔蝉刚要出手,女桑道君便自傀儡胸腔中飞出,广袖翻飞,无数傀儡蝴蝶翩翩组成屏障,拦截追杀他们的修士。

“快进去!”

女桑道君右手一推,盛着萧衔蝉几人的傀儡便已滚进了绿洲里,护城大阵升起,

当他们踏入绿洲的瞬间,四周温度骤降。

清澈的泉水在白石屋子间流淌下来,落在水渠中溅起水花,一阵微风吹过,绿树沙沙作响,沿着白石、绿树往里看,只见蜃楼矗立在白石城池中央,通体由千万枚七彩贝壳堆砌而成。

阳光下,那些贝壳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将整座建筑笼罩在流动的虹彩之中,檐角垂下的珍珠帘随风轻响,发出清

越的碰撞声。

鸣泉城的泉水环绕楼阁,倒映着贝壳墙面变幻莫测的色泽,水面波纹荡漾时,整座蜃楼仿佛也在微微晃动,虚实难辨。

门廊两侧立着两株沙柳,细长的枝条轻抚过贝壳墙面,发出沙沙的细响。

左洞明一袭青衫,从蜃楼中快步迎出:“师尊已传音于我,诸位请随我来。”他恭敬地向萧衔蝉等人行礼,风度翩翩,礼貌中带着疏离,目光却不时瞥向远处与追兵交战的女桑道君。

他将萧衔蝉几人引入蜃楼最幽静的客房,贝壳墙壁内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地面虽是一片黄沙,踩上去松软无比,却并无尘土飞扬,显然有法术禁锢。

安置好众人后,左洞明匆匆告退:“诸位稍歇,我去助师尊一臂之力。”

萧衔蝉忙道:“我们也去!”

左洞明摇摇头:“那些追兵是为萧道友几位而来,我此去只对他们说你们已经离开,萧道友还是不要现身为好。”

鸣泉城外,沙暴渐息,女桑道君的傀儡蝴蝶与左洞明的傀儡人配合默契,很快击退了追兵,当他们回到蜃楼时,师徒二人都安然无恙,唯有女桑道君的白衣染了几点血迹。

回到女桑的洞府,左洞明再也无法忍受师尊裙摆上的血迹,他单膝跪下,伸手轻轻拉起洁白的纱裙,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师尊……”

女桑道君顺着左洞明的动作看去,道:“不过几点旁人的血,你也太小心了些。”

左洞明跪坐在女桑道君身旁,眼睛低垂,哑声道:“那些脏污的东西,怎能留在师尊的衣角上,还请师尊更衣。”

他的眼神炽热得仿佛要灼烧那层单薄的衣衫。

女桑道君嗤笑一声,突然用脚勾起左洞明的下巴:“小明啊,你要欺师灭祖?”

左洞明玉一样白皙的脸瞬间红到脖子,结结巴巴道:“弟子不敢。”

“呵……”

一阵香风扇过左洞明的脸,再睁眼时,那条沾了别人血迹的裙子留在原地,女桑道君不见了踪影。

左洞明跪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将白裙捧起来,痴迷地嗅闻裙子上残留的师尊的体香。

萧衔蝉见两道流光飞进蜃楼,她与同门忙去拜会女桑道君,见她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郑重行礼:“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若日后前辈有所求,在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女桑道君轻轻一笑:“我看不惯天上那群仙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模样,救你们也是给自己出气,你不必在意。”

萧衔蝉又与女桑道君寒暄几句,见夜色已深,便告辞回到客房。

贝壳筑成的房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珠光,窗外的泉水叮咚作响,水波将月光折射在贝壳墙面上,映出流动的银辉,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这安神的声响,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萧衔蝉几人起了个大早。

清晨的薄雾中,一阵悠扬的驼铃声由远及近,萧衔蝉推开贝壳窗,只见驼队正缓缓穿过鸣泉城的拱门,这支驼队很长,一直排到无垠的大漠上,仿佛没有尽头。

领头的白骆驼颈间系着铜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金光,驼背上坐着几个裹着头巾的人,他们风尘仆仆的面容上写满疲惫,却在进入鸣泉城的护城大阵后,眼中瞬间焕发出欣喜的光彩。

驼队后面还跟着木轮车,上面堆满了各色货物——大漠特产的香料、西域的琉璃器皿,还有用彩绳捆扎的兽皮。

商人们互相吆喝着卸货,给清晨静谧的绿洲添了几分热闹,一个戴着银铃脚链的小女孩从驼峰间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由贝壳筑成的神奇楼阁。

“萧道友,你们醒了?”左洞明带着两个仆人,端着金盘子走了进来,“这是我们欢喜特产葡萄酒,用蜃楼种的紫霞珠酿造而成,十年得一壶,此酒有提升修炼速度的功效,在下特地拿来请诸位品鉴。”

“这么好的酒?”萧衔蝉挑眉,看向秦含玉,“这下小玉有口福了。”

秦含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兴高采烈地扑向美酒,反而反常地沉默下来,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突然抬头问道:“现在……还有人种紫霞珠?”

左洞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自然有,紫霞珠虽是不舟国的特产,随着不舟国灭,销声匿迹,但不舟国尚有遗民,他们又重建国土。”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诸位还要寻活死肉?鸣泉城西北七百里,正是不舟国地界,那里盛产此物。”

萧衔蝉注意到秦含玉的手指剧烈地颤了一下,她这个师妹向来沉稳,除了刀,没有什么东西能牵动心神,此刻却反常地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眼底浸满哀伤。

“不舟国……”秦含玉低声重复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袖中的小黑蛇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悄悄探出头来,在她手腕上轻轻蹭了蹭。

秦含玉似是下定了决心,声音艰涩:“不舟国早在百年前就亡国了。”

左洞明诧异地点点头:“不成想秦道友竟知晓欢喜凡人国度之事!只是话虽如此,但百姓生生不息,早在几年前,不舟遗民就在原来的地方建国了。”

为了寻找活死肉,萧衔蝉一行人踏上了前往不舟国的路途。

黄沙漫天,即便他们都会清濯术,还是都围上了头纱,当那座黄土垒砌的城池终于出现在沙海尽头时,秦含玉突然僵在凌云舟的甲板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紧,差点掐死缠在她手上的小黑。

凌云舟落下后缩小,被花沸雪收回,萧衔蝉抱着丹炉,与谢无柩和大师兄并肩站在秦含玉背后。

她站在不舟国斑驳的城墙外,风沙掠过她苍白的脸颊,卷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他们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个向来果决的师妹第一次露出如此踌躇哀伤的神情。

良久,秦含玉终于踏出一步,脚尖触地,微微下陷,却又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脚步,熟悉的柔软的流沙触感仿佛一把钥匙,开启了秦含玉尘封的记忆。

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城门处的阵法竟对她毫无排斥,温柔地将她纳了进去。

萧衔蝉几人紧随其后,踏入城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料气息与悠扬的胡琴声,街道两旁的建筑皆由黄土夯筑而成,圆顶拱门处处可见西域风情,商贩们支着彩绸遮阳棚,摊位上摆满晶莹的琉璃器皿和色彩斑斓的织毯。

远处王庭的尖顶在烈日下闪烁着金光。

几人找了一家挂着驼铃招牌的客栈住下,客栈中庭种着几株耐旱的沙枣树,树荫下摆着矮几和坐垫。

店主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端来的茶水里漂浮着几片薄荷,清凉解暑。

铜壶放在矮几上,老奶奶在围裙上擦擦手,端详着萧衔蝉几人的面容,笑道:“我们这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标致的人,你们尽管在这里住下,馕、皮牙子、手抓饭多得山一样的有,我给你们吃呀。”

秦含玉始终沉默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不舟国王庭的位置。

老奶奶又看向秦含玉,

突然哦哟哦哟的喊起来:“老头子,你快来看,这个姑娘长得和鹰之神一样!”

坐在房顶拉着马尾琴的老爷爷耷拉着眼皮:“和鹰之神一样?一定是个勇敢的孩子……鹰之神,你的翅膀是九月的天光,扑向狼群剑锋一样;你衔来高山之巅的神花,清泉在你利爪之下;若问谁见过真神的模样,请看不舟国人脸上的笑容,鹰之神,我们追随你;鹰之神,我们追随你……”

苍凉的暮色中,一阵悠扬的歌声随风飘去,老爷爷的嗓音沙哑而深情,唱着古老的西域民谣,在空旷的大漠中回荡。

渐渐的,无数声音应和起来。

“伟大的鹰之神啊,请庇佑您的子民;美丽的鹰之神啊,请指引我们方向……”

萧衔蝉微微蹙眉,转头问身旁的老奶奶:“这鹰之神是何方神明?我游历九州多年,却从未听闻。”

老奶奶笑道:“鹰之神是我们不舟国的神明,喏,那面墙上画的,就是鹰之神了。”

萧衔蝉循着老奶奶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层层葡萄架下的墙面上,绘着一个穿着盔甲手提大刀的魁梧女人,坐在骆驼上,昂首挺胸。

她的模样……

萧衔蝉惊愕,她竟与小师妹长得有几分相像!

第135章

秦含玉望着壁画上的女人,眼中闪过难以名状的情绪,好像一整个大漠的历史裹挟着尘砂扑面而来。

“她叫秦珩……”她轻声道,“她是不舟国的公主,是不舟国的勇士、守护神……”

萧衔蝉轻抚壁画,客栈外突然传来一声欢呼:“练成了!我练成了护生刀法!”

一个小男孩快活地从街道跑过,便有人说:“如今护生刀法少了最重要的一篇,你就算练成了,练的也是残篇。”

另一些人不赞同:“便是残篇又如何,半部护生刀法就足矣助人踏上修行了。”

萧衔蝉眉毛一挑,与花沸雪齐声道:“护生刀法?小玉,那不是你的刀法吗?”

修炼的功法不全,这可是大事,完整的功法会融会贯通全身,而不完整的功法,恰如倒塌的道路、崩落的山石,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导致修行者经脉寸断。

萧衔蝉立刻着急起来:“我们一定要找到全篇刀法!”

/

一个小乞丐赤着脚在人群中奔跑,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兴奋:“仙人来了!有仙人来不舟国了!我看到他们从云端降落。”她拼命挤过人群想去看热闹,却被一个匆忙的行人撞倒在地。

她的伙伴惊呼:“小石头!”

就在此时,集市上一匹骆驼突然发狂,挣脱缰绳横冲直撞,碗口大的蹄子眼看就要踏碎小乞丐瘦弱的身躯,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刀破空而来,半空中,刀身旋转出无数刀影,困住骆驼,而后精准地贯穿了骆驼的眉心。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片黄沙。

众人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戎装的女子收起长弓,英姿飒爽地立于街角,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衬得她眉目如画。

“小心点啊。”戎装女子道。

名为小石头的小乞丐不知从哪而来的勇气,突然跪下,眼睛亮亮的:“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她匮乏的语言不能形容那一刻看见漫天刀光剑影时自己的心情,但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已在心底滋生——她想成为这样的人,这个想法一旦落地生根,就搔得她不得安宁。

戎装女子微微一笑:“我是刀修,练的护生刀法,你若想练,便来鸣军报名。”

/

“喂,小玉,你怎么都不着急啊?”

自从得知小师妹修行的功法不全,萧衔蝉与花沸雪就陷入焦虑之中,他们打听到不舟国的军队——鸣军,会给所有兵士教这本功法,于是千方百计地要去鸣军驻扎地看看。

秦含玉笑道:“放心吧,师姐,我不会有事的。鸣军那里许是生长有活死肉,咱们去那里也好。”

萧衔蝉被转移了注意力:“活死肉?活死肉不是多长在乱葬岗吗?也是,军队阳气重,肯定会驻扎在阴煞之地。”

谢无柩沉吟:“鸣军给所有兵士教导护生刀法?既如此,肯定有很多人都会这刀法,为何我从没见过?”

萧衔蝉道:“你看看不舟国这鸟不拉屎的偏远样子,信息堵塞也实属正常……不过,小玉,你怎么会将这样常见的刀法修成本命功法?”

“我从拿刀伊始,练的就是护生刀法,这本刀法虽然基础,但正因为是基础,只要练透了它,就能将所有刀法融会贯通。”

“也是……我练的易经也是万法之源,这种基础的功法若能练的精深,其效用要比其他功法高得多。”

萧衔蝉一行人来到鸣军驻扎地时,夕阳正将整片戈壁染成血色,军营在不舟国的边缘,因为不舟实在只是个小国,军队营帐距离王庭只有百里路程,在这边听到士兵操练的声音,还能看到王庭的轮廓。

“几位是来投军的?”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拦住了他们。

大漠风沙磨蚀了他的铁甲,甲片斑驳如枯树皮,腰间悬着一柄豁口的旧刀,褪色的红巾缠在额前,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几缕灰白鬓发从红巾飘出。

秦含玉看着老兵,眼中似有一点泪光。

花沸雪上前拱手:“我们想打听护生刀法的事。”

老兵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他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你们……是为最后一篇而来?”

萧衔蝉心头一跳,谢无柩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老丈何出此言?”

老兵叹了口气,指向营地中央的演武场,那里,数十名士兵正在操练刀法,动作整齐划一,却总在最后一式时出现微妙的停顿。

“看到了吗?”老兵苦笑,“当年不舟国灭时,护生刀法的最后一篇、也是最重要的一篇《乾坤》就遗失了。如今的鸣军刀法,就像断爪的老虎,徒有其形。”

秦含玉突然开口:“既如此,为何还要给士兵教这部不全的刀法?”

“因为这是公主殿下留下的最后传承啊。”老兵望向王庭方向,眼中泛起泪光,“况且就算遗失了最后一篇,护生刀法的威力仍不可小觑,是唯一一部凡人练了可以与练气修士相抗的功法。”

秦含玉的手指微微颤抖,萧衔蝉轻轻拉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小玉当年九岁,坐在长生木上,独身一人漂洋过海,来到蓬莱岛。能让一个小姑娘经历这样的艰险,想必她的家人都遭遇了不测,小玉从来不讲她来到蓬莱岛之前的经历,可自从来了不舟国,她种种反常的行为与表情,无一不昭示了她的过往就在这座大漠小国里。

老兵感慨完,又道:“近日已经有很多人来此,说他们得到了护生刀法的最后一篇,借此领赏,我们几番查探,发现都是滥竽充数,几位若也是来献刀法残篇,还是想清楚为好。”

“来献刀法?”萧衔蝉抓住重点,“为什么近日很多人来献刀法,此前没有吗?”

老兵道:“前几日仙界天兵天将降临离垢,此事谁人不知?我们怕重演百年前的灾难,这才急着寻护生刀法残篇。”

/

小石头来到了鸣军,成了鸣军一个小小的火头兵,她很是不服气,明明她的身手比旁人好得多,为什么那人能被编入队列,她就只能做火头兵。

她躲在一丛胡杨树后,悄悄看演武场上的人练刀,刀光凌冽,唤起了她心中的壮志凌云。

那日救下她的戎装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小家伙,看什么呢?”

小石头吓了一跳,她看看演武场上威武的刀法,又看看面前高大健壮的女子,嗫嚅道:“我想当兵。”

“你不是已经是兵了吗?”

“不是这样的兵!”小石头辩驳道,“我想做能上场杀敌的兵,和他们一样。”

她指向演武场的强壮的男青年、女青年们。

戎装女子突然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像战鼓一样:“好啊,要

不你来我身边做亲卫吧,做我的亲卫,就有机会拿起刀。”

小石头握着木刀,和一群新兵在沙地里劈砍。

“这刀法叫’护生‘,练到极处,仙人来了也砍得!”教头咧嘴一笑,“这是主将根据《草木之人修仙录》编撰而成的刀法。”

“可是主将是凡人,她编出的刀法怎么能与仙人相抗?”

“主将是凡人不假,可她是个练了三十年刀的凡人,九州之中,论刀法,还没有哪个人能超越主将。且主将又有灵根,她编撰的刀法自然是最好的,只可惜现在刀法还没编撰完。”

众人便根据护生刀法究竟能不能与仙人之法匹敌而争辩起来。

小石头没说话,只是挥刀,木刀破空,竟似有一丝风声呜咽,远处黄沙漫天,天穹高悬。

/

萧衔蝉眉头微皱,追问道:“百年前的灾难……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含玉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哑如砂石摩擦:“百年前,仙人踏云而来,宣称不舟国藏有逆天之物,需以血洗之。”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仙人。

那人只是天庭最普通的一个天兵,他漫不经心地斜倚云端。

“我懒得动手,你们自己引颈就戮吧。”

“怎么还不动手?天叫你死,你竟敢不死吗?”

“若是你们不反抗,我便赠你们一场好梦,或予你们一锅好药,让你们死去的过程,能舒服一些。”

秦含玉的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日,不舟国门被仙法碾碎,百姓跪地求饶,却见一阵金光如箭雨落下,紧接着,头颅滚进黄沙里,鲜血浸透大漠,三日未干。婴孩被钉在胡杨树上,妇人被剜眼剖腹,尸骸堆成了山。

“仙人说,天叫你死,你不得不死。”

远处忽起一阵狂风,卷着沙粒扑打在众人脸上,像百年前那场血雨的回响。

“可是……上界之人为什么要屠杀不舟?”

萧衔蝉不由问道,若说振音修士追杀她是为了轮回珠,这还能理解,但不舟只是一个位于九州边陲的凡人小国,甚至不如修士的一座城池大,这个小国又是因为什么,变成振音修士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秦含玉咬紧牙关:“我百般打听,终于听到一个消息,天帝得了一个预言,预言说——”

“死尔之刃,出于不舟。”

天庭,凌霄殿

云海翻涌,金霞黯淡,九重天穹透着一层病态的灰白,天帝倚在御座之上,冕旒下的面容苍白如纸,宽大的帝袍空荡荡地垂落,仿佛一具腐朽的躯壳勉强撑着这至高之位。

天枢星君立于阶下,银袍逶迤,眉宇间隐现倦色。

“陛下,臣几次三番要卜筮第三场预言,却仍不得见其貌。”他低声道,“还请陛下宽限些时日。”

“天枢,你是九州十方顶尖的卦师。”仙帝声音低沉,却隐隐透出威压。

天枢星君恭敬地垂下头颅:“陛下,您的命运与天下息息相关,即便是我,也只能窥见三次预言,许是前两次的预言已说尽了天机,第三场预言才迟迟未显现全貌。”

“第一道预言,万物轮回,彼亦如是……第二道预言,死尔之刃,出于不舟……”天帝缓缓抬眸,眼底似有星火将熄,“天枢,你说,本尊已是天下之主,这天道,究竟护的是蝼蚁贱民,还是你我?”

天枢依旧恭敬道:“陛下洪福齐天,天道,自然护着您。”

一阵罡风掠过,翻滚的云海蒙上一层灰。

秦含玉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一定要替不舟国人报仇。”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且停侯的刀身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芒,萧衔蝉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含玉,她向来开朗的小师妹,此刻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小玉……你,是谁?”萧衔蝉轻声问道。

“我是不舟国人。”

第136章

“她应是秦珩。”

女桑道君站在浮岛上,垂首俯瞰着不舟国的方向,她轻轻敲击着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尊为何这般说?”左洞明恭敬地立在一旁,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女桑道君的侧脸,“当年仙人屠尽不舟,秦珩难道还能从仙人手里逃脱?”

女桑道君唇角微扬:“秦珩那丫头,虽然灵根不佳,但于刀之一道上天赋卓绝。”她转身望向自己的徒弟,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以她的悟性,岂会没有后手?”

左洞明若有所思:“师尊是说……夺舍?还是转世?”

女桑道君摇摇头:“以秦珩的性子,干不出夺舍一事,至于转世……仙帝怕那个预言成真,早就将冥界封锁,令轮回断绝,亡魂不得转生,所以也不会是转世。”

左洞明疑惑:“既如此,师尊何以认为秦含玉就是秦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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