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都遭到了酷烈的摧残,先前被玛奇吊死的家伙们便在这摧残中继续破碎,与倒塌的路灯、行道树碰撞、燃烧,扭曲成不可视的模样。
“真是惊人啊~”指尖转牌的小丑因手臂的灼伤,笑容越发扭曲。
斯黛拉追击玛奇而去时,西索就在原地戏耍着闻讯赶来的保镖。
可惜,都不太耐玩。看着最后一个家伙爬行着逃离,直至呼吸渐渐微弱,西索在心里发出不太真诚的感慨。
冲击波后呼啸的巨风荡走了烟尘,仍然有无数灰尘在空中漂浮,让周遭的一切变得朦胧模糊,应和着长久的耳鸣。
“玛奇。”
信长从远处走来,因为两人的逃离方向不同,他被冲击到了另一个巷子,武士在混乱中试图紧握住刀的行为在身上留下了一道不短的划伤,血肉鲜红,隐约能看见浅白的胫骨,深色的静脉血从肌肉断面渗出,汇成小小的溪流,借草鞋在沥青路面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色的印。
“你先别动。”玛奇咳嗽两声,勉强从扑满灰土的地面撑起身体:“我给你缝合。”
信长低头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脚,无所谓地把刀架在了肩上:“一点小伤,团长说那个锁链杀手一定在附近观望,说不定……”
颓废的三白眼慕然睁大,莹白的剑身从浪人武士敞开的前胸穿出,像新月飘出遮挡的薄云,不沾染一点尘世的血污。
斯黛拉几乎撞到了武士干瘦的脊背上,整把剑穿胸而出,剑格抵在了后心的麻衣布料上,其后就是斯黛拉撕裂出血的虎口。
“咳!”
斯黛拉一口血吐了在对方的背上。爆炸剧烈的冲击让斯黛拉的呼吸都在痛,但眼前还有敌人,她使左手用力一推,将尚有余温的尸体从剑上剥离。
审判带来的灼热痛苦使意识在最后一刻尖啸着祈求救赎,肌肉永远停留在了紧绷挣扎的状态下,格外僵硬。
斯黛拉熟悉这种特殊的触感。
解决了一个,她想。
“她没有死!”玛奇迅速喊道,向同伴示警。
从斯黛拉迈步追击到烈阳爆发,不过半分钟而已,那烟雾中临时成型的绝杀,更不过毫秒间的默契。
已经被两次埋伏突袭,只能生受一记攻击的斯黛拉究竟是怎样躲过去的?
远处信长干瘦的躯体缓缓向前倒下,即将露出身后凶手的身影,玛奇却对下一步的应对感到了全然的无措。
轰隆——
神色茫然的玛奇,使用过大招还在恢复的飞坦,观望中笑容越发变态的西索……所有人都听到了第二声巨响,来自墓地大厦的地下。
今晚有太多的意外了,也有太多的爆-炸。
有过先前烈日般爆-炸的震撼景象刺激,帮派成员们的心理预期已经被拉高,反而有一种还能再来什么,也不过如此了的想法。墓地大厦里,酷拉皮卡听到四周的起起伏伏议论声,疲惫无力要多于惊恐。
“又炸了。”
“这次是在楼下吧?”
“那两个白毛守卫?”
“那是揍敌客的杀手啊。”
“拍卖会场就是在地下吧。”
酷拉皮卡有些担忧的看着守住大门的帮派成员,终究没有行动。
落地窗外的枪声从激烈到时响时停,斯黛拉在三楼挥手后再无踪影,大概是离开了会场。然后,酷拉皮卡就看到了外场的那轮烈日升起,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和担忧。
如果卷入到那样的攻击里……
酷拉皮卡下意思摸了摸手机的外壳,之前在酒店里斯黛拉要走了他的手机,说是添加联系方式。
等斯黛拉递回来的时候,酷拉皮卡却发现上面多了银白色的纹路,似乎描绘了银白色的游鱼。
而在【凝】的视角下,是附着的念。
“能维持两天,不会把手机弄坏的。”
“我以为你是具现化系。”手机就握在酷拉皮卡自己的手里,已经离开了斯黛拉的身体,但是念还附着在手机上。
能够离体的念,显然是放出系。
对于以具现化长剑战斗的斯黛拉,是40%的修行概率,最不划算的技能。
“那是你猜的。”
红发少女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身为资深猎人,她不需要初入门径的酷拉皮卡指点念能力修行:“记得随身携带。如果图案提前消失的话,应该就是我死了。”
……
图案还在。
所以斯黛拉还活着,酷拉皮卡想。
在这条名为复仇的道路上,他能望见路旁无数的恶念组成的深渊。
酷拉皮卡有正常的三观,对于那个杀死仇人的大结局并没有多少期待,但是身后数百条生命的哀嚎不允许他有片刻停止——他必须背负着罪恶、不惜一切地,达到那个没有收获只有更多失去的结局。
十七岁的少年,因过重的背负而成熟,他珍惜同伴、小心地呵护友谊,却最为清楚他走在一条小杰、雷欧力都不能陪伴的路上。哪怕是生在黑暗世界的奇牙,也只能理解而无法陪同。
但斯黛拉不是。
她说要将旅团全部消灭,她为了复仇而来,她……不死不休。
当斯黛拉坐在酒店客房的桌前,熟练地用电脑搜索敌人的情报,与他分析己方可以利用的优势,碧绿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屏幕,不畏惧、不犹豫、不质疑。
酷拉皮卡无端地相信,她确曾到达那个不值得期待的结局,并且相信着它的意义。
“这是在原谅之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那条通往复仇的深渊绝径上,她是识途者,是领路人。
嘶——沙沙——
“各位,都还好吗?”
始终议论不断的会场不知何时布置了大屏,屏幕中出现了举办者熟悉的面孔。酷拉皮卡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望着毫无破绽的画面,黑色的美瞳下看不出任何情绪。
“首先,我要为先前的失联道歉。之前遇到了一些意外,不用担心。”
“旅团的首领已经被干掉了。”
“拍卖会在21点开始,请大家踊跃参加!”
第28章
经历了爆-炸、念弹、火箭-弹的洗礼,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只剩下一片狼藉。
远处墓地大厦传来的爆破声很快平息,并无后续,当飞坦以旅团最快的速度匆匆赶到现场时,玛奇身上的衣服破碎,满面尘土,不远处的西索挂着戏谑地笑容翻着花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视线中央,是信长倒在地上的干瘦身体,鲜血从胸口的大洞涓涓流淌浸润了崩裂的路面,并无呼吸。
“是【清洁者】的剑,”玛奇的神色茫然:“在信长的身后。”
然四周只有混乱的废墟和尸体,不见其他的活人。
……
此时的友客鑫机场,穿着破烂西装、散乱红色长发的女子突然出现。
随着身体落在地上的声音,凭空出现的身体立即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她的右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而左腿在袭击信长的时候用力过度,以致脱力,斯黛拉只能勉强用手臂撑住上半身体,不使自己完全瘫倒在地。
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像是要把肺腑都咳出来,斯黛拉终于再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液。
“啊啦,斯黛拉你也会这么狼狈呐?”女人天生高傲的声音仿佛在挑剔嘲笑些什么,深蓝色的直发紧绷梳起来盘在头上,十分都市的时尚妆容却搭配了奇怪白色羽毛装束,正是猎人协会十二支的酉鸡——酉克鲁克。
“嗯。”斯黛拉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只含糊地回应一声,努力平复大脑的眩晕。
9月1日她在城郊沙漠一击得手,夺回了夏奇最后的遗赠。
在指尖触碰到水晶球的瞬间,斯黛拉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奇特的驱动——念拥有了她意志之外的指引,自觉汇成了调皮的鱼儿,莹白的鳞片如星子跃动于空中。
念鱼不受任何时间、空间的束缚,任何三维空间的物质、能量无法影响这存在于高维空间的生命。
她对此一无所知,又仿佛无所不知。
十年前对念一无所知的斯黛拉,在握剑的瞬间,便轻易理解了【誓约正义之剑】。经历了多年的战斗和历练,在这份【至死不渝的爱】面前,斯黛拉却依然是被引领的稚童。
【十一维之鱼】,斯黛拉在修行笔记里记下了他的名字。
这种存在于十一次元空间中的念鱼,能够无视受到空间、时间的限制,将自己显现于“已经出现”的地方——斯黛拉离体的念,就是念鱼“已经出现”的地方。
将念释放为【十一维之鱼】的瞬间,斯黛拉与念鱼融为一体,借助念鱼进行零耗时的空间移动。
最先,她尝试将标记直接做在了酷拉皮卡的随身物品上,但这样太显眼了。因为斯黛拉没有特意钻研过放出系,也格外费劲。
好在斯黛拉很快想起了解决办法,杜恩参与的【贪婪之岛GreedIsland】——金的团队曾找到一种特殊的植物,用它做成的纸质材料能够承载念能力。
因为有杜恩的这层师生关系,斯黛拉拿到过一些样品,并且收藏至今。
于是,她将【十一维之鱼】的标记做在了数张白色卡片上,并将这种白色卡片送给了两个人。
一张交给了库洛洛鲁西鲁,另一张,则交给了应邀前来的酉克鲁克。
除了猎人协会的十二支身份,酉还是著名的植物猎人,因为友客鑫拍卖季上出现的珍稀植物正好身在友客鑫市,她答应了斯黛拉的请求,前往友客鑫机场接应猎人协会的协助小组,并且保护有预言念能力的妮翁离开友客鑫市。
至于剩余的卡片,则被斯黛拉随身携带。
在战斗的开始,斯黛拉借助西索使用扑克牌攻击的契机,将自己伪装成了被杀死的帮派成员,同时也将【十一维之鱼】的标记混入了西索的扑克牌中。
从地面暴起的斯黛拉一路追赶玛奇,走入了旅团的埋伏圈。但念鱼的标记始终存在于交战最初的位置。
敌方的“武士刀”、“念弹矮子”都是货真价实的念能力高手,连续两次有心埋伏的袭击将斯黛拉逼到了十分尴尬的窘境,她其实已经做好了硬接一记攻击的准备。
当时念弹掀起了沉重的烟尘,笼罩着敌人和斯黛拉,她看不清那个缓缓走来的奇怪防护服身影,但是贴身缠斗的“念线”和“武士刀”离她足够近。
两人突然掉头、近乎逃窜的动作,让斯黛拉警钟大作。
用【坚】硬接?
还是拿出底牌?
从敌人异动到爆炸启动,那几乎不存在的短短瞬间里,斯黛拉完成了这次决策——她选择后者。
此处入水,他处跃来。
插在帮派援手尸体上的白色卡片缓缓膨胀破碎,但如果用【凝】仔细观察,机会发现附着在卡片上细小的念没来由的膨胀,像是联通了什么不可窥见的虫洞,被十一维本体选择的念鱼欢快游动,将滞留空中失衡的斯黛拉在此投影显现。
而头一回在战斗中使用【十一维之鱼】的斯黛拉,完全不适应空间的突然变化,甚至没有调整落地的机会,就看到远处火红的炙阳蓬勃升起,从视线的边缘激烈扩散,埋葬了她的全部视野!
一场烈日灼烧般的爆-炸。
幸好没有硬扛。
那瞬间,斯黛拉只有这一个想法。
激烈的冲击波中,紧贴爆炸范围的斯黛拉在激烈的冲击波中与飞舞的建筑钢筋一起失控旋转,胸腔传来的血腥味和闷痛告诉她内脏必然受到了损伤,而落地瞬间再也无力维持【坚】的身体也被爆炸带倒的建筑石块碾碎了右腿腿骨。
必须要撤退了。
斯黛拉借助废墟隐蔽起来,剧痛刺激下的大脑反而无比清醒,尽管有些可惜自己冒进导致的今晚无功而返,还是通过手机向远在友客鑫机场的酉克鲁克发送了紧急信号。
然而,就在朦朦的固体尘埃与呼啸的热风中,斯黛拉的视线从模糊缓缓转向清晰,“武士刀”也拖着一条伤腿,踉跄地向远处的人说着什么。
爆炸让斯黛拉头痛耳鸣,仍然听不清楚。
但是……
他背对着自己。
实在太近了。
他们之前缠斗的太近了,近到都只够逃到爆炸边缘,内外受伤、感知模糊。
他们现在也太近了,近到斯黛拉只需要一只腿奋力前推,长剑既出,便已经触到了对方的后心。
于是,也没了什么犹豫的必要。
伴随着酉克鲁克回复的消息提示音,斯黛拉的长剑穿透了“武士刀”的胸膛。
念能力组成的长剑本可以直接消散,斯黛拉却将对方缓缓推倒,以掩饰自己的身影。再次使用【十一维之鱼】,将目标投向了友客鑫机场。
“你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有多难缠。”酉克鲁克把玩着左耳的爱心耳坠,怡然自得地取来一杯机场贵宾室冰柜里的红酒,倒在不知哪来的水晶杯里,缓慢摇晃着:“黄毛的是强化系,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木乃伊’,具现化系,绷带防御力很强,攻击力……嗯,也就那样,太慢了。”
说完,酉昂头将红酒饮尽。
“……”
斯黛拉一阵无语。先前打电话的时候,大概双方缠斗正紧张,酉还能正经点。如今酉稳固住了局势,又已经把对方的能力摸明白,难免要对着自己得瑟一下。
“不愧是酉,我……唔。”斯黛拉咬牙咽下一声痛呼,疼出了一脖子冷汗。
酉克鲁克撇嘴,皱起了细长的眉,把酒杯放在碎成网状开始掉渣的强化玻璃桌上:“还好是修奈来了。”
旁边那个像极了高中生的家伙就是修奈,斯黛拉认识他,堪称猎人协会最强的治疗师。
“问题不大。”修奈熟练地蹲下检查起斯黛拉伤的最重的右腿,将裤腿剪开,看到了斯黛拉血肉模糊的伤处,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回头看向酉,问:“两分钟,没问题吧?”
斯黛拉心里咯噔一声。
酉对自己的隐蔽非常自信:“两小时都行,治吧。”
斯黛拉心里咯噔咯噔。
“我觉得……”
修奈已经转过头对上斯黛拉的断腿,快速地捡出比较大块的建筑碎渣。
“……是不是……”斯黛拉忍着疼艰难出声。
但是修奈的手已经按住了自己动弹不得的腿。
“处理一下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亮的叫声似乎投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不见丝毫回音。
这片并不隐蔽的机场贵宾席在芬克斯和剥落列夫圆的搜索下仍然毫无一场,没有一个人影,更遑论什么叫声。
直到尖锐的疼痛逐渐消失,从昏黑中醒来的斯黛拉听到耳边才传来了熟悉的软糯弱气的声音。
“他们听不见的,斯黛拉师姐。”
“原来你也来了……萌萌。”
有气无力的斯黛拉看着眼前脸红摆手的男孩子,挣扎着比了个大拇指。
第29章
彻底破烂的半条裤子将右腿膝盖以下全部
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完整的皮肤因为先前的过量失血显得苍白。
肌肉功能正常、神经功能正常,算是“修”好了。
修奈退到一边,双手插兜,表情意犹未尽。斯黛拉不敢再给修奈检查自己的机会,赶紧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自己按了按腹部,没有硬块、而且脉搏正常;又尝试了几次深呼吸,还是血腥味,但没有那么想咳嗽了;至于脑震荡,刚才疼昏了一会儿,反而不晕了。
这些因“烈日”冲击受到的伤害,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致命,但对于念能力者结实的**——问题不大。
起码斯黛拉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完全可以支撑再来一场战斗。
只是,在此之前……
斯黛拉看向一旁品酒的酉克鲁克,主动提起来一开始的安排:“妮翁诺斯拉,她身边还有几个保镖,有一个叫旋律的,她们去哪了?”
“哝。”酉克鲁克随意的往不远处的空地一点。
一群人就像魔术一样出现。
这可不是斯黛拉的空间移动,事实上,她们一直就在那里。
意识到斯黛拉终于能看到她们,几个人纷纷有所反应,尤其是被绑的最严实的妮翁,情绪激动,用力摇晃着唯一能动弹的头部,张合的嘴好像在说些什么。要不是她被绑得像个大粽子一样,恐怕早就像个豆虫一样蛄蛹走了。
反倒是身为念能力者的旋律,麻绳象征性地在上身绑了一圈,像个小蘑菇一样乖乖坐在地上,抬头对着斯黛拉,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是……”
酉克鲁克冷哼一声,挑剔的眼神似乎在嫌弃这帮斯黛拉交给她的累赘:“她非要去友客鑫的拍卖会。”
“酉大人说不绑起来会被敌人发现,我劝不动。”萌萌捏着针织衫的衣角,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师姐,这样会不会不好。”
可你给她们消音不是消得很干净吗?
斯黛拉在心里默默吐槽。
吐槽归吐槽,斯黛拉没多说什么,甚至没有要求酉把妮翁、旋律几个人松绑
——旋律是个温柔且稳妥的人,既然旋律看到了自己,却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可能也觉得被绑起来不说话更好。至于诺斯拉帮的大小姐不悦……唔,这不重要。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酉身为植物猎人的她常年混迹各大深山老林,比生存能力,斯黛拉远不能及,但是要与人战斗,酉并不擅长。而萌萌和修奈,是斯黛拉向猎人协会上报后,猎人协会派来的协助人员,两人念能力非常特殊,也不适合作战。
斯黛拉作为武斗家的实力足够应对大部分战斗。而猎人协会派来修奈、萌萌作为协助小组,正好弥补自己在情报、后勤、辅助方面的缺失,可谓是老成举措。
但是,幻影旅团不愧是横行霸道多年的A级罪犯,每一个成员都有不俗的战斗能力。就连那个明显不是战斗人员的“念线”,也能与斯黛拉拖延多个回合。甚至幻影旅团还有余力派出两个战斗能力不俗的家伙对妮翁围追堵截。
自己这边的三个人都不是武斗派,所以明明已经摸清楚了两个蜘蛛的念能力,还是只能隐匿起来。
斯黛拉看向远处的二层连廊上,顶了一头黄发而被酉称为“黄毛”的芬克斯占据了视野最佳的位置,俯览整个机场一楼,却对并无遮挡的贵宾休息区的纷纷扰扰毫无察觉。
“既然‘武器’到位,也没有拖延的必要了,机场再关闭下去,友客鑫的市长先生可要哭死了。”
酉克鲁克自信地大手一挥,把刚刚站起来的斯黛拉往外推出:“就决定是你了,斯黛拉。”
“我是什么新品种宝可梦吗?”
联想到某款游戏的斯黛拉再次无语,立即感受到了身侧迅疾的风,战斗本能驱使她躲过了这一拳。
“原来躲在这里,小虫子。”芬克斯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数个小时的捉迷藏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只想要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的锤烂眼前的敌人。
只听声音就知道说话者是个张扬又急躁的家伙。
斯黛拉转头迎敌,却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光影碎裂扭曲,白色的羽毛、蓝色的短裙。不用想就能猜到,自己在敌人眼中,大概正是与他缠斗许久的“酉克鲁克”。
操控光、制造幻象——这就是酉的念能力啊。
斯黛拉不着痕迹地观察身上近乎完美的“伪装”,要不是衣服的触感没变,就连斯黛拉本人都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变成了酉克鲁克的模样,更何况是敌人呢?他根本不知道斯黛拉的到来,更别说发现眼前的“酉”并不是之前的那个。
芬克斯毫无顾及地冲了上来。
砰砰两掌,带着能切断敌人身体的风。
强化系。
已经获得了酉提供给的情报,斯黛拉对敌人的攻击有所预想,轻松躲过了芬克斯直来直往的进攻,还看到了能利用的空隙。
这样的机会酉可能抓不住,擅长战斗的斯黛拉却不会放过,然而动作在出击前极短地一顿,止住了习惯性持剑的动作,变为握拳,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只能念化为【硬】,接住了对方的掌击。
同为靠强度取胜的强化系,比起窝金蛮横的攻击方式,“黄毛”的战斗要更严谨,在攻击与防御之间的流转地十分顺畅。
作为对手的斯黛拉为了模仿的战斗风格,束手束脚中,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下风。只能借着地形,绕柱,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师姐,用【绝】。”
斯黛拉的耳边传来萌萌的声音,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这个在激战中可能送掉她性命的指令。
在芬克斯的视角里,明明只是柱子短暂的遮挡,就再次失去了敌人踪迹。
他四下张望,面上却看不到惊诧,显然今天不是第一次上演这样的消失。
科学研究表明,视觉占据了人类感受的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而听觉占了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至于由触觉、温觉、冷觉等组成的皮肤觉,却仅仅占了人类感觉的不足百分之十。
巧合地是,今晚正好凑齐了玩弄视觉的酉和操控声波的萌萌。即便是斯黛拉,也没有预料到她们两个人的配合,能有如此惊艳的效果。
现在出剑的话,他来不及反应吧。
已经站在芬克斯几步之外的斯黛拉忍不住想,但是战斗直觉告诉她,再等等。
于是,
带着【硬】的直拳冲出!
轻易便临近到“黄毛”不易躲闪的距离,斯黛拉自信,即使没有【誓约正义之剑】,这样的力度也足够爆开“黄毛”的颅骨。
带着强横念力的拳风轰到了面前,芬克斯却咧嘴一笑。
类似裹尸布的长条绷带不知何时已经从地面卷起,将眼前空无一物的空气束缚,包裹出类似手臂的形状。
“可算是抓到你了!”
芬克斯胜券在握,露出丝毫不掩饰的得意。
斯黛拉确实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散乱的物品,更别说一条并不显眼的破布。她感受到缠上来时柔软灵活的布料变得像塑形钢板一样坚硬——这就是酉提到的那个木乃伊怪人吧。
具现化出的绷带逐渐收紧,像一只老虎钳,斯黛拉被迫使用【坚】来抵御着巨大的压强,然而围绕周身的气,也将自己完全暴漏在了敌人的【凝】下。
在人眼所能见的世界里,绷带里还是空无一物,但是覆盖了念的双眼,却能“看”到白色的气包裹出大致的人型。
芬克斯手掌上的念流转为【硬】,这个最爱冲在前面的家伙决定,要亲自夺走这个狡猾小虫子的生命!
“这可比单打独斗轻松多了。”
看似陷入绝境的斯黛拉嘟囔一句,也不管萌萌怎么处理自己的声音,张开嘴大喊:“酉!”
在她的视线里,酉库鲁克已经走到了芬克斯的身后。
在芬克斯和剥落列夫所不能看见的真实中,两个人的
视线交会,是无言的默契。
随着酉的手杖也对着芬克斯后脑劈击,斯黛拉早就捏在左手里的白色卡片也同时掷出
——具现化产生的物体通常不能离开使用者的身体,所以绷带的尽头,就是另一个敌人!
【坚】消失的瞬间,白色的念鱼游过,从掷出后保持高速白色卡片上浮现。
空中突然出现的斯黛拉清楚自己保持不好空间移动后的平衡,干脆用重获自由的右手一把拽住身边硬化如铁的绷带,以此借力,将自己狠狠地甩向露出赤红肌体的怪异敌人。
躲在隐蔽处的剥落列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闻到了带血腥和硝烟的风,锋利像是刀子。
斯黛拉身上扭曲的光线像是卡帧的电影,酉克鲁克使用念能力的速度显然已经追不上斯黛拉,赏金猎人黑衣红发的身影毫无遮掩地显现在剥落列夫面前。
长剑划出一扇半圆,如展开的纯白折扇,剥落列夫紧急收缩的绷带这才刚刚返回身边,但是念能力具现化出的事物对直指罪恶的审判之剑没有任何阻滞作用,被月白的长剑无情切割。
另一边,芬克斯却突然向后一握,攥住了手杖末端的细长合金。酉施加于手杖上的【周】丝毫没有击破防御的意思,只能在心里骂着强化系不讲道理的防御强度,被对方拽着手杖尾端一路画圆,甩到了地上。
“斯黛拉……”
【誓约正义之剑】自左肩落下,穿过盛有心脏的胸腔从右肋下劈出,斯黛拉略微失控的空中姿态导致了过于血腥的战果。剥落列夫留在原地的半身喷涌鲜血,血沿着绷带蔓延不久,念能力制造的绷带便随着剥落列夫生命的消散而逐渐消失。
酉克鲁克的手杖被芬克斯留在了手里,但是她本人却像是只露头一下就遁回水中的鱼儿,再次使用了【绝】。芬克斯又失去了敌人的踪影,带着怒气向着刚才的方向连出数脚,可怜了滚动在地面上的酉克鲁克,只能险险躲过,又被爆裂突起的地面和扬尘弄得灰头土脸。
“救我。”
【绝】状态下的酉没有念保护身体,被敌人踹出的碎石划伤了皮肤。虽然视觉和听觉都在欺骗自己,但芬克斯嗅到了血腥的气味,就像是鲨鱼般,对着猎物穷追不舍地输出自己狂暴的攻击。
“救……”
斯黛拉没工夫看“木乃伊”的惨烈现场,就顺着队友一声声的“呼唤”回头
——“斯黛拉,你是不是听不见!死啦要死啦啊啊啊啊!”
第30章
友客鑫南部城郊的烂尾楼平时空空荡荡,只有无处可去的流浪汉偶尔闯入,此刻却格外热闹,九个人或坐或站,身上的纹身、异样的服饰、颇具压迫感的气势显示了不平常的身份。
嘟——
嘟嘟——
电话始终没有拨通的迹象,又是一句对方暂时无法接听的提示音,飞坦又打开通讯录准备再次拨打。
“停下吧。”库洛洛说。
侠客将友客鑫机场恢复运营的消息推送展示给旅团众人,这意味着市政人员确认了友客鑫机场的安全,战斗结束了,却联系不上同伴,所有人都明白这背后的含义。
不需要太多思考,库洛洛就推测出了最可能的情况:“【清洁者】去了友客鑫机场。”
杀死信长后消失的斯黛拉去了友客鑫机场。
“芬克斯和剥落列夫……”玛奇攥紧了手心,芬克斯和信长都是旅团最初的成员,信长在自己面前被杀害后,她又要面对芬克斯和剥落列夫可能死亡的消息。
“市中心到友客鑫机场至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侠客提出了质疑。
信长被杀到机场解除封锁的时间太短了,这些时间不够走完赶去机场、战斗、市政安全检查的流程。
库洛洛不直接回答侠客,反而看向玛奇:“你们在现场发现了带有斯黛拉念的白色卡片,而且是在西索的扑克牌中间?”
“对。”玛奇看了眼一脸无辜的西索,才回答库洛洛。
斯黛拉在信长身后离奇消失,在场的旅团成员两人一组,玛奇和西索,飞坦和派克诺坦,对现场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玛奇回忆着当时的景象,仔细地描述了发现:“现场被【受烈日灼烧】所破坏,那张卡片插在混凝土墙面背向爆炸的一面,周围是西索的扑克,都保留了下来。我与那家伙交手后,西索曾经掷出扑克牌干扰,可能是那时候,她把白色卡片混在了扑克牌中间。”
“我只是想帮帮玛奇,我们可是同伴呢~”当怀疑的矛头指向自己,西索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地解释。
玛奇冷哼一声,不做理会。她仍在怀疑西索有二心,战斗时摸鱼划水,却不觉得西索会直接帮助斯黛拉。
“信长当时的位置旁边都有什么?”
玛奇不仅用【圆】搜索了整个现场,还在原地为信长整理了遗容,根本不需要思索就能回答:“他爆炸后落在了棉弄巷15号附近,向东找我,那一片距离爆炸中心已经比较远了……离【清洁者】第一次伏击我的地方很近!周围的建筑废墟边上,有帮派援兵的尸体!”
侠客恍然大悟,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面上:“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玛奇你说过她混在帮派的援兵里靠近,在西索攻击时顺势伪装尸体。而西索杀死帮派援兵用的是——扑克牌。”
解开了谜团后,侠客的眼睛闪烁着兴奋:“团长,这个白色卡片上有她留下的念,而且还出现在如此巧合的地方,她逃脱【受烈日灼烧】使用的念能力,一定与这个白色卡片有关。”
“是【空间移动】,这也能解释她后来在信长的身后突然消失。”
“但是,空间移动可是典型的放出系能力。”派克诺坦皱眉,插了一句:“她的那把剑明显是具现化系的念。在念的六系中,这可是相距最远的两种能力。”
“根据普遍理论,这两种念相互习得的概率只有40%,释放强度限于40%,也就是只有修行本系16%的威力。”库洛洛是蜘蛛的脑,也是幻影旅团中的顶尖战力,这很大程度上仰赖于他出色的战斗情报分析能力:
“她的念能力确实是空间移动,因为她既不是具现化系,也不是放出系,而是特质系。”
“所以她还会有其他的念能力。”侠客丝毫没有怀疑团长的判断,直接顺着库洛洛的思路说:“就像团长一样。”
“嗯,可能。”库洛洛对侠客的猜想不置可否,特质系的念能力千奇百怪,很难从常理推测,只能依托于切实的情报,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有一点我很在意。”
“什么?”
“她消失的时候,芬克斯已经和猎人协会的援兵交手很久了吧?”
“嗯,少说都有一个小时了。”侠客说。
“从她的角度来看,论目标数量,玛奇有三个人,芬克斯那边只有两个。论战力需求,芬克斯那边有人制衡,但是玛奇这边如果发现了她离开,随时可能在拍卖会横行无阻。没有赶去机场的理由。”
“会不会是担心我们来更多的人。”飞坦说。
“当时我和富兰克林已经进入了墓地大厦,但是她不知道。”侠客也觉得有可能,他和富兰克林、库比是执行拍卖会替换计划的原定人马,缺失的小滴则由团长的【不可思议便利大口袋】替代。
库洛洛撑住下巴,似乎正在沉思。
“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团长,我们就这样跑掉吗?”窝金怒目圆睁,重重锤在临时基地的承重柱上,带得房间一震:“我只知道血债血偿!”
窝金与派克诺坦一
组,同步地袭击了墓地大厦的帮派成员,没有遇到斯黛拉。是在团长的命令下撤退回基地,才得知了信长的死讯。
窝金本来就是藏不住任何情绪的人。此刻他再也不能压抑心中窝火,直截了当的点破了旅团面临的尴尬——是撤退还是留下?
蜘蛛们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拍卖品和钱都到手了,来友客鑫的目标已经完成,旅团按理来说可以扬长而去。但是这个过程中丢掉了足足五位成员的性命,还是被同一个人所杀,而那个人现在还好好活着。
复仇,还是离开?
“打不过就死,有什么好逼逼赖赖的!”
窝金怒目睁圆,盯着在场的同伴,似乎有人敢说一个“走”字,他就要当场与之决斗。
“窝金。”
“你先冷静。”
团长的声音不大,也称不上严厉,但是恐怖的念将窝金压得心颤。
库洛洛将手里的书放在身侧,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旅团众人说:“敌人至少拥有两种念能力,一种是能无视念的具现化长剑,一种是类似空间移动的能力。”
“她的协助者包括了一名窟卢塔族的火红眼,念能力是具现化的锁链,能够将被束缚者强制在【绝】的状态。”
库洛洛的视线在窝金身上短暂停留。在窝金被名为酷拉皮卡的金发少年绑架、又被旅团救回后,他们得到了关于锁链手的更多信息。
“根据芬克斯的最后一通电话,还有三名协助者,酉克鲁克,是猎人协会的十二支,有隐身能力,另外两个应该也是猎人协会的成员。”
“现在十老头已死,库哔复制了尸体,帮派传开了幻影旅团被揍敌客覆灭的情报。”
这是库洛洛原本设想好的结局,到了这一步旅团已经可以带着全部宝物满载而归。
但是现在……库洛洛很清楚,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气,只不过没有像窝金一样发泄出来。
“敌人已经错判了情报,落入了蛛网,我们占据了率先发动下一次袭击的优势。”
“还没有到落荒而逃的时候。”
库洛洛漫步到他的团员身前,所有成员都站了起来,看向他们的团长,指挥蜘蛛脚的大脑。
“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