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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回到城西的别墅区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宋贺走进家门,才懊恼地想起,自己忘记问唐思伽什么时候有空闲,他们还要一起去环球影城呢。

推开大门,宋贺刚要上楼将玩偶放回自己房间,却被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看清那人时才反应过来:“大哥,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坐在这儿?”

说着,他才发现自家大哥手里正拿着和自己一样的玩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我也有这个玩偶!”宋贺兴奋道。

宋修仁像是突然被人从回忆中拉回来,失焦的眼神渐渐凝聚,转头看过去。

看清宋贺手中的白色玩偶时,人明显地愣住,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微哑:“去哪儿了?”

“去找姐姐啊,”宋贺挥了挥玩偶,理直气壮,“不然谁还特地给我织玩偶,而且我们的眼珠颜色都是一样的!”

边说,他边将玩偶朝自己眼睛旁边凑。

宋修仁望着他手中的玩偶,眼神微有惝恍,很久后,他才再次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宋贺想起傍晚和唐思伽说的话,有些迟疑:“就……和平时一样啊。”

“没提起其他的?”

宋贺坚定地摇摇头。

宋修仁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昨天下午时川载着她离去的画面又一次变得清晰:“以后……没事不要总麻烦别人。”他哑声说。

宋贺睁大眼睛:“为什么?”

“姐姐说了,就算你们分手了,我照样可以去找她!”

宋修仁的神情陡然凝滞。

分手?

她是这样对宋贺说的吗?

可他们从没有提过“分手”二字,他以为……他们只是各自需要空间去理一理自己的思绪,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不过他们已经近四周时间没有联系,她会认为“分手”,也无可厚非。

时川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很多事情上,他就是宁缺毋滥的追求绝对完美的那类人。

譬如事业上,当初创业需要投资,投资方想要对他开发的端

游进行小范围修改,他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八位数的资金。

譬如亲情上,父亲去世后,母亲去了美国,在那边有了新的家庭,大半的爱与关注都给了新的丈夫与孩子,无法给他与宋贺全部的爱,宋贺他管不了,可他却能将亲情从自己的人生中抽离。

可独独在感情上,他茫然无措,做不到狠心割舍,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不公平,大哥的玩偶比我的要精致!”宋贺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

宋修仁回过神来,目光循着宋贺的抱不平的声音,看向他手里的玩偶。

此时他才注意到,德牧犬的玩偶不论是走针还是狗狗身上的毛发纹理,都比另一只要精致许多。

甚至,在狗爪的底部,还多了几颗肉粉色的桃心。

这是她给他的偏爱。

*

唐思伽忙完《梦》的相关项目,才终于有时间去翻看之前搁置的其他项目。

而后她便发现,之前由于南山出事,因预算被砍而放弃的一部名为《城市守夜人》的纪录片项目,在打开公司口碑和拿奖上面很有优势,完全具备重启的价值。

唐思伽和孙副总商议后,一整天都在整理关于这部纪录片的相关材料,整理完毕后,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伸了个懒腰,唐思伽决定明天再继续。

回到小区已经九点半,她边走边想着纪录片方案。

两个面熟的女生交好地挽着手臂走过,窃窃私语:“好帅啊,从六点多就等着了吧。”

“也不知道在等谁,谁这么幸福……”

唐思伽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多想。

直到走到楼下,她习惯地抬起头,脚步顿在了原地。

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一袭黑衬衫黑长裤的宋修仁安静地站在那里,脸色隐隐有些疲倦,眼神却分外的亮,正耐心且认真地看着她。

想到那两个女生的话,唐思伽有些错愕:“修仁,你怎么在这里?”

宋修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仍旧是温柔的:“我在等你。”

唐思伽愣住,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等我?”

“宋贺说,他昨天找你了,你很照顾他。”

“宋贺也是我的朋友,照顾他是应该的。”唐思伽安静地说。

宋修仁:“他还说,我们分手了。”

唐思伽微怔,声音不由轻了下来:“……不是吗?”

宋修仁轻抿薄唇,走到她面前,低头望着她:“思伽,我想现在兑换那张券。”

“什么券……”

她的声音没有说完,便看见宋修仁摊开紧攥的手掌,那不知被摩挲多久,早已皱皱巴巴的便签展开,上面清楚地印着她的字迹:

拥抱券。

“这……”唐思伽诧异地抬起头,眼前突然暗了下来。

一个疲倦却宽厚的胸膛,盛满了她未说完的话,有力的手臂紧紧拥抱着她。

唐思伽的心脏轻轻跳动了两下,许久,她抬起手,回抱着他精瘦的背。

宋修仁的身躯一紧,手臂越发用力:“思伽。”

“嗯?”

“昨天,我想给你送伞,可你已经离开了。”

“时川刚好路过,他说关于他的联姻对象有问题想问我。”唐思伽实话实说。

宋修仁的手臂微滞,他知道,时川是在撒谎。

可是,他不能将这些戳穿。

就像时川说的,戳穿之后,他的真面目,比他伪装出来的纯良无害,要有威胁的多。

这一秒,宋修仁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曾看过的一个问题:如果你和一个人有结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你又很爱这个人,你是要过程,还是转身离开。

那时,他想,他一定果断地转身离开。

可这一秒,他想,什么是结果呢?

走进婚姻殿堂?一起白头偕老?

然而结婚也可能离婚,老去总有人先死。

或许,和她相处的这个过程,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本身。

这天,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分别前的那一晚、那个关于“我爱你”的话题,只是紧紧拥抱着。

路灯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时川平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一幕,手中提着的食材好像变得千钧重,死死地坠着他的手指。

下午,他问她今天有没有时间。

她回了他,今天要加班。

于是,一整个下午和晚上,他都沉浸在她回复他的喜悦之中。

他算着她加班结束的时间,买好了食材,来到了这里,他甚至已经编好了将要问的问题,做饭只是感谢而已。

可看见的却是相拥的二人。

或许胸口痛了太多次,他居然对抽搐的心脏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他熟练地将翻涌的情绪咽下,再没有像之前那行冲动地上前,只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走出小区时,眼前又开始忽明忽暗起来,直到刺耳的鸣笛声与刹车声响起,时川终于回过神来。

他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马路上。

时川回到自己的车上,手放在方向盘上时,才发现手指紧绷得酸疼,指尖不受控的颤栗。

缓和片刻,时川安静地开车回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时川用买来的食材做好了丰盛的晚餐,做完的瞬间,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威廉站在门外,正嫌弃地睨着周围的环境:“你现在就住在这儿?”

时川看着他:“有事?”

“家族信托会议时,你说你有事跑了趟国外,去做什么了?”威廉问。

时川垂下眼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威廉不指望从他嘴里撬出他不想说的事情,耸耸肩,闻到屋内的饭菜香,深吸一口气,自然地走进来:“刚好,我还没吃晚餐。”

时川凝眉。

威廉挑了挑眉:“不白吃你的,给你提供第一手消息。”

他将厚厚一叠文件扔到桌上:“果然和你说的一样,信托会议上,你父亲以保护祖父遗产为由,要求增设反稀释条款,不过被祖母否了。”

时川轻应一声。

“怎么,瀚思简直要成为你囊中之物了,不高兴?”威廉不解,“前段时间你助理不是说你心情很好?”

就连他也听说了,原因是唐思伽和宋修仁之间似乎出了点问题。

想到这里,威廉逐渐了然:“唐小姐和宋修仁和好了?”

时川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沉默了几秒钟:“如果我说,我不想要瀚思了呢?”

威廉眯眼盯着他,半晌道:“那想让你物理意义上消失的人,会多一个我,时川,你别发疯。”

时川低笑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威廉,其实周情在用伤害我挽回江淮安之前,她一直伤害的是自己。”

威廉微怔:“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时川垂下眼帘:“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能够理解她了。”

威廉眉头紧锁,他知道时川有多怨他的母亲,恨他的父亲。

可他现在竟然说……理解。

时川想到什么,讽笑一声:“你之前不是想知道,融合了江淮安和周情基因劣根性的我,是什么样子?”

“就是现在这样。”

在不该冷血的时候冷血,不该偏执的时候偏执。

然后,万劫不复。

不堪,阴暗,谎话成篇,丧家之犬。

威廉安静着,面前的食物也不香了,烦躁地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文件扔到最上面:“南山传媒预计重启一个纪录片项目,今天唐思伽才上报给孙智,发到我邮箱不久。”

“项目停摆的原因是,预算严重不足。”

时川看着文件,原本漆暗的眼神渐渐冷静。

威廉见状便知道他又想出什么缺德方法,提醒道:“切忌直接给钱,唐小姐不会收,”说完唯恐自己也被他传染得道德低下了,忙补充道:“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项目,不是在给你提供撬墙角的缺德路径。”

“知道。”

威廉叹了口气,语气认真了些:“真的,时川,这次还不行,你就放弃吧。”

时川仍在看着那份文件,面上无波无澜。

就在威廉以为他这次依旧和之前一样一声不吭时,他抬起头,突然应了一声:“好。”

威廉诧异地抬头,狐疑道:“真的?”

时川平静地“嗯”了一声。

像个假人。

第47章

周末,唐思伽和宋修仁、宋贺三人一起去了宋贺一直想去的环球影城。

唐思伽也不确定自己和宋修仁现在算不算和好,只是,在人群高峰地区人挤人时,宋修仁看似随意地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再也没有松开。

好像回到了二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谁也没有看谁,只是不知谁的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宋贺今天兴奋得很,穿着赫奇帕奇学院的魔法袍,拿着魔杖,恨不得将每一个项目都玩个遍。

当然,除了刺激惊险的项目。

按响门铃,听着小黄人的恶搞音效;哈利波特的厕所能清楚听见桃金娘的哭声;神龙大侠漂流也没有放过……

从上午一直到傍晚,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只是几人返回的途中,唐思伽想到什么,顺口问道:“宋贺,你以前来过吗?”

他看起来对里面的一些项目很熟悉的样子。

宋贺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去过啊,不过是洛杉矶的那家,妈妈带我去的,去过好几次……”

越说,宋贺的声音越小。

唐思伽不解:“怎么了?”

而后,顺着宋贺的目光,她看见了眉眼微垂的宋修仁。

他总是温敛有礼的,除了二人“分手”那一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近乎排斥的情绪。

唐思伽伸手轻轻覆在他微微攥起的拳头上:“修仁?”

宋修仁回过神来,反手将她的手握紧掌心,如常地弯起一抹笑:“我没事。”

唐思伽仍满眼担忧。

车停在小区门口,宋贺留在了车上等待,宋修仁和唐思伽安静地朝六号楼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格外安静,只是当走到楼下时,唐思伽主动问道:“修仁,你想说吗?”

他一直都很少提到他的家人,媒体也从没报道过。

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宋修仁沉默了会儿,轻揉了下她的头发:“下一次可以吗?”

唐思伽点点头:“当然。”

宋修仁笑了起来,顿了顿,再一次轻轻抱住了她:“思伽,我似乎一直没告诉过你,过去分开的那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很想你。”

唐思伽怔,好一会儿轻声说:“我也是。”

“真的吗?”

唐思伽在他怀中点点头。

“可那天在会堂走廊见面,你对我那么礼貌,”宋修仁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以为你其实无所谓的。”

“当然不是,”唐思伽忙道,“我晚上的时候会想,那天在会堂……在忙工作。”

“所以我排在工作后面。”

“我是因为分开,所以才想让自己忙一点。”唐思伽的声音越来越轻。

宋修仁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光亮:“所以,是因为我?”

唐思伽已经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抱着他的手,推了推他:“好了,你该走了,宋贺还在车里等你呢。”

宋修仁笑出声:“好。”

“女朋友。”

唐思伽愣了愣,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前段时间蒙在心上薄薄一层的阴霾,渐渐散去……

*

周一,唐思伽才上班不久,便被孙副总一通电话叫到了楼上。

到孙总办公室时,他正盯着电脑看,听见敲门声,站了起来,喜上眉梢道:“小唐,两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唐思伽默了默:“有什么区别吗?”

孙智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你还记得几年前,由京市各大企业联合成立的城市发展基金会吗?”

唐思伽点点头:“记得。”

那个基金会是个公益性质的非营利组织,平时会注资一些促进城市发展的项目,包括基建、文旅等各个方面。

“我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把那个纪录片的本子发给基金会会长,没想到对方很感兴趣,”孙智兴奋道,“就在上个月,基金会刚发起了主题为‘城市记忆’的定向资助,《城市守夜人》这个点,刚好与这个主题相契合。”

唐思伽闻言也是惊喜不已。

那个纪录片的选题、核心人物选取、拍摄方案她都看过,是弱干预、强纪实的类型。

只是纪录片不像影视剧,具有出色的招商能力,纪录片也许在人文关怀和口碑奖项上占了些优势,但投入与收益往往不相匹配。

如今,如果基金会愿意赞助,那简直最合适不过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基金会的会长目前在海城休假,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来,需要你跑一趟。”孙智又说。

唐思伽忙应下:“我可以。”

孙智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您刚刚说两件好事?”

“对了,”孙智拍了拍脑门,“第二件事,上面决定在公司每个部门挑选两个优秀员工外派到纽约,可以边进修边工作,之后咱们和那边的公司也会有合拍项目的打算。基本上外派结束就能升职,哦,这话你不用和底下那些人说,只把外派的事通知下去就行。”

唐思伽答应下来。

孙智摆摆手。

唐思伽走向门口,打开门时,孙智突然说了句:“小唐,其实你挺适合这次外派机会的。”

唐思伽一愣,继而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她从小生活在京市,即便现在的工作需要经常出差,也从没有去往另一个陌生环境的打算。

更何况,她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下班回家后,唐思伽将自己马上要去出差的事情告诉了宋修仁,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玩笑道:“女朋友是事业女强人,那我以后可以考虑当个贤内助了。”

唐思伽没忍住抱着抱枕笑出声:“如果你真成了贤内助,我就是幻影员工的头号公敌了。”

宋修仁低笑一声,安静片刻又问:“是自己去吗?”

“嗯,只是让基金会的会长签份文件,很快就回来。”

宋修仁颔首:“海边的风景不错,有机会可以看看。”

“好。”

挂断电话,唐思伽正要准备出差的相关物品,手机响了一声。

唐思伽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则弹窗新闻。

新闻上说,瀚思董事长的小儿子,目前已掌握近半数的表决权,近日携联姻对象一同前往海城庆祝。

下面还附有两张拼接的照片,一张是时川的照片,另一张只是一个黑色的女孩剪影。

没有女孩的任何资料,但想来也是门当户对的。

唐思伽看了一眼便关了手机。

*

唐思伽是在周五飞往的海城。

由于在休假,那位会长住在了海边的一个酒店套房,为此,唐思伽也订了相同酒店的房间。

没想到她来得不巧,那会会长清晨和几个友人去了附近的小岛准备彻夜海钓,预计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唐思伽只得在酒店内边线上整理纪录片的相关资料,边等着会长回来。

傍晚五点多,唐思伽被窗外极有节奏感的音乐声惊到,走到窗前才发现,海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建了一个小舞台,后面的招牌着还挂着小酒馆的logo,logo下方用锋利的字体写着“月球表面”几个大字。

唐思伽的眼中明显流露出几分惊喜。

月球表面是前几年突然爆火的一支乐队,她前段时间的深夜,还在朋友圈分享过他们的一首轻摇滚乐,只是和自己在公司的形象有些不符,很快又删除了。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唐思伽很快保存了文件,换了件休闲长裙,下了楼后,果然听见周围都在议论着这支乐队的出现。

她只觉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在炎热的夏季喝了一瓶冰爽的可乐,脚步也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沙滩的沙子经过一天的暴晒,温热而细腻,唐思伽穿着酒店拖鞋正要朝舞台的方向走,余光瞥见海边的一道人影,身形微顿。

她转头朝那边看去。

少年穿着休闲的白色上衣黑色长裤,安静地站在那里,海风将他的头发吹到后面,露出那张完美的侧颜。

此时,他正平淡地看向远处的海平线,恍如遗世独立。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少年徐徐转过身,看清她的瞬间,他的眼底有着以假乱真的诧异,迟疑了几秒钟后,才朝她走来:“姐姐?”时川唤她。

唐思伽动了动唇,没等她开口,时川想到了什么,匆忙道:

“我不是跟踪你来的……”

“我知道。”唐思伽打断了他,扯了扯唇,“我看见你和联姻对象的新闻了。”

时川的神情凝滞了半秒,便如常地弯起唇角,笑容干净无害:“原来姐姐也看见了。”

“那个女孩呢?”唐思伽朝他空荡荡的身后看了一眼。

时川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她有事要忙,先回京市了,我明天也要回。”说到这里,他静了静,“姐姐和修仁怎么样了,前段时间看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好。”

唐思伽闻言,垂下眼帘笑了笑:“前段时间只是有些不愉快,现在挺好的。”

时川眼中隐隐浮现的光亮熄灭在一片漆黑中:“挺好的。”他重复。

晕黄的日落安宁地照着海滩,随着舞台上一阵如雨点般急促的鼓点声响,众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

唐思伽也不由朝那边看去。

“去看吧。”时川说。

“什么?”

“你似乎很喜欢这个乐队,”时川笑,“去看吧。”

唐思伽点点头,随着人群朝那边走去,看着她熟悉的乐队人物出现在舞台中央,演奏的第一首曲目,便是她那晚分享的那首。

人群渐渐随之躁动起来,不断有观众加入其中。

唐思伽站在众多观众的后方,朝舞台上看着,拍了几张照片顺手发到朋友圈中,后来更是逐渐被四周的气氛感染,也不由抬起手,随着鼓点晃动着。

手机响了起来,是宋修仁打来的视频。

视频接通的瞬间,女人泛红的脸颊出现在屏幕上,眉眼带着几分激动,发丝也被日落染上了橘子汽水的颜色。

“已经到海边了?”宋修仁低笑一声,声线低沉而悦耳。

“嗯,”唐思伽用力地点点头,“修仁,这边的日落很壮观,还有,你看我看见了谁……”

她边说,边将镜头翻转,对准了舞台上正激情演唱的乐队。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乐队,”宋修仁听了一会儿,“女朋友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另一面?”

唐思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将镜头重新对准了自己:“只是觉得他们的歌很有生命力。”

不远处。

时川看着人群外和宋修仁视频的女人,伪装的纯良笑容早已经被一片死寂取代。

宋修仁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却对他粲然地笑,脸颊涨红着,迫不及待和对方分享着这一刻的美好。

时川阴冷地盯着这一幕,许久,拿起两瓶冰爽的饮品,朝那边走去。

唐思伽正和宋修仁科普着月球表面乐队的优秀,夕阳余晖下,鼻尖冒出几粒汗珠。

一瓶冰爽的汽水被递到她的眼前,随后是少年精致昳丽的面颊悄然入了镜:“天气很热,喝点饮品吧,姐姐。”

视频另一端,宋修仁噙笑的唇角看见镜头里少年的半张脸,神色渐渐冷凝。

唐思伽也没想到时川会突然过来,无意识地接过饮品,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和修仁打视频。”时川及时地道歉,得体地退出了画面。

唐思伽蹙了蹙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思伽,时川……也去了吗?”宋修仁的声音有些艰涩。

“他和他的联姻对象在这边玩,碰巧遇见了。”唐思伽解释道。

宋修仁抿紧了薄唇,他比谁都清楚,那个所谓的联姻对象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是时川凭空捏造的人物。

甚至海边的这一场演奏,都极可能是时川安排的。

他也清楚,唐思伽不知道这一切,她不会在和他交往期间,和其他男人靠近。

可是,只要想到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他们一同在海边欣赏同一片落日,听着她喜欢的乐队现场演奏,心中就一阵说不出的烦闷。

不该多想,可偏偏止不住去想。

“思伽,一定要等那个基金会会长吗?”宋修仁只觉得自己的冷静被一股冲动压制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想得到充足的预算,我为你投资可以吗?”

说出口的瞬间,宋修仁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他看向镜头里的女人,她的神情果然僵硬了几秒钟,继而挤出一抹笑:“修仁,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之前接受《梦》的投资,是因为我对宋贺的故事、和那部剧有信心,能回报你更多的收益。可是纪录片注定是回报率低的项目,我不想你只是因为我而平白投入几千万。”

她很清楚,以二人的关系,就算她接受,顶多被人说一句“男朋友专门为她投的”“为女友一掷千金的好男人”。

可她会觉得亏欠,在这段感情里,她将因为这八位数的投资,再也找不到平等的感觉。

“抱歉,思伽,”宋修仁轻声说,“刚刚是我一时冲动。”

“没关系,你也是为了我着想。”

即便二人已经说开,可这通电话终究还是在淡淡的不欢而散的氛围中挂断。

唐思伽拿着手机,再次朝不远处的海滩旁看去。

时川正低头看着手机,许是察觉到什么,他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迎上她的视线后愣了下,乖巧地露出一抹笑。

唐思伽抿了抿唇,收回视线,而后发现自己刚刚发的关于乐队的朋友圈,多了一个黑色头像的点赞。

手机另一端。

宋修仁坐在办公桌后,出神地看着刚刚刷新的朋友圈。

下方是唐思伽发的几张乐队和日落的照片。

上方,是从没发过动态的时川,发了一张日落,一张舞台。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角度。

只是时川发的舞台那张照片的中央,不是乐队,而是穿着亮黄色沙滩裙的女孩的背影。

许久宋修仁拿起手机,给一通号码去了一条消息:

【见一面吧。】

*

隔日,傍晚。

瀚思总部一层,贵宾接待室。

时川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一下下地点着沙发侧,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三十九天前,是他找宋修仁。

而现在,宋修仁主动来找他。

门被人敲了两声,行政礼貌地对身后人比出“请”的手势:“时总,人到了。”

时川颔首,看着宋修仁走了进来,弯唇浅笑:“宋总,坐。”

宋修仁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垂眸看着他:“时川,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是吗,原来你知道,”时川平淡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宋修仁紧盯着他。

“宋总还记得幻影科技上市前,所有人都在庆祝你的时候,你说什么吗?”时川抬眸,迎上他的视线,“你说,不到最后一秒钟,结果未定。”

“怎么你现在反而沉不住气了?”

“时川!”宋修仁沉声唤他,很快神情渐渐平静,“时川,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疯子?坏种?低劣小人?道德败坏的第三者?”时川平静地反问。

宋修仁凝视他片刻,笑了出来:“你就像用尽心机想要争夺玩偶的孩子,幼稚又可笑。”

时川蹙了蹙眉,许久摇摇头:“你错了,不是争夺玩偶。”

小时候,有人抢过他喜欢的玩偶,后来,那个被别人抱过、沾染上其他人味道的玩偶,被他用剪刀剪烂,扔到了垃圾桶中。

可唐思伽不是玩偶。

“应该说,我像努力讨主人欢心,成功留在主人身边陪伴她的宠物,而你是被冷落在一旁,无能狂怒的那一个。”

宋修仁因他的话而凝滞,过了很久,他才说道 :“那又怎样?你用尽手段,不还是只能以别人男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一旦你暴露,她就会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躲避你。”

时川的神情冷凝,唇色泛着苍白。

“时川,上次你说思伽不爱我,”宋修仁讽笑一声,“现在的她,更不可能爱你。”

时川仍维持着唇角的弧度,幽蓝的眼神仿佛一具没有情绪起伏的木偶,他笑着说:“我这样的人,她不爱也很正常。”

“只要她还愿意收留我,喜欢,怜惜,甚至可怜,都无所谓。”

宋修仁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时川站起身来,走到他身侧:“你知道吗,唐思伽是个很恋旧的人。”

“她喜欢过的、爱过的,永远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上学时喜欢的课外书,有纪念意义的试卷,练笔的简笔画,父母送的发夹,小时候的玩偶,她都还留着。”

“而我,”时川挑衅地笑,“也是其中一件。”

第48章

贵宾接待室内的气氛,由于时川的一番话变得剑拔弩张。

一向温敛的宋修仁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

时川睨了眼他的手,平淡地笑了起来:“宋总……”

没等他继续开口,宋修仁的拳突然便朝他的左颊砸了上来。

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时川的脚步后退了几步,倒在沙发上。

衣领间的领带微微凌乱,少年梳起的长发有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

时川的唇角立刻有血珠渗了出来,他伸手,蹭了蹭唇角,看着手背上沾染的血迹,没有还手的迹象,反而欢愉地笑了几声:“上次我说错了,二十五岁后的宋总,力气算是不错的了。”

宋修仁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时川,你简直是个疯子。”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朝外走去。

紧闭的会议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宋修仁拉开门,一眼便看见正斜倚着门外墙壁的威廉,看见他,威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宋修仁没有理会,面色冷沉地走出瀚思大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威廉才缓步走到贵宾室门口,并没有走进去,只是懒散地抱着手臂,靠着门,看着里面的少年。

时川随意擦拭着唇角的血珠,心情看起来格外不错:“你怎么来了?”他问。

“来看原配打小三。”威廉随意说。

时川朝他望去一眼,并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嘲讽。

“看来你已经可以坦然接受‘小三’这个称呼了,”威廉直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左颊上的乌青,恍然大悟,“也是,‘小三’可代表着你仍旧是唐小姐的人,要是没了‘小三’这个称呼,你和唐小姐可再没有半点关系呢。”

时川听到后半句话,方才皱了皱眉,扭头看向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我该问你做了什么才对,”威廉冷笑一声,将手里一份文件扔到他怀里,“南山传媒目前在我手底下,外派员工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时川扫了眼文件,坦然承认:“我做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威廉狐疑地看着他。

“外派的一切费用总部承担,给你的员工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不好吗?”时川反问。

“少来,”威廉没好气道,“你该知道,按照之前的表现,内容中心如果真选拔出两个优秀员工,唐小姐极大可能是其中一个,你会放唐小姐离开?”

说着,他想到上次时川提到地“不想要瀚思”那句话,半眯双眼:“还是说,你真的打算放弃瀚思继承人的身份,跟去纽约?”

“不会,”时川的声音很轻,如同呢喃,“我只是给她一个能让她觉得幸福的选择。”

“什么选择?”

时川这一次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向他:“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放弃吗?”

“她如果选择去纽约,我就放弃,不好吗?”

威廉看着他唇角的笑,只觉得他的眼神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格外熟悉。

可他记不清在哪里看见过了。

时川也没等他想起,整理了下领带,站起身:“该工作了。”

*

唐思伽和基金会的会长交谈得异常顺利,将纪录片的文稿及拍摄方案拿给会长看之后,对方连连点头肯定了这部纪录片将视角对焦底层群众的可取之处,并当场签下了赞助合约。

唐思伽当天下午便带着合同飞回了京市。

宋修仁来机场接的她。

唐思伽走出机场大厅,便看见了等在门外的人,脚步不由快了起来。

明明只几天没见,却好像隔了很久一样,唐思伽才走到宋修仁面前,便被他抱住了。

唐思伽怔了怔,有些失笑地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宋修仁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你又打比赛了吗?”唐思伽看着他的手,微微蹙眉。

“嗯?”

唐思伽看向他另一只手:“怎么又受伤了?”

宋修仁顿了下,看着手背上一道青色痕迹,喉结动了动,许久才开口:“嗯,又和人随便比试了一场。”

“什么比赛啊?”唐思伽坐上车后座,担忧地问,“没有护具吗?怎么每次都会受伤?”

“有护具,但难免会磕碰一下。”宋修仁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坐在她的身边。

“要不要上一下药?或者用跌打损伤的喷剂处理一下?”唐思伽拉过他的手,仔细看着上面的伤痕,“还好,比上次要轻一些。”

宋修仁望着她关心的视线,沉默许久,反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唐思伽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怎么了?”

宋修仁摇摇头:“比赛的结果不怎么好。”

唐思伽忍不住笑:“不是比赛着玩吗?原来你还这么在意输赢啊?”

“之前不在乎,现在,想在乎。”

回去的车上,宋修仁接到了一通电话,似乎需要他回去一趟,便将她送到电梯里便离开了。

唐思伽回到家,将行李箱里的文件和衣物都收拾好后,微信来了条消息。

王姐发来的,因为她昨天那条关于乐队的朋友圈,王姐调侃她出差都能遇见喜欢的偶像,简直太幸运了。

还说,二人认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她会喜欢摇滚风格的乐队。

唐思伽笑着回复了几句,放下手机的瞬间,她最后看了眼王姐发来的消息,突然想起什么,唇角的笑容渐渐变淡,直到彻底消失。

不只是王姐,她喜欢月球表面乐队的事情,鲜少有人知道。

甚至前不久深夜她分享了一首关于月球表面的歌曲到朋友圈,也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便删除了。

而那半个小时的时间,那条朋友圈仅有一人点赞。

那个全黑的头像。

在海城的海滩上,时川说:她喜欢那个乐队。

甚至那个小酒馆的服务生也提到过,月球表面不可能到这样的小酒馆来演出,可偏偏她确定出差的那天,他们答应下来。

之前忽视的无数画面开始在脑海中闪现,唐思伽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她忍不住皱紧眉头,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全黑的头像,想要寻找出些蛛丝马迹。

可是什么都没有。

全黑的头像,空荡荡的朋友圈。

好几次,想要去质问对方的身份,却又生出几分疲倦与复杂的心思。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时川了。

不,应该说,她从来没看透过他,不然也不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手机再次“叮”的一声响,熟悉的陌生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姐姐,你出差回来了吗?】

唐思伽看着这条短信,许久,安静地将手机息屏。

只当做没有看见。

返回公司后,唐思伽特地找到了当初想出《城市守夜人》这个主题的同事。

这个同事名叫程茜,讨论之下,唐思伽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独自开了一家馄饨铺子,每天从宵夜时间忙到第二天早上九十点早餐结束,她在帮助母亲的过程中,看到了铺子前的马路上夜扫的环卫工,急诊科夜班的医生,夜间独行的长途货车司机,这才萌生了这个想法。

唐思伽听后安静了很久,最后决定,将这个项目全权交给程茜来推进,她会全力配合她。

程茜

起初格外诧异,很快眼睛冒出了光亮,却又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说自己没有相关经验,恐怕不能胜任。

唐思伽看着她通红的脸颊,有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去年的自己。

她学着孙总当初的样子,和程茜聊了很久,聊项目,聊自己去年的自我怀疑,聊她对这个项目的感情,最终程茜答应了下来。

看着程茜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唐思伽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之前的那个得过且过的唐思伽,好像真的在慢慢消失。

手机响了一声,宋修仁发来了消息,说他已经下了飞机。

昨晚他便给她来了消息,说有件急事需要处理,要飞一趟纽约。

身为幻影科技的总裁,唐思伽自然理解他总有忙不完的工作,便回复了一句:【在那边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宋修仁很快答应下来,后面还附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唐思伽盯着那个表情,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到。

唐思伽又整理了几份纪录片项目相关的资料发送到程茜的邮箱,这才拿着包下了楼。

却没等她走出写字楼,不远处休息区安静等待的女人站起身,朝她走来:“唐小姐吗?”

唐思伽不解地转头看去。

穿着黑色鱼尾长裙的女人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款唐思伽曾在杂志上看到过的限量款包包,面容秀雅,气质高贵,即便眼尾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美丽大方。

“您是?”唐思伽疑惑地问。

“我是修仁和小贺的母亲,”秦莉颔首一笑,“唐小姐,有时间吗?”

唐思伽愣了下,点点头。

二十分钟后,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包间。

唐思伽心不在焉地搅弄着面前的咖啡,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见男友的母亲,这对她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唐小姐不用紧张,”秦莉笑了下,“只是听说修仁最近谈了恋爱,就连小贺都时不时提及你,所以我对你产生了好奇。”

“好奇?”

“是,”秦莉颔首,“不过,在我们开始交谈前,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

“我回国的事情,修仁并不清楚,可以不要告诉他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唐思伽望着她,许久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秦莉优雅一笑。

“实不相瞒,唐小姐,在你之前,我曾经以为修仁是个无性恋者,”秦莉喝了一口咖啡,想到过往,笑容里添了几分真切,“毕竟,除了他的公司,他似乎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

唐思伽看向眼前的女人,想到上次宋贺提到母亲时宋修仁微变的脸色:“其实不是的。”她说。

“嗯?”

“他只是让自己不在意,事实上,他在意很多事情。”

秦莉抬头看了她一眼,许久才开口道:“唐小姐,如果你不是修仁的女朋友,我想,我应该还挺喜欢你的。”

唐思伽看向她,心中渐渐明了:“您并不喜欢我作为修仁的女朋友出现?”

秦莉将汤匙放在杯垫上,沉吟几秒钟:“听说,唐小姐之前曾有过一段婚姻?”

唐思伽一愣,汤匙在咖啡杯中滑了下:“是。”她说。

“我对离婚的人并没有什么歧视,唐小姐不用误会,事实上,我本身就是离异再婚的那类人,”秦莉妥帖地解释,“只是,正是因为我是这类人,我了解这类人的心理,也应该算是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我更想对唐小姐说一些话。”

“我和我现在的先生再婚,是因为他有优渥的条件,这一点,修仁和我先生很像,”秦莉顿了下,“可我并不爱我先生。”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她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很双标,但是修仁是一个对感情很极致的人,我并不希望修仁找的也是一个不爱他的人。”

唐思伽怔忡地坐在那里,那个关于“我爱你”却没有回应的夜晚,那场关于感情的矛盾,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只是他们都逃避地选择了搁置。

一旦现在被人旧事重提,便是他们一定要面对的时刻。

“况且,”秦莉像是看出她杂乱的心绪,继续道,“小贺的情况,唐小姐应该也很清楚。”

“这段时间,有一位业界顶级的脑科专家答应可以帮小贺进行康复训练,虽然不一定有效,但毕竟是唯一的希望。只是要前往纽约接受相关治疗,我希望能接小贺过去。”

秦莉说:“然而小贺一直在修仁身边,即便他比修仁要亲近我这个母亲,可比起我,他更依赖他的兄长。我希望,修仁可以陪同前去。”

“所以,您是想让我和修仁分手?”唐思伽渐渐冷静下来。

“当然不是,我和修仁的关系已经足够差了,如果我让你们分手,只会加剧我们的决裂,”秦莉笑,“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京市飞去纽约也不过十几个小时,再者说,他只是去纽约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而已,他的大部分事业在这里,他依旧会回来。”

唐思伽:“那您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修仁是因为你,才会迟疑,”秦莉面前的咖啡已经见了底,“唐小姐也是小贺的朋友,我相信唐小姐有办法让修仁答应,对吗?”

说完这句话,她再没有停留,只是优雅地站起身,对她轻轻点了下头,缓步离去。

唐思伽仍坐在原处。

她知道秦莉的意思。

她有办法让宋修仁答应,不外乎两个选择,一个是分手,放他离去,另一个……是与他一同前去。

像是某种征兆,她的手机邮箱弹出一条新消息:一份申请外派纽约的表格被提交了上来。

唐思伽看着那份文件,过了很久,她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很苦。

苦得她舌根都发麻了。

回家的路上,唐思伽很莫名地想起和宋修仁在一起前,她曾玩笑地说他们“大概缺了点缘分”。

而宋修仁在第二天便跑到遥远的茶卡盐湖找到她,对她说: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之中注定有一个人,说了假话。

*

破旧的居民楼。

时川一步步走上六楼,熟练地打开门,拿出手机。

唐思伽依旧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自从她从海城出差回来,就好像回到了之前她完全无视他的状态。

他发给她的一切信息,都好像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甚至连他将那个捏造的联姻对象搬出来,她也没有赏赐他只言片语。

他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只是又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夜半时分想要问她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却怕得到不好的结果。

手机有新的消息涌入,时川几乎立刻看向屏幕。

不是那个号码。

少年的眼神再次变得黑

暗。

他安静地站在客厅,许久转身走进卧室,目光一寸寸描摹着那一整面墙的照片。

笑着的她,发呆的她,失落的她,悲伤的她……

时川将崭新的照片小心地贴在墙上,眷恋地看着。

宋修仁的母亲找上了她。

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来是关于谁的。

时川觉得自己好像被架上了绞刑架,行刑的日子越发逼近。

他也不知道,等到他的是落下的铡刀,还是唯一的救赎。

第49章

傍晚,熙熙攘攘的机场,人潮汹涌。

VIP通道,英俊的男人缓步走出,脸色疲倦,神情少见的恍惚。

宋修仁见到了秦莉所说的那个专家,他对于宋贺这样的情况,处理得很有经验,没有办法治愈,却可以改善他的现状。

这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这需要亲人付出百分之二百的耐心与时间,去陪着他进行一次次地治疗,在他受到刺激或是抵抗治疗时,去竭力安抚他的情绪。

机场播报的声音响起。

宋修仁抬头,看着不远处前来迎接亲人、爱人、友人的众人,脚步不由微顿,目光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宋修仁垂下眼帘,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笑自己竟然也会因为无人迎接而多愁善感。

明明他只告诉了唐思伽他的航班,并没有主动要求其他。

走出机场大厅,宋修仁正要联系司机,右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下。

宋修仁朝右侧看去,空无一人,他蹙了蹙眉,只当是路人的恶作剧,收回视线,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张粲然笑着的脸颊,及一捧白粉相间的郁金香。

宋修仁少见的错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底迸射出肉眼可见的惊喜:“思伽,你怎么来了?”

唐思伽将花塞到他的怀中:“来接你回国啊。”

宋修仁看着怀中的花束,一瞬间空落的内心像是被填满,路上的疲倦仿佛也一扫而空,心理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牵起她的手:“我很高兴,思伽。”

唐思伽笑盈盈地说:“路上累坏了吧?今天还要去公司吗?”

宋修仁摇摇头,一一回答:“现在不累了,不用去公司。”

“我们一起吃晚餐,怎么样?”唐思伽又问。

“好啊,”宋修仁拿出手机,“你想吃哪家?西餐还是中餐?粤菜,川菜……”

“我们自己做吧,”唐思伽想了想,“先去商超买食材。”

宋修仁一愣,他低头看着她,此时才发现,刚刚只顾着惊喜的自己,没有发现,她的眼下同样蒙了一层薄薄的疲倦,就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好,”他点头应,随后想到什么,手轻轻触碰了下西裤的口袋,“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唐思伽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也是。”

他们依旧去了唐思伽居住房子附近的大型商超,就像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前、唐思伽从剧组出差回来的那晚,宋修仁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身边的女人。

“我记得你爱吃白灼虾,”唐思伽将一盒虾放入购物车,“还有蟹黄……”

“上次做的西兰花炒火腿你也吃了不少。”

“还有冬瓜煲水鸭……”

唐思伽今天一直在笑着,她记得二人恋爱中的许许多多的小细节,记得他吃饭时的一些小嗜好。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都仿佛洋溢着淡淡的暖意。

好像只是碰触到那阵温暖,都能让人产生类似幸福的错觉。

可宋修仁看着,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惶恐,仿佛下一秒这所有的幸福都会消散。

“只有我们两个,足够了,”宋修仁拦下了她还要继续挑选食材的手,握在掌心,感受到她的体温才微微安下心来,“也挑些你爱吃的。”

“流沙包,糯米鸡,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唐思伽恍惚了下,继而扯出一抹笑:“原来你都记得?”

这还是他们去一家粤菜餐厅打卡时,她盛赞过的两道菜。

“嗯。”宋修仁轻应。

回到家,二人休息了一会儿,便一同去了厨房。

宋修仁站在水池旁,清洗着食材,唐思伽拿着餐刀处理食材,一递一拿,二人的配合无比默契。

直到唐思伽将最后一样薏米淘洗好,宋修仁的声音响起:“思伽。”

“嗯?”

“你不问我,这次去纽约是做什么吗?”

唐思伽拿砂锅的手一顿,片刻后恢复如常:“你想说吗?”她反问。

宋修仁沉默下来,良久,手插入口袋,攥住锦盒:“我……”

他的话没有说出口,客厅里唐思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唐思伽的手还被占着,宋修仁见状,转身走到客厅,为她将手机拿了过来:“是一名叫程茜的人打来的。”

边说,他边点了接听,将手机凑到她的耳边,指尖轻轻碰触到她的耳廓,两人都顿了顿。

程茜想要找她要一份关于她之前做过的关于《梦》的策划方案,想要参考一下,唐思伽没有迟疑地答应下来。

《梦》这个项目毕竟是她第一次独自带领团队完成的,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

唐思伽特地备份了一份,留在了身边。

“就在书柜下面左边的纸箱里,”唐思伽对宋修仁说,“最上面那份文件就是。”

宋修仁走出厨房,取出西裤口袋中精致小巧的锦盒,拿在手中专注地看着,而后走进被改成书房的次卧,走到书柜下,打开柜门,里面工整地放着两个白色纸箱,左边的纸箱上,文件一目了然。

宋修仁将文件拿起,正要站起身,余光瞥见了什么,看向右边的纸箱。

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有些破旧的玩偶,老式的头绳,几分被装裱在画框里的简笔画……

“唐思伽是个很念旧的人”。

前不久,时川的这句话突兀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宋修仁攥着锦盒的手不由收紧。

时川的话再一次得到了验证,那是不是代表着……以后数年的时间,她的心中真的永远会有一个位子,留给时川?

宋修仁抿着唇,目光从那些被时光染旧的物品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礼盒上。

他记得这个小礼盒,唐思伽曾经亲手,将他送给她的后悔券,珍视地放在这个小礼盒中。

她说,因为是他送的,所以要珍藏起来。

宋修仁的手指紧绷着,缓缓将小礼盒的盖子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门外传来唐思伽询问他有没有找到的声音,宋修仁如梦初醒,应了一声,紧攥着锦盒的手颓然松开,将柜门安静地合上。

“修仁,你刚才想说什么?”唐思伽看向重新出现在厨房的男人。

宋修仁安静了几秒钟,垂下眼帘:“……没什么。”

唐思伽微怔,许久也轻声应了一声。

晚餐格外丰盛,几乎占据了满满一餐桌。

或许是察觉到某种征兆,两个人坐在餐桌两侧,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直到吃完晚餐,唐思伽送宋修仁离开。

九月初的天气,夜色早已不像之前那样炎热。

朦胧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远处的高层楼,每处灯火都是一个家。

唐思伽紧攥着掌心,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修仁……”

她的话没能说完,手被人轻轻牵住了。

唐思伽一愣。

宋修仁牵起她的手,转头像往常一样温敛一笑:“陪我走到门口吧。”

唐思伽出神地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宋修仁的眼中有了些许微光,就这样牵着她,静静地朝小区大门处走着。

有一瞬间,他自欺欺人地希望,这条路可以永远走不到头。

可是,路是短暂的,一步一步,哪怕走得再缓慢,终点不同,就总会有分开的时候。

他们的脚步默契地停在门口,宋修仁转身,面对面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们谁

都没有先开口。

许久,宋修仁俯身,在她的眉间印上一个吻,而后温柔地托起她紧攥的另一只手。

掌心被一点点展开,里面放着一枚熟悉的便签纸。

唐思伽的睫毛轻颤了下。

宋修仁将便签纸拿过,一点点展开,“后悔券”三个慢慢映入眼帘。

“修仁……”唐思伽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止不住地发涩,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对不起,但我想……我们各自后退一步吧。”

宋修仁出神地看着便签纸,足足十几秒后,才回过神,没有问原因,没有再多说其他,只安静地颔首:“好。”

唐思伽蓦地抬头,眼珠如同被水洗过。

宋修仁望着她的眼睛,在这一刻,他悲哀地发现,其实不论怎么走,他们都可能走上分开这条路。

在他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她没有回应的那晚,二人默契地分开。

后来二人和好,却依旧逃避地再没提及那晚。

他在商界浮沉数年,一直都很清楚:搁置,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可他还是选择了不理会,任由这个矛盾始终横亘在二人中间。

他现在可以努力说服自己接纳“她没那么爱他”,可时川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胡思乱想,忍不住去猜疑、吃醋,以后的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他真的能一直忍受着她的不爱吗?

他真的能做到不介意时川的存在吗?

宋修仁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况且……

宋修仁抿紧了唇:“思伽,我的母亲找过你,对不对?”

在听说秦莉回国的消息后,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直到今晚她拿出“后悔券”,这个猜测终于成了真。

唐思伽怔忡。

“她如果有对你说很过分的话,我代她道歉。”宋修仁低语。

唐思伽摇摇头:“修仁,其实我觉得,阿姨说的很有道理。”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我知道你去纽约也是为了宋贺,可是……”她垂下眼睑,“修仁,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对生活并没有什么好的期待,每天得过且过,敷衍了事。对我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后的结果,我很满足。”

“说我懦弱也好,逃避也罢,我没有多余的勇气去国外再一次重启自己的生活了。”

宋修仁的目光几乎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其实我猜到了。”

所以,宋贺前段时间去修养身体的真相、去纽约的目的,他没有告诉她。

他希望二人在一起的时光,能够延长些,再延长些……

可她还是知道了。

宋修仁郑重地将便签纸折叠整齐,认真地说:“唐思伽小姐,我接受你的后悔。”

称谓的转变,令唐思伽眼中摇摇欲坠的水珠再次滚落,她隔着一片朦胧看着他,也想要学着他的语气,叫他“宋修仁先生”,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谢谢你,修仁。”

当初,是他第一次告诉她:她的心生病了。

是他将她从强烈的自我怀疑中拉了出去。

宋修仁看着她脸颊的泪珠:“为我哭的,就不擦了。”

他说完,快速转过身朝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走到车门前,漆色的窗户上,倒映出男人泛红的眼眶。

唐思伽目送着车影渐行渐远,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才缓缓转身,回到自己的家中。

一小时前的客厅,还是两个人在一起共进晚餐。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可是,成年人足够体面地分开,不争执,不欺骗,不利用,更不会让人陷入浓烈的自弃之中。

会难过,却不会伤心。

*

唐思伽很快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她学着当初孙副总一步步指导她的样子,去指导程茜去组建适合自己的团队,去尝试自己想要的内容、效果。

《梦》的后期也已经全部制作完成,进入招商阶段。

大概是没有知名演员外加剧集是十六集精品剧的缘故,招商进展得并不顺利,可唐思伽对剧集的内容很有信心,接连奔波数天,去见了一家又一家客户。

最终,在全团队的努力与剧情足够争气的情况下,拿到了七家商务合作,剧集也定在了五个月后的寒假档播出。

等到唐思伽再清闲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周五这晚,唐思伽回到家已经十点多,勉强打起精神洗完澡便倒在了床上。

朦胧之中,她听见外面一声闷雷声响起,继而手机响了一声。

凌晨两点,宋修仁发来的一条消息:【我上午十点四十的飞机。】

唐思伽怔怔地看着这条消息,身体明明万分疲惫,睡意却悄然间消散。

她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也许她应该祝他一路顺风,祝福宋贺能够顺利康复……

可手落在手机键盘上,却迟迟难以打下只言片语。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在这种难安之中,她再一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是被一声声电话铃声吵醒的。

唐思伽猛地睁开双眼,昨夜的雨已经停了,此刻只有清晨的阳光安静地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

她看着屏幕上的“宋贺”二字,安静地点了接听。

“姐姐,我要走了。”宋贺的声音低落地响起,“那个医生要给我看病,我有点害怕……”

“不用怕,”唐思伽不由放轻了语气,“你大哥不是陪着你吗?不会有人对你不好的。”

提到大哥,宋贺终于有了点精神:“是啊,有大哥在,没人敢欺负我,就是姐姐你这两天很忙吗?也不来找我……”

“我……”唐思伽喉咙一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哥来了,姐姐,我让大哥和你说说话!”宋贺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没等唐思伽出声,手机便被塞到了另一个人手中,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喂?”

唐思伽顿了下。

“思伽?”对面察觉到什么,嗓音也轻了下来。

唐思伽轻应,安静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是今天上午出发吗?”

“嗯。”

“……一路顺风。”这句祝福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听筒里却一阵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宋修仁嘶哑的声音响起:“思伽,如果你可以回应我那晚的话,即便是撒谎,”他凝滞了几秒钟,“我会留下……”

唐思伽的呼吸微凝,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说的“回应”是什么。

可是……

唐思伽动了动唇,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她不想骗他。

长久的安静过后,宋修仁低应了一声。

这通电话挂断前,唐思伽听见宋贺说了一句:“大哥,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唐思伽呆呆地坐在床上,心中再次难受起来。

她下床,开始心无旁骛地打扫起整间屋子,里里外外,每一个缝隙都一丝不苟地放过。

直到她的鼻尖与额头沁出汗珠,唐思伽走进书房,清理去微乱的书柜。

打开书柜下方的柜门,将两个纸箱的东西整理出来,一点点地擦拭。

直到……一个陌生的精致锦盒从中掉落。

唐思伽不解地拿过锦盒,打开。

里面放着一对漂亮的情侣对戒,戒圈的内侧,还雕刻着专门设计的花式字母。

女式的那一枚,刻着宋修仁的首字母。

男式的,是她的名字。

唐思伽愣住,最后那一晚,宋修仁说有事和她说的样子,他屡次探向口袋的动作,突然变得清晰。

而现在,他将戒指留在了这里——如果不是一时兴起的打扫,也许很久都不会为人所知的角落。

唐思伽紧抿着唇。

她应该还给他!

唐思伽将手边的一切放下,拿着锦盒,快步朝外跑去。

电梯一层层下降,唐思伽线上叫了车,跑出楼道的瞬间,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许久没见的时川正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头发与衣服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被雨打湿的落汤狗,摇摇欲坠。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只是在看见她时,他顿了顿,弯起唇角:“姐姐,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来看看你。”

“是要去公司吗?”

唐思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昨晚的雨,从凌晨两点下到四点,而现在,已经八点半多了。

“现在你也看见了,”唐思伽避开他的目光,“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边说边绕过他,匆忙地朝外跑。

却再次失败了。

时川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低着头,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别去,行不行?”

唐思伽看了眼他攥住自己的手,用力地挣了挣,没有挣开。

时川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唐思伽皱了皱眉:“时川,我去哪儿,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时川的唇色顷刻间被一片苍白取代,他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唇努力地张开:“别走。”

唐思伽只觉得胸口升起一股莫名的烦闷,她望着他许久,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全黑的头像:“时川,这个人是谁?”

时川的瞳仁抖了下,抓着她的手也松了松。

唐思伽看着他:“时川,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月球表面那个乐队的?”

“在海城的偶遇也好,之前去会堂送伞也好,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有,”唐思伽逼着自己将最后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口中的那个联姻对象,究竟是谁?”

时川的手指颤栗着,握着她的手越发无力。

她之前突然再不理会他,终于有了原因。

她猜出来了他的欺骗。

唐思伽察觉到手腕力道的松动,微微用力,少年的手颓然从她的腕间滑落。

唐思伽微诧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再没有犹豫,快步朝驶进来的出租车跑去:“师傅,去机场。”

身后。

时川仍安静地站在原地,听着车门关闭前,女人说出地址的声音。

他知道宋修仁今天要离开,所以,从昨晚守到现在,他以为自己等到的是救赎。

可是,在最后两个小时的时间,她急匆匆地跑了下来,奔去了机场。

最后一线期待成空,时川平静地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轿车,坐上驾驶座,朝城郊的方向驶去……

*

威廉察觉到联系不上时川时,已经近傍晚了。

给他去了通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去他的办公室,也空无一人。

威廉不解地蹙眉,这段时间,时川像是疯了似的,几乎每天都泡在公司里,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他还以为他终于想开了,准备醉心于事业了。

可没想到才不过半个月,便又原形毕露。

威廉正要从他的办公室离开,余光瞥见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叠文件。

威廉蹙眉,沉吟几秒钟后走上前,翻开文件,越翻脸色越是难看。

这些是一份份近乎完美的合同与企划案。

直到最后,威廉看着那份股权让渡协议,猛地将文件合上,摔到桌面,再次给时川去了通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威廉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不好的联想。

他下意识地想要给时川的父母去电,可手放在手机屏幕上,却在拨打给谁的时候僵住。

周情?还是江淮安?

“F**k。”威廉忍不住低骂,快步去了地下停车场,坐上自己的跑车飞快朝城郊简陋的居民楼驶去

跑车驶去地下时,外面的光亮照进车内的瞬间,威廉突然想起之前时川说“她如果选择去纽约,我就放弃”时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当年他调查时川的过去时,曾看到过一张照片。

照片是十年前周情为了挽回江淮安,划开时川的手腕后拍下的。

十岁的时川,被佣人紧张地抱在怀里,血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可少年的脸色漠然,眼神空空荡荡。

和那天一模一样。

第50章

唐思伽赶到机场时,已经快十点了。

下了出租车,她飞快朝候机大厅跑去,广播里播报着飞往纽约的飞机即将起飞,周围赶路的人提着行李箱匆忙走过。

唐思伽不断环视四周,拨打着宋修仁的手机,听筒里始终传来“暂时无人接听”的冰冷电子音。

接电话。

唐思伽紧攥着装着戒指的锦盒,在心中不断地祈祷着。

可老天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有广播里甜美的声音说着飞往纽约的飞机准备检票。

唐思伽跑到安检口的围栏前,努力朝里面望去。

直到在VIP通道,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白色休闲套装的宋贺正低落地垂着头,宋修仁平静地站在身后,侧颜依旧英俊如雕塑。

唐思伽眼睛一亮,想要叫他的名字,却在看见他苍白的脸色时停了下来。

顿了一会儿,唐思伽最终拜托了一位地勤人员帮助自己将锦盒送了进去。

她站在警戒线外,看着地勤人员走向登机口,询问着宋修仁什么,看着他将锦盒递给宋修仁,看着宋修仁怔忡片刻,打开锦盒……

唐思伽缓缓收回视线。

这样就挺好了。

她想。

唐思伽安静地转身,朝候机大厅门口的方向走着。

“思伽。”熟悉的声线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在身后响起。

唐思伽的脚步猛地顿住。

过了很久,她缓缓转过身,警戒线的另一边,宋修仁气息微急地站在那里,隔着不到七八米的距离,二人彼此相望。

唐思伽扯出一抹笑,再次说:“一路顺风。”

宋修仁的唇动了动,终究点了下头。

唐思伽默了默:“我走了。”

“……好。”

唐思伽回身,脚步却像是钉在地上。

一秒,两秒,三秒。

第五秒的时候,她转过身,飞快朝男人的方向跑去。

隔着单薄的警戒线,二人安静地拥抱着。

无声地告别。

机场里多的是离合悲欢,没有人在意这对相拥的人。

“好好照顾自己。”宋修仁轻声说。

“嗯。”

“好好爱自己。”

“……好。”

地勤人员小声提醒着飞机快要起飞了,二人不知道是谁先松开了抱着对方的手。

没有人看着对方离去,他们约定好一同转身。

一个朝外,一个朝里。

直到走出机场大厅,夜雨后的日光洒落,唐思伽朝宛如被水洗过的蔚蓝天空看了一眼,安静地走向不远处的出租车停车处。

回去的路上,唐思伽坐在车后座,看着不断倒退的窗外风景,过去四个多月的时光,与宋修仁之间的相处,一一在脑海中回放着。

那些开心的、甜蜜的、伤心的、低落的回忆,早在悄然间改变了她对自我、本我的认知。

她的自我的底色曾经是自卑的,本我是压抑的。

可不知不觉之间,她觉得自己开始慢慢变好,开始觉得生活也很美好。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唐思伽从包中拿出手机付款时,一个亮闪的小东西和一张纸片轻飘飘地掉落出来,滚落到地上。

唐思伽一愣,直到师傅催促,她付好款,走下车,弯腰将纸片与小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枚女款戒指,戒指的里侧,还刻着宋修仁的名字。

纸片上,是被人匆匆忙忙写下的一句话:

戒指是你的尺寸,留着吧,当做我存在过的印记。

唐思伽站在原地,眼眶再次红了。

*

周一,唐思伽回到了公司。

同事们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瀚思”“小少爷”“医院”这类词语。

唐思伽顿了下,想到周六上午看见的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皱了皱眉,不想再多听,和熟悉的人打过招呼后,便回了办公室。

不多时,程茜敲门走了进来,神情低落。

唐思伽询问后才知道,是纪录片项目中一个长三角物流园的受访对象临时变卦,拒绝了他们的拍摄请求。

具体原因大概是物流园区负责人担心过度的曝光,带来一些不良影响。

唐思伽沉吟片刻后,决定和程茜一起去一趟物流园,亲自和负责人相商。

做好决定后的第二天,唐思伽便直接飞去了宜兴,并用了两天时间,终于成功说服了园区负责人。

程茜想要继续待在园区,和受访者多沟通交流,以便更好的完成相关策划,唐思伽一人返回的京市。

乘坐出租车返回公司时,出租车师傅正听着本市的新闻:“据悉,瀚思集团的继承人日前仍在医院,瀚思集团相关人员仍未对此事做出正面回应,其健康情况犹未可知,但知情人透露,周六晚被送入医院时,曾有人见过大片血迹……”

余下的不过是播报着瀚思集团一直以来的风波,从几个准继承人相继出事,到现在的时川住院。

对豪门的私事,所有人总忍不住脑补五花八门的精彩商战,猜

测着这大概又是一场由庞大的资产而引发的继承人争夺风波。

“几千亿,还是美元,”出租车司机边听边摇头感叹,“给我我也争个你死我活的……”

唐思伽从恍惚中回过神,想到上一次时川受到枪伤的新闻,大概这次也是豪门恩怨吧。

车停在公司楼下,一路奔波,唐思伽顺手买了杯咖啡,走进公司,电梯门刚好打开。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从电梯走出,为首的人金发碧眼,脸色疲倦,正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瞥见身前有人影,抬眸随意扫了一眼,而后脚步猛地定住:“唐思伽?!”

唐思伽没有想到会刚好碰见威廉,顿了下,点点头:“威廉先生。”

“你没和宋修仁一起出国?”威廉诧异地问。

唐思伽蹙了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威廉还要说些什么,身边的助理提醒他会议时间快到了,他看了眼时间,“唐小姐,下班后你先不要走,我有事和你说。”

唐思伽看着一群人呼啦啦离去,眉头紧皱,想到还有工作,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下班时临时要处理几份邮件,一直到六点,唐思伽才忙完。

伸了个懒腰,她收拾好包包朝外走,想到一会儿仍要挤地铁,思忖着自己也许应该可以买辆代步车。

“唐小姐。”男人的声音响起,比起一年多前,已经没有多少外国人的口音了。

唐思伽转身便看见威廉站在一辆跑车前,正看着她。

“有什么事吗?”

威廉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再说吧。”

唐思伽沉吟片刻,最终坐上车。

威廉没有问她去哪儿,只平静地驾车朝东南方向驶去。

唐思伽凝眉:“威廉先生,这不是我回家的路。”

“我知道,”威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捏了捏眉心,“唐小姐,时川的新闻你听说了吗?”

唐思伽想到在出租车上听见的消息,顿了下,微微点了点头。

“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威廉沉默了会儿,“唐小姐,我知道我这样做挺自私的,也清楚当初是时川做错了事情,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他……出了点事情。”

唐思伽不解:“他怎么了?”

威廉静了静,又一次想起上周六,喊来开锁师傅将那个简陋居民楼的门锁撬开时看见的画面。

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屋,暖色调的灯光安静而宁和地亮着,半掩的洗手间大门,淅淅沥沥的水声,弥漫的血腥味,以及被抱在怀中的黑色玩偶……

这一切再回忆起来,依旧令他手脚冰凉。

他早已记不起那天怎么将时川送到的医院,也记不清当时的具体场景,只是等到他的意识清醒过来,手术室的灯大亮着,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

“他一直以为你走了,”威廉哑声说,“也怪我,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听信他的话,没有求证……”

唐思伽怔忡地看着前方,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威廉叫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茫然地转头看向他。

威廉说:“你现在没离开,我才能将有些事情告诉你,”他安静了几秒钟,“他留了一份文件给你,是股权让渡协议,还有一封信是给我的,说,如果你哪天突然想起有他这么个……烂人曾经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过,如果你找到我,就说他斗败了,被发配去国外的分公司了……”

唐思伽静静地听着,忍不住伸手,抚摸着手腕上的那道伤疤。

或许有着类似的经历,或许她的心境早已经转变,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过错,她只是觉得……有些荒诞。

她想起去年三月份,在那个宾馆的浴缸里,时川用这样的方法欺骗了她,让她彻底地相信了他,带他回了自己的家。

可如今,却成了真。

假的像真的,真的又像假的。

真真假假,她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跑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唐思伽最终没有拒绝,只是在经过医院门口的花店时,顺手买了一束康乃馨。

看望病人,总不能空手而来。

医院是一家隐私性极高的高端私立医院,可即便如此,门口依旧守着许多媒体车。

威廉带着唐思伽从侧门进入,乘电梯上了十五层。

空寂而奢华的走廊,没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干净而清幽。

一整层楼,只有一套病房。

威廉临时接到一通公司的电话,将唐思伽领到病房门口,便去了隔壁的房间接听电话。

唐思伽站在门前,隔着门上的玻璃,一眼便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看见时川的那一刻被惊吓到了。

他的脸色白得像鬼,短短几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眼神暗淡,没有半点光亮,蓝色的眼珠此时仿佛也变得灰败无光。

葡萄糖一点点地注入到他的身体,维持着基本的生命体征,而他只安静地看着头顶死白的天花板。

听见开门声,他的瞳仁也没有半点波动,只哑声说:“出去。”

唐思伽的动作一僵,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上,这种不适感,在走进这层象征着阶级的大楼时,就已经滋生了。

或许是察觉到门口的沉寂,病床上的少年朝她看了过来。

只一眼,便再没收回视线。

时川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的女人,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情愫与疯狂。

他知道,只有幻觉里的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已经不止一次产生这样的幻觉了。

也只有面对幻想中的他,他不需要用所谓的姐弟情谊来伪装自己,可以尽情宣泄着自己不被人接纳的爱意。

只是这一次的幻觉,比往日还要虚假。

她那么讨厌欺骗,再次发现了他欺骗她,怎么可能还会抱着花来看他?

时川讽笑一声,眼中渐渐恢复一片冷寂,收回了视线。

直到脚步声一声声响起,从门口,到他的病床前。

包裹着花束的报纸扑簌簌的声音响起,姹紫嫣红的鲜花被放在桌前。

时川的睫毛剧烈颤抖了下。

从没有哪一次的幻觉,像今天这样真实。

他忍不住抬起头,哪怕是幻觉,也想要将她看得再仔细一些。

“你不该做这种傻事的。”柔和的、平淡的语气,从女人的唇齿间溢出。

时川的瞳仁蓦地收缩:“……姐姐?”她不是幻觉。

很快,他再次听见自己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你没有离开?”

唐思伽看着他:“不论我离不离开,时川,都和你没有关系。”

时川的眼眸暗了下来,却仍用力地笑:“可你这次没有选他,是吗?”

不像青海那次,她选了他,帮了他。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他就很满足了。

唐思伽陡然静默。

她看向他的手腕,那里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可她很清楚,那里注定会留下一道丑陋的、像蜈蚣一样的伤疤。

“只有手腕会留疤,手还是完好的。”时川有些急切地想要展开手掌,将这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却由于他的动作,顷刻间有血迹一点点氤氲出来。

唐思伽看着那些血,怔了下,匆忙按响一旁的呼叫器。

很快有医护人员快步跑来,为他处理着伤口。

在医生处理缝线的时候,唐思伽透过缝隙,看到了他的伤疤,只一眼。

伤口是暗红的,皮肉翻转着,被蛋白线缝合在一起。

很深。

“时先生,您现在的情况,不宜太过激动。”医生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去。

病房内陷入沉默。

良久,唐思伽再次开口,恍如叹息:“时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其实满打满算,我们不过相处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分开的时候你明明也很冷静很洒脱,为什么现在反而这么痛苦呢?”

时川愣愣地看着她,那些他无比怀念的时光,前半生仅有的被人毫无条件对他好的过往,原来在她的眼中,

已经只是“不过短短几个月”这么简单了。

“我没有很冷静,很洒脱,”时川努力扯起一抹笑,“我不知道那时候心中的情绪代表着什么,我以为那只是愧疚、是兴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后来,我知道了,那是痛苦与不舍,是……我的爱意在拉扯着让我回去。”

现在,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诉说着他的爱意。

唐思伽迎着他的视线,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说的一切话都是徒劳。

“分开后的那段时间,我也很痛苦。”她坦诚地说。

时川怔:“我不会再让你……”

“可后来我发现,再痛苦,尝试着去接触新鲜的人或者事物,总能走出来,”唐思伽真挚道,“时川,你才二十岁,以后还有大好的年华,也许你也该试着去接触其他人,就会发现,其实我只是一个大你四岁、平凡又无趣的女人而已。”

时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刻意忽视掉她的前半句,只问:“现在你喜欢年长的男人了吗?”

“二十岁是有些小,我会努力快点长大,我也可以去更改年龄,你喜欢多大我就……”

“时川,”唐思伽打断了他,心中一阵无力,“你该清楚,我做了决定的事情,从不回头。”

“我不会喜欢你了。”

这一次,时川静默了很久很久,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我这样卑劣的人,本来就不值得你喜欢,我爱你就够了……”

唐思伽莫名有些烦躁:“你能一个人爱一年,能爱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吗……”

“我可以。”时川说。

像是唯恐她不相信,他又道:“我可以把我拥有的一切都转到你的名下,以后不论是感情或是经济上,你都是主导者,只需要定时给我一些花费就好……”

唐思伽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劝不了他。

她站起身:“时川,等你冷静下来,再好好思考我刚刚说的话。”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早点康复,还有……不要再做傻事了。”

唐思伽起身走出病房,关上房门的瞬间,看见正斜倚着墙壁的威廉,她被惊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威廉先生,我已经见过他了,也劝过了。”

威廉看着她:“真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了?”他朝病房内看了一眼,就像推销宠物的销售员,“他连喜欢都不需要,名下的资产总额数不清,还有……”

“喜欢他的手的人,应该是唐小姐吧,自从你们分开后,他对那双手很上心。”

“谈不上给不给他机会吧,”唐思伽沉默了一会儿,“分开时的那种痛苦,就像种在我身体里的警铃,每一次当我靠近他,都会疯狂作响。”

她现在已经没有宁愿痛着也要拥抱一个人的勇气了,比起那些,她更希望自己安静而宁和地活着。

威廉叹了一口气,再没多说什么。

直到看着唐思伽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电梯,威廉走进病房,看着正呆怔的人。

“唐小姐没跟宋修仁出国,把你那要死要活的劲儿收起来!”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受到的惊吓,威廉便没什么好气。

时川看向他,许久呢喃:“她想让我接触其他人。”

他爱的人,希望他可以多多接触旁人。

就像“狼来了”的那个小孩,谎话说得多了,即便说真话,她也不相信了。

她不相信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