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笑了纪宛。
梁绍扶额沉默。
第二天他又追着问：“娘，妹妹今天出来吗？”
纪宛大着肚子要生了还打了一套拳，直把一旁伺候的吓得心惊肉跳。
“夫人，夫人，可不敢这样啊。”
纪宛挥手叫他们都下去忙自己的，擦着汗把儿子抱起来放到桌子上和他平视。
她笑眯眯问：“安儿，喜欢妹妹吗？”
“喜欢妹妹。”梁安也扯着袖子帮纪宛擦汗，又忽然在石桌上举着藕节儿胳膊蹦跶了一圈，“娘亲，妹妹今天就来了吗？”
纪宛噗嗤笑出声：“还没有。”
梁安蹲下，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嘀嘀咕咕：“妹妹是小懒虫。”
“梁安！下来！”
纪宛还没说话，梁家临时的小顶梁柱来了。
梁绍上去把小家伙抱下来：“咱家没人打你你就要去揭瓦了？”
梁安大惊：“大哥要打我？”
梁绍沉默，半天从牙缝里挤了“不打”两个字。
“哦哦。”梁安忙点头，“那揭瓦是什么意思？”
梁绍抿着嘴想：要不还是打一顿吧。
纪宛在旁边听着捧着肚子笑得难受，笑着笑着就不对劲，转成了“哎呦”“哎呦”。
妹妹真来了。
看纪宛倒下梁安吓着了，又呜呜哭着说不要妹妹了，要娘亲要娘亲。
纪宛被抬着走了还有余力边喘气边哄道：“安儿快去跟你哥给妹妹做个新的小木马来，等你做好了，娘亲就和妹妹一起来看。”
掉头又满头大汗嘱咐梁绍：“绍儿，别怕，带弟弟去吧。”
“哎呦，夫人，我的夫人，您快省省力气吧。”只剩下伺候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怕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匆匆带她进了产房。
梁绍担心得掐红了手，想跟上去又生生停下，把趴在地上哭的梁安拽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掏帕子给他抹了一把眼泪：“走，哥带你去给小妹做小马，这样她长大了不跟你抢。”
梁安就着大哥的手擤鼻涕：“哥，我不想做小马，把我的让给小妹吧。”
被梁绍打回：“不行，小妹也得要新的，不要你骑过的。”
梁安抽抽噎噎牵住大哥的手，还是跟着他走了，扁扁嘴问：“娘会不会死？”
“说什么胡话！”梁绍火了，吼完又后悔他跟个小不点急什么，搓搓他的手沉声说：“不会，娘会长命百岁，会等你长大，等小妹长大，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也不会死。”
原来是这样啊。
梁安还是不放心：“真的吗大哥？”
“当然是真的。”梁绍把他眼角的眼泪抹干净，“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哥从来都不骗人，梁安放心了，还是跟着大哥去给小妹做了一个新的小木马。
大哥果然没骗他，娘没死，小妹也好好的，躺在小床上像只皱皱巴巴的猴子。
“小妹小妹。”梁安围着小床转圈，转到最后趴在床上说：“你可真难看。”
被给纪宛送汤的梁绍正听见，忍无可忍拎着他领子把人拽了出去。
小妹难看，架不住梁安喜欢。
这可是他日也问夜也问巴巴盼来的小妹呀。
是他梁安的小妹呀。
纪宛那样好的体格却生得艰难，几乎要了她的命，她怕人说是梁安害的，四处叮嘱说是她练拳伤着了，又担心梁安害怕，扯着他的手叫他看他的小妹，说是小妹太喜欢他了，等不及来看见他。
只是这一下到底伤了元气，贵妃娘娘急得派了贴身的大宫女亲自提了山珍补品来梁府看望，纪宛虚弱，连谢恩都是梁绍代办的。
她这样喂不得奶，乳娘还要再派人去接，梁棠月哭得厉害，梁绍推门进去，走到小妹面前说：“我来。”
他学着下人们教的，一脸严肃把软乎乎的小妹架在怀里，僵硬喂她喝羊奶，梁安趴在门边歪着脑袋看，小妹果然不哭了。
等到乳娘来了，纪宛也好些了，梁安悄悄去看小妹，听她哭了忙学着大哥的样子去找奶，纪宛从内间出来的功夫，梁安把一碗羊奶扣在了梁棠月身上，小姑娘还在奶里吱哇叫呢。
纪宛忍不住笑，把女儿抱起来拍拍，又过去对闯了祸的梁安说道：“好样的儿子，五岁就知道照顾妹妹了，以后小妹有你这样的小哥还有谁敢欺负？”
本来担心自己打翻了奶有点害怕的梁安被纪宛的话鼓舞，举着硬邦邦的小拳头挥舞了两下。
“谁也别想欺负小妹！我的小妹！”
那时他想，要让我的小妹成为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妹。
事与愿违，似乎没有。
梁安偏头隔着门低声叫她：“阿月。”
里面有动静，像是来到了门前。
梁安虚扶在门框上，垂眼苦笑：“小哥不是好哥哥。”
不像母亲，不像父亲，也不像大哥。
“你莫伤心，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的也不要听我胡说。”梁安絮絮说道，“别生小哥的气。”
门哗的一下开了，梁棠月瞪着两只红红眼睛急道：“谁说我生哥哥气了？”
梁安看她哭过，更难受了，话到嘴边只磕绊着问了一句：“怎么没去吃饭？”
“我只是……眼睛疼……怕叫人瞧见难看！”梁棠月绞着衣服跺脚，垂着头反复说：“我才没生小哥的气，才没有！”
梁安终于还是拍了她的头，轻轻柔柔地：“好姑娘，没生气就好。”
梁棠月眼里含泪，还是抬头看着梁安，月光把泪照得亮晶晶的。
“小哥。”她说，“你是阿月最最亲的人了，我永远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我知道小哥是为我好，我会学拳脚功夫，会去听曲儿会去看戏，等不痛快的时候会去骑马……”
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小哥，我很想他们，娘亲，爹爹，大哥，我很想他们……”
她垂着头，揪着衣衫，梁安抖着手把她摁在胸前。
“我也很想他们。”梁安哽咽着，“阿月，要想他们，不要忘了他们。”
不会忘。
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