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再把太子有关秋猎的担心说给林鸿羽听,问他是什么意思。
林鸿羽听完淡淡笑了一声:“这事既有圣上支持,做些手脚又是什么难事?”
“你是说……”梁安一下子反应过来,看向林鸿羽,“东宫问我,是要……”
他这两句话说得含糊其辞,林鸿羽点头给他肯定的答案。
“或许东宫是要将军自己领悟其意说出来,总好过他在臣子面前低头。”林鸿羽猜想,“依我所见他要将军在秋猎时替他瞒天过海。”
梁安面无表情点点头,这也说得过去。
只是太子大概没料想到,梁安的脑子里没生出跟他一样的弯折,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也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去。
梁安既然表明了忠心,自然不遗余力帮他,即使他明说了以梁安的性格也只会多问一句怎么行动。
他以己度人,当然也不会朝别的方向去考虑这件事。
东宫这样遮掩,对梁安而言是多此一举大可不必。
“猎场广阔,若披上东宫的大氅纵马疾奔,由林中树木遮掩,倒也能唬住旁人。”林鸿羽分析道,“到时从林中出来,东宫再顺手射中‘恰好’在围场附近的野鹿,一切顺理成章,算得上一个简单有效的好计谋。”
梁安点头:“若是东宫当日身体果真如他所言能神采焕发,这确实是无懈可击的好办法。”
只是……
“东宫样子我没见到,不过从将军口中听来,似乎不像是能短期康健的样子。”林鸿羽质疑道,“若是东宫直至秋猎当日仍然病恹恹的,此计却无异于废棋一招。”
“我也是此意,但刚才东宫说话的情形不像是含糊不清,反倒是十拿九稳的样子。”梁安又回忆起听见的那句话,“他说那日如无意外,照太医所言将得天庇佑,焕发新生,听来可疑。”
林鸿羽皱眉:“的确可疑。”
得天庇佑这样的话,从太医口中说出来哄主子高兴不稀奇,只是太子如此笃定说出来给人听,算不得正常。
梁安拍拍内衫里的药方,对他说道:“看来,秘密还在这里。”
回到将军府后,梁安即刻把手里的药方拆成数份,又交叠药材顺序混杂在一起抄了几份,分别招来几位大夫辨别,询问他们可有不妥之处。
几位看过之后,纷纷摇头。
“都是些温补滋养的药,给平常人喝也可当做补药,并不伤身。”
梁安问:“听闻药理繁复,有相冲的关窍。不知这药方可算得稳妥?”
“药方上的药材多是活血益气之用,并不见冲撞关系。”
一连数位,都是差不多的回答。
这是已料想到的答案,梁安收起药方,这下不知从何查证了,他想不然就照林鸿羽说的干脆寄给兰渝看看,再想到先前的担心,这一来一回一月有余,哪有这样的功夫,时间长倒还罢了,最怕的是这药方被有心人截去,本就是他多疑没有实证,梁安不敢为这缥缈的事冒险。
如果种种迹象表明杨太医并无不妥,那就是自己确实多心了,梁安这样想道。
无论如何,太子身体总算康泰,就暂且看之后怎样吧。
距离秋猎不过月余,梁安也真心希望这位杨大人是真有妙手回春的医术。
第二日,梁安清晨惊醒,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已翻身下床去找药方,他反复看了几眼,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忘了问。
这些药既然稀松平常,为何会有刺鼻味道,不像寻常补药的味道。
他连忙穿上衣衫,准备叫人去请大夫来按方抓药煎一副来看看。
刚出门不过三步,有人疾行过来。
“将军,瑞王爷府上差人来送帖子,邀您过府一叙。”
梁安脚下停住,点头应下。
“回禀来人稍后就去,你差人速去右相府上请二公子。”
“是。”
不知听见这个消息该作何感想,本来应该对皇帝的无情寒心,可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梁安唯一能见他的机会。
已有十日不曾看见赵宴时,梁安担心他的伤势安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小心照顾伤口。
虽夜里前去看他,得他回应心中知晓赵宴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不曾真切瞧见人好端端坐着,总是忐忑。
梁安难得微微叹一口气,这位朋友,可谓是他平生以来交往最不寻常的人。
猜不透他的心思。
梁安甚至想,他一人赤手空拳与十人比武,相比起来还更轻松些。
好在梁安只是烦恼,并不讨厌。
他总是想到赵宴时湿漉漉的眼睛,像军营里新生的小马驹,让人忍不住揉一揉头。
宵行他……也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
他的嘴硬是怕牵扯连累到旁人,这样的温柔心思又怎么能叫人狠心不理。
梁安刚走到前厅,前去相府的人匆匆回禀。
“将军,丞相大人急症,二公子在床前侍疾,怕是不能来了。”
梁安忙问:“右相可有碍?翰昀怎么说?”
下人连忙回道:“林二公子特意嘱咐小人告诉将军,不必忧心,丞相大人只是寻常旧疾,想必很快会好。只是二公子今日不能与将军同行了,还望将军恕罪。”
“叫郑伯备一份礼,让伏山亲自送去右相府上,代我问候。”梁安说完又拦下他,“让伏山告诉翰昀这两日在家侍疾歇息,不必来咱们府上了。”
“是,小的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