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日子过得很快, 待季旷柔将事情彻底安置妥当后,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山间的风景很好,待到初夏时, 醺风一拂,大片大片的竹林泛起苍翠的波涛, 万千竹叶簌簌作响,使人如闻天籁。
其中不时传来清脆的鸟啼。
温凉的夏风透过大开的窗棂,轻拂在书案后的女人身上, 使得她惬意地微微眯眼。
季旷柔一边信手翻着面前的账本, 一边留意着覆雨讲话。
“主子, 岭县的三所学堂已经建起来了,孤独园的话一个月后竣工。”
“铺子上半年的收益账本都拿了过来, 我和翻云看了一遍,没有问题,总账本在你手上。”
话落片刻后,季旷柔轻轻合上了账簿, 点了点头。
少顷,她拢起了长眉, 抬眸期待地看向覆雨, “狄国那边有消息了吗?”
这几年来, 季旷柔总有一种错觉, 倦春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所以每年她都会派几波人去狄国, 希望能找到他的踪迹。
闻言, 覆雨缓缓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极有可能是这个结果, 季旷柔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她垂眸望着眼前的账本, 沉默许久后, 摆手示意覆雨先行出去。
见状, 覆雨点头行了一礼后,转身出去了。
季旷柔转头,望向窗外大片的苍翠色的竹林,兀自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轻轻被人推开。
阔大华丽的绣屏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娘亲,你辛苦了。”
只见一个生得白嫩可爱、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茶盏,走到了季旷柔的面前。
戚映渔说着,眨了眨那双曜黑的眼眸,将手中的瓷盏努力递到了季旷柔的面前。
季旷柔见状,连忙将茶盏接过放在了桌上,俯身将其抱到了自己怀中。
小男孩随即伸出如莲藕一般的双臂,亲昵地环住了她的脖颈。
屈指刮了一下他小巧的鼻梁后,季旷柔笑着说道:“映渔好乖,你爹爹呢。”
她话音刚落,便听门边有人轻轻喊了一声‘妻主’。
声音温润清冽,如碎玉击冰。
季旷柔抬眸瞧去,便见一袭墨白锦衣的青年缓缓走了进来。
有了孩子后,相泊月昔日霁雪溯冰般的气质稍稍融去了一些,变得温润许多。
在季旷柔面前,更是软热得像一汪春水。
将食盒中自己新做的花饼拿出来后,相泊月看了一眼被季旷柔抱在怀里的儿子,微微蹙眉。
“小鱼儿,快下来,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让娘亲抱你了。”
说着,相泊月便将儿子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脱离了自家娘亲的怀抱,戚映渔委屈地瘪瘪嘴,但又不敢不听自家爹爹的话,只能退而求其次站在一旁,紧紧地拉住了季旷柔的衣角。
“妻主,我给你做了桃花饼,你尝尝可好?”
相泊月声音轻柔,拈起一块,放在了季旷柔的唇边。
神情温柔似水,眸光泛着期待。
季旷柔没有启唇,反而微微敛眉,握住了他的手腕。
温热的指腹轻柔地在他手背的一处红痕处摩挲了几下后,关切地问道。
“怎么受伤了?”
微微的刺痛随着女人的抚摸,从受伤的手背一直传到了相泊月的心上。
一下又一下,犹如温柔的鞭笞,亦如甜蜜的惩罚。
痛意过后,开始泛起难耐的热痒。
相泊月的呼吸,有一瞬的紊乱。
一颗心又涨又热,心室一翕一合间,从中泌出无边的甜蜜与爱意。
淋漓一地。
“不、不碍事的。”
青年鸦黑的长睫轻眨,曜晶一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面容肃丽的女人,情意绵绵。
闻言,季旷柔并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从身旁的案桌抽屉中找出了一个白瓷瓶。
从中揩出一点雪白的药膏,用指腹融化后轻轻地涂在了相泊月泛红的手背处。
“怎么不碍事,以后受伤了一定要说出来及时涂药,否则我会担心的。”
季旷柔抬眸看他,语气带着一丝心疼与责备。
闻言,相泊月微微咬唇,他轻轻挠了一下季旷柔的手心,乖顺地嗯了一下。
眸中水光潋滟,泛着无边春潮与柔情。
就在这时,翻云的声音突然在屏后响起。
“主子,有个男子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说是从狄国来的,执意要见您。”
匍一听闻‘狄国’两个字,季旷柔的心瞬时间便提了起来。
“他们人在哪?”
季旷柔说着,连忙从檀椅上站起,大步朝着房门外走去。
待到下了阁楼,看到院中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影时,她才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怔愣一瞬后,季旷柔失望又难过地蹙紧了眉。
男子在看到季旷柔后,松开了牵着女孩的手,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推了一把。
哽咽着说道:“小殿下,快,叫娘亲。”
被他唤作‘小殿下’的女孩,眨着一双苍翠色的桃花眼,怯怯地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好半晌才小声地唤了句,“娘亲。”
话音既落,季旷柔震惊地僵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酸涩与悲恸袭上了她的心房。
季旷柔瞬时间泪如雨下。
颤抖着将面前的法微拥入怀中时,女人的整个心酸痛无比,难以呼吸。
喜鹊的话一字一句地回荡在季旷柔的耳边。
犹如一把大手,伸进了她的胸腔,牢牢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郡主,小殿下是你和主子的孩子,当年主子怀上的时候,没敢告诉你......”
“......奴把主子的骨灰也带来了,主子生前说他想睡在,能日日看到郡主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