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把钱要回来了
“支书媳妇,出来散步啊?”
“支书媳妇坐这儿,唠会儿磕。”
女人们做完了家务,出来三五成群的坐一起闲聊。今晚月色特别好,有些人手里还拿着针线活儿。比如纳鞋底这种,不需要特别明亮的光线。
她走了一圈过来在人群中坐下,跟大家唠起了做鞋。大家跟她打招呼都是看李成林的面子,她以往多高傲啊。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坐下了,还说大家都懂的话题。
顿时,大姑娘小媳妇,老的小的那可是说到了心坎上。一个个都在教她做鞋的诀窍。
“她婶子,你做的时候来找我,我教你。”
“谢谢。”
跟大家唠家常,说着大家都懂的话题,一时间关系拉进的非常快。等李成林干完活出来找她,她已经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呵、你人缘不错嘛。”
她傲娇的回:“那当然。”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大家也起身准备回家。“之前都说支书结婚后两口子感情不好,我看纯属放屁。”
“就是,明明就是蜜里调油。”
那些熟悉的人没敢吭声,心道:原先真的很不好,他媳妇跟他吵架的时候,那话能气死人。看他跟看土卡拉一样。
意晚不知道背后说什么,总之通过那两次,谁有不好听的也肯定不敢轻易出口。
“我爸妈的信都寄出去好长时间了,怎么都没回信啊?”
儿子玩累了他抱在怀里,“担心的话,我明儿给拍张电报?”
“再等一天。”
她在这边担忧,不知道父亲那坑有没有避开。父亲那边,说是等个下雨天去摔水坑,结果还没等下雨呢,他被安排了任务——晚上去看鱼塘。
如果没有闺女那封信,他肯定什么都不想的就去了。可因为意晚那封信,他忽然也玄学了一把。
“儿子,要不你跟我去一趟,我在边边上伸脚沾沾水。”
“我陪你吧。”
他们这接受再教育的身份,拒绝是肯定拒绝不了的。晚上林意琛陪着父亲去了鱼塘,父子俩准备的非常充分。鱼塘旁的小窝棚里,林父早早躺下休息。
所以等人大喊救命的时候,是林意琛第一个冲了出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掉进鱼塘的人伸着手扑腾,他迅速的跑到距离近的位置,将手里的绳子想甩给对方。
男人已经扑腾的距离岸边有些远,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眼看男人要没力气淹死了,他爸从窝棚里跑到了他身边。
“我来。”
林父会游泳,不像他看着年纪轻轻实则北方长大根本不会这技能。眼看父亲带着绳子下了水,他在岸上紧紧的抓着另一头。
因为准备充分,林父很快将人救了上来。他赶快去找了柴火生火,及时让父亲坐下烤干。
原文里,林父孤身一人下水救人。对方却因为害怕将他死死搂住,距离岸上有些远,在水里折腾时间太长。当时觉得就是有些胸闷,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就没说,后续发展成了胸膜炎。
这回却是因为意晚的提醒,父子俩准备充足。一个下水一个岸上拉,拢共不到两分钟结束战斗。林父及时的烤了火暖了身,啥事没有。
回家说起来,老父亲还感慨呢。“闺女说的还挺准,这也算是有水劫了吧。”
老伴给他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还笑呢。要不是晚晚写信说这个,你俩也不会带那么充分。你一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嗯。”大大的喝口姜汤,救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人极端害怕,搂他搂的死紧。要不是儿子在岸上帮忙,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上来。
“闺女是我的福星啊。”
水劫过了,没几天又收到闺女寄来的枕套。用碎布缝制的枕套,十分富有美感。针脚细密还缝了荷叶边,非常的漂亮。
“我天,真是晚晚做的啊?”老母亲爱不释手,喜欢的不得了。不舍得用,叠好放进了箱子里。
意晚接到的信是大哥写的,告诉她父亲度过了水劫,下水救人了但没出任何事儿。她做的枕头收到了,妈妈不舍得用给收了起来。最后问她最近有没有跟二哥联系。
虽然没再多说,可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枕套只有父母和二哥的,她忽略大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到一贯沉稳的大哥,居然也会暗暗争风吃醋。
将快要纳好的鞋底暂时放下,找出之前的
碎布头,她再次开始做枕套。李成林晚上回来看到鞋底被放在了一旁,眉头微微皱起来。
“怎么不做了?”
她抬头笑到:“大哥、七拐八拐的说我偏心呢。给爸妈和二哥做了枕套,我把他给忘了。”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所以做好枕套就该给我做了是吧?”
意晚不可置信的抬头:“这话,怎么酸溜溜的?哎,你们多大了,居然还争这个。”
李成林不看她,眼光四下乱瞟。“这怎么能是争呢。这它就是……”
半天没下文,然后转身撤退。“我去做饭。”
身后传来媳妇银铃一般的笑声,他脸颊有些红抬手揉了一把。还不是因为她以前从来没做过,不然他也不会丢脸了。
“你想吃什么?”最近胃口不是太好,她倒是没怎么吐,可吃的明显少很多。
“韭菜鸡蛋饺子。”
有些人家院里或者花盆里种的韭菜,一出门没一阵他拿了一把回来。鸡蛋炒碎盛出,韭菜洗净切碎放了些食用油封住不出水。和晾凉的鸡蛋搅拌均匀,之前和好的面也饧好了。
下剂子,擀片,放馅儿料,包到一起。当初在部队过年时聚餐,许多战士都说饺子好难,可他却是一上手就会,这有啥难的。
晚饭他吃的很慢,等着他们娘儿俩不吃了剩下的他打扫。儿子吃了两个,磨磨唧唧的好像有话要说。
“有话利索说,吞吞吐吐像什么男子汉。”
卫卫咽下嘴里的饺子,“爸爸、我给爷爷奶奶送一碗好不好?”
两口子被他的话语齐齐吸引了目光,李成林开口问:“谁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起来的?”
他觉得不应该是后者,他爹他清楚,都说隔辈亲,可他爹对儿子们抱都没抱过,对孙子也只是口头夸赞炫耀,从来没含饴弄孙哄过孩子。他都不亲近孩子,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要亲近他。
“是、是我自己想的。”
意晚望着儿子:“卫卫,说谎话的小孩鼻子要变长的哦。”
小家伙下意识的摸摸自己鼻子,惊慌的神情很快松懈下来。还好,还好,鼻子没变长。可是,爸爸妈妈还在看着他。
“要孝顺、”
李成林忽然觉得,跟儿子谈论怎么对待长辈,不是特别合适。儿子还小,是非观念并不成熟。也许是听了什么关于孝顺的故事,所以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而他,是孩子的父亲。上行下效以身作则,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跟父亲的关系无论如何,那是血脉相连养育他的爹,他也不可能跟自己亲爹怎么着,毕竟不是什么生死原则性的大事。
可是,他回头看看媳妇。她自从进门就跟公婆关系交恶,不止一次发生过口角。如今搬出来是他坚持的,他说会护着她。如今又要孝顺父母,她该怎么想?
“看我干什么?”意晚好笑。“那是你爹,不管好不好都是生养你的父母。我跟他们起口角生气,可我又没有让你跟他们断绝关系。”
“那、我去送了。”
“送呗。”
他给老婆孩子留了足够吃的,然后端着碗出了屋。出门的时候很镇定,回来时也挺平静。
“娘说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一家人不记仇。”
她默默点点头,人家是亲儿子,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他的事儿他自己承担,她也没那么小肚鸡肠非得拦着不让。至亲至疏夫妻,未来还不知如何呢,她不会将这些事放心上。
饺子不算多,给他父母送了后就没他的份儿了。他乐呵的给自己倒了碗白开水,就着冷硬的窝头吃了俩。
自己愿意孝顺父母,但并未克扣妻儿,这做法意晚可以接受。和儿子吃了饭后收拾碗筷,依旧是他洗的。
手里的枕套接连赶工很快做好,给父母写了信同时寄去了枕套。大哥说母亲舍不得用,她告诉妈妈自己如今会做的可多了,手艺很好也很麻利,让她放心用。
东西是李成林到公社邮局给她寄出去的,这一趟走的时间有点儿长,等回来后看着好像有心事。他这人不至于一点点事儿都漏在外面,那就是想让她知道,打算跟她商量。
果然,吃完饭他殷勤的给她烧了特别多的热水,放在一个大盆里让她洗澡用。等她洗完了又麻利的给儿子洗,将臭小子洗净塞被窝,出去倒了水收拾干净,回来这才开口。
“老三要结婚了。对方要一百二十块的彩礼,爹说让咱们出一部分。爹娘年纪大了,我作为哥哥……”
“出多少?”
“三十。我到大队预支,我想办法找补。”
他知道她手里有钱,但却没动那个脑筋。将自己的钱当作夫妻共同财产,哪怕他明明可以暗地里偷偷做这事儿,但他没有。而是跟她商量,哪怕其实很担心她发火跟他吵闹,却依旧没有隐瞒。
“行。那你自己想办法,我手里的钱……”
“你的你留着自己用。我跟你商量不是算计你的钱,老婆的钱都算计我成什么人了。”
“嗯。”
老婆同意了,他暗暗松口气。之前跟他父母闹那么凶,他其实心里是打鼓的。可不跟老婆商量,他觉得不对。夫妻一体,不能背着媳妇给父母钱。
“那我预支到手后你去一趟给行不行?”
意晚回头有些不解:“为什么?”
“让他们知道,这钱是经过你同意的。这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得你同意我才能这么做。”
哦,这下她明白了,想让他父母承她的情,以后更好相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如今他俩还是两口子,她去也没什么不可的。
“要是你爹发火给我脸色看,我可扭头就走。”
“行,我陪着你一起走。”
有他这句话就行,他这人一贯说到做到不骗她的。他去大队预支钱,她陪着他一起。之前卫卫住院他就预支了,这回再预支,年底估计得倒欠不少。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日子过成这样是他无能。默默叹口气,想着做什么弄点儿钱回来。倒买倒卖一旦被发现别说他工作不保,可能党籍都得被撤。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首先得把日子过好。娶妻生子他这个男人得担负起一家人的生计。
签字按手印,会计核对后将钱递到他手上。会计默默的瞅了他身旁的意晚一眼,心道支书实在是太惯着媳妇。让她上工去,一天咋也有三四分,年底不就平一些嘛。
“那我先走了,有事到我父母那儿找我。”
“行,路上慢点。”
一家三口往李家去,路上意晚牵着儿子的手。那些话指定是有人教他的,或者是什么方法引导。根据书中所写,李家老太婆特别擅长这些手段,等晚上好好问问儿子。
她不在意这三十块钱,原本就答应给老三娶媳妇他们出一些的。那是李成林父母,深浅他自己把握。同样的,该怎么跟他们相处,她心里也有一杆秤。夫妻之间在于磨合,她也不会一下子将事情做绝。凡事有个过程。
他父母是偏心,但并不是虐待。最调皮的孩子挨打最多,这时期的常事。生养长大的父母,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想帮忙。她如果想阻拦会想办法,但只是三十块钱而已,她不在意。
但她得防着老婆子精神控制卫卫,原文中的卫卫就是被奶奶各种精神打压,最后变成了那个模样。等李成林发现为时已晚,他停掉一切工作陪儿子,却没多少成效。
见他们来了,婆婆和善的笑着迎上来。“哎呀,几天不见卫卫都长高了。”
男孩乖乖的任由她摸自己发顶,轻轻的喊了声:“奶奶。”
“哎呀,乖。奶奶的乖宝。走,奶奶给你拿好吃的。”
这老婆子
真的是能屈能伸,之前吵架还历历在目,却能很快就调整好,变成这副温柔又善良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一个爱护后辈的祖母。
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意晚默默在心里吐槽。职场中也见过这种人,原来这是天赋,不是后天能学会的。比如她,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到。
饼干,卫卫拿着乖巧道谢。意晚跟着婆婆进了屋子,将手中的钱递给公公。以为这就是来走个过场,谁知老头子居然撇开了脸没接。
“爹,这是给三弟结婚的钱。”
“我儿子的钱,为啥是你给我?”
李成林暗道不好,果然他媳妇冷笑一声。“我知道您是文盲,但才知道您也是法盲。我和李成林是夫妻,他和我的所有收入都算夫妻共同财产,这钱是我们俩借来孝顺您的,让您给您儿子娶媳妇。您要是不要,我拿走就是。”
说完她不顾老头子已经铁青的脸色,将三张大团结揣回了兜里。老头子手拿烟锅直哆嗦,自从这个儿媳妇进门,他这是第几次被顶撞了?
“李成林,瞧瞧你娶的好媳妇。”
一个老公公,他也不敢冒大不韪动手打儿媳,他这人还是要脸的。可是这儿媳是不是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她都不怕大队的人说她闲话,说她不孝顺老人?
哦,她还真不怕。从进这个家门开始,她就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她是那样的家庭,一家子都被下放,她也随着知青下乡。可她就是敢这样,他将目光移到李成林脸上。
他的好儿子,会给她收拾所有烂摊子。不管两口子吵成啥样,都依旧会护着她。就比如现在,看起了冲突,他已经上前一步隐隐挡在媳妇身前。
“爹、您这是干什么啊?”
瞧瞧、张嘴先数落他。就这样了,大队社员还说支书孝顺,他要是孝顺就该反手给那女人一个大逼斗。让她知道知道啥叫一家之主。
“都说好的事儿,晚晚都拿来给您了,您收下不就行了嘛。干啥又生事端?”
“李成林,你就这么护着你媳妇是不是?”
“爹,咱们讲道理,这事儿我媳妇没错。夫妻共同财产,她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拿钱给小叔子娶媳妇。您还要她怎么样?”
“我、”李老汉没读过书,勉强认识几个字而已。他脾气暴躁,经常是以巴掌服人的。对媳妇对孩子都是不听话就动手。可现在,面对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儿子,他是打不动,说更说不赢。
“我不要了,你们都给我滚。”
意晚拿着钱牵起孩子就走,卫卫好像被吓坏了,一路上都不敢说话。母子俩也不管身后李成林有没有出来,反正她是很快回了自己家。
院里种的菜一颗颗的都漏了头,绿意盎然的一片让人心情疏朗。她深呼吸一口,庆幸搬出来自己住。结婚后跟婆家的摩擦不可避免,她有心理准备。享受家庭的美好温馨,她也做好了应对家庭琐事的准备。
前世她工作十多年,那经验相当的丰富。可她没结过婚,大学毕业没多久父母双双车祸离世,对于家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李老头什么时候都摆出一副家长的模样,跟她家民主的情况不同。李老太表明一套背后一套,那脸变的比川剧艺术都快。前一秒跟你吵的不可开交,后一秒就能跟你亲的好似生命相连。
说句实在话,她有些不适应。之前在网上看过有人吐槽,说婆婆很会做戏,如今她体会到了。
“妈妈、”卫卫拽着她衣角,小声开口喊。
“怎么了儿子?”她蹲下跟儿子齐平,他似乎很纠结,也有些被吓到。
“爷爷为什么这么凶?”妈妈没说话,他接着磕磕巴巴的开口。“奶奶跟徐奶奶说,以前有、两口子不孝顺、老人、后来他们被狼给咬死了。还、还被夜猫子给叼的骨头都不剩。爸爸不孝顺,娶了媳妇忘了娘。”
孩子没哭出声,但是晶莹的泪珠滴滴滚落。她伸手将孩子搂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婆婆故意在他玩的地方出现,跟旁人说什么故事。让卫卫这个聪明又敏感的小孩听个一清二楚。
“所以、你是因为担心爸爸妈妈被狼咬死?”
孩子点头。“我问过雪姐姐,她说孝顺就是给长辈送吃的。”
意晚恨的咬牙切齿,她就说,那个老婆子绝对比老头危害大。老头就是表面逞凶,但他已经老了。不用他养活也不怕他动手。可老婆子不一样,都分家了,她居然还能有办法对卫卫实行这种方法。
她给孩子擦干眼泪,牵着他的手回家。母子俩洗了脸,对坐在炕上。给他脸蛋抹上雪花膏,迎着孩子懵懂疑问的眼眸,她开口解释。
“你奶奶就是打着孝顺的旗号道德绑架。你听妈妈的,事情不是你奶说的那样。你爷奶今年才五十多,不到丧失生活能力的时候。所以分家的时候说好了,每年给一定的粮食孝顺。
等以后他们老了不能动了,那么几个孩子轮流照顾。你爸爸是护着妻儿,可他没有不管父母。今天你看到了,就连你叔叔结婚,他也给拿了钱。对你爷奶他当儿子的孝敬,对你叔叔,他当哥哥的帮扶。他没有对不起李家任何人。”
如果只是单纯的告诫孩子以后离奶奶远点儿,他毕竟还小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不会照做。所以她拿他当大人一样,能听懂多少看他自己。
“我知道了。妈妈、”孩子不再哭了,大眼睛转转。“奶奶是不是想要你的所有钱?”
呵,小傻瓜这会儿怎么聪明了,她歪头一笑点一下他的小鼻子。“听谁说的?”
“秀花姐姐说咱家有好吃的,还能买东西,是二舅来了妈妈手里有钱。”
“想要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钱你爷爷接受不了是妈妈给。儿媳妇给他钱他就得承儿媳妇的情义,他觉得咱家的钱都该是你爸的,咱们娘儿俩不花都省着给他们才好。”
“不可以。”小家伙急眼了。“妈妈还怀着妹妹呢,要吃好的。”
卫卫还小,但他心思敏感又聪明,大人说的话他老是竖着耳朵听,看现在这情况,这是都进了心里。这样的孩子最容易受人影响。
“你啊、”她点点儿子的额头。“以后给妈妈记住,听到什么如果自己不太理解,就回来问爸爸妈妈。别自己瞎琢磨。你奶那心眼一百八十个,你以后离她远点儿。她说的话都是有目的的,想要算计咱们。”
“好、我知道了。”
卫卫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后怕,自己老是喜欢听大人讲话,看来有些人的话还是不要听的好。
幸好妈妈把钱拿回来了,没有被爷爷奶奶绑架。真是好险啊。
儿子的话意晚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李成林,他听后良久的沉默,最后也没说什么。默默叹口气,不知道怎么想。
她将从大队预支的三十块给他,要怎么做看他自己。只要他不强制要求她非得跟李家人如何,这事儿到此结束她不会再过问。
如果他还想让她跟李家人处好关系,那么她得跟他好好谈谈。也许一场争吵无可避免,此时她深刻感受到了儿媳跟婆家关系的难办。婆家老想算计儿媳,而男人想要让媳妇跟他家人和睦,这事儿搞不好争吵都解决不了。
实在不行,要不学原身的方法。多出几个钱的事儿,等过去这两年她带孩子走。
她能理解他想要家庭和睦的想法,所以带着钱上了门。但接受不了在
这种和睦中得她受委屈。如果他的和睦得她委屈来换,这关系绝要不得。
“我得去市里参加一个会,三弟结婚我就不去了。你也别去,随便他们要说什么。”
之前在李家跟父亲再次爆发争吵,出来后在隔壁家跟王大哥喝了两杯。他之前总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他自己不说不提,旁人也不敢说。但接连几次都被人看到了,他今儿就没刻意岔开。
这一听不要紧,一听吓一跳。他这才知道他大嫂和他娘,在他不在的时候软硬兼施的挤兑他媳妇。有钱就来软的,暗示她花钱解决麻烦。没钱就挑刺,让她极端烦躁。在他家人那里受了委屈,所以一见他就发火。
而且站在媳妇的角度,他们结婚除了他给她的钱票,他父母可是一分没出,婚礼也十分简陋。如今弟弟结婚,媳妇能不挑理已经十分大度给他面子,他傻乎乎的让媳妇来给钱,简直就是猪头三。媳妇没跟他闹,他这心虚的不行。刚才在外已经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都是我没处理好关系,让你受这么多委屈。”说着将兜里的钱掏出来给她。“大嫂的钱我要出来了,你留着自己用。娘那里……就当我孝顺他们了,以后我一定挣钱给你。行吗?”
意晚回头:“你居然要出来了?”
“为什么不要?你的钱凭什么给她,你又不欠她的。”
她点点头默默的笑,接过钱后开心不已。老大媳妇这回该哭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帮着她干了活,最后钱也没落着。原本准备了一肚子争辩的话,没想到根本没用上。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就卸了,人也轻松起来。
“她带孩子的时候我娘和小麦都没少帮她,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的应该的,怎么可以要钱。要是跟我算这账,她得倒欠我。”
老大没出息,这么些年还爱偷懒不勤快。家里要不是有他支撑,他们两口子怎么可能养活几个孩子,还不欠大队钱。
她把钱塞他兜里:“那明天还回去吧,不然年底真的要倒欠大队钱了,你当支书的不嫌丢人。”
他笑笑又推给她。“倒欠才好呢。谁不知道咱们出来一无所有。一年倒欠大队钱,那多正常。遇到这样冷漠的父母,也是咱俩倒霉。”
她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下意识这么做是因为他之前其实还是挺爱面子的。没想到也能如此放下脸面,不为他父母粉饰太平。
原本以为的争吵,就这么悄无声息泯灭与无形。他对家庭有责任感,这时期讲究长兄为父,帮助弟弟娶媳妇他觉得该出一份力。
但却没有愚孝,被他父亲破坏他想修复关系的心后,彻底绝了再让媳妇主动上门的心思。她不知道他刚才在外已经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此时面对她又愧疚又心疼。
她将钱放进炕柜抽屉:“那作为咱们家生活费,你买什么就从这里拿。”
“好,知道了。”
钱不用给了,事情也摆平了、且不会落人口实。还从大嫂那里要回来二十多,够她们吃许多好吃的。她躺在炕上心情不错,温柔的在给儿子讲故事。
今天选的是《狐狸和乌鸦》这个故事寓教于乐性及强,李卫国听的那是聚精会神。等妈妈讲完了他自己低头不吭声,一手抚摸着阿黄,小脑袋有时候还一点一点的。
“妈妈,乌鸦在意外貌,在意旁人的夸奖,所以它上了狐狸的当对吗?”
“嗯。花言巧语最惑人心,有时候看似没有关系的话语,其实暗藏着隐秘的联系。”
她摸摸儿子的小脑瓜:“你还小,不太能分辨别人说的话是不是特意有心之言,但你要分清阵营。这个很好分辨,就是知道自己是哪一伙的。不利于自己这一伙的,那肯定就是不好的。”
“哦。我知道了。大伯母欺负我们,奶奶之前暗地里还欺负我,她只喜欢大堂哥不喜欢我。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当着李成林的面,她丝毫没隐藏。她就是防着李家人,防着他娘。小孩子虽说小,但他其实懂很多。尤其是她家这个,心思太敏感,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注意大人说了什么。而且还会联系到自家身上。
李老太更不简单,居然能利用这一点,让她们的孩子主动出手,促成李成林对他们先服软。难怪这么多年,说是李老头是一家之主,实际都是按照她的意愿在发展。
分家那天,如果不是李成林果断,李老汉被一下子激怒短时间她安抚不住。只要拖延一些日子,她一定有办法将李成林继续困在李家。
李成林转身看向儿子:“你奶之前怎么欺负你的?”
孩子想了下,“打我胳膊。”
毕竟还小,什么情况他肯定说不清楚。但儿子不喜欢奶奶,就光是这一点,他也知道母亲肯定不如表面那样一视同仁。不然为什么大哥家儿子就那么喜欢奶奶,而他儿子看到奶奶总是下意识往后躲。
他胳膊长,越过媳妇摸了摸儿子的发顶。“睡吧,以后遇到不懂的先询问爸爸妈妈。”
“好。”
小孩子不藏事儿,闭上眼睛很快睡觉。暗夜里他翻来覆去有些难眠,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儿。
父母偏心他不是不知道,可自从他当兵回来后,当了大队支书。谁见了他们不说一句这是李支书爹娘。
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他以为自己出息了,父母对他早就改了看法,至少表面上再没了小时候那么大差距。可现在看来他很好笑,父母的偏心也许从未变过。
“对不起。以后李家那边都我来应付,你不想接触就不用接触。老三结婚我们不管,一分钱没有。我给你找个地方你也躲出去,让他们自己应付亲家去。”
“嗯。”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陪我去的。”
“没关系,不用一再道歉。”
能在冲突发生后护着我,能从蛛丝马迹中了解后对我抱歉,能明目张胆的给我把钱要回来,摆明了告诉他们你是向着我的,能知道事情后决定放手不管。不止不要求我去,自己甚至也不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你已经超过太多男人。别说这个保守的时代,就是后世也是及格线以上的。
她以后离开上大学是肯定的,不在一起摩擦自然就没了,就这两年她不介意忍。但有他护着不用忍让,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还是让她心情愉快。她也是刚开始面对家庭矛盾,以前也听过不少。都已经做了好几种假设和准备,没想到最后什么都不用。
伸手轻轻摸摸肚子,忽然间感觉什么动了一下。暗夜里她激动的呼吸都暂时屏住了,然后才缓缓放松。
“是胎动。”她自言自语,第一次感受这种闺蜜口中,特别神奇,会让人生出感动来的那种感觉。
“嗯?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了吗?”李成林经历过儿子,对于这个还是有点儿经验。他从小不被偏爱,其实对于养孩子十分忐忑。
“是啊。刚刚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
“你希望他是男孩女孩?”
“都可以。”
男人深呼吸一口:“我们小时候我爹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我之前以为尽量不打骂孩子就是个好父亲了。可现在看,好像不够。”
“你挨打很多吗?”
“多。”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挺调皮的,不听话。最厉害一次,顶门棍都打折了。大姑拉着让我跑,我犯倔就是不走。屁股被打开了花,在炕上躺了好些日子。”
“现在的话,还会犯倔吗?”
男人噗呲一笑,枕着胳膊平躺到炕上。“才不会犯傻呢。犯了法自然有法律惩治,何苦白挨顿打。”
她也噗呲笑了,跟他一样平躺到炕上。说起小时候的事儿,两人的
关系好像也拉进了些。
“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也是在摸索。”
“你现在做的挺好的。”
这就是认同她的教育方式了,没有古板的说以前他小时候那样也长的挺好。好吧,给他加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今晚先给你烙饼,
将原文中他们夫妻的矛盾转移到他跟原身家庭的矛盾,让他知道他娘背后多少小动作。在养育孩子的选择上,没有人比孩子妈妈更合适。你爱孩子,就别做其他想法。
“你对养育孩子没信心是不是?”
“是。我挨打多,我就以为只要不特别打孩子就行。可现在看,好像没这么简单。”
“卫卫心思敏感,要多注意他的思维活动。肚子里这个不知道什么秉性,如果是女孩的话,需要操心的就更多。”
她在隐晦的给他打预防针,希望他能明白一个母亲在孩子成长中的重要位置。听到她这么说,他默默点头十分赞同。
“媳妇、我们俩一起努力养孩子,我不懂的你教我。父母健全家庭和睦,孩子在外不会被欺负。心里不扭曲,不憋气,有什么问题可以回家求助。”
意晚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懂这些。他明白成长过程中要帮助孩子。也许在成长中他经历过无助,无处求援吧,明白一个健全的家庭对孩子的重要性。但原文中他儿子压根就不懂求助。
可是,她原本是打算离婚自己养孩子的。他对孩子这么看重,以后不答应给她抚养权可怎么办?他这么爱自己的孩子,他是孩子的父亲,她想带孩子离开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张嘴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眼皮子好重。算了,不想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不要为过去发生的悔恨,因为无法改变。不要提前预支烦恼,因为未来谁也说不准。
默念她前世对抗焦虑时的金科玉律,很快沉沉睡去。翌日有大队的媳妇来她家串门聊闲篇,其中一个是李成林表姐,在一起说起了李家老三的婚事。
“你公爹,真的都没法说他,偏心偏到胳肢窝了。你们结婚一分钱彩礼没出,如今给老三娶媳妇,居然还要支书帮忙出钱。支书摊上这么个偏心眼的爹,也是倒霉。”
“可不。老大媳妇进门比你早,那也收了彩礼和粮食的。”
她淡淡一笑,看来这一点李成林也意识到了,所以才会撂挑子什么都不管,也不再提帮助弟弟的茬。一再的开口跟她道歉,是觉得对不起她吧。是不是下定决心以后多多挣钱给她花。
“我说呢嘛,原来是这样。”
原身不在乎彩礼,压根连李成林这个人都瞧不上。一心想借着他回城。她更不在意,这点儿钱根本看不在眼里。她是拿李成林当合作者,且还没决定要不要以后一直一起生活。
那俩附和她。“可不,我就说女人结婚一定得要彩礼,不然婆家不会感恩,只会说你不值钱。”
“说的太对了。”女人看看窗外,没人再来她才小声继续说:“你那新妯娌可不是省油的灯,跟我是一个大队一个小队的姑娘,厉害着呢。这回结婚,咬死了一百二的彩礼,少一分都不行,你公公还不是掏钱了。”
表姐也主动跟她说情况。“听说家里家外干活一把好手,人长的也周正。你公公在外提起来就夸,说出身好又俊。这呀,就是点你呢,你可心里有个数。”
另一名大姐到:“倒是也不用担心,反正你如今分家了。我们来跟你说这啊是让你有个准备,后天结婚的正日子,你在李家留个心眼别吃亏。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事,你家那口子可是难得的护媳妇。这么多事儿哪次都是护着你的。”
大姐姓郝,就住表姐家对面,跟表姐关系好。因为观点一致,俩人特意来提醒她。她知道人家是为她好,当即笑着承情。东拉西扯说了半天的话,快天黑了留人吃饭。
“不了,不了,还得回家侍候家里那一窝呢。”
“是,我要不回家,那爷几个得饿死。”
客气着将人送出家门,她并未对人说自己的打算。后天正日子,李成林要去开会。别看李家把他俩分了出来,其实门面还是靠李成林在撑,如果他不在,会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所以李成林才让她干脆躲出去,让他们想找都找不到。不管对方什么打算,这浑水她不淌。翌日李成林去市里前,先骑车将她送去了外村。
“放心住,我这哥们是忘年交,跟我关系铁的很。他媳妇人很仗义,听说这事儿主动说让你去的,不用见外。”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给人提了礼。一斤供销社常见的水果糖,一斤普通的饼干,她家有五个孩子,口粮肯定紧张,所以她来的时候带了五斤玉米。
“你看你这也太客气了。我这虽然日子紧巴,也不至于连你俩的口粮都没有。”
“就是家里的东西随便拿了些,嫂子你别介意。”
“介意啥。”女人笑着掀开门帘:“快进屋,快进屋,炕上坐。”
孩子们吃到婶婶给带的糖和饼干,一个个眼眸亮晶晶的。她家大闺女十五了,小学念完后辍学在家。家里的家务基本都是这个女孩子在做。
手里抱着最小的妹妹,笑的特别温柔。她一见这女孩子就十分喜欢,给人一种柔和如水的舒服感。带着弟弟妹妹午饭还做的特别好吃。
“这是红豆和玉米糁蒸的?”纯正的粮食香气,带着丝丝的甜,好像还有红枣的香味儿。
“嗯,还放了几个红枣。姨你喜欢吃,晚上我给你再蒸。”
“谢谢,谢谢。”
女人笑着给她盛汤:“跟她个小孩子不用这么客气。我家这大丫头从小就懂事,学习一般般没考上初中,可做家务那真是一绝。自从她开始做饭,我就被家人撵出了厨房。”
“哈哈、”老三是个儿子,闻言笑的最大声。“大姐做饭比你好吃多了。”
“臭小子。”女人抬手戏谑的敲了儿子一下。“一个个都跟你大姐亲,倒是我是娘她是娘?”
“哈哈、”老四笑道:“娘你也很厉害,一天八个工分,有时候十个。娘您是铁娘子。”
被闺女夸高兴了,女人哈哈笑。对着意晚大咧咧的:“我这性子就这样,干外头的活计比干家务做的好。我家这大闺女啊不像我,像她姑姑。家务活一把好手,带弟弟妹妹也耐心,就是性子太软。被人欺负都不带吭声的。我真是愁啊,以后嫁了人还不得被婆家欺负。”
“娘、”
大闺女不好意思的嗔她娘一声,冲意晚默默的笑着。相由心生,这女孩长的就一副软乎乎的模样,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一个词——柔情似水。
“那就好好挑,找个善良的好人家。”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现在就开始琢磨呢。”说着她看看意晚的肚子:“妹子,你这有几个月了,是不是冬天生?”
“五个多月。预产期大概在农历十月底,或者十一月。”
“你们现在分家自己过,你这生了谁帮你做月子?”看意晚沉默没回答,她一拍大腿决定了。
“放心,到时候正好秋收结束了。让我家大丫头给你侍候月子,这孩子做其他的不行,照顾人没说的。”
意晚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女孩,女孩立马冲她点头。“姨、我会带孩子,也会照顾月子。你放心,肯定给你照顾好。”
老三附和道:“嗯,我妈去年生妹妹,就是我大姐照顾的,小妹一直是大姐带。”
意晚被这初见面的一家人给弄的,眼眶湿湿的。忍着才没让感动的泪水流出来。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合适的就是气场不对,没缘分,不必在意。这不换了地方,她这
人缘多好。
“那、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这也实在是没人帮忙,到时候照顾我一个月,我给钱。”
女人一摆手:“啥钱不钱的,妹子可别跟我外道。”
意晚带着儿子在赵家住的挺舒服,赵环做的饭菜特别好吃。虽然都是些普通的食材,可她不嫌麻烦,做出来的食物花样多又美味。卫卫被哥哥姐姐带着玩,一天下来也是玩疯了。
他们娘儿俩在这安顿着住下,家里那边可是炸了。李老头等不到二儿子来,一打听才知道老二上市里开会了。
他默默叹息一声,觉得这时机太不凑巧。心里生气老二不给他脸,可老二是公事他还不敢说啥,有气也只能憋着。
眼瞅着上午新郎官接了祖宗供奉,下一步就该去女方家迎娶。女方那边上午会先来一波近亲,给新娘子锁箱柜,男方家这边得有人陪客。
李老婆子看意晚没来,低低的说:“要不,就让大儿媳和他大姑家俩儿媳陪客?”
李老头瞪她一眼,“就老大媳妇那张破嘴,让她陪客她还不旋风铲子一样的抢。她那是陪客啊,她那是……饿三天的老母猪都没她能造。不嫌磕碜。”
李老太叹口气:“那咋办?那也不能家里亲近的一个不去,光是来俩表亲吧。老三那岳家可不是好说话的,正日子挑理咋办?”
“让人……”老汉咬牙跺脚。“让人去请老二家的。”
要说陪客有面子,那肯定还是老二两口子。老二两口子外型优秀,气质出尘。而且那是俩讲究人,可不会看到好吃的眼睛挪不开。
要是让老大媳妇陪客,她肯定会把她家那些小崽子都带着,一帮子饿死鬼进去,哪儿还有客人吃的份儿。
“行吧。”
老太对家里人也是十分了解,这才刚处亲戚,她也不想让亲家笑话李家。出去人群里寻找大姑姐家闺女,让她去叫林意晚。自从分家后她跟林意晚走的挺近,能说上话。
“菊兰、菊兰、”
没看到人,她试着喊一喊。也许对方听到就出来了。结果杨菊兰没出来,倒是老大家的出来了。
手里的东西飞快的塞嘴里,嘴角的油都没来得及擦干净。李老太一看她这样就是无语的很,这个儿媳其他都好,听话从来不敢跟老人顶撞。让她这个当婆婆的很有威严。可就是这一系列的做派,实在是丢人。
“没叫你。”
“娘、你喊表姐干啥?我刚看见她陪大姑出去了,说是到处转转。”
“没事。”说着她狠狠瞪了儿媳一眼,吓的老大媳妇赶快咽下嘴里的油炸豆腐。“让你看着大灶上的事,你这是干啥?家里办事儿还能少了你吃的,你这么着不嫌丢人啊。”
“知道了娘。”
她把老大媳妇给训了一顿指使开,默默的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大姑姐母女俩。跟外甥女说明情况,外甥女很顺利的答应帮忙去喊人。
“妗子你放心,我去叫。这离的也不远,一会儿就回来。”
杨菊兰安顿好老母亲,自己作势去了表弟那边。回来的是很快,但依旧只她一个人。
“都不在家,大门上挂着锁头呢。”
李老太皱眉不解:“应该不会啊。她娘家都在南方下放着呢,这里她一个亲人都没有。她能去哪儿。”
“不知道啊。我问了下周围邻居,说是她带着孩子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儿。”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她孤身一人在这里,你知道她娘家遭难。你知道她嫁进了李家,给你生了孙子。就算不看她,看孙子你也不能仗着她没后台欺负她吧。
可是你们不,就是知道她没娘家撑腰,所以婚礼简陋连大锅饭都没准备。彩礼没有,当地规矩该给的离母钱没有,进门钱没有,改口钱没有。
李成林那个傻小子,看着精明可到底直男一个。压根不懂这些代表什么,是那三块两块的钱嘛,那是代表夫家的态度。哪怕你当丈夫的补给她,那还是那回事嘛。
所幸那傻小子一点就通,并不像有些男人犯倔不懂。这不,人家自己走了,把媳妇也安排离开家。你们想叫人啊,你们找不着。
“找过了吗,不是去了邻居家串门,或者知青点找找?”
“行,我去知青点找找。”
李老太急的让人到处找林意晚,眼看女方家亲戚进了村儿。按规矩家里有俩嫂子,那就是嫂子接待陪客人。可想想老大媳妇,她脑子就发晕。
等女方家亲戚进了屋子,林意晚也没到。李家老两口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跟院子里的大锅底似得。
“赶紧的,让老大媳妇去,别让亲家以为咱们不重视。”
“知道了。”老太也无奈,转身抓着老大媳妇过去。因为之前不乐意让她去,所以安排她看大锅。所以她头发没洗,衣裳也只是自认为最好的。其实就是好几年前做的一件,补丁是没有,可那紧的赶上捆猪绳儿了。
“你这、”老太发现了,拽着她站在院子里那是进退维谷。现在找人借衣裳好像也不赶趟,可就这么进去,李家的脸面那算扔地上了。
“娘,真让我去陪客啊。我就说,我是大嫂就得我去。”
“亲家,是他大嫂从毛楼回来了吧。”
屋里亲戚在问了,李老太已经没别的办法,只能就这么让她上。娶媳妇是大事,家里远亲近邻的全都在。不是没有比她体面的,可不能作假。这都是日后要来往的亲戚,今儿作假哄过去,以后还要露馅儿。也许,今儿谁说句啥立马就得漏。
“你有点儿深沉啊,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让你去陪客的,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老大媳妇摆手打断她。“放心,放心,我知道。娘您都说过多少遍了,我都知道。”
从古自今一直都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结婚前男方家姿态摆的低。求娶,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老太再能耐,也得等媳妇进了门再使她的婆婆威风。眼看大儿媳进了屋,一边招呼客人一边伸手飞快的抓了把葵花子,她只能默默叹口气。
午饭先上臊子面,一碗一碗的给亲戚端进屋。老大媳妇都多长时间没吃过细粮了,当即就搂过一碗放自己跟前。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顿时就香迷糊了。细粮的口感加上臊子的油香,让她一时间脑子里除了面条再没别的。
看她端着碗呼噜呼噜的吃,另外俩陪客赶快招呼客人。又是给拿筷子又是给拿醋,俩人一人推了大嫂一下。结果啥作用不起,大嫂三下五除二干光了一碗,接着从端饭进来的人手里又抢走一碗。
自己吃还不算,吃了三碗觉得差不多了,端着另一碗跑外头招呼自己儿子吃。至于屋里啥样儿,她压根都没看。
来锁箱柜的亲戚一般都是双数,八个或者十个。今儿女方家来的是十个,到如今了还剩一个没吃上。
“那个啥、”杨菊兰羞的额头都见了汗,想说什么不知道该咋开口。万分期盼赶快再端进来两碗,可左等右等没等到。
“我去瞧瞧,是不是火不赶趟。”
表姐急慌慌的跑出来查看情况,小灶上却早已经喝开了面汤。“面呢?”
“没了啊。一人一碗正好,你妗子说每人一碗,等下还有酒席呢。”
“我、别说那些了,赶快再下一碗。”
“没挂面了啊,你妗子就给了这么些。”
表嫂啥话都不说了,转身跑去找妗子要挂面。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老话说过日子不得不仔细,请客不得不大方。你这是娶媳妇,你可丁可卯的啊。儿媳妇只管自己抢,老婆婆生怕多吃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儿这脸可算是丢地上了。”
李老太预估着有十五碗,哪成想会这样。赶快又给了外
甥女一把挂面,外甥女还想再要一把,她不给。
“这是晚上留着给洞房那边煮的,都吃了晚上咋整?”
“我、行,行吧。”
加急再煮一碗,可这边锅里的面汤都被人给喝光了。没了热水只能先烧水。就这么着耽误,当那位吃上面,旁人都已经吃完了。
看有人好像没吃饱,表嫂赶快解释。“咱们先去安顿嫁妆,锁箱柜。等下酒席就上,可别占了肚到时候吃不下,那可糟蹋了酒席。”
“行吧。”
吃了个半饱去干活,嫁妆都摆出来了大嫂回来了。看着妯娌陪嫁的衣服鞋袜鞋垫子床单枕巾啥的、而且还有两铺两盖的被褥,那被面好好看,她一时间羡慕的上手去摸。
忘了自己刚才着急抢饭吃,手上沾了许多菜汤。今儿这汤里有油,一下子就摸了一个手印。偏她这人迟钝没感觉,接着又摸了好几下才发现。
怕人家骂她弄脏了妯娌的嫁妆,赶快将手印藏起来。也不说出去洗手,就那么等着开席。
席上压根不管客人,自己拿着勺子筷子,旋风一样的往嘴里塞。抓到俩红薯做的丸子跑出去给儿子,屋里新媳妇嫂子冷哼一声。
“亲家嫂子,李家这儿媳也太上不来台面了吧。咱们初结亲,就让这种人招待我们?”
新娘子妗子也附和“是。这是亲家瞧不起我们是不是?听说亲家二儿媳可是高中生,知识分子长的特别好。那么细致的人我们面都没见着,是觉得我们粗鲁不配?”
“不是,不是,”表嫂急慌慌开口解释。“老二媳妇怀着孩子身体不好,怕冲撞了各位。他这大嫂吧,人不坏,就是馋了些。”
不管咋说吧,这席面吃的人不愉快。娘家人不高兴,新娘子进门的时候就拖着怎么都不往里走。
进门钱并不是规定必须多少,可男方家加了三回了新娘子还是不满意。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这眼看新娘子到门口了不进来,吃瓜群众是越来越多。都在说李家没招待好,娶媳妇不地道。
“还没进门呢就耍婆家威风啊,这以后谁敢嫁给他家老四?”
“就是。”
“就别进去,刹杀婆家威风,不然以后可有得气受。”
李家老两口最是爱面子,这些年自从老二当了支书,谁不高看他们一眼。如今呢,都在说他俩欺负最孝顺的孩子。当父母的不仁义。如今眼看新媳妇到门口了不进来,如果再不能进门,又得落一个亏待没进门媳妇的罪名。
“加,再加一块。”
李老头豁出去了,今儿这老脸不能丢地上。家里还有个小儿子,不能坏了名声。
“老二两口子、你们够狠。”
三儿媳娘家大队跟他们一个公社,大队支书是她二舅,她二妗今儿个也在。这要是老二媳妇来陪客,光是俩支书这面子情关系,今儿这事儿也该是脸上贴金的。
哪能像如今似得,新媳妇觉得这是低看人家,站门口那架势简直豁出去了一拍两散。而且这名声是李家欺负未进门的儿媳,若真黄了这婚事,老三老四以后咋办?
瞧老三那窝囊样儿,面对事情一点儿办法都没。来硬的他不敢、来软的他不会,连句好听的哄媳妇都不会。木头桩子似得站在那儿,让她一肚子火气还没法发作。
“老二、”老太苦笑一声,她也没想到老二会如此。之前的林意晚骄纵任性又傻气,随她心意摆弄。可如今的林意晚,居然能让李家操办这样大事的时候,李成林居然不参加。
新媳妇进门了,院子里欢声笑语在闹新人,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老两口却是强颜欢笑。都不用出去暗地里听,也知道外人都在说啥。
“真偏心啊。支书结婚的时候就简单拜了天地,什么仪式都没有。”
“如今给老三娶媳妇,进门钱加了四回。”
“难怪支书没来,要我爹娘这样,我也气的不登门。”
“可别那么说啊,支书没来是因为有工作,去市里开会了。听说他可能会被评选为最佳……最佳啥来着,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得奖了。”
李成林没来给李家撑场子,李老头晚上难受的辗转反侧没睡好。翌日一大早,又被新儿媳的嚷嚷给吵醒。
老三媳妇一早收拾自己的嫁妆,发现了那俩手印,当即抱着被子从屋里出来。不依不饶的站在院里,李家人必须给个说法。
“一大早就吵成了一锅粥。”意晚回家了,表姐接的她。路上背着卫卫,开口跟她唠嗑。
“听说在院里又哭又闹,说婆家欺负人给她下马威。大声嚷嚷李家欺负儿媳妇。你没看见你公婆的脸,跟开了个染坊似得。”
“那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昨儿我也在,就五个属相相合的给她放的这些,这几个都是事先用肥皂洗了手的。一下子就把后头咋咋呼呼跑进去的老大媳妇给露了出来,她先开始还不承认,后来也不得不认。
刚开始相处,她当大嫂的不仅没能摆大嫂的谱,反倒又点头又哈腰的给人道歉。哎呀,这老三媳妇是个人物。不知道咋相中老三那么个木头疙瘩?”
“这就叫互补吧。”
“也是。一阴配一阳,两口子才能过好。”
意晚和李成林基本前后脚到的家,他一进门就先烧水,一家人都洗漱了一下。他从包里掏出东西放炕上,是枕巾和床单。
“发的奖品,是我给洗了用还是你要收起来?”家里有的用,不知道她怎么处置。
“收起来吧。等哪个关系好的结婚,送人当结婚礼物。”
“行。”他将东西收进柜子,一回头看到了她纳好的鞋底。旁边还放着快要完工的鞋帮,看这进度要不了两天就能穿。
“媳妇,你太能耐了,这才几天啊做这么快。”
“那是,不看我是谁。”
他哈哈笑起来,媳妇这傲娇的小模样惹的他心热热的。晚上给她烙烙饼,她喜欢用小米粥泡着吃。
他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李家,一顿饭刚做好,他妹妹李冬麦就上门了。他爹找,让他回家一趟。
“等我吃了饭。”
意晚让小姑子一起吃,女孩摆摆手推辞。却是一眼就看到二嫂的针线活儿,顺手拿起来就给做。鞋帮子眼看就好了,剩下的就是将鞋帮鞋底上到一起。这可是技术活,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
“二嫂,我拿回家给你上吧?”
意晚也知道,这上鞋的活不好干,上不好一双鞋很快就歪掉,废了。她第一次做鞋原本也是打算找人帮忙,没想到小姑子居然开口主动。
“你会啊?”
“会。二嫂你第一次做的真不错,你尽管做,完了都给我我给你上。”
“谢谢。”
意晚本来就已经拿了碗给小姑子盛了粥,这回顺手给她泡了两块烙饼。强硬塞她手里。
“吃,吃了好帮我干活。”
小姑子笑笑:“我不吃也帮你干。”
小姑子在家里没地位,跟个透明人似得。意晚来到这里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此时想想原文中小姑子如何,却怎么也搜寻不到。
难道提都没提过?
“冬麦,我记得你说好婆家了是吧?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你完婚。”
小姑子咽下嘴里香喷喷的烙饼。“徐庄大队,说是冬天完婚。”
女孩声音低低的,默默的叹息让李成林两口子听的一清二楚。意晚看向李成林,他吃完了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稀饭。他低头吃饭,意晚也没吭声。一直到饭吃完了她收拾碗筷,李成林才开口问。
“看你这表情,是不乐意?”
李冬麦咬着唇,然后一狠心点了头。“他长的贼眉鼠眼的。我们去公社修水渠,听他们大队的人说他懒的很。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从小就不干活的。就是现在,也是其他人上工,他一年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光是长的丑,李成林还会劝劝妹妹。男人嘛,又不是墙上的画,要那么好看干啥。只要他品行端正踏实肯干,才是过日子的人。可一听说居然一年不挣几个工分,顿时就黑了脸。
“我去调查,如果真如那些人所言,我会跟爹娘说。”
妹妹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如果对方真是个懒汉,那绝对不能嫁。在农村,男人得承担重体力劳动。如果他承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
放妹妹一个人肩膀上,她该怎么生活。
听到二哥说管,李冬麦抬头眼眸中晶莹的水珠滚落。赶快抬手擦擦,小声道了声谢。
姊妹几个,她和二哥都是不被父母重视的那个。二哥不是长子,出生时母亲难产差点死掉。迷信的说法就是他不好,不说灾星吧也是不孝顺。他还调皮捣蛋,更不得喜欢。
而她就更简单了,女孩子没用。在奶奶和父母眼里,女孩子不是自家人,长大要嫁人的。对她,从来没用过一分心。就连她的终身大事,也只是站在他们的角度给她选的。
那男人相亲时她见过,长的让她吃不下饭。可父母说他家条件好,独生子住房宽敞。却压根不说他那么懒,现在条件好能一辈子靠父母吗,以后怎么办?
她之前没想过找二哥帮忙,因为二哥在父母那里其实也没多少分量,她觉得基本没用。可如今形势变化,二哥分出来单过,只要二哥支持她退婚,她自己坚持,就一定能行。
代价可能就是被父母赶出家门。以前她会担心自己无处可去,名声坏了没人收留。可如今二哥帮她,她相信作为大队支书的他,肯定有其他办法。
“走吧。”他收拾了碗筷,临出门跟媳妇交代:“我去趟看看情况。你不用等我,自己困了就先睡。”
“好,知道了。”
兄妹俩出了门,李家屋里老头子已经把三儿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家里因为他的婚事发生这么多麻烦,可他跟个木头一样。
“昨儿你媳妇不进门,你哑巴了站一边啥都不做。老子一辈子多刚强的,咋生出你这么蔫儿蛋泡。他娘的,你连你……”
他本来想说你连你二哥一根脚指头都不如,可一想到老二对他那样,顿时这话说不出口。老二是能耐,可压根不是他能指使得了的。从小到大,一点儿话都不听。
李成林进来的时候,看到三弟额头肿了一个大包,估计是被老爹用烟锅给敲的。这弟弟也是,针扎都不吭一声。这么大的人了,也实在木的厉害。
“爹你找我?”
“老二、你翅膀硬了爹管不了你。你可真行啊,自己亲弟弟结婚,你连面都不露。咋,因为你媳妇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们是你的父母,没有我们哪儿来的你。”
又是这番说词,每次他没按照他们要求,他们都会这么说。李成林默默叹口气,他爹这是依旧将他当以前一样呢。
“市里开大会,我是获奖人员,得上台领奖发言。爹,家事再大,我也不能把它排公家前头吧。您老这话我要是在大会上说,一顿批可少不了。”
老汉在听到把家事排公家前头时,已经吓出了一头的汗。他哪敢那么说,他又不是想找死。在这个一心为公的时代,当然是公家事最大。
“我、我没那么说。”
“哦,那爹是啥意思?”
“我、”
他好像面对的不是儿子李成林,而是大队支书李成林。再不是忍让孝顺,而是侃侃而谈,开口就是一套一套的道理。这样的李成林他应付不了,开口这些大帽子他戴不动。
“我就是说、”
说什么呢?他就是想用孝道压他,可老二开口回的是公家。老二是公家人,自然公家事放第一。这道理,他不敢反驳。
“你弟弟,他太没出息。”
压不住老二他一肚子的火,这火不撒出去他能气死。抬手又要打老三,结果落了空,老三被老二一把给拽开了。
“爹、您叫我回来是什么事儿?”
老二不接他的茬,已经分开过咱们就各自安好。等你们什么时候不能动了,我们兄弟几个轮流赡养。别拿我当撒气桶,杀鸡儆猴我不乐意看。我没兴趣,我也不怕。
“明天会亲家,两家亲戚见面吃个饭,你到时候来。”
“行。”
李成林很利索的答应了,弟弟的婚礼他没来,如果会亲家再不来,老爹老娘估计又要找茬。他自己在看开后能做到无所谓不在乎,可他媳妇怀着孩子呢,可别让她跟着生气。
“那我到时候过来,爹你们早点休息吧。”
李成林话都没多说,正事说完转身就走。可腿还没迈出屋子呢,身后老爹的话语再次响起。
“一家三口一起来。”
已经让亲家看了好大一场笑话,旁人家儿媳妇敢这么给婆家没脸,保管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上去。可他家倒好,一个个说的多的还是公婆偏心欺负人,儿媳妇娘家不在,所以帮着大儿媳一起欺辱二儿媳。
虽然说的大部分属实,可这名声他们老两口也担不起啊。如今已发生什么冲突,舆论保管说他们偏心。之前招待儿媳娘家人,老大媳妇就丢了脸。这回正式见面,得给人一种李家一团和睦的感觉。
只要林意晚带着孩子出现在这里,那么之前的印象就能被打破。以后再发生什么才好转圜,才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之前不是都一起吃饭了嘛,怎么能一直抓在过去不放。
“晚晚身体不好,卫国太调皮,这种场合还是别来的好。”
“老二、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李老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老头子眼看又要发火,到时候除了让人说他们不待见老二,还能有什么作用。
“娘,不是仇不仇的。是晚晚她、”
“林意晚不愿意来?”
“她下身见红,医生让卧床静养。”
李成林这话出口,李老太是进退维谷。明明就是想着办法拒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这拒绝的让你说不出别的话,敢强压又得一顶欺负儿媳的帽子落脑袋上。
她憋的脸色都青了,可却没任何办法。以往都是她把林意晚操纵在股掌之间,如今林意晚占尽了名声,她反倒处处被动。
翌日会亲家,果然她被亲家母给挤兑了。“小辈毕竟还小,咱们做长辈的哪能跟孩子一般见识。要关心爱护晚辈,亲家母你说是不是?”
她只能点头说是,除了这个她还能说什么。老二媳妇就是不来给她作这个脸,亲家母就差指着她鼻子说别欺负儿媳了。看来她这顶欺负儿媳的帽子,暂时是去不掉了。
如今家家粮食紧张,都是定量。像这种场合新媳妇家一般都会来十几个人,但不是空手,而是带着礼。也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的,基本约等于这些人的口粮。
吃了午饭亲家告辞,老三媳妇娘家几个哥哥嫂子还有她父母,一个个故意当着李家人的面跟她道别。
“嫁人了,但啥时候都是我们文家的闺女。有啥事记得回娘家。”
“你有这么多兄弟呢,挺起胸膛做人,别怕。”
李老汉提溜着烟锅,背着身走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些暗讽。要不是当地的习俗谁反悔谁付出的钱物不退,他早忍不了了。可如今为了那些钱,也得憋着。
李老太作为长辈不能失礼,怎么也得送亲家离开。站在这里听着那些如针一样的话语,转头看向老二,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
李成林对着弟媳娘家人笑容温和,他压根没听到这些话,他被弟媳二舅拉着,在一起说着最近的时局。
“不好说啊……”对着陌生的亲戚,他讲话十分保留。
“我也是忐忑,我们大队下放的有两家,我这……”
“难啊。”
送走了亲家,李老太好像脱了一层皮。对娶这个三儿媳后悔的要死。咋就相中这么一家人家呢。原来抱着她家亲闺女才定的亲,想着以后彩礼能给带回来。
如今彩礼是带回来了,不过是三儿媳自己拿着。这姑娘家里家外一把
好手,拿捏公婆也一把好手。还有这么强硬的娘家撑腰,以后有的磨。想想就头疼,肚子疼,浑身到处都疼。
老二送走客人连家都没进转身走了,说大队还有事儿。实际上是山里凉,一棵槐树开的正好。步履矫健的进了山,脱下外衣一抖摘了一大堆。
“媳妇,晚上吃槐花鸡蛋饼,还是槐花鸡蛋饺子?”
意晚从屋里出来,“我想吃包子。”
“行。不过包子得发面,得等明天。今晚先给你烙饼,槐花鸡蛋饼也很香的。”
“好。”
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踹她几下,仿佛开心着即将到来的美食。她伸手摸摸肚子,这种孕育新生命的幸福感,让她嘴角时刻都上翘着。
不用管婆家的事儿,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他回家就是做饭洗衣裳,再也没有人说三道四。身体很舒服,心情也很放松。
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绿色,她最喜欢的西红柿他已经用桑树枝条搭了架子,西葫芦已经结了果,嫩嫩的看着特别喜人。
“李成林,再做个西葫芦吧。”
“行。你想吃啥就说,家家菜园都快挂果了,咱家没有的话我出去给你寻。”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给妹妹退婚
洋槐花鸡蛋饼,又给她冲了个鸡蛋汤。“听大娘大嫂们说,怀孕容易贫血。冲鸡蛋最能补血,你别嫌它腥气,我给你放了糖。”
“怎么会跟大娘大嫂们说这个?”
“这不是、就是随便说起来了,不知道咋就说到了这个。”
“是不是有人问你、我为啥没去给你弟弟娶媳妇?”
他眼眸一亮,他媳妇就是聪明,什么都骗不了。“我说你有些不舒服,在家养胎。大娘大嫂们就说可能是贫血,怀孕的女人有些会这样。”
看她眉头微微皱着,他将锅里的饼子盛出。“不想去就不用去,我家的事儿我来解决。”
她终于舒展了眉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一旁的卫卫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他俩刚才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现在又没事了。
翌日小姑子将上好的鞋子给她送来,手艺没的说。“我娘看见了,我吓了一跳。她居然知道这是我二哥的,还夸你手巧。”
“你二哥已经托人打听你的事儿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谢谢你和二哥。”
“都是他该做的。”
小姑子待了一阵告辞离开,临走小声感叹一句:“二嫂,感觉你跟变了个人似得。”
“哪儿变了?”
“性子。沉静、不慌不忙、我也不知道咋说,我读书少。就是感觉做啥都特安稳。以前我劝你一句……”
小姑子没说完,意晚自嘲的笑了一下。原身任性又骄傲,那可能听得进去一个小学都没念完的人。吵架的时候经常会把她捎带上,李冬麦后来就学会了彻底闭嘴。
“以前是二嫂不对。”
“不,不,二嫂你没啥不对,不舒服了就该反抗的。是我自己,我太懦弱。”
“有些事儿可以让,有些事儿不能让。”
“嗯。”
原文中,李冬麦像是个透明人。只是在提起来的时候一笔带过,李成林有个妹妹,嫁人后一年坐月子的时候跳了河。
当这段信息被想起来的时候,同为女性的她对小姑子就多了分怜惜。这时期的女人太不容易了,多少年的打压,让她仿佛一个影子一样存在,消失的时候也没个水花。
“你要没事晚上就多来走走,你二哥打听到了再商量咋办。”
“好。”
李冬麦走了,背影单薄又坚韧。原文中这时候林意晚早已离开,二哥遭受离婚的打击不爱说话。父母成天怨天怨地,她跟母亲提过不乐意那家婚事,可母亲不支持她。
“女人结婚过日子,其他都是虚的,家境才是实打实的。对方多好的家庭,你可别犯傻。男人长的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他家可是砖瓦房,你进门就能住。不用担心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多好的人家,父母还能害你嘛。”
“可他不上工……”
“你可别听人胡说,那是想撬你墙角,你可别傻。”
没用,没用,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她得听父母的,一旦提出自己的意见就会被这样说服。不许有自己的主意,我们都是为你好。
李冬麦扛着锄头上工了,在玉米地里锄草。周围俩大嫂在说她家的事儿,她家如今在大队成笑话了,谁见了都得说两句。
她娘欺负儿媳妇,这顶帽子戴在了她娘脑袋上。她娘这些日子气的躺在炕上不起,说是头疼胸口疼,病了。
赶快干活,等下回家了还得做饭。如今三嫂进了门,做饭轮流着女人们一人一天。她娘病了,啥都不干。一天三顿一次不少,吃完了就躺着。
二哥做的太对了,分家另过远离。一家三口做饭精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给孕妇开小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二哥太有远见了,爹娘那么逼他都不妥协。
李家的晚饭是老大媳妇做的,她那人一贯粗糙,做饭简单。野菜洋槐花和粗面拌在一起,做出来的远看就是一锅猪食,近了甚至能闻到猪食的味道。
“老大家的、”
公爹端着碗火气飙升,真想一碗扣她脑袋上。可是粮食不能浪费,这一条刻在骨子里的信条让他将饭咽进了肚子。
“你还要躺到啥时候?”饭是吃了火气却没消,进屋一把将躺着的老伴儿给薅了起来。
“我、”死老头子下一步可能动手,她一辈子早已经形成了记忆,捂着脑袋哼哼。“我头疼,我难受。”
“要么起来做饭,要么给老子去死。少他娘的半死不活。”
看着眼前这个凶狠了一辈子的伴侣,李老太那颗早就凉透的心好像结了冰。就是这样啊,她这一辈子的伴侣就这样。可为啥她的儿子就能那么好,可那好却是给了儿媳妇。
她怎么能心平,她怎么能不难受。可现在老二搬出去了,说不定现在就在家给他媳妇洗锅做饭呢。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低低的话语,两行清泪滑下。起来吧,起来,再不起来让死老头打一顿,她在大队更丢脸。
谷子种下很快发芽长出了苗,各小队队长到处视察看哪里苗不够的话得及时补种。或者采取其他办法补救。
天空下着小雨,稀稀拉拉的将地面淋湿。温度已经挺高,社员们换上了单衣。孩子们光着脚在外头玩水,一个个琳的跟落汤鸡似得,却是开怀大笑。
这样的天气不用上工,男人们在外抽着烟侃大山,一个个吹牛的本事就是这时候练出来的。女人们在家做针线做家务,啥时候都没个闲。
李成林进了李家大门,冲迎上来的大哥摆摆手。“没你的事儿,我找爹娘有话说。”
李冬麦在他的眼色下也跟着进了屋,二哥坐下单刀直入,说的果然是她的事儿。
“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小妹的未来婆家,得到的消息不太好,我不放心自己亲自去了一趟。爹娘,这婚事不能成。得退。”
李老汉敲了敲烟锅,“为啥?”
“那小子二十二了,家里条件是不错。原先家里人口多分了地主家五间砖瓦房,现在人口少了住的宽敞。爹娘也勤俭。可他长的那样就不提了,他一年挣的都没小妹三分之一的工分你们知道吗?就这样的懒汉,他以后咋养家糊口。”
老头子依旧不紧不慢,“不是还有冬麦嘛,俩人一起挣,日子咋不能过?”
“爹、”李成林跟他爹的意见冲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倒不至于惊讶。
“犁地、场面上、收秋、挑粪、所有高工分的活儿他从来没做过,压根不会。一天天就在地里跟着一帮女孩甚至孩子混,有时候这样都不去。就这么懒的人,你是指望小妹以后养活他吗?”
“结了婚就好了。男人懂事晚,结了婚自然就知道了。”
李成林将视线转移到他娘身上,老太也点头附和老头子的话。“男人结婚就好了,结婚就知道疼媳妇的。”
“结婚是投胎啊,结婚了就能换个人?”他叹口气:“而且,他还打人。这消息旁人都不知道,但他家邻居却是清楚。他有动手的习惯,之前在家里
对他姐打过很多次。”
“男人嘛,女人不听话打两下,这有啥的。”
老头子的话让李成林无语,一贯口齿伶俐的这回都无语了。一旁的李冬麦一颗心一直坠,终于被这句话给打落谷底。
“爹、我要是被打死呢?”
老汉抬头对着闺女心如死灰的脸,不仅不不觉得内疚,反而觉得碍眼。“打死你是你没出息。瞧瞧旁人家的,一个个多能耐,你连男人都掌握不住,活该被打死。”
李成林蹭一下站起来。“爹你太过分了。”
“我咋拉?一个个小兔崽子,想翻天了不成?”老二当了支书翅膀硬了他压不住,死丫头难道也想翻天。
“我不再说别的,反正这婚事不可以。我已经跟对方说了,退婚。他们说您收了订婚钱,还有一丈二的布料。拿出来我去退给他们。”
“反了天了。”老汉也站起来拍桌子。“这是老子的家,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婚姻自由,冬麦已经十九,她成年了。这事儿她自己说了就算,谁也不能强迫她。怎么,您比国法还大?”
李成林最后一句压下来,老汉终于傻眼了。声儿也不那么大了,话也不那么凶了。
“老子嫁自己闺女也犯法?”
“违背当事人意愿,您就是犯法了。”
“滚、一个个的都给老子滚。”
“把钱和东西给人退回去。”
他娘从兜里去掏钥匙,到箱子前了还回头不死心的问:“我们是爹娘,我们给闺女找婆家,哪里不对?为啥还犯法。”
李成林有一种浓浓的无力感,这种法盲不是一个两个,大队里搜罗一下,百分之八十都是。
“娘、我不愿意嫁给那个人。您就当是帮帮女儿,退了行吗?”李冬麦不忍心二哥一个人扛父母的火力,哭着开口跟还算温柔的母亲求情。
“人家好好的,你为啥就不愿意?爹娘都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明白的。”
“为我好?”李冬麦哭的满脸泪。“二年级你就不让我上,说让我捡麦穗捡石头,说每天给我一颗苹果。可是苹果就只有那一个,你当时也是说为我好。我现在大字不识。如今要把我嫁给一个动手打人,懒惰不上工的,我能相信是为我好吗?”
老太瞪大了眼眸,说着就哭了起来。“你这么怨恨我呢。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怨恨我?多少人生了闺女直接扔尿桶里的,我可是把你养大了啊。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养活你们、”
“所以,没被你弄死我就该感恩戴德?”
老汉猛然往前一步,李成林害怕他动手打妹妹,赶快护着妹妹跟前。要打就打他吧,他是个男人皮糙肉厚。
“要么听话嫁人,要么跟你二哥给我滚。我以后没你这闺女。至于东西和钱,老子不退。你们爱咋地咋地。”
李成林将视线看向他娘,他娘则是哭的越发厉害,委屈的痛心疾首。“哪儿还有钱啊,都给老三操办婚事了。”
一个硬一个软,但结果都一样,就是不给。李成林非常清楚家里情况,他结婚的时候基本没花钱。意晚那么高傲的姑娘,根本不在意什么彩礼不彩礼的,反倒是她二哥来了给她不少陪嫁。
大哥结婚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中间没有任何大的花销,家里好几个劳动力,且没有病人什么的拖累,光是给老三结婚,根本就动用不着冬麦的钱。
“不拿是吗?”
“不拿。”老汉正在气头上,一副你有种弄死我的表情。
李成林深呼吸一口,到底没把事情一下子做绝。这是他爹,怎么也是把他养大的亲爹,事情先缓和一下,不能太急。他拉着妹妹出了李家门,一路气鼓鼓的回了自己家。
意晚在屋里给儿子做鞋,小孩子的鞋底纳起来很快,已经完工了一只。这一只刚开始,她低头用力的将坚硬的锥子扎进去。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穿新鞋?”
“大概一周后。手工的毕竟费劲,要是有缝纫机就好了,鞋帮可以用缝纫机做,那速度就快的多。”
“这个蓝色的布是给我做鞋的吗?”
“对,给你做蓝色的单鞋。再做一双深色的棉鞋,冬天的时候穿。”
“妈妈好厉害。”小家伙从炕上爬下来。“妈妈,我去给你倒水喝。”
“好,卫卫乖。”
小家伙刚倒了水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探出脑袋一瞧,是他爹拽着他小姑姑回来了。
李冬麦还在哭,李成林跟爆发的火山似得,这情形让卫卫话都没敢说。看着爸爸进了东屋,他也默默的跟进去。爸爸不会跟妈妈吵架吧,他得保护妈妈。
小家伙爬上炕到妈妈身旁,李成林在对面坐下。意晚将儿子给自己倒的水推到他那边,示意他喝口水消消气。
“怎么了这是,打架打输了?”
媳妇笑颜如花,开口跟他开玩笑。他喝了口水叹口气,一腔的怒火消了大半。放缓了心情,跟老婆把事情说了一下。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
“行了别气了,既然确定对方不可嫁,想办法退婚就是。现在新时代,结了还能离,何况这都没结。”
李冬麦听二嫂这么说,眼泪流的更凶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二哥二嫂为她做主。
“六十块呢,还有一丈二的花布。”
“你别担心了,我跟你二哥想办法。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让你二哥给你在外间搭个炕。”
李冬麦将目光移向二哥,看他点头她彻底放下心来。要是没有二哥二嫂给她撑腰,她根本没能力对抗,也没胆子反抗父母。
说干就干,李成林喝光了水,起身洗了洗杯子又给媳妇倒了一杯过来。“我去找人盘炕,院子里搭个棚子做饭,再给你们围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
“行,你去吧。”
外头还下着雨,但很快他就找来了帮忙的人。之前借别人的土砖他已经找人给做好了,有多余的搬回家就行。外头小雨停了但没法下地,正好人闲着可以做这些。
盘炕也非常快,男人们一起干活,李冬麦系上围裙帮忙做事顺带做晚饭。一帮人干了活也不吃饭,一个个笑呵呵的跟李成林道别。
“明儿上午肯定上不了工,我们过来给收尾。成林你不用客气,都一个大队的客气啥。”
几个都是他发小,跟他熟惯的很。知道他如今日子不宽裕,饭也不吃给他省口粮。
外间的炕得几天才能用,不像里间这么大,只有一米五宽能睡俩人。看着炕成型了,李冬麦这心也安稳了。
端着晚饭进屋,吃饭的时候没了那股天塌下来的恐慌。“等外头能睡了,让卫卫和我一起睡吧?”
意晚看看儿子,“看卫卫自己的,他乐意就行。”
小家伙点点头:“我要带阿黄。”
李冬麦笑着点头:“行,你想带啥都行。”
晚上以为在里间大家挤一挤,结果李成林说他找地方睡。“你陪你嫂子在家,晚上她起夜多,把手电筒放她枕头边。”
“知道了。”
隔着窗户看人走了,她小声的问:“二嫂,我二哥去哪儿睡啊?”
“党支部呗,他还能去哪儿。”
李冬麦干活是真利索,手脚麻利的收拾了锅碗,又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上炕接过意晚手里的活儿,等意晚从厕所回来,鞋底已经纳了许多。
“冬麦,你这手速也太快了吧。”
李冬麦抬头笑笑,用锥子轻轻在头皮上划过。“我从几岁开始就干活,都习惯了。我也就会做这些,其他的都不懂。”
“这些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意晚是真心这么觉得。做饭,打扫、做鞋,做衣裳、洗洗刷刷家里地里,这么能干的姑娘,当然不可以嫁给个懒汉,家暴男。
油灯下昏暗伤眼睛,她没让小姑子多做,很快熄灯睡觉。听
着小姑子翻来覆去的,她轻轻的隔着被子拍了一下。
“二嫂,我扰你睡觉了。”
“没关系。我是、你是不是在担心那六十块钱?”
“嗯。我一年的工分够自己口粮,大概还能结余二三十。至少也得两年。可人家肯定不会等我。”
“放心吧,钱我有,我给你出。”
“二嫂、”李冬麦有些激动,又有些抱歉。“怎么能让你出呢?”
“当我借你的,你还我就是了。”
“嗯。那我在家里住两年,正好你要生二胎了,我还能照顾你。”
“对啊,所以你安心睡觉,正常上工,跟以前一样生活就好。”
李冬麦终于安心了,终于放下心事睡了过去。翌日上午来帮忙的人比之前更多,很快就将收尾工作全部完成。
屋里一个一米五的炕,连着做饭的灶台。外头一个挺大的棚子,用木头支撑麦草做屋顶。一半用来做饭敞着,一半用高粱杆子围起来,天暖和的时候洗澡很方便。
“支书,下午上工吗?”
“上。麦地里得再收拾一遍。玉米谷子也得锄草。”
“知道了。”
中午吃饭时李成林被媳妇塞手里七张大团结,“花布家里没有,布票也没了。你自己想办法。”
“媳妇、”结婚什么都没能给她,就连当天的新衣裳都是她自己原先就有的。她出身高不在意这些,可他一个大男人拿她的钱怎么好意思。
“我、”本来是打算先去借一下的,媳妇给了就不用跟旁人张口。
“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小妹已经说要干两年还我,你就不用再这样了。”
“好。”一个谢字表达不了他心里的感动,这是他媳妇,也不是口头客气的关系。“你等着,最多一周我从爹娘手里要出钱来还你。”
他要是就这么就范他就不是新时代青年。他是不想真的跟父母大队里见面,所以才给了个缓冲期。他爹的性子他了解,等过几天再去他有办法把钱要出来。
意晚笑笑不以为意,从最近他的行事来看,他肯定是会把钱要出来的。当天没硬刚估计是给他父亲留面子,他这人有底线有手段,有温情有原则。给人以安全感。
“或者不要了吧。就当冬麦被他们出嫁了,以后冬麦的婚事他们别再掺和。让她自己选。六十块换个自由,值当的。”
“你真好。”他由衷的这么觉得。“放心吧。我会把钱要回来,也会护着冬麦让她自己选结婚对象。婚姻自由,谁也别想大过法律去。”
意晚被他说的脸飞红霞,也不再管他怎么做。反正他出手管了,肯定会有好结果的。李成林出面,将六十块的订婚钱退回。布料则算了钱也退回。在那边大队干部的见证下,这婚事正式作废。
听闻消息的李老汉气的将烟锅扔到了墙上,老太太叹着气给他捡了回来。“别气。就当已经嫁出去了,一个丫头片子而已。”
“老二、他想翻天啊他。”
“他是支书,这么大个大队都归他管。他从小就不听话,你越硬他越跟你硬刚,何必呢。”
“他当了啥他也是老子的儿子。”
老太又是一声叹,想着是不是得做点儿啥。眼看端午节到来,家里还有黏米。粽叶去年洗了的也干在那儿,包粽子给老二送去些吧。
泡了黏米、红枣、红豆、煮了粽子叶,一大锅的粽子让老大媳妇馋的口水直流。伸手想先捞一个尝尝,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一天天的就记住个吃。”
“那我怀着孩子呢,可不就是老饿嘛。”
“等你爹回来的。怀孩子咋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去,去,把那地给我扫了的。”
“哦。”
挨了骂的老大媳妇根本不当回事,拿着笤帚去扫地。老太太煮好了一锅粽子,用个大碗装了些,想着走哪条道去给老二送家去。
她想着怎么跟闺女缓和关系让闺女回来,那边李成林先行动了。端着一碗粽子上了门,得把钱要出来。给妹妹退婚,怎么能用他媳妇的钱。
他先用一下只不过权宜之计、赶在端午节前把婚退了。至于钱、不该你们得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只是责任吗?
晚上吃饭时外头人最多,天热了大家都在外乘凉。她就走大路,今晚夜色好谁都看得着她。
没等她行动,李成林端着碗已经先一步来了。而且是她计划的时间点,一路上许多人都看到了,都在夸支书孝顺。
“端午节了,冬麦包的粽子,给您和我爹的。”
“她怎么没回来?”
“她回来干啥啊,让我爹骂啊。”
李老太一屁股往凳子上坐,拽着围裙哭天抹泪。“死丫头,死丫头、当年你奶要扔她,我说啥不让。我拿命生了她,又把她养大。你瞧瞧,她拿我当仇人。”
“娘、那你为啥不拦着我爹,小妹不乐意,那男人也绝对不能嫁,你就看着她进火坑?”
“我、我哪儿知道那么多。我就听媒人说那家底子厚,订婚就给了钱还有布,这么好的人家我有啥反对的理由。”
“我那天都说了,那家人不能嫁。”
“我那不是打算听你的了嘛。可你爹你也看到了,他不乐意我敢嘛。我一辈子被你爹欺负,为了你们忍气吞声,临了你们还怨我。”
“行了,行了,我们……”
看起来好像她很可怜,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如今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将东西放下,他转身出去找人。
死小子,劝都不劝我。果然是个不孝顺的,生你的时候就难产,从小到大不听话。我都这样了你都不说主动让你妹回来,死丫头退了那边,不得找下一家嘛。
听说李冬麦退了亲,这上门说亲的还真是不少。他都没出门,迎面碰到来说亲的,当即一起返了回来。人在院子里,许多人围着乘凉,他讲话声音斩钉截铁。
“冬麦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她十九成年了,婚姻自主法律规定的。谁要是搞封建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别怪我批评她。”
如今的批评严重的可会致死致残的,哪个听了不害怕。他可是支书,他这么一上纲上线,说亲的全跑了。前一天老两口还在比较谁家给的彩礼高,这天就让李成林给搅了。
“你个死小子,你反了天了你。”
“把收的彩礼退出来,不然我开大会批你封建大家长。”
“你、你敢。”
“爹,你别逼我大义灭亲。你要非不给,非要给我政绩添一笔,我也没办法。我已经给你面子,迟了好多天才来说这事儿。你要非闹去大队,到时候被批可别怪我。”
李老汉气的哆嗦,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儿子,已经不是他可以拿捏的。小时候都管不了,这么大了要真被他给开大会批,他这脸可丢死了。而且,臭小子一心为公,这种事儿还得被表扬。
“给你,拿着钱给我滚。”
当天支书被老爹拿着棍子赶出来的新闻,翌日传的到处都是。同样大家也都知道了,如今李冬麦有她二哥做主,有那有心人就改为上李成林家里。
意晚白天收到了来自父母的信,上回寄去的枕套大哥居然用了,她妈字里行间都是笑意,说她是个促狭鬼。
“怎么想起来给你大哥用那么娇嫩的颜色,害妈妈每次看到都想笑。对了,你寄来的辣椒酱味道很好,我们都很喜欢。我闺女真是长大了,没想到做饭手艺这么好,比妈妈厉害。”
她到现在都没告诉父母她怀二胎的事儿,原文中今年年底父母就会恢复工作,到时候漫天乌云都散了。有父母给她做后盾,以后她的路想怎么走都行。
开心的给父母回信,嘱咐他们注意身体。告诉他们自己很好,卫卫也很好,让他们放心。小姑子做了香椿酱,给父母寄了一罐子。
李成林回来看她将信装进了信封,他在外头洗了手脸,但裤腿上都是
泥,所以没靠近她。将从父母那里要到的钱给她,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眸。他媳妇好可爱,爱财却不吝财。这副模样让他心动不已。
“我明儿抽空给你寄。明儿开始要动镰割麦子了,可能会忙一段。”
听到割麦子,她抬头饶有兴致。“今年麦子收成好吗?”
“还不错。咱们大队有很多整片地,麦子种的不少。我预估百分之六十上交,剩余的还够一人分个十来斤。”
“那我们家三口人能分三十多斤,还是说我没份儿?”
她们大队地势稍微平坦一些,麦子种的多。其他大队好像平均下来一人就是个三五斤。但之前婆婆说她不上工,所以分麦子没她的份儿。气的她没吃白面面条,还跟李成林吵了一架。
记忆里的争吵,她从来不直说。心里不高兴了就找茬,阴阳怪气旁敲侧击,基本上吵完了李成林都不知道为啥。就知道她看不上他,眼睛里话语里除了鄙夷就是蔑视。
明明他干一天累的要死,就吃个饭她还阴阳他。她不高兴他也痛苦,要不是有孩子,她又是这样的处境,他早提离婚了。但日子过到今天,他多少次庆幸自己没那么做,或者说没做成。
眼前的是他媳妇,这么漂亮知书达理的媳妇是他的。一天一天的看着她就感觉浑身都是劲儿,跟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似得。
“为啥没有你的份儿?你户口在这儿,粮食关系在这儿,我一天天忙的要死不都是工分。有你的户口有我的工分,凭什么不给你分?这话谁说的,我问问他去。”
意晚忽然笑了,伸手拉住他。她是听说过,如果家里没有壮劳力,粮食分配绝对吃亏。所以这时期的男人,就是外头有工作也很多都不走,因为一家子有他才能分到足够的口粮。除非一家子都能出去,或者女人特别能干孩子少,不然口粮分不够。
“所以,你挣的工分足够给我分口粮,是这样吧?”
“嗯。”他默默撤开一步,免得弄脏她衣裳。夏季单薄,她穿了件新做的半袖连衣裙。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气质温柔大方,这么看着心里就热乎乎的。
“我连你都养活不了,我还能干啥?”
她噗呲一下笑了,想起原身骂他的话,难怪他觉得委屈。结婚的时候他是没出彩礼,但也给了她三十块钱和布票,让她做衣裳。他答应她以后不下地,他做到的啊。他早就计算过的,他一年的工分养活老婆孩子不成问题。
当然了,孩子多了还是不够的。所以他也在打听绝育的方法,以后生俩就行。孩子有个伴一起长大,养俩孩子也在他能力范围内。
“那等发了麦子,我们做油泼面好不好?”
挂面省事,这时期也是好东西。可挂面的口感和鲜面条还是不同的,家里面粉不多,她吃的基本上都是挂面。
“行。不过啥叫个油泼面?”他从小吃的就是臊子面,部队里也没吃过这什么油泼面。
“就是把面条做成喜欢的形状,然后放上蒜末、葱花,辣椒粉,用热油泼香。要是再能炒个韭菜,西红柿鸡蛋,那滋味,简直美极了。”
“行,我做你指挥。”
“你说的啊。最近,你可好些日子没做过饭了。”
“这不是有冬麦在嘛,我回来她都做好了。怎么,喜欢我做的饭?”
他忽然间凑近,吓的她往后撤了一步。干嘛啊,忽然吓人一跳。就是顺嘴说到这儿了,你眼睛那么亮干什么。
“算了,我其实都行。”
男人笑笑不再多说什么,吃了饭主动去洗碗。李冬麦想拦,被她哥给驳回了。
“你做饭了我来洗碗,这里可没有男人不下厨房的说法。以后你嫁了人也一样,女人也得下地干活,凭啥男人不干家务。”
李冬麦停下动作,“好。”
这些话二哥一起其实也说过,她当时没当回事。这样的男人太少见,她不觉得自己应该当做参考对象。如今二哥当她面跟她说,她这才正式放在了心上。
“卫卫,晚上跟姑姑睡吧?”
外间的炕早就能住了,为了私密性,意晚找了块儿旧床单给挂了起来当床帘。小家伙之前答应的说跟姑姑睡,结果到现在了都没实行。
“可是、”回头看看意晚。“妈妈、我晚上会碰到你肚子吗?”
“一般不会。”她摸摸儿子的小脑瓜。“怎么,你不想跟着姑姑睡?”
“不是。算了,我还是跟姑姑睡吧。妈妈你肚子越来越大了。”
他听到大人说女人怀孕很危险,被碰到肚子更危险。本来是想跟着妈妈的,但想到她的大肚子,自己还是跟姑姑吧。
卫卫跟着姑姑睡到了外间,晚上里间就只剩他们两口子了。等李成林上了炕吹了灯,她忽然发现自己跟他离的好近。没有了卫卫在中间当缓冲,俩人一下子就边境相接,被子都挨在了一起。
“媳妇、”
他还轻轻的喊她,吓的她往后缩了缩。“干嘛?”
“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今晚夜色非常好,月光撒在屋里他视力好看的挺清楚。他一喊,她往后缩。以前是那种带着些鄙夷,让他心里越来越冷,在家睡觉也会离她远远的。
如今却没有让他不舒服,反而觉得特好玩。跟他大嫂对线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嘛,他比大嫂还可怕?
“你、你有话说话。”恼羞成怒了,声音气冲冲的。这人怎么回事,她可还挺着大肚子呢,他不会那么没人性吧。
“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
“你到底要干嘛?”
“我不干嘛。睡吧。”
男人翻身背对着她,这回她终于安心了。默默吐出一口气,想着要不明天还是让卫卫在里间睡吧。中间夹着个孩子,她没这么忐忑。
听着她舒缓的呼吸声,他悄悄的翻身看着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哭笑不得,带着许多的不解。
当年两人初见,他去公社接人,她在十几个知青中仿佛一颗发着光的明珠,一下子照亮人的眼眸。细皮嫩肉一看就是特别好的家庭才能养出的孩子,眼眸里暗暗的嫌弃。躲闪着目光害怕旁人看出来。
他当时已经听他娘的跟夏桃相过亲,不过还没定下来。那天一帮学生初到,看到路边不远处的水库十分兴奋,下车的时候小跑着过去瞧。
她也被拉着一起去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等他停好车过去喊人的时候,她已经掉水库里。他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噗通一个猛子下水救人。
夏天穿的本就单薄,她又穿的是裙子。她不会水,在水里已经完全懵了,死死的抱着他不松手。他只顾着救人,根本顾不了其他。等从水里出来才发现,她裙子几乎被撩到了胸部的位置,他一路抱着她光溜溜的腰上来的。
“林意晚光溜溜的被支书抱上来的。”
这话没要一天就传的到处都是,听说她在知青点哭,他作为男人主动提出负责。反正他单身,婚事也没定下来。
“你要愿意我们就结婚,要不愿意我想办法平复谣言。别太当回事,时间久了自然就过去了。”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她考虑后答应结婚。不过她提了个条件,嫁给他以后她不下地。
“我不会干农活,晒太阳皮肤会起疹子。”
真是个娇小姐,他当时默默点头答应了下来。大队社员们结婚一般都是按照当地规矩,彩礼和一系列的进门钱离母钱什么的,她什么都没要,结婚的衣裳她自己也有,不用赶时间现做。
结婚时是挺好的,可婚后生活却不那么顺利。她实在是太娇气了,让他多少次怀疑自己,没有金刚钻却拦了瓷器活。
她的出身,原本会遭遇很多非议和欺辱。这方面没问题,这是他的地盘,他自然有办法护着她。她不会做饭洗衣服,他也能帮忙。可他毕竟还有工作,不可能随时在她身边。
他娘每次看到他进厨房,都会坐在外头用眼泪淹他,他爹恨铁不成钢的瞪他,好像他进厨房做饭是犯了天条。这么多年他顶着压力尽量在做,可她还是不满意。
争吵越来越多,她看他的目光也越来越鄙夷。他再看得她高他也是个独立的人,这么老是被自己媳妇鄙夷时间长他也受不了。最后豁出去了给她弄到了回城指标,她却留了下
来。
这段日子,她处事沉稳冷静,他以为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改善。可没想到儿子一离场立马现了原形,他就是靠的稍微近了些,她都赶快往后退。
说不受伤是假的,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做不出这种情况厚脸皮往上靠的举动。只能背过身掩饰自己的失落。
月色下她睡颜沉静,一张芙蓉粉面和当初一样漂亮。不过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之前像温室里娇气的蝴蝶兰,如今像是枝头的腊梅。坚毅冷静,对他看似亲近,实则疏离。
感觉上判若两人,可事实就是她就是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如果之前很高兴这种转变,如今却不知该喜该忧。
她重视的,大概只有孩子而已。卫卫是她的宝贝,肚子里这个同样是心肝。只有他是捡来的,靠近一点儿都不喜欢。
心情低落的后半夜才睡着,翌日天刚亮他起床出门。今天正式开镰,他得看着些。麦子可是细粮,不能糟蹋一点儿。
意晚起来的时候李冬麦也早走了,外头厨房锅里给她温着饭,卫卫拿着个小棍在院里斗蚂蚁。
“妈妈你看,蚂蚁好聪明啊,我给它们一块儿窝头,它们会回窝里报信,然后蚂蚁大军出动,齐心合力把它抬回洞穴。而且,有指挥的有干活的哦。”
“是嘛?”
“是。妈妈你快来看,蚂蚁好厉害的。”
意晚的早饭是煮鸡蛋,还有一份李成林一大早从豆腐坊端回来的纯豆浆。李冬麦做的饼子,给她的单独加了鸡蛋。家里几只鸡都在下蛋,但其他人基本不怎么吃,都留给了她。
“卫卫,给你这个。”
小家伙摆手。“妈妈你吃。我吃了烙饼和豆浆。怀小孩子妈妈容易贫血,要吃好的。”
“那你吃蛋黄,妈妈有点儿噎吃不下了。”
帮妈妈分担嘛,小家伙皱眉想了一下就同意了。“那一人一半。”
“好吧。”
喝一口豆浆,醇香袭人特别的香。她说了一句豆浆里有大豆异黄酮,对人特别好。他就早起去豆腐坊给她打,大队里羊群有几只母羊下羔子了,他也会偷偷给她带羊奶回来。所以她虽然怀着孩子,但气色特别好,面若桃花的。
不得不说,其实她是很感动的。前世她相处过几个男朋友,没一个有他这么耐心体贴的。而且根据她观察,他对旁人其实不这样。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单单是责任吗?原身记忆里他很负责没错,但其实很冷淡的一个人。但给她的感觉就不是这样,她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听取,眼眸时常带着笑。
正值壮年的男性,对着自己媳妇有生理冲动很正常。现代社会的成熟女性其实她不介意帮帮他。之所以抗拒,是不想他深陷。她还没决定以后跟他一起生活呢,不过他这么一天天的,她觉得自己离沦陷也不远了。
上午将菜园里成熟的菜摘了一下,午饭她在家就是她做。杂粮面粉掺了春天干的野菜做菜团子,西红柿、蒜泥茄子、蒜泥豆角、醋拌辣椒。院子里菜多,所以她就多做了几个凉拌的下饭。
一大锅的大碴子粥,满满的盛了一大盆。李成林进来先洗手,看她要端饭赶快上前一步自己来。
“你少弄点儿,这么多万一摔了怎么办,端着这个你都看不到脚底下。”
只要他回家,眼里是非常有活儿的。如今她肚子越发大了,就是在家什么都不做他也不说什么,兄妹俩都是进门就洗手,跟她说等他们回来再做饭也来得及。
“李成林,你是关心我,担心我对吧?”
他将饭菜都放桌上,面对她的问题有些不解。“当然啊,不然我是在干啥?”
“可你今儿这话让我感觉不好,好像在嫌弃我。担心我万一摔跤,然后给你添麻烦。”
“我没有。”她怀着的是他的孩子,那么大个肚子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那么辛苦有一大半是因为他,她在给他孕育孩子,他怎么能嫌她?
“我真没有。可能,是不是我语气不好?”
“嗯。好话好好说,关心别人得让别人感知到,否则就是无用功。如果让别人感觉到的是负面的,那是得不偿失,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李成林认真想了下,好像是这个道理。自以为是最要不得,你关心人得让人感受到,他媳妇说的没错。
“我错了。”
意晚站在篱笆旁,此时蔷薇开的正浓。他随便种的种子,大部分都是艳丽的颜色。一大朵一大朵绚烂多姿,人面娇花相映红,她站在花墙下丝毫不逊色。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道歉态度良好,意晚轻轻的笑的很开心。原身记忆里他是个犟种冷漠的人,经常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可给她的感觉却不是这样,认错态度良好,顺着她给她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其实现在还不到生的时候,可她这一胎怀像就是这样。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动作缓慢给人一种不放心的感觉。反正李成林每次看到都这样。
又或者是,有人说对爱人就会这样,总觉得给予的少,总把对方当小孩子一样。会是那样嘛,她不确定。不过他对她好,这一点是肯定的。
“我怀卫卫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他给盛了饭,放到她面前晾着。菜窝窝也放她面前,闻言想了一下回:“那时候你没这么笨拙。我问过许大娘,她说有的二胎就是比头胎肚子重。还说有些人怀闺女就会这样,看起来身子很重。”
有些话他没说,以前的她总是嫌弃又冷淡,他关心都不知道从何入手。除了尽可能的给她带些有营养的,有时候她还瞧不上。除了责任,也就没其他了。
如今却是打心眼里心疼她,担心她做事会不会累着。时刻都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做的太少,给与她的太少。
那位接生大娘是经验之谈。她肚子里的可不就是女儿嘛。这种身子重其实只是外人看来,她自己感觉还好,并没多累。当然了,她一天也不用做多少活。
“咔嚓”一个响雷,李成林抬头看天。随手拿起一个窝窝,起身就往外走。“可能有雷雨,我去打谷场看看。”
“好。”
夏天雷阵雨十分常见,应该之前有做防雨的准备,他不放心就亲自瞧瞧。意晚她们吃了饭给他单独留着,收拾碗筷的时候豆大的雨点说来就来。
“二嫂,你进屋去别管了。小心脚下。”
“哦。”
李冬麦收拾锅碗,她手脚特别麻利。自从来了二哥这儿,吃饭居然不受管控了。每天她想吃多少吃多少,二嫂说她瘦让她多吃。大概是饭跟上了,她感觉最近力气都大了,干活有劲儿的多。
她跟队长说想去挑麦子多挣两分,队长都同意了她二哥给她否决了。“你个姑娘家那么拼命干啥,万事有你二哥呢。”
就这么一句话,她真的有些想哭。前年也是这样,她爹说她年纪大了能挑担了,可她二哥不让。为了这个,二哥还被老爹狠狠骂了一顿。说他一天到晚宠着媳妇惯着妹子,是个败家货。
她想说二哥才不是败家货,二哥是男子汉。
无论是原来在家还是现在分家,挑水劈柴这种重活都是他干,或者他安排家里男人们轮流干。二哥从部队回来,她才不用再去砍柴。
抬手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的水洗锅,二哥这里有两口水缸,一口用来做饭一口用来洗漱。二哥都会抽空挑满,随便她们怎么用。
二嫂现在也很好相处,不会嫌弃她一些不好的习惯,而是会像今天说二哥那样,好好的跟她说,她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
“冬麦,碗筷洗了不要用抹布擦,放起来让它自动干。”
“二嫂,知道了。”
她赶快收起要擦抹布的手,默默的吐了下舌头。二嫂说过了,她又给忘了。以后得长长记性,二
嫂说抹布不如清水干净。所以应该用清水涮一下晾起来,而不是用抹布擦。她记住了,一定记住。
外头哗啦啦的下着雨,她在棚子底下飞快的干着活。洗了锅碗她没进屋,而是将二嫂摘回来的菜收拾了洗净放案板上。
菜已经甩干水分,她将豇豆挽成一个个小捆,辣椒整个不切,弄好后放泡菜坛子里。泡菜是二嫂做的,他们这里不会这种做法。
“嗯,绝了,好吃。”
她们这里都是腌咸菜,除了盐顶多放几颗花椒。味道单一。可二嫂这泡菜酸酸辣辣的特别爽口,不仅二哥喜欢她也喜欢。
“二嫂,能不能教我腌泡菜?”她干完了进屋,如今胆子大多了,许多话都敢出口。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那个,我给卫卫做棉鞋,可怎么感觉不太对。”
“我看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就抱一分钟
“二嫂,你弄反了。不是这样,应该是这么着……”
李冬麦一边说一边动手,将她搞反了的鞋子给正了过来。看她旁边的笸箩里放着崭新的棉花,犹豫了一下开口跟她说。
“给小孩子做棉衣棉鞋,不要用新棉花,应该用那种压实的旧棉花。”
“为什么?新棉花才暖和啊,压实的旧棉花都不保暖了。”
“我也不懂,反正老人都是这么说。”
嗯?这意晚就懵了。到底是迷信还是真有什么道理,她谨慎的想着打听一下。不过现在人们都忙着收麦子,表姐她们都下地了。
下午出去缓慢的遛弯,遇到几个看孩子的老人家。她虚心的跟人请教,有俩都跟李冬麦一样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老人传下来的。后来遇到一个特别爱说的,这才跟她说缘故。
“以前有小孩爱玩,炮仗点燃了棉衣。因为是新棉花所以燃烧的快,又不容易熄灭,最后烧伤严重。用压实了的旧棉花就不会这样,它不易燃。往地上打个滚就灭了。”
“哦,原来这样啊。”
“男孩子调皮,火力旺不怕冻。宁可冷一些别留隐患。”
“哦,谢谢大娘。”
虽然大娘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但意晚还是给儿子用了新棉花。一来家里没什么旧棉花,想用还得拆李成林的衣裳。他的衣裳留着还能穿,晚上出去巡视一下什么都能披。
棉鞋做起来比较费工夫,她每天除了做饭就是在家里做针线活儿。大队忙着收麦子,李成林忙一天晚上回来基本沾枕头就着,俩人倒是少了许多尴尬。
夜里听到打雷声,他一骨碌爬起来就走。这几天麦子收割了有百分之八九十,但脱粒的却不到一半,许多都在打谷场堆着。这样的雨天,可千万不能被淋。
“晚上我不回来了,你们安心睡不用等我。”
意晚听到动静他都出了门,她坐起来披衣到窗户跟前。咔嚓一个闪电划过照亮了天空,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风声,她在心里祈祷这雨赶快停。
“二嫂,别担心,你快睡吧。年年基本都差不多,二哥就是不放心过去看看。”
“好。你也睡吧。”
持续半个多月的夏收终于收尾,地里的麦子已经全部到了打谷场,这些日子开始赶着将麦子脱粒。没电没脱粒机,依旧使用的是老式的牲口或者人力拉着滚子碾,效率低,所以拖的时间有些长。
等到夏粮开始往粮站交,李成林终于没那么忙了。傍晚回家的时候看到他媳妇居然在拆棉袄,蓝色印花的样子,是她的没错。
“干嘛要拆了?”
“卫卫棉衣小了,我拆了后发现里头的棉花也不太好,想着给孩子重新做一件。家里没票了,我棉衣多、拆一件没什么的。”
刚拆了个小口子,他抬手阻拦她的动作。“别拆了,棉花我来想办法。我刚看你把外皮子洗了,还够大吗?”
“够,之前做的就大,收起来许多,现在也得收起一些,还够明年再穿一年。”
这时期的棉衣大抵如此,孩子的衣服都会做大个三四岁。小时候收起来,慢慢的往下放。
“你别急,得再过一个多月才到棉花成熟的时候。放心,我肯定给你把棉花弄回来,不会耽误你用。”
“好。”她笑笑,穿针引线将自己的棉衣重新缝好。她有四件棉衣,厚度不一样根据气温换着穿。李成林简单,就那么一件,冷也行热了他就脱了,零度左右他经常都是一进屋脱了棉袄就穿里头的二股筋背心。
“要不要给你也做一件?”
“我、”他本来想说不用给他做,但一想这是媳妇给他做的,立马把拒绝的话收回去。“我看能不能买到布,可以的话就麻烦你给做一件。”
“好。”
意晚自己还有两件毛衣,有些轻微的起球,还是下乡之前妈妈给她织的。如今毛线难买,还是做棉衣性价比更高。她自己的毛衣在这边其实也没穿过,不想让人说三道四。
麦子交了公粮后,剩余的大队开始组织分。按照人口来领,成年的有十五斤,未成年一律六斤。这种时候意晚根本不用操心,都是李成林的活儿。
晚上他回来扛着个袋子,里头有五十一斤。麦子品质非常好,颗粒饱满麦香浓郁。
“这个得去哪儿加工?我们是不是得留一部分过年用。”
“我去加工一半,公社有机器。下个月咱们大队也开始接电线,年底我定的机器运回来,到时候就方便了。”
“好。”
看媳妇望着麦子满脸喜悦,他小声的跟她说:“我有其他渠道弄到麦子,你坐月子肯定有细粮吃,不用太节省。”
意晚往后退一步,这人怎么回事,现在说话怎么老喜欢凑近。“不违反纪律吧?”
“不会。”
他开心的笑起来,她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她说什么了,他这么高兴。不就是关心你一句嘛,至不至于这么高兴。你是为我筹谋,我关心一句不是正常。
他这人执行力非常高,当天下午就去加工了二十斤白面回来。还有一大麻袋的麦麸和谷糠,交代冬麦让她用来喂鸡。
“二哥、东街许大娘说家里的公鸡要卖,要不要买回来留着给二嫂坐月子?”
“坐月子还是母鸡好。别急,我找找买几只母鸡。”
“行。”
李成林刚洗了洗,外头有人找他。大队有人分家,找他当中间人。他拍拍手往院外走,告诉妹妹晚饭不用做他的。
就是这样,大队里但凡有人家里办事,红白喜事或者是分家之类的事,都会找大队干部去。临走总要给些烟或者鸡蛋之类的东西,最少也会吃一顿两顿饭。
他们这个大队人口又多,李成林一年有几个月都不吃家里口粮,就光是这一项就省多少。所以他爹娘对于他分家出来单过才那么不乐意。要是他在家,他媳妇也去上工,一年家里有结余。
“你二哥最近怎么老有人叫他?”
意晚自从穿来,他一般都在家。之前的记忆里倒是经常不在,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两口子感情不好,吵架后他离开家的。可自从冬麦来了有人做饭,他经常不在家。
“大队只要谁家里有事,肯定会招呼大队干部。之前他都给推了,应该是回家做饭。”
不用多说,她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如今虽说是小姑子和他掌勺多,但家里粮食什么的都是她在管,她心里有数。
一个月光是口粮就能省下十几斤,可之前跟公婆一起住,老婆婆却总是在她面前说她不上工,消耗的是家里人的口粮。话里话外她占家里人的便宜。
却原来现在才知道,李成林的工分足够他们三口吃。而且按照现在这样计算,根本吃不完。明明是李家人在沾他的便宜,他剩下的
口粮不都是进了李家人的嘴嘛。
“真是的、我又不是不会做饭。他是支书,这些事儿都该他管的。”
这种事儿旁人想做做不了,他却是分内之事。一份文书他来写,盖上大队的印章,那是具有法律效益的东西。就是红白喜事,不论是记账分账,也都得有大队干部主持。
该干的工作,而且是有双方都有利的事儿,这家伙干嘛不好好干?她坐在凳子上吃西红柿,忽然想起来他是为什么了。
以前因为这个两口子没少吵过架,她说他不顾家,一天天的走的不见人影。可那时候是孩子小好不好,她一个人带孩子分身乏术。他以为他娘会帮忙照顾,实际上老太根本不管。晚上李冬麦下工在家的话,倒是经常会过来帮忙。
“成林在家吗?”
正想着家里口粮能省多少,可以用来兑换细粮。门口一声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是婆婆来了。她来干什么?
李冬麦也听到声音了,做饭做一半也赶快从棚子下出来。“娘、”
“你二哥呢?”
“有事出去了,可能得九点才能回来。”
“你二哥是不是把你的细粮也给领走了?”
“是。”
“冬麦,你可是娘唯一的闺女,你瞧瞧你现在在干啥,你真的要这么对自己的爹娘?”
老太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李冬麦被母亲说的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父母的打算。
“跟自己父母哪有隔夜仇,父母哪会记怪自己的孩子。行了,这都多久了,跟娘回家吧。”
林意晚走了过来,冲婆婆一团和气。你不是会装吗,跟谁不会似得。小姑子是她生的,从小在她跟前长大,咋就没她一成功力呢。就这么两句话,你就不知道该咋答对了。
“娘、您来是为了地里那些冬麦啊,还是为了李冬麦啊?”
“老二媳妇,有你这么跟婆婆说话的吗?”
“有啊,我就是。而且,我哪里说的不对?”
“你、”
以前都是她三言两语把儿媳气的跳脚,如今却是儿媳三言两语把她气的不行。林意晚什么时候如此冷静了,不论说什么都不慌不忙,不急躁气愤。
“冬麦是我闺女,她还没出嫁呢,理应跟着我们。”李老婆深呼吸一口,很快镇定下来。
“跟着你们干嘛,让你们再卖她一次。”
“林意晚、”老太还是恼了,想说狠话却又顾忌着儿子。
意晚有些后悔,也许不该从他们手里要那六十块钱的。六十而已,留给他们换一个不再掺和小姑子的婚事,其实划得来。
“这样,等李成林回来,看他怎么说。”
老太转头看闺女,李冬麦赶快点头。“我听我二哥的。”
“闺女,你可是妈的亲闺女,父母健在那就该随着父母的。”
李冬麦不吭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人口齿不行,许多话表达不出来意思。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想上学的时候,可母亲三言两语就不让去了,她心里难过的不得了,可却毫无办法。
意晚怀着孩子,不愿意跟婆婆对峙。李家的事儿李成林解决,他之前说过的。他来承担,她也懒得多生气。
李老太被儿媳给打了太极,转而攻克闺女。李冬麦咬着唇,着急的并拢双腿,俨然有了尿急的迹象。
“你就别逼她了,一切等李成林回来再说。”
“冬麦是我闺女,说破大天她没结婚也得是我们做主。”
“娘、”李成林居然这个时间回来了,他忘记拿东西返回家中,没想到将母亲的作为看了个正着。
“冬麦暂时先住我这儿,具体的等我明天回去细说。娘你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别为难晚晚。她性子单纯,不会你们那些弯弯绕。”
“我……”
她儿子开口了,她站在那里深呼吸好几口。瞧瞧,这就是她的好儿子,开口就护着媳妇。一点儿面子不给她留啊,说他媳妇不会弯弯绕,那不就是说她弯弯绕多耍心眼。这只是几句口角,若是真有什么事儿,他是不是敢开大会批她这个当妈的。
七岁之前她没少打他,可是在七岁后她就基本没跟儿子动过手。有什么不满意的背后跟老头子说,让老头子教训。
这样的好处是她在儿子那儿印象好些,坏处是憋的慌,不能当场撒气。不过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
“你爹听你大哥说冬麦的细粮被你领走了,在家里发脾气,把锅差点给我摔了。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主意,我是担心你们父子成仇。”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跟我爹说的。”
以往她这么招数一使,孩子们保管服软,心疼。可今儿老二却没松口,没说给她麦子也没说让她领冬麦回家。而且不许她再在他家里待着。
俩目的一个都没达到,她被急着出门办事的李成林给送回了家。家门口看到他爹了,急匆匆的跟他交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