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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嫂嫂,大哥!”戚鱼见他们回来立刻飞奔过去迎接,“里正伯伯说这事如何解决了吗?他们把鸡还给咱们了吗?都喂好久了,很快就要下鸡蛋了!”

“没有。”戚山州淡淡回了两个字,全然不准备继续解释。

这冰冷的两个字带给戚鱼无尽冲击。

明明是他们家被偷了,怎么都不赔他们呢?难道就因为杨家有个童生吗?如果他是男子,他也要去读书,考取功名!

都怪他不争气……

“你别总使坏!”季时玉见他情绪不对劲,赶紧安抚道:“是没还鸡,倒是在你英明神武的大哥努力下,杨家赔了咱们二十两银子,能买很多鸡了。”

“哇!”戚鱼瞬间瞪大眼睛,猛地就扑进戚山州怀里,“大哥你好厉害!你真的英明神武!”

戚山州有些不自在地戳着他脑门把他推远,“继续洗你的菜!”

季时玉轻哼一声,双手环抱,侧目看他,“跟我进屋里。”

“得嘞。”

夫郎的教训要来了。

季时玉脚底生风般走近卧房,戚山州随后而行,进屋后还贴心把房门关紧,转身就要朝自家夫郎走去,可还没摸到人,就先听到一声轻斥。

“跪下。”

又轻又重的两个字。

戚山州只愣了愣,便利索又顺从地跪到他跟前,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季时玉。

虽处低位,却不显卑微。

只是季时玉却心慌起来,他从前在家里呵斥下人惯了,婢女小厮若有错处也都是利索跪到他跟前求饶,这才惯得他下意识便这样训人。

可直到戚山州跪到跟前,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可不是什么婢女小厮,而是他要携手一生的夫婿。

“我、我说错话了,你快起来!”季时玉心头一跳,慌忙去搀扶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这样折辱对方,来日若是情缘淡薄,怕是受罪的要变成他了……

“慌什么,夫郎要我跪,我自然要跪,我且听听,你要如何教训我了?”戚山州将他稳稳按回椅子上,手却依旧扣在他腰间,锋利的眉眼此刻温和带笑,声音低沉醇厚,像是经久的纯酿。

季时玉被他勾的红了脸,视线也飘忽不敢看过去,只好拽着他袖子软声斥责,“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纵使他们有错,打人终究是不讲理的,虽说和他们也不必讲理,只是像你这样伤到自己总是不好的……”

“你心疼我?”戚山州顿时笑了起来,原本有些红肿的骨节此刻只留有一片暗色,再过片刻怕是半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点小伤,甚至都算不得伤,却能叫季时玉心疼他,让他如何不高兴?

季时玉没想到自己说这些,他竟只想想着这个,便扬手在他手臂拍了一下,蹙眉不悦道:“谁想搭理你……”

“我想搭理你,就搭理你。”戚山州原本扣在他腰间的双手略一用力,就直接把人拽进怀里,紧接着就扛着他站起身朝床榻边走去。

季时玉瞬间就急了:“戚山州!我和你说正经些的,你敢想那些!你若是敢白日宣淫,我就要生气了——”

话音刚落,就被放到了床榻上,出乎意料地是戚山州并没有跟着躺下。

“什么白日宣淫……鱼哥儿都饿的自己择菜了,该做饭了,满脑子污秽……”戚山州故意啧啧两声,不顾羞恼的季时玉抬脚去外面做饭了。

“戚山州!”

季时玉气的捶床,可外面只传进对方爽朗的笑声,却不见他回身过来。

戚山州的厨艺一般,但对季时玉来说青菜有盐巴调味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过饭,戚鱼照旧要去午睡,晨起受了惊吓就再没睡,若是晌午不睡一觉,午后要头疼了。

季时玉和戚山州原本也要睡,却不想季岩峰急匆匆过来了。

一进戚家就上下打量着季时玉,见他好胳膊好腿的,才彻底松口气。

“大哥,今日生意如何?”季时玉见着他来赶紧询问。

是的,季岩峰今日也如约好的那样去出摊了,只是今日不是赶集日,人并不如昨日多,所以卷饼卖的也慢些,但准备的面糊倒是都卖掉了。

季岩峰点头:“还不错,只是你们,家里出这样的事还能笑出来,听爹娘说山州今日讨回公道了,那我便放心了。”

“他凶的很,不会吃亏的。”季时玉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杨家实在可恶,该他们赔钱!”

“是,你们院里人少,家里东西却多,回头我打听打听哪家有狗,还是养上一条比较安心,你们没事就行,我回了。”季岩峰本就是过来看看他们,见季时玉没惊慌,也就不准备多待了。

何况,爹娘本也不想他来。

“哥哥慢走~”

“回屋,别送了,就这么两步!”

季岩峰笑着转身离开,爹娘的意思他多少明白,小玉儿如今已经嫁人,家里就不能依旧把他当未出阁的小哥儿对待。

何况现如今他也已经找到能护他的人。

今日有这热闹事,傍晚时分,里正把人都聚到村里的晒谷场上,把律法再次给所有人念了一遍,恨不得塞进所有人脑子里。

赵二狗也在其中,只是从前见着他就要翻白眼绕路走的村民,没再像之前那样看他。

家里又买了四只鸡,最终鸡笼里的鸡又变回十只。

每日都热得厉害,戚山州除了去田里就再没出门了,偶尔会让在镇上做生意的季岩峰捎带点东西回来。

季岩峰本就有些私房,再加上最近卷饼生意不错,他们就干脆直接买了头牛,做了板车套在牛身上倒是方便很多。

家里囤了很多粮食,连着小半月都没出门露面,只在家里躲着,季时玉日日都在竹席上躺着,连夜里的事都少做了。

戚山州在旁边给他扇着扇子,轻声询问:“晚上吃凉面行不行?酱汁是你喜欢的油辣子,还有娘拿过来的腌酸菜和灌香肠。”

“……不想吃。”季时玉穿着薄薄里衣平趴在竹席上,语气烦闷的厉害,“最近都不下雨,我快要被热死了!”

“晚上我们去河边玩吧,夜里河边凉快,就是咬了些,你把药膏涂满全身,怎么样?”戚山州对口出着主意,就是想哄着季时玉多说几句话。

季时玉却是沉默几息,而后扭头看他,“当真吗?那能下水吗?河水……是不是不太干净?”

戚山州点点头,话却说的很迟疑:“还好,只是你不会凫水……”

“你教我教我……就说好了,我们晚上悄悄去凫水!”季时玉来了兴致,精力也跟着回来,“你去做饭吧,凉面就凉面,要放很多辣子!”

“好。”

季时玉虽不爱吃面,但偶尔吃一次倒是还能接受,何况他吃面最看重的是菜汤,菜汤若是好吃,他也会稍微多吃一点。

心情舒畅很多,季时玉便自己拿着扇子摇晃,开始期待晚上去河边玩了。

太阳落山后便凉快许多,家家户户都端着碗在街上吃,吃过饭则是摸黑闲聊着,偶尔会有风吹过,倒是显得格外凉快。

季时玉戴好药膏和香囊和戚山州摸黑去了河边,村里时常有晚上去河边玩的,两人就走得稍远些,找了一处有遮挡且不会有人来的河边。

“水好凉快!”季时玉低声欢呼,“你快下去,要教我凫水,真的没人来吧?”

“这边没人住,不会有人来。”戚山州说着就脱掉外衣,把草鞋也丢到旁边,赤着上身就下水了。

季时玉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却又从指缝中盯着他的腰身看了又看,上面块块分明的肌理,是他每晚都会触碰的。

月色朦胧,季时玉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手落在腰间,却迟迟不敢落下。

“你先别下去,来接我呀!”季时玉急的跺脚,“我都没下去,你去那么急做什么?水里到底有什么呀!”

戚山州失笑,走到岸上等着他。

季时玉上前两步贴着他,他轻声道:“我总觉得害怕,我穿着衣服下水吧……”

“别怕。”戚山州抬手解开他腰带。

夜里的水确实很凉,季时玉瑟缩在戚山州怀里,小心翼翼地进了水,起初水只是没过他小腿,很快就是大腿、腰间。

“就在这。”戚山州没再让他往深处去。

“真的好凉快啊……”季时玉卸拨弄着水面,时不时就要撩起一些放到戚山州赤裸的肩膀上,再看着那些水珠顺着结实的臂膀滑落。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畏冷似的往他身上贴。

戚山州笑弯眼睛,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语气带着打趣道:“要学凫水吗?我托着你。”

“不要学了,我泡泡就好了,反正有你在。”季时玉傻笑着,额头抵在对方胸膛,时不时蹭来蹭去。

只是很快,他便觉得自己被热意包裹着,连喷洒在颈侧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季时玉有些惊慌地抓着他手臂,羞耻与紧张并存,“不好在这里的……”

“那去岸上。”戚山州亲吻他侧脸,直接托着他屁股抱起来。

夜色渐浓,四下似乎连虫鸣都不显,只有那低音婉转的曲调,扰得那些虫四散,愤恨交缠的两人占它们地界儿不说,还要扰的不得安宁。

即便有衣裳垫底儿,季时玉也不肯躺在上面,只是这姿势有些煎熬,手脚没力不说,只能靠对方桎梏在腰间的双手动作,叫他想逃都逃不掉。

头回在外面做这样的事,饶是戚山州也觉得紧张。

情愫翻涌,季时玉趴在他肩膀昏昏欲睡,身体因为呼吸轻微起伏着,察觉到自己在动,他不由得瓮声询问:“夫君,还没到家么……”

“快了,继续睡吧。”戚山州抱着他轻声说着,偏头吻在他耳朵。

月色当头,相拥的身影不疾不徐归家。

第47章 捕鱼 把自家夫君丢下,这便是你这夫郎……

一连数日滴雨不下, 田里的庄稼刚浇过,不过片刻功夫地面就变干,可为着秋季收成, 只能不断的浇灌。

戚山州恨不得直接住进庄稼地里,时时刻刻都要盯着, 不仅防鸟兽,还要看着田里的西瓜不被别人摘走,整个人最近都被晒的脱了层皮。

只是地都干成那样, 瓜蔓也早就枯了, 他只能把瓜摘进背篓里带回家。

“脸都给晒坏了!”季时玉边给他抹药膏边朝他的脸吹着气,“我都说让你挡着点, 只戴斗笠没用的, 偏不要听!”

“汉子晒破皮又不是什么大事……”戚山州本想笑,却被对方捏着脸瞪了一眼, 勾得他瞬间没心思想什么破皮不破皮了。

常在田里干活,哪有不累人的?

就连季岩峰日日那么早出门,不照样被晒的中暑?

归根结底还是老天爷最近心情好,不赏他们饭吃。

季时玉最不爱听他说这些,便也赌气道:“都说你俊朗, 也就这张脸和身材能看, 若是这都护不住,你就去睡空屋吧!”

戚山州糙归糙, 但长得是真俊朗,眉眼锋利,鼻梁高挺,下颔清晰,面无表情时便冷硬无情, 可笑起来时又万般和煦。

季时玉喜欢他这张脸,否则当初也不会多瞧他一眼。

“这样不讲道理?”戚山州苦笑,“那你给我仔细抹,我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季时玉噘着嘴给他抹药,时不时就要被对方啄上一口,也只当是调情了。

只是调情的代价有点重,两两都闹了一身汗。

季时玉用帕子擦干净手,轻声道:“外面晾着煮好的香藿水,你去喝一碗,别中了暑气,先熬过这阵,估计就不会这样热了。”

“好。”戚山州随意抹了把汗起身去喝香藿水了。

辛辣刺鼻又难喝的东西却是村里人夏时的救命药,否则这盛夏真是要熬不过去。

最近白天黑夜都有人泡在河里,前几次晚上去河边,竟还遇着人和他们打招呼,惊的季时玉后怕的哭了半宿,再热都没去过河边了。

“哥,嫂嫂!”戚鱼浑身潮湿的跑回家里,手里还拎着只小木桶,是戚山州特意重新做的,方便他拿。

“我抓了好些虾子,还有螺!我们晚上吃这些吧?”

说起河鲜,季时玉这才想起自己最近忘记什么了,他和戚山州并肩走到屋檐下,用胳膊肘顶顶对方,“你似乎很久没捕鱼给我吃了!”

“季时玉,你想吵架?”戚山州侧目看他。

“怎么就赖到我身上了?你明知道我爱吃鱼,最近都没有捕鱼给我吃,我还不能问一声,有你这样做夫君的吗?”季时玉也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看他,越说越委屈似的控诉,“你不想给我吃,是想给谁吃?”

戚山州确定了,他就是想吵架。

“前阵子常吃,你说吃的恶心,不许再让你看到鱼,我敢不听你的?”戚山州凉凉一笑,“也不知是谁从前说,喜欢的东西怎么会吃烦呢?”

季时玉立刻瞪眼:“谁呀!谁说的?简直说的太对了,喜欢吃的不可能吃烦,所以肯定是你记错了,你的错。”

“嗯,我的错。”戚山州从善如流认错。

谁的错有什么要紧的,他家夫郎这是想吃鱼了,得尽快满足才行。

“鱼哥儿,哪家下网子了?”戚山州问。

最近村里人不是浇田就是下水,在水里泡着还能凉快点,就干脆日日在河里兜鱼,要么自家吃,要么就拿去卖,总归是进项。

“可多啦!”戚鱼感慨着,“季三伯都有下网子,里正、屠户、赵二、戚有才……好多人家都在下网子,大哥你也要下网子吗?”

“嗯,一会去看看,你去找找网子。”戚山州当然得去,家里的少爷吆喝着要吃鱼呢,谁敢不让他吃?

戚鱼便立刻跑进杂物里找网子,这东西不易得,若是放坏就不能用了,几个月前搬新房的时候他特意放起来了。

难得季时玉也想出门跟着,三人就一起去河边了。

这会热,河边一直都有下网的,好些汉子们都在水里下网轰鱼,妇人夫郎们就带着小孩儿在阴凉处玩。

季岩峰看到他们拿着网子过来笑了起来:“我想着你们最近该捕鱼了,没见着你们还说多捕点送过去。”

“有阵没吃他就闹人了,大哥帮我下网子吧?”戚山州毫不客气地卖掉季时玉,扭头叮嘱他,“你也带着鱼哥儿去阴凉地待着。”

季时玉双手环抱,斜眼看他:“不,我正在闹人,哪都不去!”

季岩峰没忍住大笑起来。

戚山州亦是失笑:“少爷,人这么多,给我点面子行吗?”

“哼。”季时玉轻哼一声,带着戚鱼往旁边去了。

放网子也是技巧活儿,河里好些地方都下网子了,他们只能走远一些。

季岩峰在这头水里站着固定网子,季岩峰便去另一边的河岸,直把网子抻直固好,才转身游回岸上和村里其他汉子们闲聊。

打赤膊的人多,村里汉子常这样,旁人都看习惯了,连戚鱼都觉得这是常事,但季时玉不甚习惯,就带着戚鱼躲远一些和小孩们扎堆。

“你去和他们玩啊?”季时玉碰碰鱼哥儿,“我瞧他们都在摸河虾呢,你再摸点,咱们能吃好几日呢?不能只和小欢儿玩。”

戚鱼万分抗拒的摇摇头,他不要去,他们不会和他玩的,过去要被欺负。

季时玉有点发愁,说起来戚山州之前都教训过那些孩子了,他们肯定不会不和戚鱼玩,只是让被欺负过的戚鱼主动,这确实有点难处。

他只好盯着那些小孩看,希望能有个能理解他的意图。

可惜没有,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鱼哥儿,小欢儿呢?”钟灵毓在这时带着几个小孩走近他们蹲下,比其他小孩都大点,还和里正家有关系,和他玩的都是听话。

戚鱼赶紧回答:“欢姐姐回家休息了,我和嫂嫂出来玩。”

“那你跟我们玩吧。”钟灵毓看了一眼季时玉对他点点头,“我们还要再多摸点虾子,一起吧。”

戚鱼下意识看向季时玉,哥哥刚刚说让他和嫂嫂一起的。

“去玩。”季时玉摸摸他脑袋,他偶尔也想自己待着呢。

戚鱼便欢欢喜喜的跟着钟灵毓他们跑开了。

季时玉一会一个性子,自己找了块干净石头就坐下了,本意是想独自出神,却被别人误以为是没人相处,很快身侧就坐下人了。

是程三秋的媳妇儿,钟灵毓的姑姑钟兰香。

“玉哥儿看着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中暑气了?”钟兰香担忧的看着他。

“并没有,只是觉得那边有些热,在这里躲一躲。”季时玉笑笑,而且他这会不是很想和别人说话。

只是程三秋平时和戚山州来往多,不好不和他的媳妇儿接触。

钟兰香点头:“那就好,最近确实热,看你都没精神不爱说话,不过今儿怎么没看到你大嫂?”

季时玉摇摇头:“许是错开了,我们来前,小欢儿她们刚回家,莫约是在家里忙着。”

“这样啊。”钟兰香恍然,她看得出季时玉没精神说话,只当他是不舒服,但既然没有不舒服,她也就不会多说了。

两人略有些尴尬的闲谈几句,钟兰香就被她的妯娌们叫走了。

季时玉坐的地方很快就再次被太阳晒到了,他本身就怕热,出来这么久心里难免躁得慌,再看戚山州还在和别人闲聊,心里的不满就更重了。

他噘噘嘴,百无聊赖地逗了几下水里的小鱼,片刻后站起身就抬脚离开,只是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谈论自己的名字,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加快脚步,就在他快要小跑起来时,手臂被人猛的拽住了。

他惊恐回头,却正对上戚山州。

“你再跑快些我就要赶着牛车追你了。”戚山州越想越觉得好笑,“把自家夫君丢下,这便是你这夫郎能做出来的事?”

季时玉瞪他:“我要回家,谁要管你,你不是和他们聊的很愉快吗?”

“都是我的错。”戚山州赶紧把他捞进怀里轻声哄着,“我瞧你也有和别人说话,只当你也乐在其中,没想要忽视你,都是我不好,在河边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回家吧!”

季时玉眉心微动,他只当对方只顾着和旁人聊天,没想到还有注意他。

他是再好哄不过的脾性,被夫君这样一哄,那团气就再聚不起来,乖乖被他带着回家了。

身后那些声音倒是还未停止。

“瞧这州小子是最疼夫郎的,玉哥儿有啥动静他都盯着呢!”

“玉哥儿脸色不好,该不会是身体不好吧?说起来他们都成婚几个月了,咋还没动静呢?”

“小两口年纪轻轻不想早点要孩子也正常,眼下就他俩,田里哪哪都是事儿,生出来谁带啊?”

“唉。”

……

季时玉自然不知晓村里人都在盯着他的肚子看,实际上不只是他,村里成婚的难免被盯着。

若是成婚不久就有身孕,她们便会嬉笑逗弄,拿别人被窝里的事说笑,若是久久不怀,怕是就要开始说什么能生不能生的事了。

幸好季时玉没听到。

因着戚山州一路轻哄,到家时季时玉倒是没再闹性子了,只是他这脾气来的古怪,戚山州总觉得新奇,时不时就要逗他两句。

欠的很。

两人早就搬进了背阴的房里,所以季时玉日日都在床榻上躺着也没觉得难受。

一回来就赶紧进了耳房沐浴,随后便快速回了屋里躺着。

戚山州给他倒好水放到堂屋的桌上,自己则是去田里巡视了,顺便把冰在井里的瓜给拿回来。

当时放瓜时好些人都看到了,倒是没人敢动他的瓜……

季时玉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双眼不自觉地缓慢合上又睁开,似乎是困到极致却又强迫自己睁开眼的样子。

“嫂嫂!!!”

突然一道惊天喊声彻底把季时玉惊醒,免去他犹豫睡还是不睡的困扰。

他猛地坐起来,以为戚鱼又被欺负了,连鞋都没穿好便直接步伐匆匆地朝外面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

“我刚刚在河边,看到欢姐姐把岩峰哥叫回去了,回来时还看到村医从家里出来了!我想着可能是有人生病了……”戚鱼也很紧张,大口大口喘着气。

季时玉一颗心吊了起来。

父母向来看重身体,凡有点不舒适都要找大夫瞧瞧,以此杜绝任何病症加重,可这次居然严重到托人把哥哥着急叫回去的程度,一定很严重!

“我去、去看看!”季时玉连忙把鞋袜穿好,把衣裳也稍微整理一番,迎着烈日就朝季家跑去了。

季时玉到季家时,在院内都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他只觉得吵闹,根本没有心思多听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有的心很慌,说不出的恐惧在包裹着,他不敢想如果是爹娘……

“哈哈哈哈……这是好事!”

刺耳的笑声强势冲进耳朵里,冲得他都下意识停下脚步,甚至连步伐都迟疑起来,疑惑是不是戚鱼看错了。

“哦?小玉儿?看来你也知道这事了,是鱼哥儿告诉你的?”季岩峰恰好出来,满面春风地看着他,“就算想恭喜也等傍晚凉快的时候,看你跑的满头大汗……”

“什么?”季时玉茫然看着他,“鱼哥儿说村医来,不是爹娘生病了吗?”

“哈哈哈……不是,你进屋就知道了!”季岩峰冲他挑挑眉,“喜事!”

喜事?

家里还能有什么喜事呢?

总不至于是给小欢儿说亲……乱七八糟,她才多大?

那还能有什么喜事呢?是二姐来信了吗?二姐都很久没有寄信回来了,连搬到村里时寄出去的信都没有回。

季岩峰的卧房门开着,季时玉刚走到门口就被发现了,李秀荷原本满脸笑意的脸在看到他后立刻蹙起眉,“你这是怎么了?和山州吵架了?满头的汗都不知道擦擦?”

“我就是听说……所以过来瞧瞧,吃什么事了吗?”季时玉依旧茫然,只是视线落在躺在床榻上的杨雪梅身上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嫂嫂……”

“你嫂子有身孕了!”李秀荷说着就笑了起来,“刚刚突然栽倒给我吓一跳,赶紧找了大夫过来瞧。”

季时玉彻底松了口气,“那恭喜哥哥和嫂嫂了!”

杨雪梅面上还带着红晕,十分不好意思的道谢:“多谢三弟,辛苦你还跑一趟,这会正热着呢!”

“没事嘿嘿……”季时玉也很跟着傻笑起来。

果然是喜事啊!

第48章 吵架 季时玉也颇有气势的怒吼着!……。“你突然跑过来, 娘还以为你和州小子吵架了,以为你这就要往娘家跑了!”

从季岩峰屋里出来,李秀荷就把季时玉带进他之前的屋里了, 里面陈设依旧,床褥都是干净整洁的, 可见一直都有打扫着。

李秀荷太清楚季时玉的脾气,脾气大的很,半点不如意都要使性子, 矫情又娇气, 事事都由着性子胡来,即便知道是自己的错, 都得先让别人哄着, 哄的气消了,才会拉下脸道歉。

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要他品行端正,有点小性子也没什么。

只是方才瞧他那样,真以为是和戚山州吵架闹不过,回娘家了!

季时玉闻言撇撇嘴:“便是吵架,也只有我把他赶出去的事儿, 怎么可能由着他把我赶走!”

“你这脾气没有半分收敛他也有责任, 只是他都这样惯着你了,不好跟他使性子的, 你放眼看看,莫说村里,就是镇上,都没有几个比他还疼夫郎的……”李秀荷边说边戳戳他脑门儿,得了这样的便宜, 还不知道卖卖乖。

“都说没有吵架,只是没弄清情况,着急跑过来的。”季时玉轻笑,“没想到是这样的好事。”

他眉眼弯弯,脸上带着红晕和欢喜,他本就和季岩峰亲近,对方有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是欣喜万分。

只是,这样的好事还没有轮到他。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在想什么事都十分明显,李秀荷轻轻拍拍他的手,低声道:“你别着急,小哥儿本就不比女子易有孕,就算迟些晚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没想这些,他都不着急,我自然也不需要着急……”季时玉垂眸低声说着。

戚山州从没有和他说过孩子的事,但他知道没有男子不想有儿子,儿子就是家族的根基,就算对方不说,也定然是同样的想法。

李秀荷在心里暗叹,这哪里像是不着急的样子,或许在这之前都不着急,但今日看到杨雪梅有身孕,怕是已经在害怕了。

说得难听些,幸好季时玉没有公婆,否则怕是要被催打着往前走了。

李秀荷道:“这是你们夫夫两人的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要为着别人的话而影响自己,如果真忐忑不安,就和州小子商量看看吧。”

“我知道了。”季时玉轻轻应声。

蓦地,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季时玉瞬间抬起头,盯着房门,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推门进来了。

“娘,我来接玉哥儿。”戚山州说。

“哎好。”李秀荷朝季时玉使眼色,还不忘用胳膊肘碰碰他,“赶紧的。”

季时玉扁扁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他都嫁出去了,不好再事事都麻烦家里,何况嫂嫂眼下有身孕,娘肯定要以她为重。

和季家打过招呼,戚山州就带着季时玉离开了。

季时玉难得沉默,他所有思绪都在嫂嫂有身孕这件事上,他不确定是否和戚山州聊这些,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可聊的,生儿育女这种事,本就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

也不是说,他想有,当下就能立即有。

“可是身体不舒服?”戚山州蹙眉看他,“我去叫村医过来瞧瞧?”

“我没有不舒服……我大嫂有身孕了。”季时玉突然调转话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戚山州颇为认真的想了想道:“没有,为何这样问,她有身孕为何要问我的想法?季时玉,你该不会是——”

“你是想吵架吗!”季时玉赶紧打断他的话,“我当然不是那种想法!只是我们也成亲很久了……”

“原来如此,我不喜欢孩子。”戚山州直接了当说道。

不只是不喜欢,甚至称得上是讨厌。

若是女儿或是小哥儿,孩子免不得要被旁人看不起,若是男孩……只看村里其他男孩就看烦了,想想都觉得讨厌。

“那鱼哥儿还不是被你养的很好吗?”季时玉皱眉,怎么能说不喜欢孩子呢!

“亲弟弟,有什么喜欢讨厌的?”戚山州轻笑一声,仔细打量着他,“你是瞧你大嫂有身孕,着急了?还是羡慕了?”

季时玉扁扁嘴:“你好烦,我不要理你了!”

戚山州轻叹一声:“这种事交给天意,有就生养,没有我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感到困扰,若是实在想要孩子,就把我当儿子?”

“戚山州!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怎么能把你当儿子呢!你明明就是我夫君,你是在故意跟我找架吵吗?”季时玉被他这番话说的又羞又急。

把他当儿子?

他是那种会和“儿子”搅混一起的人吗?

不知羞的臭流氓!

戚山州放声大笑起来,逗季时玉恐怕是他此生觉得最有意思的事。

只是看他哭闹或瞪眼,就觉得其乐无穷。

为了惩罚戚山州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来,晚食吃的全素,顶点荤腥都不见,把戚山州给治的服服帖帖。

吃过晚食,屋外渐渐起风,风里夹杂着丝丝凉意,还裹挟着几分潮湿意味。

季时玉盯着天空瞧了又瞧,终是发现天色有些不对,大片的乌云似乎要飘到他们上空,风也越来越急促了。

“好像要下雨了!”他坐在屋檐下捧着西瓜感受着风,不似往常热,连身上的汗都落下去了。

“那明日得早点去起网子。”戚山州坐到他旁边岔着双腿大口吃瓜,“到时候就有鱼吃了。”

季时玉愉快轻哼:“可不是我要吃鱼的,是你偏要捕给我吃的。”

戚山州自然是无不同意,连连点头附和着,“没错,自从知晓夫郎爱吃鱼,我就得日日都捕给他吃,否则便寝食难安,都是为了我自己安心,才给你捕鱼吃。”

季时玉把西瓜子都吐到帕子里,他看着空荡荡的外院问道:“院子里能种东西吗?”

从前镇上的家里,院子就栽种着一些花草树木,每季有每季的景色。

“你可以试着把西瓜籽撒在墙角,看看能不能长出瓜蔓来,或者我开一片地,你每天在远离种种菜?”戚山州狐疑的看着他,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意思。

但应该不太是。

“我看别人家院子里都有棵树,咱们院子光秃秃的,日头全晒屋里了。”季时玉说。

“那都不是刻意种的,平时在院里吃过枣子或杏桃,把核往院里一丢,自己就能长成树。”戚山州说,“回头我问别人家要点核给你种。”

季时玉把瓜皮放到屋檐下,用帕子把手擦干净,连带着西瓜籽都被小心包起来,他轻哼一声:“你要我啃别人啃剩的核?”

戚山州:“……”

戚山州:“下次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别拐这么久的弯,你的话都快拐出村口到镇上了。”

季时玉没忍住笑了起来:“那我下次拐近点。”

“成。”

头顶的阴云沉的快要掉下来,大滴的雨也开始落到地面上,伴随着阵阵凉风,似乎要把人的骨头都吹凉快了。

季时玉闭上眼松了口气,热了很久,今儿不仅有好消息,还有及时雨了。

雨势不大,只是淅淅沥沥不停,凉意也不断,就连季时玉都舍得下地走一遭,省去戚山州背他的麻烦事了。

戚山州撑着伞把西瓜籽撒到墙角,再用一层土给埋起来,不管成不成,只当是种着玩了。

雨势不强,却不间断,入夜后凉意更甚,两人在床榻上折腾的浑身是汗,可窗子一开,还是觉得凉快。

“竹席跪的我腿疼……”季时玉朝后伸手推他腰|腹,示意他换换。

戚山州闻言直接把他摁在腿上,就着姿势把他抱到窗前,窗户开着一道风,偶尔有丝丝缕缕的凉风吹进屋,激在他身上,惹得他浑身一颤,直往戚山州怀里钻。

屋外雨滴密集,撞在屋檐和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掉进水汪里的水珠荡出一圈圈波纹,像是撑不住发抖的腿。

……

“我去打热水给你擦身子,躺着别乱动。”戚山州打着赤膊朝屋外走去,雨夜天凉,若是不用热水要冻着了。

季时玉瑟缩在床榻上,偶尔会小幅度的颤|抖再颤|抖,最后渐渐平息,人也稍微缓过神来。

厨房里一直烧着水,戚鱼每晚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水烧起来,方便哥哥嫂嫂用。

季时玉早就沉沉睡去,自然不知晓戚山州把那些都弄出来,和擦身子的水一起泼进了院子里,混在雨水里等待被蒸发。

小雨淅淅沥沥一夜,连带着第二日虽然雨停却依旧阴沉凉快,进山都不觉得热了。

季时玉穿着灰扑破旧的衣裳,背着竹篓,带着戚鱼和季时欢在山里穿梭,不是摘木耳就是采水芹,上山下河的,衣裳都被打湿了。

他挠了挠腿,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他觉得浑身刺痒。

“这回采摘的不多,衣裳都潮了。”季时玉示意他们休息,顺便帮他们把衣摆攥干,“再寻一会咱们就回去。”

“好。”季时欢知道他这种天气好犯痒,就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腿,试图帮他消减些痒意。

戚鱼就蹲在旁边,时不时的翻翻石块,想挖点虫子蚯蚓给小鸡吃。

“呀!”戚鱼突然惊呼一声,又快速降低声音,“嫂嫂,这里有蝎子!”

季时玉猛地站起来,原本手还扶在他腿上的季时欢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带倒,直接扑了一手的露水。

夏季雨后,蝎子得出来吃露水,戚鱼这一翻石头果真就让他瞧见了一窝!

季时玉被惊的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双手环抱着,警惕又小心地往那边探头看了一眼,“这么大?”

“这个是能卖的,咱们小声点,别被别人抢了。”戚鱼边说着边嘘了一声。

季时玉表情有些咸,他把自己喝过水的竹筒递过去,“那你放进这里面,该怎么把他抓进去?”

戚鱼四下张望着说道:“我找两根树枝夹一下就行的。”

村里孩子不怕这个,知道是能卖钱的,抓起来比谁都狠,不过沙河村村民都是以种地为生,白日多数时光都在田里,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给捉蝎子。

季时玉想帮忙,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只能看着戚鱼找了两根细枝,而后快速夹住蝎子翘起来的尾部,利利索索地放进了竹筒里。

听着里面传出的沙沙声,季时玉打了个冷颤,“这就好了吗?”

“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要是能多抓一些就能拿去卖了!”戚鱼边说边偷偷笑,这个他之前听说过,能卖很贵的!

“别被咬到就好。”季时玉看着蝎子翘高的尾部就觉得害怕。

眼看着在山里是采摘不到更多的木耳和蘑菇,再加上知道石头底下很有可能有蝎子,季时玉就一刻都不想歇息了,带着他们下山了。

期间戚鱼时不时就要停下翻看石头,许是运气好,真叫他找到很多,季时玉连那竹筒多看一眼都做不到!

走到季家门前,季时玉把自己背篓里的山菜往季时欢背篓里放了些,季家人口多,嫂嫂又怀孕,娘肯定经常给她炖鸡,用蘑菇炖最咸香了。

两人回到家里,戚山州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内清理网子,旁边放着两个木盆,一个里面是鱼,另一个里面是河虾和小鱼。

“居然有这么多?这鱼真大!”季时玉感慨着,“那我们晚上炖鱼吃?”

“行,这些鱼就够我们吃了,你大哥如果来送就不要了,你说呢?”戚山州问。

杨雪梅现在有身孕,季家该给她多补补。

季时玉倒是没想这么多,只顾着点头:“当然,不好总要娘家的东西,对了,鱼哥儿捉了很多蝎子……”

“没蛰到你吧?”戚山州眉心紧皱起来,“这东西卖价贵,药铺和酒楼都收,几百文一斤。”

“几百文!”季时玉瞪大双眼,“那要是多捉一些拿去卖,岂不是几日就能赚几百文?不行不行……我得克服一下,白天没事就去翻石头!”

戚山州被他的神情逗笑:“你别被咬到就是好事,而且也不好抓,就算翻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有一斤。”

“没有一斤总有一两,不费本钱就能赚到的都是大赚!”季时玉瞬间不觉得那些蝎子可怕了,都是宝贝!

“那你就试试看,只是抓的时候得小心点,我回头帮你们做几个长夹子,就不怕被蛰到了。”戚山州对他想去山里玩这事还是很支持的。

赚钱与否不要紧,季时玉玩的开心就成。

得了戚山州的准话,季时玉和戚鱼白日里没事就穿戴整齐进山里捉蝎子,手上的长夹子能让他们远离危险的同时还准确抓到蝎子。

只是季时玉总不习惯竹筒里的蝎子爬来爬去的沙沙声,总觉得它们随时都能冲出来爬满他是戚鱼全身!

咦~

“嫂嫂,卖的钱能给我一些吗?”戚鱼拽着他袖子轻声又小心的询问着。

“这是我们一起抓的,而且你抓的多,当然要分大半给你,不过你得好好留着,不能随便乱买乱花,平时买东西都有你大哥给钱呢。”季时玉摸摸他脑袋笑说。

他对戚鱼要钱这事并不奇怪,季时欢像他这样大时,都和小伙伴们上街玩了,自然有小厮跟着,但也没在银钱上亏过。

他现在是戚鱼的嫂嫂,更不会苛待他,否则村里人要戳他脊梁骨,把他骂死的!

戚鱼仰着小脸笑:“谢谢嫂嫂,等我以后嫁出去,就不会再花家里的钱了。”

“……嗯?这话怎么说?”季时玉直觉得有古怪。

“大伯娘从前就说过要把我卖掉,他说我越大吃的越多,会吸走家里的福气,我如果能攒下嫁妆,就会嫁出去了。”戚鱼边说边摸他的肚子,“你还没有小宝宝,肯定是我在吸你的福气。”

该死的戚有才一家!

季时玉赶紧摸摸他脑袋宽慰:“那都是胡诌的,老天爷有眼,知道谁好谁坏,福气是谁的就是谁的,跑不掉,你大伯一家都是坏人,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们是坏人?”戚鱼瞪大眼睛,“那他们会杀人吗?”

“嗯……差不多吧!反正不要信他们说的话,如果他们叫你,也不要理他们,否则就要把你抓去卖掉,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季时玉面不改色地说着唬人的话。

小孩儿么,都怕这些。

见戚鱼都吓的面色惨白了,他才放心。

反正他也没说错,戚有才一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人!

“山州家的,我们好歹也是你们的长辈,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林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来,声音有点陌生,但光听这话里的意思都知道是遇着戚有才一家的人了。

果然,待那几个人走到眼前,他才看清是戚有才家的老二戚大志一家。

季时玉心里一突突,没想到说人坏话还叫人听到了,但他可不怵,丧当即回怼过去,“老天爷有眼睛,该劈谁他心里门清儿,虐待孩子的畜生都好好活着呢,怎么也不能朝我头上劈呀!”

“你!”戚大志的媳妇恨恨瞪他一眼,嘴里咒骂一声,“小骚蹄子!”

“你才是骚蹄子!你敢骂我嫂嫂!活该你生不出儿子!”戚鱼撞着胆子怒骂回去,还伸手抓着地上的土朝他们丢过去。

在村里,骂人生不出儿子,那可跟咒人早死没两样。

没儿子一直是戚大志媳妇心里的痛,导致他们老二家不受公婆待见,眼下又这样被人戳痛处,当即就怒上心头了!

她当即三两步蹿到戚鱼面前,扬起手臂就挥过去,季时玉立刻捞着戚鱼蹲下身子,直把戚大志媳妇儿给哄个跟头。

“啊!!!两个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们!”

“来啊!你当我怕你!”

季时玉也颇有气势的怒吼着!

第49章 麻袋 戚山州我在给谁上药,哑巴都知道……

季时玉自幼没和人动过手, 从前若是有人惹他不痛快,自然有小厮和家丁帮着出气,哪里需要他一个少爷动手?

何况镇上略有头脸的都不会出口成脏, 更不会三言两语就要动手。

可自从回了村里,季时玉就发现这些妇人和夫郎一个赛一个的难相处, 但他也不是会任人揉捏搓扁的性子,戚大志媳妇敢跟他动手,他自然就敢还回去!

他季时玉, 就不是能吃亏的性子——

“戚山州!”

季时玉和戚鱼避开了季家门口, 走的另一条路归家,还没走进家门口, 就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那声音幽怨委屈, 甚至还带着些哽咽。

戚山州一听这声音瞬间心头一跳,丢下手里的农具就朝门口跑去, 入眼看到人的瞬间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只见季时玉头发凌乱,脸颊有几道抓痕,嘴角也有细微的裂口,本就灰扑扑的衣裳的更是沾满灰尘和杂草,就连旁边的戚鱼都红着脸不住抽泣着, 啜泣着耸着肩, 恨不得背过气去。

戚山州感觉他也要背过气了。

“怎么回事!先回家,进屋再说。”戚山州接他们身上的背篓放到旁边, 装蝎子的竹筒更是小心挂起来,带着他们两个都回屋了卧房里。

季时玉娇纵却也爱脸面,方才和戚大志一家动手时只有惊慌和恐惧,招呼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可这会被戚山州温声软语地哄着, 那股子委屈劲儿怎么都压不住。

他咬着牙浑身颤抖着哽咽的字难成句,在戚鱼同样的状况下把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我呃、能打啊得过、但是戚——戚大志也要打我们呜……我就带着小鱼跑,摔了呃、一跤!”

季时玉扑在他怀里痛哭,整个人抖如筛糠,委屈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戚山州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黑沉,轻声安抚着:“我知道了,别哭这么用力,对身体不好,一会我去村医那拿点药膏给你擦擦,再给你们熬鸡汤喝压压惊,好不好?”

“那你去帮我打他!”季时玉哭的伤心欲绝,他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打,别说打一顿,就是打死都没问题,快别哭了,鼻涕都流出来了。”

戚山州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捏住他鼻子:“擤一下,使劲儿。”

“我的耳朵嗡嗡了。”

“咽咽唾沫就好了,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

戚山州给季时玉擦完给戚鱼擦,把这两个祖宗哄的平静些才放心。

“好点吗?”戚山州倒了两杯水给他们,“今日做的很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很明智的选择,值得夸奖。”

“嘿……我本来正和他媳妇打着呢,她打不过我,就喊戚大志,你当时要是在,我也就喊你。”季时玉说着又伤心起来,嘴巴一扁就想继续掉眼泪。

戚山州心疼的胸口窝火,但此时他若是也跟着发怒,季时玉怕是又要继续哭,便只能缓声安抚着。

“都是我不好,该陪你们一起去,否则一定把戚大志揍的满地找牙!”戚山州边说边拍着他俩后背,“我去烧水,一会洗洗,我这就去村医家拿药膏?”

季时玉不太想让他出去,可他从前没伤过脸,也怕若是治的晚再留疤,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绝不能忍!

“那你快去快去,我们自己烧水就好,要拿好的药膏!”季时玉连声叮嘱着,生怕自己的脸有半点问题。

“好。”

戚山州抬脚离开,硬朗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却笑意全无,带着阴狠和暴戾,眨眼间又悉数隐藏。

戚、大、志。

经过季家门前,戚山州驻足片刻,还是出声把季岩峰叫出来,对方上午要去镇上摆摊,中午回来又要帮着下地干活,还要看顾爹娘妻妹,也是分身乏术。

只是今儿这事对方还必须得参与。

得知季时玉被欺负,季岩峰恨不得直接冲到戚家把戚大志给刮了!

只是冲动往往会坏事,何况戚山州把他叫来,定然是已经想好对策了。

“你准备怎么办?”季岩峰问,“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揍他一顿。”戚山州说。

季岩峰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只是事情着实不好闹得太严重,若是闹到要见官,怕是谁都吃不消,何况家中里里外外都需要照顾,给对方点教训就成。

他以为两人直接把戚大志给套麻袋乱揍一通就好,却不想戚山州带着他去找了村里那几个好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只要不犯律法,给银子啥都干!

“把戚大志叫到不起眼的河边,套好麻袋等我们过去。”戚山州沉声说,“做得好,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后面那句即便戚山州不说这群地痞也听得明白。

“山州哥你放心,拿钱办事,嘴巴闭紧!你只管等我们就是了!”地痞们自认为很讲道上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出去都有几分江湖气概!

戚山州笑着抬抬手示意他们请。

季岩峰倒是没多问,毕竟疑人不用,戚山州用他们自然有道理。

这时候村里人都在田地与家之间来返,随便找人带话,就把戚大志叫了出来,直接带到河边套上麻袋绑上口,就去找戚山州了。

地痞们找的位置非常不错,是一处山与山之间的凹槽里,三面是山,对面是水,而且都是树林,不会有人过去,戚山州想着下次可以带季时玉来这里。

麻袋里的人还在呜咽着,几个地痞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他才瑟缩着不敢再出声。

戚山州直接拿出钱袋子递给他们,具体多少他没算,但也够把这些地痞哄开心,他们做事警惕,只要银子,空钱袋子还还给戚山州了。

河边只剩站着的两人和被套进麻袋里的戚大志。

戚山州和季岩峰对视一眼,就开始对着麻袋拳打脚踢,一想到季时玉差点被他打,那股怒火就怎么都压不住,拳拳到肉,脚脚踢的里面的人发出闷哼。

该死、该死!该死!!!

“呃——”

麻袋里的人受不住的从喉咙溢出哀鸣,被堵住的嘴和被绑缚的手脚都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季岩峰见戚山州下手越来越狠,赶紧拽着他手臂阻止,两人对视,他才发觉对方双目猩红,已经不能用急眼来形容。

他赶紧用力摇摇头,如果真给戚大志揍出好歹来,来日就真要说不清了!

戚山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他忍就是了。

戚大志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宛若尸体一般躺在麻袋里,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打死了,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得罪谁了!

他期待着外面这些畜生能尽快放过他,可他等了许久,都没再等到拳脚,便下意识的挣扎,没想到竟是把麻袋给挣开了!

他赶紧从麻袋里爬出来,四下看了一眼,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娘的!

“他娘的……”戚大志低骂,“敢做不敢当,别他娘让我知道是谁嘶——”

他浑身疼的厉害,晃晃悠悠地撑着吃痛的身体站起来,原地缓了一会才准备离开。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就是拿着去问也问不出来。

戚大志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可刚走远没几步,竟是脚下一绊直接扑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摔在一块石头上,他赶紧伸手去扶……

“啊——”

一道痛呼响彻云霄。

暗处的戚山州和季岩峰对视一眼,把他们来过的痕迹消除,悄悄离开这里了。

戚大志的喊声过于凄惨,竟是被田间劳作的其他村民听见,循声赶过来时就见戚大志躺在地上哭的鼻子眼泪一大把,还抱着那条已经变形的手臂。

戚大志的右手断了。

“应该很疼吧?”

“不是说去村医那拿药吗?好端端的怎么就伤到手了?戚山州我在给谁上药,哑巴都知道要点头回应我的!”

季时玉气不过,擦药时故意用力在他骨节的伤处按了按,引得对方皱眉,才又消停的轻轻吹了吹。

戚山州连忙安抚他:“只是不小心蹭到,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口,倒是你的伤还疼不疼?”

“嘴唇还有点肿,脸上的印子已经消了。”季时玉说着侧过脸让他瞧,漂亮的脸蛋已经恢复白皙光滑,只是因着天气热,还带着淡淡红晕。

“那就好。”戚山州没再说其它。

给他敷上药,季时玉轻轻叹口气,戚山州那些亲戚当真都不是好相与的,这戚有才都教子不善,孙子才总会在外面欺软怕硬。

戚山州知道他也被吓到,便默默拍拍他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他,只是戚有才一家确实令人厌恶,若是没点本事,怕是要被他们欺压至死。

戚大志一直嚷嚷着是有人故意给他套麻袋,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则是这戚大志摔了一跤觉得丢脸,故意编造这样的话,否则好端端的谁会去打他?

他却是觉得是季时玉报复,可这话他也不敢说,毕竟计较起来就会知道是他和婆娘在山里先对季时玉和戚鱼这两个小哥儿动手。

更丢脸的事不能做,因此便只能认栽了。

又是一日赶集日。

季时玉照旧要去镇上闲逛,买不买东西另说,总是要清闲清闲的。

“我和你同去镇上,只是我有事,得去县城一趟,你带着鱼哥儿可能成事?”戚山州关切不已,生怕没了自己他就要出事。

“你放心着,镇上我最是熟悉的,便是有事还能找如蓝他们帮忙,你别担心我,不过你去县城做什么?”季时玉询问。

戚山州笑笑:“前两日有人递话给我,说县城旧友找我帮忙,我便去瞧瞧,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需要你费心。”

“那便好。”戚山州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他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再给我点银钱儿。”

季时玉一听便立刻从自己钱袋子里拿,男人家出门不能没有银钱傍身,再者戚山州也不是会吃酒狎妓的人,若是去镇上,想来也就是和旧友闲聊吃酒。

戚山州见他这般利索,心里稍稍松口气,想着他可千万不要发觉自己银钱的事,否则真是要跪下请罪了。

“……不对,你——”季时玉猛地抬头看他,前阵子买药时就跟他要过银钱,要的还不少,那村医的药又不贵,还日日都在村里待着,怎的就花那样快?

他本想直接拆穿,只是看到汉子心虚又紧张的模样便问不出了。

那些银子都是戚山州退役补的,都是他的银子,他便是挥霍一空那都是他的事。

“那银子没有进青楼,没有进赌坊,对吧?”他轻声问。

“没有。”戚山州不觉得他问这些是不信任自己,夫夫之间问什么都不算过分。

季时玉便放心了,把银子放进他钱袋子里,发觉连钱袋子都没丢,自然更不会疑心了,他见过镇上那些公子狎妓,直接丢钱袋子砸人的。

“那咱们走吧,到镇上再分开。”季时玉仰头朝他笑笑,半点不悦都没有。

村里的牛车只到镇上,季岩峰的牛车还得拉东西用,且他回来时间不定,思来想去在镇上的驵侩处租用了马车便赶到县城去了。

季时玉和戚鱼目送他离开,转而朝镇上集市走去,如今季岩峰的卷饼摊很是火热,他到底跑商多年,见过的稀罕物也多,便十分有头脑的往里面卷着各种东西,凡是能入口的都不放过。

不过今日是他和季时欢做事,杨雪梅有孕还没满三月不好继续操劳。

季时玉两人到摊前时还有好些人围着,催促和交谈声不绝于耳,有些迟迟吃不到的就直接扭头离开了。

“大哥。”季时玉走上前,“可有我能帮忙的?”

“……你帮我把香肠鸡蛋肉片都切好。”季岩峰本是不愿用他的,只是眼下确实忙不过来,只能如此。

“好!”

季时玉便挽起一段袖子开始忙活起来,他下手利索,倒是能赶上季岩峰,两人配合着做事,季时欢和戚鱼则是在旁边收铜板。

可也不知为何,这人竟是越来越多。

“老板,你这弟弟可婚配了?瞧他这般能干,真是不错,若是没成婚,我家——”

“成了!他是我嫂嫂!”戚鱼一听这话瞬间就着急了,“我哥去县城做事了,我嫂嫂带着我来赶集,他和我哥很恩爱!”

季时玉没忍住笑弯眼睛,季岩峰便跟着出声道:“家弟脸皮薄,各位就不要打趣他了,我再送您点小菜!”

客人们纷纷笑了起来,虽然只是小菜,可白送谁都喜欢!

戚鱼却是有些紧张地悄悄觑季时玉一眼,疑惑他为何不开口。

第50章 闹事 破落户家的少爷也配称为少爷吗?……

季岩峰的摊子很火热, 平日里他不会多准备,怕卖不出去,也怕这些人平时就被喂饱喂腻, 再影响之后的生意。

因此他只有赶集日时会多准备一些,客人会多, 也方便他多做些送人。

“给我来两个,东西都要放。”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季时玉下意识抬头去看, 就见刘勇正和另一位衙差交谈言语, 而周围排队的百姓都安静下来,不敢多说话。

他这一抬头刚好让刘勇瞧见, 对放立刻笑了起来:“弟夫郎, 原来是你家摊子,怪不得这样好吃!”

“刘大哥好, 这卷饼只当是我请您和这位大哥,便不用再给铜板了,您和我夫君是旧相识,关系亲近,理应如此。”季时玉微微点头, 说这话时还悄悄碰了碰自家大哥。

季岩峰立刻会意, 笑道:“是这个理儿,原来官爷和山州相识, 早该说,我们也好早日相熟!”

刘勇就是个在镇上巡检房巡逻的衙差,也就村里这些百姓会把他们当回事,被这样捧着他当然是高兴的!

只是县衙有要求,不可随意白拿商贩东西, 若是被发现,他们的差事可就不保了!

刘勇赶紧道:“不差这些,来日若是有机会再喝酒,不过今儿怎么没瞧见戚老弟?”

季时玉温声回答:“夫君有事要去县城会旧友,怕是要晚些回来,刘大哥若是有话,可先告知我。”

“那倒没有。”刘勇多少知道戚山州是去做什么,便清楚日后只能和戚家亲近,再没有生分的胆量了,“你们这饼子好吃,日后我也带其他朋友来,季老板莫要与我们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季岩峰笑说。

他们利索的做完两个卷饼,里面放的东西齐全是应该的,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觉他们的馅料很足,比旁人的要多上很多。

刘勇和身侧的同伴都很开心,本想再和他们多聊两句,只是周围的百姓们都吓成鹌鹑了,两人便把铜板撂下,道过谢离开了。

待他们走了,百姓小厮们才继续围过来等着买。

不多时,眼前的长队渐渐消散,季岩峰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面糊,当即全都做成卷饼给他们吃。

“大哥,你总算想起来我们还没有吃早食了……”季时玉抱着卷饼跟瞧见救命稻草似的,“小鱼儿大口吃!”

戚鱼便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季岩峰又去旁边的摊贩那买了四碗馄饨,吃饱喝足四人便坐着歇息片刻。

“你们去逛集市,我一会去买点东西,回头在这边等你们,咱们一起坐牛车回去。”季岩峰说,这样也能省坐别人牛车的几文钱。

季时玉撇撇嘴:“都坐不下的。”

季岩峰屈起手指弹他脑门儿,“大哥就是走着,也得让你坐牛车,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季时玉哼哼笑了起来,“那我们就——”

话还未说完,他便眼尖瞧见了如蓝身边的小厮正兴冲冲地朝他们跑过来。

“季少爷在就好了,几位少爷已经在酒楼雅间等着您了。”

季时玉微微皱眉:“可我这边还有事尚未做完,怕是要晚些时候再过去,他们可着急?”

“不急不急,少爷说了,您先做您的事,他们先准备好了等您。”小厮赶紧开口,自家少爷果然神机妙算。

“我怎的听着不是要吃酒楼的意思……”季时玉轻笑一声,“也罢,你便先去回话,待我这边完事便去寻他们。”

“是。”小厮应了一声便快速跑开了。

季时玉和季岩峰打过招呼,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去逛集市了。

集市着实没什么好逛的,来来回回就这些东西,不过季时玉始终都有要买的东西,不管是消遣的玩意儿,还是打发辰光的瓜子儿。

不过当务之急自然是把带着的蝎子先卖掉,这玩意儿在背篓里放着,他差点都要忘记了!

蝎子能进药铺能进酒楼,价钱确实不便宜,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有抓蝎子,虽说只有几两,可几百文一斤,论起来也是不便宜的!

药铺常年都收这些“毒物”,季时玉便来了仁和堂,见他一个小哥儿说卖蝎子,药铺新来的伙计还有点不敢相信,可看到竹筒里的蝎子就不得不信了。

他赶紧带着人到后院,却不想刚进去管事就亲自来了。

“原来是季少爷,许久不见,少爷身体可好?”终究有过往情分在,管事也愿意与他寒暄几句。

“托管事的福,一切安好,今日是想卖点毒物,辛苦帮忙称一称。”季时玉笑着把竹筒递过去,里面的爬虫还在沙沙爬着。

管事立刻让伙计拿来木盆,把蝎子全都倒进去,肥胖的蝎子们翘着尾巴簌簌爬着,季时玉有些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抖搂一身的鸡皮疙瘩。

“现如今如何卖?”他问。

“现下是五百五一斤。”管事说,“只是得要活的,您这些得挑拣挑拣。”

季时玉表示理解,“那您挑。”

管事说着就示意身后的伙计拿着夹子挑,那些干瘪的死蝎子都被丢到地上,经过一番挑选,被丢出来的死蝎子也有好几只了。

伙计把蝎子装进麻袋里拿去称。

“六两九。”伙计说。

“给季少爷算七两。”管事愿意卖他个人情,“一共便是三百八十五文。”

季时玉温声道谢:“多谢管事。”

管事笑道:“应该的,药铺一直收这些,再之前还能拿草药来卖,不过普通草药遍地都是,因此卖的便宜,只是赚不得几文。”

季时玉敏锐察觉到什么,他微微蹙眉询问:“草药便宜?我听说之前有来卖草药的,几斤能赚好几十文。”

“哈哈哈若是在咱们铺子,必然卖不到这么多,也不知是哪家铺子收这样贵!”管事没忍住笑起来。

村里的山中到处都是葡萄草药,拿来卖的人数不胜数,自然卖不贵。

季时玉若有所思,没再多说什么。

有了铜板,买好东西,他就带着两人进了先前常去的酒楼,伙计瞧见他立刻迎上去:“季少爷,几位少爷已经在雅间等着您了,我带您上去。”

他们之所以非常喜欢来这间酒楼,便正是因为这里的伙计总是恭敬的,不会因为他不在镇上做少爷,就对他吹胡子瞪眼。

伙计把他们带到雅间前,略交待两句便去做事了,季时玉推门进去,就见他们正坐着闲聊,桌上的笔墨也伺候着。

“小玉儿你可算来了!嗯?还带着两个小豆丁?”姜橙子打趣着,“快来坐,等你的间隙正练着字,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季时玉笑问:“说我什么?”

江池青哼笑一声:“说季少爷成婚后便真贤惠至此了,夸你呢。”

“这样的话都敢说,我夫君听到要喊冤的。”季时玉没忍住笑出声,贤惠这样的词可不是用来夸他的,贬损他还差不多。

如蓝轻笑:“不说这些,小厮说你们早食吃的简单,我已经让酒楼做菜,咱们先来两把!”

“……我就知晓你们说的准备是这个!”

打马吊。

是他们从前时常玩的消遣,四人只要聚在一起总是要玩上半日才做其它事,何况只是消遣不为赢钱,自然不算不好。

四人落座,季时欢和戚鱼就在旁边听着看着,尤其是是戚鱼,他从前别说见,甚至连听都未听过,竟还有这样的新鲜事!

季时欢轻声叮嘱:“你可别学这些,否则日后就会到处喊人跟你玩儿,不成体统!”

“小欢儿又欠揪耳朵了。”姜橙子在一旁提醒着。

“玩完我就收拾她!”季时玉扬唇笑了起来。

一旁的桌上有茶点水果,戚鱼见着新鲜却不敢动手,只好强迫自己看向别处,便从窗子瞧见下面的人群,才意识到这酒楼有多高!

季时欢眼珠子转了转,将桌上一盘点心拿近些,自己吃着一块,并十分自然地递给他一块:“吃茶配的点心甜腻,吃几嘴就要吃茶润润,你若是觉得腻就喝茶水。”

“好。”戚鱼小口咬着点心,甜滋滋的,一点都不腻!

打马吊消遣时光,没一会的功夫小二便来敲门了,将饭菜端进来放到另一处桌上,几人这才停下不玩。

戚鱼和季时欢分坐在季时玉两侧,也方便他照顾,席间便不断按照戚鱼的喜好给他夹菜,生怕他觉得不好意思只扒跟前的菜吃。

其他几人看在眼里便留意着少动那些菜,酒楼何时吃都一样,可朋友相聚的日子却是不多的。

咣当——

雅间外传来东西落地并摔碎的声音。

屋内言笑晏晏的几人被惊的手抖,戚鱼下意识放下筷子,紧张的抠着手,季时玉面上一阵心疼,摸摸他脑袋示意他继续吃。

如蓝皱眉让贴身婢女去瞧瞧,看看外面到底是何情况,隐约听到其他雅间似乎也让人去外面看了。

“我便说过只要靠窗的雅间,你偏要带我来无窗背阴的雅间,你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我好欺负是吧!就你这样的废物,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我告诉你,今儿若是不能给我换个靠窗的雅间,这事没完!我便就是要在敞亮的屋里吃饭,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外面跋扈的声音响起,屋内几人纷纷皱眉,如蓝清冷的眉宇间尽是厌恶,“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竟这般跋扈?”

“少爷,是位眼生的少爷,倒是有几分姿色,瞧着、瞧着……”如蓝的婢女说这话时有些忐忑地觑了一眼季时玉,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更叫人好奇了。

“瞧着如何?比时玉还漂亮?若真如此,不该眼生才是。”如蓝微微拧眉,他们自然都不错,只是季时玉的美更惊艳些。

婢女赶紧摇头:“并非如此,只是瞧着有些像!”

“像我?”季时玉闻言笑弯眼睛,“那倒是真稀奇了,我家族亲都在村里,唯一的妹妹正在这雅间里坐着呢。”

季时欢却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突然开口询问:“这位少爷是否穿着和我三哥一样颜色的衣裳?”

“季四小姐聪慧,正是如此。”婢女说。

“那我便知晓是谁了,三哥,定然是张春雨!”季时欢提到这名字就觉得晦气,“哪里都能碰到他,从前没看出来他还有这般脾气!”

姜橙子却是狐疑:“这张春雨是谁?镇上还从未有过这般人物,听小欢儿的意思这人处处学着时玉呢?”

季时欢便立刻将从前那些事娓娓道来,众人方才明白,这张春雨竟是真有些本事的,能让那位公子把他带到镇上来养着,只是瞧着他们都不知晓,怕是也只做消遣养着。

只是总得瞧瞧这是何方人物,几人便放下筷子走了出去,只留季时欢和戚鱼还在屋里吃着。

廊间站着的果然是张春雨。

只是瞧着他的第一眼,所有人便都皱起眉,难怪婢女说起他时吞吞吐吐,竟是真把季时玉的穿着打扮学了几成去。

张春雨从前虽然小心思颇多,但也不是这样泼辣跋扈的性子,多数时候都是他娘在背后出主意,当初才会想把帽子扣到戚山州身上。

只是一段时日不见,他竟变成这样了,不过上次集市遇见也已初见端倪。

“这位少爷,我们已经和您说过了,今日集市客人多,靠窗的雅间已经没有,是您说先带您上来瞧瞧,我们自然要听客人您的,但您这样我们实在不好做生意。”掌柜的有些头疼,刚才在楼下分明说的清清楚楚,一眨眼怎么就又变卦了?

“你敢这样跟本少爷说话?如果不是听说你们酒楼生意最好,地界儿干净,我是绝对不会来的,今日你必须给我腾出一间雅间来!”张春雨趾高气扬地抬着下巴,那架势分明就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副模样,若是不知道的,怕是真要以为他是哪家少爷,毕竟能在镇上这般跋扈的,倒是真没几个,多数人家的少爷都是温婉和气的。

若真说镇上从前有哪家的少爷没好脾气,比然得属季时玉,可坏脾气不等于坏人。

张春雨要学,却是没学到精髓。

“张春雨。”

“……季时玉?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春雨立刻扭头去看,可这一看让他胸口的怒意更甚。

季时玉皱眉:“你的礼数似乎并没有随着家境改变,你扰的大家不得安宁,自然人人都可以来看,你若是觉得自己是笑话,那我们便是在看笑话。”

张春雨恨的直咬牙,每每瞧见季时玉这副清高自傲的样子,他都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可他不能,也不敢。

“你跟我装什么?你不也是好吃懒做,只会发脾气闹性子吗?如今你倒是装起来的,破落户家的少爷也配称为少爷吗?”张春雨直击要害,任谁被迫从高处跌落都会难受。

季时玉当然也会难受,可比起这种脆弱的情绪,更多的是恨。

滔天恨意。

崔家在镇上看似是大善人,可内里做的那些肮脏事只有被他们迫害过的人才知道,有前世记忆的季时玉也知晓。

见他神色微变,如蓝碰了碰姜橙子,后者立刻扬手就是一巴掌,他冷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

“你敢打我?”张春雨捂着脸震惊又崩溃地看着他,“你们这些贱人竟然找我麻烦!知不知道我——”

“张少爷慎言。”身侧的小厮皱眉打断他的话,公子的身份不能被暴露出去,这张春雨也实在有些蠢笨。

张春雨一口气堵在心口,场面瞬间难堪起来。

廊间站着很多人,意味不明地视线落到张春雨身上,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也期待能有什么人解救他。

就在他要承受不住道歉时,伙计带着楼下的客人上来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道声音,张春雨脸上羞耻的神色瞬间消失转变为惊喜和得意。

姜橙子等人也闻声看过去,来人是他们都熟悉的人。

崔智明。

他穿着一身紫色衣袍,腰间佩戴着香囊和玉佩,就连手里的折扇都是素白色的玉骨扇,轻轻摇晃着,端的一副温文尔雅地良善模样。

姜橙子挑眉:“原来是崔公子,我们正在此处看热闹。”

“酒楼人多眼杂,事情闹大,传出去对各位少爷的名声都不好,不如给我几分薄面,也好叫其他贵客好好享受?”崔智明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崔家在镇上是大户,几家和崔家或多或少都有生意来往,自然不会连这点薄面都不给他。

随着他出面,这场笑话自然落下帷幕。

在崔智明出现后,季时玉就退到后面躲了起来,他现在完全没有和崔智明硬碰硬的本事,若是骤然见面,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压住心底的恨意。

“不知你们几位在这里,今日就由我来请如何?相识一场,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崔智明笑说。

姜橙子几人有些尴尬,毕竟若是只有他们自然是可以的,可这里还有季时玉,他们之前是有婚约的,别说是请客,便是见面都只有尴尬。

“崔公子客气,我们还有事,就不耽误你的用食了,不过崔公子和这位张家少爷可是认识?”姜橙子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便也直接问出口了。

崔智明失笑:“只是与他家中兄长接触几次,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姜橙子朝他点头,一行人便要重新回到雅间里。

崔智明微笑着朝后退几步,目送他们进雅间,可视线触及到一道身影时,他瞳孔一缩。

“等等!”他声音有些严肃。

张春雨浑身一颤,下意识走上前拉他,“崔公子——”

“季时玉,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