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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2 / 2)

“啥?”这光气真就是最大的谜语人。

忽然一阵大风,方回从梦里醒了过来,他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又举起左手看了半天,“四百了……”

这样想来,离一千也不远了。

方回走出房间,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平时这个时候宁鹤澜也没醒,他去阳台看了一眼,鸡哥不在。

走到宁鹤澜卧室前,他的门没关,还是方回走的时候的样子。

方回探头往里面瞄了一眼,昨天将宁鹤澜搬上床的时候他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一点没动过。

至于鸡哥,还睡在它主人的肚皮上,昨天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

“你主人还没孵出来吗”方回问它,鸡哥睡得轻声打鼾,听到方回的声音后轻轻哼了声算是回应。

这宁鹤澜……不会是死了吧?

方回被自己脑中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轻手轻脚走到宁鹤澜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只是这个气息怎么这么微弱?

方回心里拿不准,宁鹤澜不会真的一睡不醒吧?

“你主人没事吧?他不会睡死在梦里吧?”方回伸手戳了戳鸡哥膨胀的毛,“哎,鸡大哥。”

鸡哥晃了晃鸡冠子,用喙碰了碰方回的手臂,算是不和方回计较戳自己的事,接着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抖了抖毛,然后跳下床走了出去。

方回跟过去一看,原来鸡哥是去阳台吃食喝水了。

看鸡哥的样子,那他主人应该也没什么事。

既然宁鹤澜这条大腿没事,方回决定还是去医院看看家人们怎么样了,他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刚到医院,就看到走廊里有人被匆匆忙忙推进了抢救室,医生和护士都在奔跑着,看起来很着急。

方回一开始没在意,先走到方诚的病房看了眼,方诚正在和临床的病友说着话。

他又走到方宇和方忆的病房门口,却只看到方忆在和护士说话,方宇的病床空了,床上的被子有些凌乱,看起来是刚离开。

原本方回想着方宇可能是去厕所也不一定,可这个心里就没静下来。

正巧病房里的护士和方忆说完话正走了出来,方回装作是方宇的朋友,问他去了哪。

护士小姐姐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抢救室,原来刚才送进抢救室的就是方宇。

听到之后方回的脑袋嗡嗡直响,耳朵也止不住的耳鸣,他急冲冲往急救室跑去,被门口护士一把拦住:“哎先生,这里不能进!”

没办法,方回也不能硬闯,只能在急救室外面等着。

急救室上方抢救中的灯牌一直亮着,方回的心也一直悬着,等灯终于变绿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方回看到医生出来本想上前,没想到旁边一个人先迎了上去。

“医生,请问我哥怎么样?”方忆问。

医生摘下口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方忆明显地松了口气,方宇被送进了旁边的ICU病房,她抱着手慢慢走到门口,看着方宇被抬上病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

她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请问……”听到声音,她转过来,看到方回,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是护林员小兄弟。”方忆礼貌地笑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家也有人住院了。”方回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方忆噢了一声,又问道:“那……”

“噢,我是来……我是来……”方回看了眼病床上的方宇,“我是看到方小姐你就过来打个招呼。”

方忆笑笑,目光又回到里面的病床上。

方回在旁边试探着问:“请问,方先生是……”

“我也不记不太清楚昨天发生的事情,秦警官说昨天我们家中央空调爆炸,我和我父亲,还有我哥哥,都被送进了医院,我和父亲没什么事,不过我哥他……”说到这里,方忆顿了顿,“他一直昏迷,早上还一度呼吸停滞。”

方回听着,只感觉耳朵又开始耳鸣了:“医生没说是因为什么?”

“……”方忆轻叹口气,“只是说好像是器官衰竭。”

若不是扶着墙壁,方回现在腿软得都要滑到地上去了。

他强忍着情绪,告诉自己要冷静,他调整了下呼吸后说:“应该不会是这样,我看方宇先生……他气色很好的,也许就是昨天的事情让他没有缓过来,而且这个医院的医生们很厉害,哥……方先生一定没事的。”

方忆勉强笑了笑:“嗯,谢谢你。”

方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将哥哥姐姐的魂魄从地府带回来了吗?怎么会成这样?

他得去问问,不过该问谁?

第一个想到的是宁鹤澜,可是不知道宁鹤澜醒没醒,要不打电话问问宁国华,可是自己没有宁国华的号码。

思来想去,还是得回去问问宁鹤澜。

当他急匆匆的往外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

方回没看路,将医生手里的资料撞散了一地。

“……不好意思。”方回本想走,可还是蹲下身帮着医生捡东西。

医生边捡东西边打量着方回,等方回将东西一股脑的捡起来交给医生后转身就要离开,医生叫住了他:“等等。”

方回站住,医生走到他面前推了推眼睛,像是认识他:“你是……”

“……”方回第一反应他不会认出自己是方回吧?他怕那边还站在走廊的方忆听到,于是连忙摆手。“我不是。”

“哎哎,别走别走。”医生拉住他,呵呵一笑,“你是上次送鹤澜来的那个人吧?”

“?”上次是哪次,哦,上次蜈蚣精那次。

在医生办公室里,医生给他倒了杯水:“来,先喝点水,你嘴都干起皮了。”

方回机械地接过杯子:“谢谢……”

“你好,我姓阮,你叫我阮医生就行。”阮医生笑了笑,态度很是和蔼。

阮医生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想了想开口道:“小兄弟,你和宁大师是……”

“我是……宁大师的孙子。”方回说。

阮医生点点头:“噢,怪不得。我呢,以前得到过宁大师的帮助,所以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接着他又问:“你和方宇家是什么关系?”

方回心里一惊,他握紧了杯子:“没什么关系。”

看方回戒备的样子,阮医生友善地笑着:“噢,没事的,其实我知道你现在只是一个容器而已。”

方回心里更惊讶了,他看向阮医生,阮医生摘下眼镜,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方回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医生的左眼里面有一小块瞳膜的颜色更浅,看起来是白色的。

第97章第97章家人(十九)

“我这只眼睛以前是阴阳眼。”阮医生将眼镜戴上后说,“不过现在不是了。”

“呃,那你怎么看出我是……呃……”方回更惊讶。

阮医生呵呵一笑:“虽然这只眼睛不像以前能看到些灵异现象,可还是能看出你现在的魂魄是装在这个‘容器’里的,也就是看着不是原装的。”

“怪不得当时宁鹤澜晕倒的时候你去通知了宁爷爷,原来你当时就看出他不对劲了。”

既然阮医生都看出来了,方回也不再遮遮掩掩,他盯着手里的水杯:“我叫方回,是方诚的儿子,方宇和方忆的弟弟。”

阮医生听到他的身份后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我昨天就看到你了。”

阮医生去接了杯水,往里面扔了几颗枸杞,看着橘红色的枸杞飘在水面,然后才说:“你哥哥的手术是我动的。”

“那我哥现在怎么样了?!”方回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

阮医生示意方回先坐下:“先坐下,你哥哥呢,看起来是多处器官衰竭……不过呢,我觉得是应该是另外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看到他体内有一股黑色的气体,不过不确定那是什么……”阮医生说,“你哥哥之前受过什么伤吗?”

方回摇摇头:“他就只在昨天魂魄离体了,我从地府把他带回来的。”

阮医生很是惊讶:“你去地府?”

“嗯,我情况有点特殊,所以可以去地府。”方回说,“阮医生,你,您快说说我哥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阮医生说,“我觉得你还是请宁大师来看看,他肯定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爷爷出国旅游了。”

“那鹤澜也应该能清楚。”

“他……”这人还不知道醒没醒,方回说,“阮医生,我能去看看我哥哥吗?”

“不行,重症监护室外人不能进去。”阮医生拒绝了他。

“可是,可是我很担心我哥哥……”方回眼眶红了,“求求你医生,我现在已经死了,又不能告诉他们我现在的身份,我就想看看他,就看一眼。”

看着方回的样子,阮医生还是心软了,良久他点了点头:“行吧。”

方回换上了医生的白大褂,跟着阮医生来到ICU门口,护士见是来的是不认识的人,多看了方回几眼。

阮医生只说方回是来实习的,这样方回得以光明正大地进了病房。

方宇安静地睡着,整个房间只有旁边的心率监控设备“滴,滴,滴”的,响着令人心慌的声音。

方回看到方宇的样子突然悲从心来,很难过,很想哭。

拉开凳子坐在旁边,方回拉起方宇的一只手握在手里,阮医生站在病床的另一侧,指了指方宇的心口处:“就是这一团。”

方回凑过去将方宇的胸口的病号服解开,果然,心口处的皮肤明显黑了一块,方回的手指刚碰到黑色的地方,指尖处就传来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方回,你想想你哥哥之前有没有被什么不洁,不详的东西碰到或者,影响到?”

“没有啊……我哥怎么可能会……”

方回突然站起身:“我想起来了!”

在地府的时候方宇被噬魂鬼抓伤过,就在左臂这里。

跟阮医生一说,阮医生立刻想到:“怪不得我看到他的左臂有几条印记,我还以为是原来受的什么伤,原来是被鬼抓伤的。”

“可是我哥他是灵魂被抓伤的啊,怎么,怎么会影响到他现实的身体呢?”

阮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他垂下眼睑想了想,接着说起了一段往事:“我认识宁国华大师,是在我女儿五岁的时候。”

当年,阮医生的女儿晚上在小区和小朋友们玩的时候,被缩在角落里的草坪乱撒尿的人给吓到了。

当时那人喝了点酒,忍不到回家,于是打算在小区里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

没想到尿道一半,一群小孩子打闹着朝这边跑了过来。

好巧不巧,阮医生女儿手里的皮球滚到了草丛里,小女孩跑过去捡,却听得角落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好奇地看去,突然那酒醉的人从草丛里扑了出来,对着小女孩张牙舞爪地嗷呜了一声,吓得女孩球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我女儿回家后啊就病了,整个人呆呆的,不哭也不闹,就在那坐着,也不吃饭不睡觉。”阮医生说,“给她检查了,身体什么病都没有,就是整个人很呆滞。”

“那人有病吧,吓小孩子做什么?”

“他说怕小孩子发现他随地大小便,于是想将她吓走。”

“神经。”方回啧了一声,“那后来你女儿怎么样了?”

“后来我女儿的一个舅姥姥说,孩子这是被吓丢了魂,得找人把魂叫回来。”阮医生扶了扶眼镜,“一开始我和我妻子都不相信这种事情,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过女儿一直是这种状态,我们非常担心,于是只能去试试看。”

阮医生说,他们一开始找了个村里有名的阴阳先生,没想到那人收了钱,却什么作用都没起,原来就是个骗钱的神棍。

再后来经人介绍,这才找到了宁国华这里。

宁国华告诉阮医生夫妻俩,照他女儿的这种情况看来,当时接近半夜十二点,阴气很重,孩子的魂被吓跑了之后找不到自己的□□,回不了本体,就只能在附近飘飘荡荡。

可当宁国华去阮医生女儿被吓到的地方看了一圈,却说孩子的魂魄并不在这里。

“后来幸亏宁大师布了阵法,才将孩子的魂给引了回来。”阮医生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啊,我女儿的魂被引回来之后就开始发高烧,整夜整夜的烧,只有用退烧药之后会好一些,可药效一过,又开始烧。”

阮医生告诉方回,后来只得又将宁国华请了回来,宁国华看了一眼后说孩子的魂魄在地府的时候沾上了阴毒,于是用符纸写了解毒的咒语,又烧了香,将符纸贴在孩子头上。

阮医生说:“当时啊,我看到那黄色的符纸就一点一点的变黑,等符纸完全黑了之后,我女儿的烧就退了,第二天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十分感慨:“我孩子的命是宁大师救回来的,他是我全家的恩人。”

“阴毒……”方回看向昏迷的方宇,“我哥哥是不是也染上阴毒了?毕竟他被那些鬼抓伤了。”

阮医生点了下头:“我只是这样猜测,你还是赶紧去问问宁大师,你哥哥现在……状况的确不太好。”

方回站起身,感激地朝阮医生道了谢,然后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方回一口气从医院冲了回去,打开宁鹤澜的卧房门之后看到宁鹤澜还没醒,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

“怎么还没醒……”方回很着急,想去喊宁鹤澜,又觉得不太好,可是不喊的话,自己哥哥……

等会儿再给他道歉吧,方回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宁鹤澜:“哎,小道长,小道长醒醒,小道长!”

宁鹤澜依旧没反应,若不是还在呼吸,方回真以为他死了。

“宁鹤澜!喂宁鹤澜!”方回使劲晃着宁鹤澜,可是不醒就是不醒,宁鹤澜一点反应没有,“大哥我求你快醒醒吧!需要你救命啊!”

宁鹤澜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昏迷了还是睡得太死,方回拿他一点办法没有,不然,不然给他几个大比兜?

方回看了看自己的手,余光瞧到鸡哥晃晃悠悠地进了卧室,然后盯着自己。

方回:……

鸡哥:……

“……你干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

“咯哒。”

看来扇耳光是不行了,不然自己非得被鸡哥揍一顿。

方回急得抓耳挠腮,突然想起不然给宁国华打个电话吧,电话里一样可以问的,再不行就开视频呗,于是他开始找宁鹤澜的手机。

翻遍宁鹤澜身上没有,最后在沙发底下找到的。

一点开,还需要解锁,那不知道密码,完蛋。

那不然用指纹吧,方回看了看手机,宁鹤澜没开指纹解锁,只有面容解锁,面容解锁还得把眼睛睁开才行。

更完蛋,方回只有放弃。

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方回突然想起了秦阳,阳哥应该知道宁国华的电话。

于是方回又冲出了小区,往桐安市公安局去了。

在公安局大门口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方回都没敢进去,虽然说这段时间也来了不止一次,可之前都是在熟人带着的情况下,现在让他一个人进去,还真有点虚。

但是又想到方宇还在病床上,他还是鼓起勇气踏进公安局的大门,前台的警察小姐姐很温和,在询问了方回来的目的之后却告诉他秦阳现在不在。

“阳哥去哪了?”

“这个,不太方便说,要不你在旁边等等吧?”

方回还是没在警察局里面等,他出了门,坐在警察局门口的阶梯上。

他现在心里很心烦,可是急也没办法,他听警察小姐姐的口气秦阳应该是办案去了。

另一边,宁鹤澜现在处于半昏迷半沉睡的状态,他又梦到了爸爸妈妈,可是,却不是在自己小时候。

他站在小区的路上,看到了自家的小洋楼,还有楼外盛开的杜鹃花,爬满了一侧墙壁的爬山虎,空着的停车位,

那里经常停着她妈妈的白色小车。

“不好意思让让啊。”宁鹤澜回过头,看到以前住在隔壁的李阿姨和她家养的小狗,小狗嗅着宁鹤澜的脚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宁鹤澜这才发现自己挡在了路中间,于是他收回脚往旁边挪了挪。

“哎,丢丢,别舔人家。”李阿姨对小狗说,随后收紧了些绳子,对宁鹤澜笑笑走开了。

宁鹤澜看了看四周,似乎是下午,具体几点不知道。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是关机状态,重启了也打不开。

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吧。

正想着,两个踢着足球的小孩从他旁边跑过

小孩欢乐的笑声传入他的耳朵,他看到又有几个小男生冲了过来,小小的脸上因为运动都汗津津的。

突然一个小孩将球踢到了宁鹤澜这边,足球飞过来撞到他的腿,停了,随后掉在了地上。

孩子们见足球踢到人了,你看我,我看看你,可能怕挨骂,都不敢先过来。

“胡佑快去把球拿过来啊!”

“球是你自己踢的自己去!”

“去就去。”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跑到宁鹤澜旁边,看了宁鹤澜一眼弯腰捡起球就跑,也许是生怕宁鹤澜骂他。

“哎哟球回来了!”

“走走!”

孩子们打闹着往另外一边去了,这时刚才的那被叫胡佑的小孩子走了过来,像模像样地对宁鹤澜说:“大哥哥,刚才球踢到你了,我们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事。”宁鹤澜淡淡一笑。

小胡佑见宁鹤澜笑了于是开心地冲他挥挥手:“大哥哥再见~”

那边的小伙伴已经在喊他了:“胡佑快来啊!”

宁鹤澜看着孩子们欢笑着跑远,心里有些感慨,他小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在三岁之前,宁鹤澜一家还不住在这里,他还生活在老家。

因为宁鹤澜从小就能看到那些奇奇怪怪东西,一开始老乡们都觉得新奇,后来不知道是谁说的,宁鹤澜这种天生阴阳眼的小孩,身上煞气太重,会克周围的人。

本来这种无稽之谈也没人会信,可张家的老头在下雨天在宁鹤澜家路过的时候滑了一跤,脚崴了;李家的大婆的孙子和小鹤澜玩耍之后回家就发起了高烧。

于是老家的那些人对宁鹤澜家避之不及,说小鹤澜是灾星,不让自家孩子和他玩,甚至有孩子对小鹤澜吐口水,往他家扔石子,好几次差点伤到小鹤澜。

后来爸爸妈妈带他搬到这里,这里的人虽然生活水平更好了,可对于这种灵异的事情接受程度反而比老家的那些人高,对小鹤澜一家都很友好,在听说宁雪尘会做法事之后,时不时的就请他回去帮忙看看。

不过妈妈不是很同意宁雪尘带小鹤澜去,总是担心小鹤澜会受伤。

因此爸爸经常偷偷摸摸的带着他去接委托,因此小鹤澜也见识了许多神神怪怪的事情,认识了不少山上的那些山精野怪,对于小鹤澜来说,这些小妖怪可比老家的那些人类小孩要友善得多了。

宁鹤澜看到刚才那些踢球的孩子们在前面的空地准备打比赛了,各自分成了两组人,只不过在选人的阶段上好像出了点矛盾。

“哎为什么你又当球王呀,上次你就当了。”

“我踢得好呀,你踢得好也能当球王。”

“哪有这样的,胡佑你说,这次谁当球王?”

“……可是,可是他的确是我们当中踢得最好的。

“每次你都帮着方回!”

第98章第98章家人(二十)

宁鹤澜猛地回过头,在空地上踢球的孩子们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随着惯性还在滚来滚去的足球。

“……”他刚才好像听到一个最近经常听到的名字。

“澜澜!别乱跑!”一个更熟悉的名字传来,他循声望去,看到自己的爸爸,还有小时候的自己。

小鹤澜手里捧着一只小兔子,正迈着小短腿急急忙忙地往家的方向赶去。

“澜澜!”宁雪尘在后面追上小鹤澜,“跑慢点,别摔了。”

“可是,可是,”小鹤澜喘着大气说,“可是小兔精它……好多血……”

小鹤澜手里的小白兔是一只只有十几年修为的小兔精,被山上的捕兽夹伤了腿,现在腿骨折了,血流不止。

“澜澜,它不是普通的小兔子,这点伤还不会死的。”宁雪尘笑着揉揉小鹤澜的头,“来,将它给我。”

“爸爸你轻一点,它疼。”

“好,爸爸很轻的。”

宁鹤澜想起来了,这是他五岁生日那天,今天不仅得了刘奶奶家的一大袋蘑菇精,还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这只小兔子精。

看着自己和爸爸进了家门,站在远处的宁鹤澜的腿自动走了起来,他想过去看看,可是耳边传来一句女声:“澜澜真是个有爱心的孩子。”

宁鹤澜僵着脖子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妈妈站在自己的身边,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微卷的长发,气质又美丽。

方姝妤冲宁鹤澜笑笑:“澜澜,好久不见了。”

“……”宁鹤澜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太真实了。

方姝妤看着宁鹤澜不说话,将头发别在脑后:“我老公真是的,说了不让他带你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可是他每次都偷偷摸摸的带你去,回来还不跟我说实话。”

宁鹤澜还是没吱声,他嗓子发干,胸腔里鼓鼓胀胀的,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澜澜你小时候灵力太强,自身身体太幼小,撑不起那么强的灵力,而且灵力太强,很容易被山精野怪们盯上,虽然你爸爸是挺厉害的……”方姝妤淡淡地笑着,“不过哪个当妈的不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呢?”

宁鹤澜纤长的睫毛眨了下,眼眶红了一圈,他轻轻地嗯了声。

母子两人在原地站着,忽然吹起一阵清凉的风,方姝妤手指搭上宁鹤澜的手臂:“回去吧澜澜,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可是,妈……”宁鹤澜终于发出了这么半天的第一句话,方姝妤看着自己的孩子,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

“回去吧。”方姝妤温柔地说。

既然这是做梦,宁鹤澜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他不想走。

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息,是妖气!

非常强烈的妖气!

“妈,有妖怪!”宁鹤澜低声道,回过头却发现方姝妤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妈?”

朝自己家的小院子望去,他看到了妈妈开着小车进了院子,停好之后拎着一个生日蛋糕往家里走去。

宁鹤澜眼前突然出现了爆炸的幻影,剧烈的头疼袭来,疼得他全身发抖,一下子跪了下去,他一手捂了头,一手撑在地上勉强维持着身子不要倒下去。

他疼得脸色发白,额头滴下了豆大的汗珠。

妖气越来越浓烈,他看到周围的天气都暗了下来,原本无风的好天气出现了厚重的乌云。

云朵朝着他家房子的方向飘去,天空很低,看起来几乎要压到房顶上了。

“呜……”强烈的疼痛伴随着令人窒息的眩晕,宁鹤澜强撑着身子抬起头,看到自家院子前出现了一道黑红色的光,光里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宁鹤澜眯着眼睛,看到那团光突然膨胀起来,“轰!”

一声巨响,房子爆炸了。

火光冲天,巨大的声响震得宁鹤澜的耳朵嗡嗡直响,只一瞬间,房子就被火海吞噬了。

宁鹤澜惊愕地看着房梁砖瓦化作无数带火的碎片四散开来。

炽热的火光带着爆炸产生的碎屑四处飞来,热浪扑来带着燃烧的碎片划过他的脸,灼烧和疼痛让他从眩晕和耳鸣中回过神来。

“妈!爸!”

宁鹤澜从地上爬起来狂奔向爆炸的地方,可是就在他快跑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有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弹飞了出去。

他在心里默念神明降世的法咒,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温馨漂亮的家就这么消失在了滚滚黑烟中。

“!”

宁鹤澜满头大汗地醒过来,看着手里抓着的被子,还有身下熟悉的床铺,原来是做梦?

他从急促的呼吸中渐渐平静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去洗漱的时候,他才看到自己左脸颊上有一道红色的痕迹,像是割伤,又像是烧伤。

伸出手指摸了摸,还有些疼:“嘶……”

“喔喔喔~”

公鸡嘹亮的打鸣声从阳台传来,宁鹤澜拉开门,闻到厨房传来豆浆的香气。

“爷爷?”宁鹤澜没想到宁国华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不是说要四十五日游的吗?

走到厨房门口,宁鹤澜看到豆浆机在打豆浆,旁边的锅炉上蒸着东西,打开一瞧,是热腾腾的包子。

“包子还不能吃。”熟悉又久远的声音传来,宁鹤澜手一抖,锅盖掉在了地上。

“哎,是不是烫手了?”说话的是宁雪尘。

宁鹤澜看着宁雪尘将地上的锅盖捡起来,接着拉过他的手看了眼:“澜澜,烫着没?”

宁鹤澜没动静,宁雪尘看他呆呆的样子:“怎么了?这是还没睡醒?”

宁鹤澜感觉脑子发晕,突然卧室里传来方姝妤的声音:“老公,怎么了?”

“没事。”宁雪尘回到,然后把宁鹤澜推了推,“别在厨房呆着了,去洗漱下好吃早餐。”

宁鹤澜被推出厨房,转过身来看到方姝妤正抱了被子从卧室里出来:“澜澜你起这么早?”

方姝妤将被子抱在阳台上,然后擦干净阳台,把被子搭在上面,“澜澜你起了就将你被子拿出来晒一晒,现在太阳好。”

宁鹤澜:“……”

“澜澜?”方姝妤没听到宁鹤澜的回音,于是转过头来瞧他,却见宁鹤澜呆呆的站在原地,“澜澜你怎么了?”

“我看儿子是没睡醒,今天起太早了。”宁雪尘将豆浆端出来,又将包子端上桌,“快去洗洗手吃早餐了。”

包子很香,是香菇肉丁馅的,宁鹤澜小时候最喜欢吃爸爸做的包子,皮薄馅大,素馅的满口清香,荤口的外皮滋滋冒油。

“来,澜澜,尝尝。”宁雪尘将包子放在宁鹤澜的碗里,慈爱地看着他。

“澜澜,先喝口豆浆再吃包子。”方姝妤说。

宁鹤澜看了看鲜打的豆浆,机械地抬起杯子抿了一口,新鲜的黄豆,满口的鲜香。

“豆浆没放糖,你妈不爱喝甜的,你要是觉得味道淡了自己加一点。”

方姝妤看宁鹤澜还是不说话,将手放在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也没发烧呀,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宁雪尘说:“是不是昨晚看书看太晚了?”

宁鹤澜低声说了句我没事。

“澜澜,真没事吗?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方姝妤伸手拍了拍他。

宁鹤澜点点头,他余光看向阳台,那里种着一些兰花,下面用石砖垒了一圈,里面灌了水,养了几条金鱼。

在浴池旁边有一个鸡笼子,里面关着一直羽毛油光锃亮的大公鸡。

“喔喔喔~”

“鸡哥?”不对,这鸡不是鸡哥。

宁鹤澜快步走到阳台那,这鸡生得非常漂亮,眼神犀利,鸡冠又挺,鸡嘴光滑坚硬,身上的毛也十分的顺滑。

长相和鸡哥简直大相径庭。

“澜澜,怎么了吗?”方姝妤走到宁鹤澜身边问到。

宁鹤澜微微蹙了眉:“鸡哥呢?”

“什么?”

“鸡哥去哪了?”

方姝妤显然没听懂宁鹤澜的话,宁鹤澜站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可用手碰了碰脸上的伤,疼痛感很明显。

“这大公鸡是乡下张叔叔给的,等过几天你爸炒了,给你做辣子鸡。”方姝妤说、

乡下张叔叔?老家的那个老头?那个老头可是对自己家避之不及,怎么可能送鸡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方姝妤看宁鹤澜二话不说就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二人:“爷爷呢?”

宁鹤澜看到方姝妤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转而看向宁雪尘,宁雪尘脸上的表情也是不怎么好看。

宁鹤澜也没催他们,三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最后宁雪尘往宁鹤澜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隐忍:“孩子,是不是想爷爷了?”

“爷爷怎么了?”宁鹤澜眼眸微眯。

宁雪尘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盯了宁鹤澜一会儿,半晌转过头看向方姝妤:“老婆,我就说这孩子睡傻了吧。”

方姝妤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看也是。”

随后宁雪尘摸了摸宁鹤澜的脑袋:“你想爷爷了,那改天我们去看他,爷爷的坟上估计也是有好多杂草了。”

什么?!若不是宁鹤澜平时见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他现在都要喊出声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鹤澜坐回自己的床上,好多消息自己接受不了,自己难道不是在做梦吗?

可是脸上的痛感这么真实,梦里应该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他余光看到自己枕边的手机,点开看了一眼日期,现在是九月,今天星期一。

日期似乎推后了一个星期。

宁鹤澜调出手机,里面最近和爷爷的通话记录全都没了,转而改成了和宁雪尘还有方姝妤的。

他看着手机的联系人备注:“爸爸……妈妈……”

对于他来说,爸爸妈妈在自己有手机之前就没了,联系人里很希望有他们,却再也不可能有他们。

微信群里老师同学们都在,聊天记录也正常。

如果这不是梦的话,难道自己中了什么幻术吗?

这是人的幻术,还是妖怪的幻术?

施术者幻术会让中术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时候要么是由懂法术的人从外界打破幻术,要么是幻术中的人自己察觉,由内部脱离。

现在爷爷不在,外界力量应该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出去,只是若是要出去的话,得找到施术的人。

“澜澜,爸爸妈妈上班去了,你早上不是有课吗,别迟到了。”方姝妤的声音在卧室门口响起。

在宁鹤澜的记忆中,爸爸宁雪尘并没有上班,而是接委托,有钱的就收费贵一点,没钱的就收费便宜些,甚至免费;至于妈妈方姝妤,在一家大型公司上班,收入不菲。

“知道了。”宁鹤澜虽然知道是假的,还是应了一声,现在他不知道现在的施术者是人是妖,没必要让它们起戒备。

第99章第99章家人(二十一)

看了眼手机上的课程表,今天10点半学校有堂公开课,课程的名字叫……

“爬树课?”

这是什么奇葩的课程……

宁鹤澜捏了捏眉心,他家从这里去大学只需要四十分钟的地铁,他想了下,不如先去学校看看。

打开门的时候,对门邻居家的门也正好打开,小雨抱着布娃娃高兴地走出来:“爸爸妈妈快点呀~”

“来啦来啦。”

从房间里走出一对年轻的夫妻,看到宁鹤澜后笑到:“鹤澜出去呀?”

宁鹤澜礼貌地嗯了一声。

与这家人同乘一部电梯,小雨高兴地跟爸爸妈妈说着自己在幼儿园的所见所闻。

宁鹤澜在旁边安静地听着,随后弯下腰来和小朋友说到:“小雨今天要去哪里呀?”

小雨看到宁鹤澜和自己说话后像被吓到一般,缩在了爸爸的身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小雨爸爸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和宁哥哥打招呼呀,怎么,不认识了?”

小雨咬着嘴唇摇着头,像是很戒备宁鹤澜一样。

小雨妈妈只有解释说:“小雨还是怕陌生人,鹤澜别往心里去啊。”

宁鹤澜淡淡一笑表示理解。

看着小雨一手牵了爸爸,一手牵了妈妈,欢快地往小区门口走去,宁鹤澜站在原地,他环视了一圈小区,很奇怪,若是这妖怪让自己生活在幻术中的话,为什么会住在这个小区?

这个小区是爷爷买的房子呀。

他小时候应该是在山那边的联排小洋楼里。

地铁很快,人也不多,宁鹤澜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甚至遇到了几个大学同学和校友。

不过看起来他们并没有什么变化。

桐安大学,历史悠久的老学校了,培养了出了很多国家精英。

宁国华当年想让宁鹤澜出国留学的,可宁鹤澜不愿意,他就喜欢桐安市这种不大不小的城市,还能时不时地回去看看爸爸妈妈。

刚踏进校园的大门,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嬉闹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一群学长打闹着从外面进来。

为首的年轻人长得很好,笑起来一对小虎牙,他们打闹着从宁鹤澜身边走过,不小心撞到了宁鹤澜。

“不好意思啊。”年轻人虽然道了歉,可看起来着实没什么诚意。

宁鹤澜倒是没有和他计较,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

样子虽然宁鹤澜认不出来,可声音他这段时间可听得太多了。

这人是方回。

方回居然和他同一个学校,这也太巧了点。

更巧的是,两人上的是同一堂课。

宁鹤澜坐在左边的角落,右边的角落就坐着方回和他的朋友们。

教室里坐满了人,看来越是奇葩的课,学生们越是感兴趣。

老师讲着爬树的技巧和需要注意的方面,还教了大家如何在树林中穿梭,和一些基本的野外求生常识。

课程名字不怎么正经,课的内容倒是很实用。

宁鹤澜不记得自己有选这门课,这幻术会擅自创造自己的记忆吗?

只是自己的室友,同学,看起来都很正常,和记忆里没有出入。

有出入的是,原本活着的人死了,而死了的人却还好端端地活着。

比如他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室友王风,他在大一的时候意外出了车祸,人已经不在了一年了,现在却和其他同学们一起嬉戏打闹。

上课,下课,食堂吃饭,回寝室睡觉,都太真实了,就像一场梦。

难道之前的日子才是梦?

宁鹤澜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着:“怎么可能……”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宁鹤澜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打游戏的王风看到宁鹤澜开门还觉得奇怪:“诶,鹤澜,明天早上还有课呢,你不在寝室住了?”

“嗯,我家里有事。”宁鹤澜说。

“哎呀,住得近就是好呀~”

这一切真的很奇怪。

回到家之后,爸爸妈妈并不在家,现实爷爷的房间现在成了宁雪尘和方姝妤的卧室,宁鹤澜打开灯进去逛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爷爷的东西是一点没有。

家里甚至连一张符咒都没有,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想了想,宁鹤澜来到了书房,这里倒是和现实一样,只不过方回睡的那张小床上并没有他在过的痕迹。

宁鹤澜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家里没有任何和道术有关的东西。

“咔哒。”

书房的灯亮了,宁雪尘的声音传来:“澜澜?怎么不开灯啊?”

灯光突然的亮起,宁鹤澜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他眯了眯眼睛,宁雪尘走过来问道:“澜澜,你在找什么啊?不开灯你都看得见?哎呀,我儿子的视力就是好。”

若不是刚才宁雪尘把灯开了,宁鹤澜还没意识到自己没开灯。

为什么自己看得清?自己应该是夜盲才对。

“澜澜你找什么?”

“我家的那些道术的书去哪了?”

“什么道术的书?”

“……”

“爷爷以前是做什么的?”

“……”宁雪尘没有立刻回答,他走上前看着宁鹤澜,“孩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宁鹤澜看着宁雪尘,沉静的目光透过眼前的人,看的却不是他,而是透过他看向自己记忆中的人。

宁雪尘想伸出手:“澜澜?”

宁鹤澜看着眼前的宁雪尘,悲伤地一笑:“……我多希望唤我名字的,是我的爸爸。”

宁雪尘像是被宁鹤澜的话震惊到,他瞳孔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张了又合,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

“澜澜,你不要妈妈了吗?”方姝妤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宁鹤澜抬起头,看到她满脸惊慌地看着自己,“澜澜……”

宁鹤澜闭了闭眼,没再说什么,他从两人身边经过,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澜澜……”

“澜澜!”

不能回头。

突然宁鹤澜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浓烈妖气,他猛地回过头,“轰!”

爆炸了,爆炸燃烧的巨响和热浪将宁鹤澜远远地推了出去。

在他飞出去的最后一瞬间,看到火光中逐渐被大火吞噬的宁雪尘和方姝妤。

“爸!妈!”

突然四周一片黑暗,万籁寂静。

“呃!”

宁鹤澜睁开眼,又是自家的床上。

窗外艳阳高照,枕边的手机有一条短信提示音。

上面写着八月23日,时间早上11点15。

日期是对的,时间也是他平时在家起床的时间。

窗外吹来一阵风,清凉的风让宁鹤澜混乱的脑筋缓缓地清醒了过来。

身上的睡衣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了,宁鹤澜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起手机照了照脸,右边脸颊上还是有一道痕迹。

伸手摸了摸,有点疼。

“咯哒。”

鸡哥一晃一晃地出现在了卧室门口,看到宁鹤澜后扑腾着翅膀飞上床,随后卧在宁鹤澜身边。

“鸡哥。”宁鹤澜摸着它这既不顺滑也不美丽的羽毛,看着鸡哥那智慧的眼神,他眼底划过一道光,索性起身下了床。

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自己,只是脸上的伤口,为什么从梦境里带到现实里?

宁鹤澜想不通。

调出电话给宁国华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响了好久那边才接起来,接着就是宁国华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挂了电话宁鹤澜才想起来,宁国华现在在的瑞士和国内时差七个小时,也就是,那边现在不到早上五点钟,怪不得老爷子要发脾气了。

虽然挨了一顿骂,宁鹤澜却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坐在客厅里,宁鹤澜余光看向了书房,书房的门关着,这方回早上这么安静?

打开书房的门往里看了一眼,方回并不在家。

这时秦阳来了电话,先是问了宁鹤澜的身体情况,得知他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随后又说方回应该是在医院里。

医院里……也是,他要陪家人。

洗了澡吃了饭,宁鹤澜来到了桐安市第二人民医院。

在医院走廊里,宁鹤澜老远就看到方回站在病房外面,怔怔地看着病房内的情况,看起来却不打算进去。

“方回。”宁鹤澜走过去,“为什么不进去?”

方回看了眼宁鹤澜:“算了吧,我进去他们也不认识我,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病房里方诚和方宇方忆正坐在一起聊着什么,时不时地笑了起来,方回看着一家人幸福的样子,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宁鹤澜看了看那三人,看起来昨天的事情似乎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他还以为昨天那么低的温度,这几个人又都是普通人,身体多少会有点不适,不过今天看起来,都挺好的。

“现在医学技术确实挺发达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家人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

宁鹤澜说:“去调查坟墓被挖的事情。”

“哦。”方回点了下头,“慢走。”

宁鹤澜看了一眼方回,眸色深沉,方回奇怪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可宁鹤澜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医院。

宁鹤澜再次回到了母亲的坟墓上,这里和他那天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那小树妖看到他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来:“大哥哥,你来啦。”

“嗯。”宁鹤澜淡淡一笑,“这两天有什么异常没有?”

“异常……”小树妖看向身后的大树妖,树妖婆婆乐呵呵的接话道:“没有,都很正常。”

宁鹤澜点点头,围着父母的坟墓走了一圈,确定和走之前的一样之后,他看向小树妖:“你爸爸怎么样了?”

“爸爸……”小树妖又再次看向后面,这时一个断了腿的树妖走了过来。

宁鹤澜看到它的腿,上面还绑着布条,看起来是还没完全好,树妖爸爸冲宁鹤澜笑笑:“多亏你当时给我包扎了,不然我就真的枯死了。”

宁鹤澜眼眸地闪过一丝流光,细细地打量了树妖爸爸几眼,最后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没事就好。”

他低着头仔细地看着坟墓的周围,一寸土一寸土地仔细观察着,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发现了一块黑色的物体。

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东西表面被高温碳化,摸起来甚至有些粘稠,仔细一闻,是树脂的味道。

这是一块被高温烤过的树皮,里外都差不多烧焦了,很难看出原本的样子。

宁鹤澜站起身走到树妖爸爸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它被打断的腿,目光认真,树妖爸爸忍不住问道:“小兄弟,怎么了?”

“我记得当时你孩子告诉我,你是因为那袭击坟墓的妖怪,所以才受伤的?”

“是啊。”

“那能告诉我当时那妖怪用的是什么法术吗?”

“这个……这个记不清了,我当时被他的强大妖力给克制了,就晕了,什么也没看清。”

第100章第100章家人(二十二)……

宁鹤澜仔细地瞧着树妖爸爸的腿,看起来是被一刀砍断的,并没有被烧伤的痕迹,那自己见到的那快烧焦的树皮又是从哪里来的?

“树妖爸爸,你再想想,当时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对啊,我因为宁先生和宁太太以前对我有恩,所以我自己主动在这里护着他们的坟墓,可惜我修为不够,法力低微,所以只能拼死挡了一击。还好那妖怪后来走了。”

在父母的坟上待了一会儿,宁鹤澜在临走的时候,回头又看向那边的树妖爸爸:“你看清那是什么妖怪了吗?”

“没有,总之是一只很强的很强的妖怪,小兄弟,你很可能打不过他。”

宁鹤澜淡淡一笑,像是谢谢树妖爸爸的提醒。

回到熟悉的小区,刚打开家里的门,就听到客厅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叫声。

客厅里方回和鸡哥正你一拳我一爪,你来我往,打得那个激烈,最后方回被鸡哥在脑门上狠狠叨了一口,方回捂着头逃到了墙角:“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宁鹤澜看了看方回,又看了看鸡哥,感觉鸡哥身上的毛好像更秃了。

“宁鹤澜,你管管你家的鸡,怎么一言不合就啄人呢?”方回赶紧告状,他手里还抓着一大把羽毛。

“是你说它了吧?”宁鹤澜一边换鞋一边说。

“我哪有……”方回显得特别委屈,嫌弃地将手上的羽毛扔掉,“我只是说它又丑了。”

“咯哒!!”鸡哥一听到关键字立刻又准备冲上来啄人,方回吓得赶紧躲到宁鹤澜身后。

宁鹤澜像是不太习惯突然有人站在自己背后,他往旁边躲了一步,方回紧贴着他靠过去。

“方回,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什么?”

“你以前不都是和鸡哥拼个你死我火吗?”

方回听到宁鹤澜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懵,宁鹤澜看着他:“怎么了?”

“呃,我觉得你说得对,不过,不过我今天不和这丑鸡计较,不然非把你煲汤!”方回装作大度地说着。

鸡哥大叫一声扑上来,方回赶紧往后撤了一步,转身就躲进了书房里,鸡哥被关在了门外,生气地狂啄书房门。

宁鹤澜回到卧室,反手将房门上锁,不再理会外面闹腾的两个。

他翻出那军绿色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已经写好的符纸,站定后闭上眼。

可是他脚下并没有出现阵法,符纸也没有发光,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宁鹤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走到宽敞些的地方,重新拿出一张符纸,和刚才一样,符纸静静地待在他的手里。

他用不了道法了。

宁鹤澜握紧了符纸,心里虽然不像之前那么镇定,可依旧有些慌。

从自己记事以来,只有自己不想用法力,就没有用不出来的情况,最坏也是身体跟不上能量消耗。

要不问问爷爷吧,可是他若知道自己这两天乱来,可能又要骂人了。

正犹豫着,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正是宁国华的电话。

果不其然,刚接起来就被宁国华先说了一通,宁鹤澜好奇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情况。

“小兔崽子,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事能瞒得过爷爷吗?”宁国华有些生气地说,“乱召神明,乱用法术,你那身体能挺住?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不让你接委托,你呢?”

“爷爷,我这不是没事嘛……”宁鹤澜理亏,说话声音也小了不少。

“还没事,没事你会一大早的打电话给我?噢,还不是一大早,是三更半夜,你知道当时几点吗?啊??”

宁鹤澜没吱声,他听到宁国华说完之后静了半晌,随后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今天早上小阳打电话给我的,他跟我说了,你爸爸妈妈坟的事……还好都没什么事,不过现在你查出什么没有?”

宁鹤澜摸出怀里的那块烧焦的树皮,上面的纹路早已看不清了:“没有。”

电话那头的宁国华缓缓地说了句是吗,随后又安慰他:“小澜,可能只是个意外,有些妖怪确实喜欢掘人坟墓,吸收里面的阴气,用以辅助自己修为。”

“真的是妖怪吗?”

“什么?”

“企图袭击爸妈墓地的,真的是妖怪吗?”

“肯定是妖怪,而且估计是一只大妖怪……”

宁鹤澜没认同也没否认宁国华的话,宁国华半天没等到他吱声又问了一句:“小澜,怎么了吗?”

宁鹤澜摸着手里的树皮,轻轻笑了下:“爷爷,没什么,如果是妖怪的话,抓到它就行了对吧?”

“小澜,你可别冲动,你现在不是那妖怪的对手,这样,你等我回来再说。”

“好。”

挂掉电话,宁鹤澜算是明白了,现在自己应该也是在幻术里。

因为从早上的鸡哥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鸡哥是清楚自己的床只有它洗了澡之后才能上,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地跳上自己床的。

还有爸妈坟上的那些树妖,反反复复强调袭击的是妖怪,可是他明明记得,当时他们说的是那个袭击者很像人。

至于方回,多半也是个假的,这小子虽然奇奇怪怪的,一堆缺点,很讨人厌,可自己提点过他一次,鸡哥的关键词是丑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用这个招惹过鸡哥了,更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口上。

还有白天在医院时候,方回对于自己去调查坟墓被袭击的事那么淡定,就像是别人的事似的,虽然宁鹤澜不知道真的方回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窗户大大地开着,能感受到外面凉爽的微风,卧房的门也没有在外面上锁,只要拉开就能走出去。

可是他现在不知道施术者的幻术范围有多大,自己得跑到什么地方才能离开。

最重要的,宁鹤澜摊开手,掌心里并没有汇聚起什么气流,他闭了闭眼,眸色比之前的更暗了。

“咚咚咚。”

卧室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宁鹤澜没应声,门外响起方回怯怯的声音:“宁鹤澜,宁鹤澜?”

拉开门,宁鹤澜看到方回弓着身子在门口站着,做出耳朵贴在门上的动作,还被突然打开的门给吓了一跳。

宁鹤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方回几眼:“做什么?”

方回嘿嘿地笑了起来:“那个宁鹤澜,我饿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饿?

宁鹤澜目光扫过方回的脸,还是第一次听到方回喊饿,他不是死了吗?

方回见宁鹤澜不说话:“怎么了?你不饿吗?”

宁鹤澜往外走了一步,看了眼在阳台睡觉的鸡哥,转头问方回:“你想吃什么?”

“小区门口那家冒菜我看生意很好,我们去吃那个吧?”方回提议,“味道应该不错的。”

“谁开钱?”宁鹤澜问。

“当然是你开钱了,我现在死了又没有钱,对吧?”方回嘻嘻哈哈地说着。

两人坐在冒菜店里,等着服务员端上菜,方回眼睛都看直了,拿起筷子就开吃,一边吃一边夸味道不错。

宁鹤澜并没有动筷子,他环顾了下四周,食客有不少的熟面孔,小区里的人不少。

“你怎么不吃啊?”方回嘴里塞着肉看着宁鹤澜,“味道真的不错,你尝尝啊。”

宁鹤澜原本不打算吃,想了想,还是动了几下筷子。

方回吃得很开心,甚至又盛了第二碗饭,他越吃得开心,宁鹤澜的眼神越暗。

“方回。”

“嗯?”

“上次我们吃的烤鱼很好吃,下次我们再去吧?”

“好啊好啊,上次是哪家来着?”

“你不记得了?”

“……啊,嗯嗯,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宁鹤澜没再说话,果然,这个方回也是假的。

这个幻术里还有谁是真的?

秦阳?

“哟,你们怎么在这里?”想曹操,曹操到,秦阳突然出现在了桌旁,他身着警服,看起来风尘仆仆。

“阳哥。”宁鹤澜往里挪挪,给秦阳留出一个位置,秦阳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招呼服务员给加了副碗筷。

“阳哥,你去哪了?”宁鹤澜看着秦阳。

秦阳将警服外套脱下来,卷了卷堆在旁边:“办了个案子,就在这附近,我今天就早上吃了两根豆浆,现在都快饿死了,本想去你家讨碗饭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们。”

宁鹤澜默默地看着秦阳的动作,然后喊服务员加了菜,刚才点的那些都被方回吃得差不多了。

“阳哥你们可真辛苦。”方回扒拉着饭说,“我要是你一天只吃一顿饭,肯定受不了。”

“工作嘛,习惯了就好了。”秦阳看着方回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小回你今天食欲够好啊。”

“我哪天食欲不好……”方回说完突然哽了下,“我就是感觉今天特别饿。”

“……”秦阳没再说什么,等新的菜上来后也开始了大吃特吃模式。

“小回你家人怎么样了?”

“挺好的,很快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爸爸身体不好,又在那么低温的环境待了那么久,多少会受点影响。”

“那点环境算什么。”

这话一出,秦阳没说话了,宁鹤澜也掀起眼皮朝方回看去。

方回吃得正香,突然感觉桌上沉默了下来,看宁鹤澜和秦阳都盯着自己:“怎么了?”

秦阳凑到宁鹤澜耳边悄声道:“小澜,今天小回是不是有点奇怪?”

宁鹤澜没说话,他现在拿不准秦阳是真实的还是幻术里的。

“小澜,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你觉得他哪里怪了?”

秦阳说看起来很明显,比如方回突然开始大口吃饭,而且他说起家人的事总带着一丝漠不关心。

“我虽然认识方回的时间不长,可我不觉得他是会说刚才那句话的人。”

秦阳口中的那句话,正是刚才方回说的那句那点环境算什么。

“应该不是我看错人吧……”秦阳喃喃着。

宁鹤澜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吃完,方回撑得连连打嗝:“好吃好吃,好饱好饱。”

秦阳累了一天,打着哈欠要回家休息了。

两人与秦阳告辞后回到小区里,现在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有不少人出来遛狗,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只只有一个多月大的小奶狗走了过来,方回明显身子紧绷,后退一步躲在了宁鹤澜身后。

可好巧不巧的是,小女孩走过来的时候没抱稳,小奶狗从她怀里跳了下来,正正好地落在方回的脚背上。

“啊啊啊!”

小区里响起几声尖叫声,方回吓得抬腿猛甩,小奶狗本身没什么重量,也抓不住他的脚,被摔得高高地飞了起来。

“狗狗!”小女孩吓得惊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