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里没有空调,两个电风扇分别挂在墙的两侧,呼呼地吹着风,倒是也不热。
方回看了看旁边几桌吃得满嘴肥油的客人,往前走了一步,刚好踩到一个酒瓶。
伸手扶住桌边避免自己摔倒,结果糊了一手的油。
宁鹤澜看方回脸上写满了嫌弃,于是说:“要不你去车里等?”
“……”方回看了眼外面,天色已暗,他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外面,万一出现个什么高速公路上的鬼想吃自己,那自己可跑不过。
“方回,别看这里卫生不行,可味道肯定不错的。”秦阳说。
方回拿着旁边的纸巾擦着手,皱着眉头看向秦阳,秦阳解释:“看到外面停着的车没?这些南来北往长途车司机,是最清楚哪家好吃的。你看看这几家餐馆,就她家人最多。”
“哎哟,这位老板眼力好啊,我家可是这附近最好吃猪蹄火锅,就连旁边松平市那些老板都专门开车来这里吃。”老板娘笑呵呵的给几人提来茶杯和茶壶。
她看了一眼宁鹤澜脚边跟着的鸡,这鸡也太……:“几位,就吃招牌火锅?这鸡要杀吗?我让厨子免费给你们杀了加菜里……”
“咯哒!!”鸡哥大叫一声,老板娘给吓得身子一震。
“这鸡还……还挺凶……”老板娘讪讪地笑了两声。
“老板,鸡就不麻烦你了,这是我养的宠物,请你给我弄点小米来。”宁鹤澜说。
“行,黄小米行吗?”老板娘又看了看其他三人,“老板们,做几个人火锅?”
“那就做……”秦阳看了眼一脸苦瓜像的方回,觉得很好笑,“做四个人的。”
“好嘞,那你们先坐着,很快就来啊。”老板娘给旁边的方回拉开椅子,又用抹布擦了擦。
宁鹤澜从桌上扯了一张餐纸,把椅子又擦了一遍才坐了上去,接着他看了眼茶杯里的茶水,拿出桌上的一次性纸杯重新倒了一杯。
喝了半杯后,他把纸杯放在脚边,鸡哥凑上来吨吨吨,这一路上它可是渴坏了。
等老板娘端上来一碗黄小米后,鸡哥又开心地吃上了。
“瞧瞧,我刚才说什么,现在这些年轻人,养的东西就是奇怪,像我们那时,鸡都是养来吃的,哪有钱养来玩啊?而且这鸡……”旁边桌的司机大哥说着,目光来来回回的在宁鹤澜和鸡哥身上打转,“而且还不养只品相好点的。”
“你还别说,我老板,就上次你见着那个,你猜他家养什么?养的羊驼,就是那草泥马,这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听说光是洗个澡就得小一千,啧啧……”
旁边的几个司机师傅闲聊着,时不时地骂一下自己的老板,产生共鸣后又开了几瓶啤酒,看样子今天是不打算继续上路了。
方回还活着的时候,像这种街边小饭馆,他是绝对不会来吃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矫情也没有人会惯着他,他也没得选。
于是他别别扭扭的往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心想一会儿火锅上来了他绝对不会吃。
不一会儿,一锅热腾腾的猪蹄火锅就端了上来。
店家用的藤椒煮的猪蹄,还没吃到嘴里,花椒的气味就钻进了鼻子里,舌头已经感觉到麻了。
软烂的猪蹄浸泡在浓郁的汤底里,被切成适合入口的一口大笑,夹起一块放在嘴里一咬,软糯的猪皮直接在舌头上化开,又麻又辣的藤椒汤底顺着肉溢了满嘴。
“好吃!”秦阳先发出了赞叹,“哎这个猪蹄炖得好。”
“嗯,味道真不错!”小刘也说,又往碗里夹了一块。
宁鹤澜咀嚼着口中的肉,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方回本来没打算动筷子,看一个个都吃得这么香,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哎方回,快尝尝,味道真的很好。”秦阳看方回半天没动作,于是给他夹了一块大的:“来,试试。”
方回仔细瞧了瞧碗里的猪蹄,洗得很干净,上面的毛也全都处理掉了,Q弹的猪蹄一直在诱惑它,实在挑不出缺点。
低下头咬了一口,方回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等会儿开车出发的时候,方回的肚子已经撑得滚圆。
秦阳笑他不用吃东西还吃得这么拼命。
方回困难地把自己搬到车上,抬眼看到宁鹤澜也是托着肚子慢慢坐进来,忍不住笑出声:“难得啊小道长,你也吃多了?”
宁鹤澜对食物本来没什么欲望,吃饭就是为了续命,今天算是破天荒了,他将眼神移开,有些不好意思。
“四个人,吃了六个人的量,你们两个是从来没吃过好的吗?”秦阳在车外点了一根烟,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们。
“秦队,你还真别说,这家的猪蹄是真好吃,我下回带队里面的大家也来试试。”小刘像是吃得有些多了,站在车外不停地垫脚。
“你做什么?”秦阳疑惑地看着他。
“哦,消化,把食物从胃里抖下去,免得等会儿系安全带难受。”小刘继续一抖一抖地说“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宁鹤澜也是许久没吃这么撑,宁国华不在,他就只会煮面条,不然就叫外卖,可外卖再怎么香,送到家里总还是差了点味。
方回更不用说,他现在也不需要吃东西,只有宁鹤澜点的外卖符合自己胃口时,才会尝上几口,今天可真是放开了吃。
猪蹄好吃的后果就是吃太多,加上坐车整个人都是挤着的,刚到松平市下面的河湾村,还没进村口,后座上的两人一鸡就受不了了。
车还没停稳,就全跳下车来,在旁边地沟上吐了。
“吃撑成这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从哪个饥荒地区来的。”秦阳好笑又无语地看着他们,“鸡哥,你也吃多了?”
“咯咯……”鸡哥坐车难受,早上吃的下午全吐没了,晚上吃的,刚才又吐没了,智慧的眼睛都半眯了起来。
冯自和爷爷早就在村口等着他们了,此刻正在和村头的几个熟人躺在院子的躺椅上闲聊着。
“老马,听说你家孙媳妇就这两天生了?”冯自和对一个胖胖的老头说。
“是啊,都第二胎了,但是还是胎里不稳,昨天就住院去了。”老马摇摇头。
“这女人怀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年轻的还好些,岁数大的多造孽啊,就我隔壁家的付姐,都快六十了,嘿,怀上了。”老马的老伴说,“天天搁那吐啊吐的,我看着哟,都心焦。”
“嘿,不对吧,付大姐她老公不是在外地带孙子吗?付大姐啥时候怀的?”老马疑惑地说。
老马老伴白了他一眼:“你管人家什么时候怀的,人家付姐老公回来还要先给你打声招呼啊?”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冯自和有些感概的说:“我媳妇怀孕的时候,也是一直吐一直吐,所以生完二胎后我就去结扎了,免得她受罪。”
“谁家怀孕不吐,我当时怀我家老小的时候,吐的苦水都出来了,还是我家那口子把我送医院去的。”
一个年轻的小伙从院外走进来,对老马说:“爸,外面来了一辆车,看车牌不是我们村的人。”
老马看了看冯自和:“是不是你等的人来了?”
冯自和从躺椅上站起身问:“几个人?男的女的?”
小伙说:“四个,男的女的看不清,不过应该有两个女的,她们下车吐得厉害。”
老马老伴说:“看看,我就说没有谁家怀孕是不吐的,这孕妇坐车是更吐得厉害……”
“咦?老孙,我记得你是说那宁大师的孙子来,他孙子应该是男的吧?”老马说。
老马老伴又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女的那叫孙女!”
“行,我先去看看,小马,带路。”冯自和站起身,年轻的小伙走在前面。
村头的矮桥旁停着一辆黑色的SUV,旁边站了两个人在聊天,还有两个人蹲在沟边哇哇吐。
走近之后,冯自和才看清立在车边的人有些眼熟。
秦阳转过头看到冯自和,老人六十来岁,精神矍铄,步伐稳健,略略打量了一下后迎了上去:“冯爷爷?”
冯自和瞧着眼前的年轻人,有点眼熟,但是也不确定:“你是……”
“我是秦阳。”秦阳爽朗一笑。
冯自和想起来了:“哦哦,秦阳,我记得,以前经常在老宁家玩的那个小孩,多年不见,小伙子大变样了,长这么高了。现在做什么工作呀?”
“警察。”
“不错啊,警察好,警察好。”
看到旁边的小刘,冯自和问:“这位是……”
“您好冯爷爷,我是秦队局里的同事,您叫我小刘就好。”小刘推了推眼镜,先伸出手。
“好好好。”冯自和这时余光飘到后面的两个人身上,“那两个……是你们媳妇吗?”
“噗……”小刘没绷住。
秦阳也咧嘴笑出声:“不是不是,冯爷爷,那是宁鹤澜,宁爷爷的孙子。”
宁鹤澜和方回一个扎着头发,一个体型偏瘦,在模糊不清的夜色总确实容易认错。
“现在男的也能怀孕了?”冯自和很惊讶。
“不是不是……”秦阳也快绷不住了,忙回头大喊,“你们两个快过来!”
宁鹤澜用水漱口后又喝了几口,缓解了胃里的不适,擦擦嘴才走了过去。
“冯爷爷。”宁鹤澜礼貌地打了招呼。
“小澜,几年没见了吧?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高中。”
“嗯,有差不多三年了。”
“现在长得又高又帅,果然还是大学养人。”冯自和拍拍宁鹤澜的肩膀。
“他是……”冯自和的目光落在后面的方回身上。
还好现在是晚上,光线不佳,不然方回现在的脸色现在死白死白的,冷不丁看到很容易被吓到。
“方回,我爷爷家的远房亲戚。”宁鹤澜说。
“……”方回刚才吐的天昏地暗,现在也难受着,他捂着嘴没有说话。
“好好好,既然都来了,那就先去我家坐吧。”冯自和说,“今晚就住我家吧,难得你们来一趟,在我这里多玩两天。”
本来想问问冯自和家发生了什么事,可宁鹤澜现在状态极差,他自从那天引了天雷后,就比平时还容易觉得累。
今天吐成这样,也不全是吃多了的缘故,主要还是身体不适。
几人跟着冯自和来到他家小院子。
冯自和家的房子是农村自建房,不过专门找了城里的设计师来设计,将整个屋子设计成了典型的中式风格。
白墙红瓦,门外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红木的大门上雕着精致的云纹。
推开大门步入园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规则形状的池塘,用的是乱石堆砌,里面的水长满了绿色的水生植物,上面飘着浮萍,下面能看到各种颜色的锦鲤游来游去。
在池塘旁有一棵石榴树,现在已经结了花苞了。
石榴树下是一张圆形的石桌,旁边立了四个圆柱体的石凳,在石桌上还放着围棋。
“这院子去年才装好的,本来我想涂个大白墙算了,女儿不让,花了老多钱就修成这样。”虽然嘴上说着嫌弃话,可从冯自和的表情上看起来,还是很满意的。
冯自和的家有两层,第二层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台,外面围着雕花围栏。
一个女孩靠在窗边,看到几人进来立刻缩回了房间。
“请进请进,都随便坐。”冯自和说,随后对厨房里的人喊道,“老伴儿,宁国华的孙子来了,去给他们泡点茶。”
一个老奶奶探出头来看了来人一眼,笑眯眯地说:“哎呀,小澜来啦,快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李奶奶不用麻烦了,我们喝白水就行。”宁鹤澜说。
冯自和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怎么来一趟就喝水,喝茶,这是今年的新茶,等会儿尝尝味道好不好。”
宁鹤澜谢过冯自和之后,开始打量起屋里的建筑摆设。
屋内很干净,没有什么让他感到不适的地方。
只是身下的这个藤条编制的沙发,不过材质和看起来和家里阳台上的那个很像。
“以前给你爷爷的那藤椅还在吗?”冯自和问。
“在的。”宁鹤澜摸了摸,“这也是那藤妖制做的?”
秦阳本来挺放松的,听到这个立刻警觉起来:“什么藤妖?这玩意儿是妖怪?”
“是啊,当初我们发现的这只藤妖还比较大,打造了家里的一套家具后还剩了不少,我就想着给老宁做一把椅子。”
听到冯爷爷说他们屁股下的这藤制沙发是用一只妖怪做的,秦阳顿时觉得屁股像被什么咬了,小刘则是有些惊讶的摸着微凉的藤条,看样子不仅不怕还挺好奇。
方回今天吐了两次,感觉自己残存的魂魄都给吐了出去,靠在沙发上用手臂挡着脸,一声不吭。
李奶奶李娴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这茶具还挺精致,茶壶和茶杯都是蓝白色的青花瓷,加上翠绿的茶水,相得益彰。
“这茶好香。”秦阳吹了吹,又抿了一口,舌尖先是感受到了茶的苦,很快就回甜了起来,留下满口的清香。
李娴笑眯眯的坐下:“香吧,这是今年的新茶,我当时亲自去摘的。”
闲坐了一会儿,秦阳问:“冯爷爷,请问这次是有什么事吗?”
冯自和没有立刻开口,他看了看旁边的秦阳和小刘,视线又移到宁鹤澜脸上,宁鹤澜看他像是有顾虑,于是让他宽心:“冯爷爷放心,阳哥虽然是警察,可这次他们也是来帮忙的。”
“也不怪你冯爷爷有顾虑,上个月,隔壁村那田老六,就是因为传播封建迷信被抓起来了。”李娴说。
“什么封建迷信?”听到这几个字,秦阳职业病就犯了。
冯自和摆摆手说:“哎,他是因为到处跟人家说他家的公猪下崽了,然后跟大家说拜一拜公猪就能祛病消灾。”
方回不屑地哼了一声:“谁信谁傻子。”
“哎,孩子,你还别说,信的人还不少,田老六说拜一次收费一百到八百不等,骗了大家好多钱。他那个啊不仅是封建迷信,还是诈骗。”冯自和摇摇头,“就该抓起来。”
这种事,做警察的秦阳和小刘听得倒是不少,更别说宁鹤澜和方回觉得信这个的是真离谱。
“那冯爷爷,这次您家是因为什么事?”宁鹤澜问。
冯自和叹口气:“其实这事,已经好多年了。”
冯自和的爸爸是清末年间的人,早先年走街串巷做生意攒了点小钱,后来列强侵略,社会动荡,便放弃了做生意,到田间务农。
冯自和家有七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四,上头的大姐,二姐,三姐都没了,下面还有五弟,六妹,和七弟。
在几十年前,他们这种家庭比比皆是。
爸爸妈妈幸苦拉扯大七个孩子,还好孩子们都挺出息的,长大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也都结婚成了家。
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也是让周围的邻居们羡慕。
不过事情在冯自和的爸爸去世以后就不对劲了,冯自和的妈妈那年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人没了,于是便将她埋在了老家的坟山里。
过了一年,冯自和的爸爸也跟着去了,于是将老两口合葬在了一起。
可是,怪事发生了。
第二年,身体健康的冯大姐突然得了癌症,不到一年人就走了。
过了两年,冯二姐也在和全家人去漂流的时候,掉进河里,等找到的时候,人都凉了。
后来又过了一年,冯三姐在从友人家打麻将回来的路上,在街边被一辆面包车给撞了,当时人就没了。
“……”听到这里,屋子里的几人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方回也拿下了放在脸上的手臂认真地听着。
冯自和全家都觉得不对劲,怎么爸妈一走,兄弟姐妹就接连出事啊?
于是冯六妹特意去山上的道观里请了一个姓王的得道高人。
那王道长来冯自和家里看了,没看出什么,给几人算了算八字,都是健康长命的命,怎么会在短短几年内突然没了三个。
王道长又仔细琢磨了下,算他们祖宅的风水位置,又算出了他们家的守护星宿正是北方七宿之一的女宿,本来应该一辈子平平安安。
可不知道怎么的,此时他观星象,女宿却暗淡无光。
没了女宿的庇佑,冯自和的几个姐姐才开始出了事。
而且再这样下去,恐怕剩下的几个,会有大劫。
可是王道长却算不出次劫的源头在哪,他甚至去了冯自和爸妈的坟上看了看,都没有看出什么。
王道长临走时,给冯自和兄妹几人一人一道护身符,此符能替他们挡一次灾。
一口气说了很多,冯自和端起茶壶抿了两口,看样子要缓缓。
“冯爷爷,有了那护身符,你们之后还出事吗?”宁鹤澜问。
冯自和叹口气,缓缓点了点头:“王道长给了我们护身符半个月后,我就出事了。”
那一日,冯自和正在自家小院里种菜,突然头一疼就晕了过去。
儿女还以为他是低血压累着了,先搬回床上,没想到冯自和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白得毫无血色。
儿子和女儿慌了,慌忙将冯自和送去了医院,又赶紧去拍了个片。
没想到医院的医生告诉了他们一个惊天的噩耗,冯自和的脑子里长了个肿瘤。
由于肿瘤压迫了血管,冯自和才会脑供血不足晕倒的。
女儿差点没晕过去,儿子强装镇定的问医生什么时候开刀。
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是良性还是恶性的,得先做个穿刺,然后拿去化验,这样才能确定之后的治疗方案。
两人不敢告诉李娴冯自和的情况,只说是在地里摔了磕到了头,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只是等待化验结果的这三天,儿女很是难熬。
终于,化验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做个开颅手术取出来就没问题了。
冯自和的女儿和儿子听了之后才抱头痛哭起来,实在是太好了。
在做手术的时候,女儿将那王道长给的护身符放进了冯自和上衣兜里,希望能保佑手术一切顺利。
“冯爷爷您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动过大手术的人。”旁边的小刘说,“看着气色比好多老年人都强。”
“那可能是因为他每天早上和傍晚都要去外面逛一圈,风雨无阻的。”李娴说。
冯自和笑了笑,继续说:“后来手术顺利,我也出院了,后续恢复得非常好,只不过……”
说着,冯自和从怀里拿出一个护身符的袋子,打开后拿出里面的符纸。
一般来说,护身符都是黄符纸,再用朱砂写上对应的符箓文字,叠好后随身携带,能起到保持有人平安的作用。
可这张符纸,竟然是黑色的。
“冯爷爷,我能看看吗?”宁鹤澜问,冯自和将护身符递给他。
护身符上原先写着“平安吉祥”几个字的变体,现在也有些模糊了。
“这符以前是黄底红字,后来我动了手术之后,符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黑色。”冯自和说,“我也不敢丢,依旧随身带着。”
“小澜,怎么了?”秦阳看宁鹤澜若有所思的样子,宁鹤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冯爷爷,后来呢?”小刘听得正入神,“其他人怎么样了?”
“万幸,虽然都出了点事,但是好在活下来了。”冯自和说。
在冯自和出事第二年,冯自和的五弟,冯伍去外面喝酒回来。
那时候冯伍家附近在修路,两边的路堆满了钢筋水泥,路的旁边是挖好的沟,准备用来埋污水管的。
因为在修路,大家宁愿多走一段距离,从另一条路过,因此这条路连大白天都没有什么人。
那天冯伍喝多了,也懒得绕路,就踩着坑坑洼洼的路往前走,都快走到自家楼下了,旁边的井盖不知道为什么没盖好,冯伍就这么掉了进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加上冯伍掉进去后就处于半晕眩的状态,井下的脏水没过了胸口,又呛了几口到肺里,他现在连喊救命都做不到。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一个才从外地回来的学生不知道这里修路,走了一半又不想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刚巧,他听到了旁边井盖里哼哼唧唧的声音,这才找到了在井底半死不活的冯伍,赶紧报了警。
冯伍虽然全身多处骨折,可好在送医及时,保住了小命。
过了两年,出事的是冯六弟冯陆。
他开车在拐角的时候合一辆酒驾的小车相撞,冯陆的老伴在医院看到全身是血的丈夫吓得腿软。
好在,虽然受了不少轻伤,严重的只是撞断了一条腿,需要打石膏,命是保住了。
这下冯自和觉得不行了,家里就还剩冯七妹暂时没什么事,可也不能真等出了事再想办法吧。
于是冯自和想到了宁国华,两人也是老朋友了,想请他来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了办法,可不凑巧,宁国华出去旅游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于是告诉冯自和说让自己的孙子来解决。
虽然冯自和听过宁鹤澜的事,以前也见过几次。
这孩子从小资质过人,对周围灵体和异常的感应能力很强,可是不知道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好像把自己的这个能力封闭了。
直到读了大学后,才又被宁国华拉着跟着做除妖降魔的委托。
说实话,今天冯自和看着宁鹤澜的这身打扮,心里还真是没底。
“冯爷爷,你两个弟弟的护身符也变黑了吗?”宁鹤澜问。
“对,正好,明天大家都要来我家,我让他们把东西都带来。”冯自和说。
李娴看着方回在旁边一直打呵欠,于是对冯自和说:“老伴,明天再说吧,你看孩子们都累了,我先去给他们打扫下房间,等等他们好休息……”
“行,那大家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冯自和站起身,“大家都睡二楼吧,二楼有空房,来,我带你们去。”
宁鹤澜站起身,刚好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二楼楼梯口那站着。
“哦,这是我家的孙女,叫甜甜。”冯自和笑着介绍,“甜甜,来,叫哥哥。”
冯甜甜扫了一圈众人,青春期的女孩子本就有些羞涩,家里突然来了几个年轻的大哥哥,这冷不丁的一打照面,更是害羞。
她目光落在宁鹤澜的身上时,看着这穿着打扮青春时尚还长得颇帅的大哥哥,冯甜甜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轻轻唤了一声哥哥,然后赶紧往自己的房间跑。
“甜甜?”冯自和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几人说,“小孩子害羞,几位别在意。”
“没事,谁还没有个青春期的时候。“秦阳笑着说,“我初高中那会儿,性子轴,见谁都不会打招呼,后来被我爸狠揍了一顿才改过来的。”
“阳哥,我记得也是舅舅揍了你一顿,才让你大学改填了警察学院的。”宁鹤澜说,“不对,是两顿,因为第一顿的时候你还不想改。”
小刘在一旁很好奇:“秦队,你之前想填什么专业?”
秦阳挠挠头:“超自然现象研究。”
其他人都看向他,秦阳认真地解释说:“真的有这个专业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小刘说:“那你从那个专业跳到警察学院,还有些割裂啊。”
“这不是,受了宁爷爷的影响,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秦阳说着看向宁鹤澜,“可小澜偏偏没选这个。”
二楼分隔出四间房,三间都是主人家住的,还有两件空房,两两一间,正好。
里面的床是上下铺,听冯自和说,这些是为了孩子们来这里玩的时候给他们住的。
大床是红木制作的,上好的木料不仅结实,经过处理后还防水。
宁鹤澜伸手摸了摸,触感像玉一般冰凉光滑。
“这个木……”
“哦,这个是有次你爷爷去捉的红木妖,那妖怪自毁元神,神形俱灭,只留下了这么一块红木,我觉得扔了太可惜了,就请师傅打造成了床。”冯自和说,“这床冬暖夏凉,比现在那些家具店卖的烂木头好多了。”
“……”宁鹤澜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木质柜门上,心想这冯爷爷家里的家具不会全是用妖怪打造的吧?
今天大家坐了一下午的车,又吐了个昏天黑地,现在都上床早早的睡了。
宁鹤澜这几天身体很累,他心里知道这是引天雷的副作用。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自己都没用过这么大的招数。
不过这副作用好像也仅限于让他更困而已。
洗漱完之后,宁鹤澜刚上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眼一闭就进入了梦乡。
鸡哥从来都是主人在哪,它就把哪当自己家,一点也不怕生。
李娴知道他是宁鹤澜带来的,还贴心地给它弄了个垫子,于是鸡哥就着垫子安静地理毛,看上去很满意。
方回现在不需要睡觉,于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从进冯自和家开始,就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鬼,没有妖,家里三人的身上也没有奇怪的气体。
不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他家的种种遭遇,若是方回以前遇到,只会觉得他们太倒霉了,也许命犯太岁,可经历了自己死了又没完全死的过程,他知道这个肯定不是普通的倒霉了。
正想着,方回余光注意到窗外快速地闪过一个东西,只不过速度太快了没看清。
他眯了眯眼,再次看去,发现是一团黑影。
这次黑影没有动,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方回也不知道那是恶鬼还是孤魂。
黑影远远地立在院墙的外面,空洞无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方回。
方回被他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己嘎了之后,晚上视力比以前好得太多了,就像现在,他从屋内能看到院外的情况,而是还是在晚上。
方回不敢和那东西对上眼,翻了个身装睡。
可是被盯着的感觉没有消失,方回心里默念着你赶快走吧你赶快走吧。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感觉被盯着,方回都想骂脏话了,他余光看到床下还在理毛的鸡哥,于是嘬了两声:“嘬嘬,哎,鸡哥,鸡哥~”
鸡哥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方回悄声喊道:“鸡哥,你有没有看到外面有只鬼啊!到你出场了!”
第56章第56章隐藏的字条(四)
鸡哥转动了下智慧的眼珠,又继续低头理自己的毛,将最后一根翘起来的毛梳理好后,鸡哥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了。
“鸡哥,鸡哥~”方回又喊了两声,鸡哥显然装没听见,只能抛给这只鸡一个大白眼。
在床上跟煎鱼一样不知道翻了多少面之后,方回才感觉到外面的视线消失了。
他也不敢去确定那玩意还在不在,于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然后方回就真的睡着了。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里周围全是荒地,一丛丛的荒草长得齐腰高,在荒草中,一座座无主的坟杂乱地分布着,惨白的月光从头顶洒下来,显得阴森又恐怖。
“这里是……乱葬岗?”方回看到坟地周围飘荡着的鬼火,风一吹,杂草在风中簌簌作响,蓝绿色的鬼火一团一团的乱飘着,有些鬼火被吹到他的面前,碰到他之后像肥皂泡泡一般破了。
“咔嚓。”
往前走了一步,方回才发现脚底有一具骸骨,而他的脚正踩在人家胸口的肋骨处,只不过现在被他踩碎了。
方回打了个激灵,抬起脚仔细看去才发现这是人的骨头,微微抬起眼睛,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条条残缺的白骨,不过在乱葬岗这样好像也正常。
“呜咕~”
附近树杈上的夜枭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在空旷的坟地里传得很远,不亚于半夜三点摩托车响起的警报,那动静能响彻几条街,总之现在这里更加的诡异了。
方回吞了吞口水,强压自己想要起鸡皮疙瘩的冲动,开始回想自己之前在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自己不是在床上睡觉吗?怎么会到这里来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方回掐了自己的脸一下,很疼,证明不是做梦。
“方回~”
一声短促的声音唤他的名字,是从背后来的,不过方回不敢回头。
他听老人们说过,人有三把火,头顶,两肩,代表着人的阳气与元神,晚上路过坟山等诡异的地方,如果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可千万千万不能回头。
回一次头,火就会熄灭一把,等三把火都熄灭的时候,就会被那些东西拖到再也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到时候连神仙都救不了了。
所以方回现在不敢回头,他也不敢动,空中飘来又一声:“呜咕~”
他安慰自己是听错了,刚刚说服自己,又听到了一声幽幽的方回。
这次的声音很清晰,是从他的前方传来的。
方回没想到腿竟然自己动起来了,他想转身逃跑却发现四肢不受自己的控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一步步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方回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紧紧地盯着前方,生怕突然蹿出什么东西来把自己吃了。
不受控制的脚在一处坟墓前停下了。
这坟包有两人多宽,墓身由灰色的石块与水泥堆砌而成,和其他杂乱的坟墓相比,这座坟打扫得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扫墓。
坟墓前立着一块半人多高的墓碑,碑面打磨得平整而光滑,在中央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方回想仔细看清,却发现他越是用力想看,那上面刻着的字就模糊不清。
在墓碑的两侧有两只小小的石狮子,下面放着两束黄白色的菊花,中间的平台上还有燃了一半的香烟。
就在方回在琢磨着坟墓是不是那种合葬坟的时候,突然,坟墓里传来“嘭”地一声。
“……”方回抬起头,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嘭!”,声音又来了,就像是有东西想从坟墓里出来一样。
随着异响越来越密集,就连地面也开始震动了。
方回想动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坟墓上方的坟包朝内塌陷了下去,露出了黑漆漆的一口棺材。
按理说,这个时候凑上去看就是作死的表现,正确的做法应该转身就跑,可方回使出了吃奶的劲都不能将自己的腿移动分毫,双脚就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样。
棺材里又传出了声响,方回的腿却像解了禁锢一样,此时又能动了,却带着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棺材走去。
方回一遍在心里骂骂咧咧,一遍确实也很想去看看那棺材里是什么。
等他走过去的时候,棺材盖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里面很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猛地,一支只剩白骨的手从缝隙里伸了出来,一把将沉重的棺材盖给掀开了。
借着月光,这下方回看清了,里面有两具相偎在一起的骸骨,一长一短,短的骸骨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可没等他看清,长的骸骨就缓缓地坐起了身子。
与白骨空洞的眼窝一对上,方回就觉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吸进去了。
只见骸骨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张纸,还有一只毛笔,随后在上面写上了方回的名字,它的下颌一张一合:“方回……我要带你走……带你走……”
“你想屁吃!我他妈才不跟你走!”方回终于发出了这么半天以来第一句话。
“……”骸骨显然没想到方回会骂脏话,愣了下后又机械地重复着,“你逃不了的方回,你逃不了的……”
骸骨说着说着,一把伸出手拽住方回的手,冰冷刺骨的触感让方回差点没尖叫出声。
骸骨使劲地将他往棺材里面扯:“方回,你逃不了的……你死了也逃不了……”
“放开我!放开我!”
“方回……方回!”
“啪啪!”
方回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到宁鹤澜蹲在自己身旁,正举着一只手,对着自己的脸又是两巴掌。
“啪啪!”
方回被彻底打醒了,眼见着宁鹤澜的手又要打下来,忙喊:“别打了别打了!”
宁鹤澜的手停在半空,他仔细瞧着方回:“方回,你怎么回事,刚才一直叫你都没反应。”
“咯。”鸡哥站在方回的旁边,用喙碰了碰方回的脸。
方回有些迷茫,自己刚才睡着了?
他坐起身,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自己没有在坟地里,而是在冯自和爷爷的家里。
宁鹤澜半蹲在方回旁边:“你不是不用睡觉吗?”
“……是……”方回下意识地接话,他看了一眼外面,艳阳高照,“几点了?”
“下午两点多。”宁鹤澜看他没什么事便站起了身子。
方回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边拍身上的灰边看向旁边的床铺,不对,自己明明睡的上铺,现在怎么会在地上?
“我睡醒时候你还在床上,等我出去吃了午饭,回来你就在地上了。”宁鹤澜说,“我以为你摔晕了。”
“……所以你打我脸?”
“我是为了让你醒过来。”
“哎不是,宁鹤澜,普通人看到别人晕倒不都是掐人中或者送医院吗?哪有你啪啪给人几个大比斗的?”
“方回,你不是死了吗?死了掐人中我觉得没用,而且把你送医院,我都怕把医生吓着。”宁鹤澜从床上收拾好那军绿色的小包背上。
“……”说得很有道理,方回无言以对。
“我好像做了个梦。”方回主动开口说。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梦到我在一座乱葬岗,看到了一处坟墓,那棺材里好像埋的两个人……然后其中一个人,不是,一具骸骨突然开始在一张纸上写我的名字,说要带我走……”
“……”宁鹤澜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怪不得鸡哥一直围着你,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晕了,现在看来不是。”
方回很疑惑:“什么?”
宁鹤澜解释道:“你现在魂魄残缺,所以被其他的孤魂野鬼盯上了,趁你睡觉时引你魂魄出体,若不是刚才你醒了,只怕现在早就在那些东西的肚子里了。”
方回听懂了,他看了看宁鹤澜,有些不太习惯他这么说话:“你不该说这是别的什么吗……比如说我是梦魇之类的?然后再建议我去看看医生?你人设不是无神论者吗?”
宁鹤澜瞥了他一眼:“你要这么想也行。”
“……你立场就不能坚定一点?”
“我立场一直很坚定,摇摆不定的是你。”
两人说着话一抬头,看到秦阳和小刘在房间门口站着,显然是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秦阳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可旁边的小刘一手轻扶着眼镜,倒是听得十分来劲,而且看他的样子可能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冯自和在下面喊大家,他家的弟弟妹妹们今天来家里,现在已经去他们父母坟墓那了。
李娴和冯甜甜站在院门口,冯甜甜一手挽了奶奶,一手撑着太阳伞,明显在等他们,看到几人出来了便朝外面走去。
方回刚踏进院子里就觉得自己不行了,这大太阳,他就算带着帽子都觉得自己要成干尸。
“这么大的太阳……我能不去吗?”方回看向宁鹤澜。
宁鹤澜说:“行,那你一个人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方回自己多心,他觉得宁鹤澜把“一个人”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一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院子外面的鬼,还有自己睡着后被鬼拖走的事,他就觉得一阵后怕。
“那我还是跟着你们吧……”方回不情不愿地拔腿跟在后面。
鸡哥从他脚边经过,摇头晃脑,还刻意咯哒了一声,摆明了挑衅,方回白了它一眼。
“方回,你该多晒晒太阳,现在你太白了,好像生病了一样,还很像那个吸血鬼。”小刘走到方回旁边说,
“……”方回想着我真是谢谢你,我再多晒晒就真成鬼了。
“对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我听鹤澜说你睡觉的时候魂魄被勾了?”小刘好奇地问到。
方回听到这话看向他:“你不觉得我们是在开玩笑?”
小刘咧嘴一笑:“哪能啊,我不是说我是知道鹤澜是做什么的嘛,只不过这睡着了还被勾魂的说法,我也是从来没听过,所以挺好奇的。”
方回没有回答他,准确的是说他对这个人自来熟有些不习惯,更何况他的职业还是最能拿捏自己的警察。
从冯爷爷家出来就能看到一座座连绵的青山,这里远离了城市,风景都没有遭到破坏。
方回以前在城里去公墓都是平整的道路,或者是修好的人工阶梯,可这里基本没怎么开发,因此这里许多路都是人踩出来的蜿蜒小道,或者是青石板堆成的阶梯,长年累月的风水雨打,许多石板都开裂了。
山上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着,地上都是郁郁葱葱的草地,一座座坟墓掩在其中,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下来,到地面的时候温度已经减弱了不少。
方回刚进山就感受到了凉爽,不由得深呼吸了一下,满满的负离子让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半:“好凉快。”
山里和外面就像两个世界,外面炎热难耐,这里凉爽舒适。
“这里凉快会不会是也有因为是坟山的原因?”小刘随口一说,方回顿时觉得也没那么舒爽了。
冯自和和李娴别看年纪大了,爬山手脚依旧很利落,冯甜甜更不用说,腿脚轻快,正如这个年纪的她们一样,青春活力。
另外三个年轻人自然爬山也不在话下,两个警察因为职业原因,体力是必须的,宁鹤澜也经常练着的,所以到地方了都脸不红气不喘。
唯一看着没了半条命的是方回,好在山里凉快,他刚到地方就看也不看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然后趴在了石桌上。
正在坟墓前打扫和摆放祭品的几个人有些讶异地看向方回,这人怎么跑到别人家的坟前坐着了?
第57章第57章隐藏的字条(五)
“哟,都到了。”冯自和从后面走上来。
坟前的几个人正是冯自和的几个弟弟妹妹,虽然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可看起来精神都很好。
“四哥。”冯柒向冯自和打了个招呼,手里拿着盛开的白菊,放在了墓碑旁。
“四哥,四婶,你们来了,太阳很大吧?”冯伍手里拿着刚割下来的一把杂草。
而冯陆也冲冯自和点了点头后继续把手里的白纸给揉散,然后绑在坟上插着的竹子上。
接着他从上面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个年纪身手还挺矫健,宁鹤澜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冯陆拍拍手走过来,打量了一下跟着冯自和来的几个年轻人:“他们是……”
“噢,介绍一下,这是宁鹤澜,就是宁国华的孙子,”冯自和拍拍宁鹤澜的肩膀,“旁边这个是他的表哥秦阳,还有他的同事小刘,这个是……”
众人的目光落到趴在石桌上的方回身上,冯自和看他这进气还没出气多的动静有点好笑:“他是方回,是宁国华的远房亲戚,今天太阳有点大,可能被晒得有些晕了。”
“哎呀,都怪我,要这个时间来爸妈的坟上。”冯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走到石桌旁坐下,关心了方回一句,“孩子没事吧?”
方回摇摇头,旁边李娴让冯甜甜拿出背在小包里的水分给大家。
冯甜甜分到几个大男人的时候不太敢和他们对视,眼神从他们脸上匆匆掠过又移开,拿给方回的时候倒是没有躲避。
方回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余光注意到冯甜甜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脸上,于是转过头看回去,冯甜甜和他对视了一眼,表情才有些奇怪的挪开了视线。
方回:?
“咯哒。”鸡哥轻轻啄了下宁鹤澜的脚,表示自己也要喝水,宁鹤澜于是给它倒了一瓶盖。
接着宁鹤澜打量起这座坟墓,修得相当气派,外面的石砖打磨得光滑,上面还刻了一些云纹,在墓碑上刻着冯家的父母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旁边有两墩小小的石狮子,嘴里含着石球,憨态可掬。
在石狮子的下方摆了两束黄白色的菊花,中间的墓碑前有一方平台,上面摆了酒水和点燃的烟。
围着坟墓走了一圈,宁鹤澜表情很严肃,旁边的冯六想上去问问,却被冯自和拉住,示意不要打扰宁鹤澜。
鸡哥也有模有样地随着主人在坟墓旁绕两圈,最后用喙啄了啄地上的一块泥土:“咯咯。”
宁鹤澜半蹲下身子,发现这块泥土的颜色比周围的要深些。
站起身,他看到眼前鼓起来的坟包周围也有些颜色较深的泥土,伸手摸了摸,有些磨手,像是有什么颗粒物,而且泥土很冰,而且还有湿润的感觉。
他摸出手机,定位到松平市河湾村,看了看最近七日的天气,只在五天前下过一场雨。
“冯爷爷,昨天山上下过雨吗?”宁鹤澜问冯自和,冯自和说没有,前几天倒是下了一场,不过也不大。
这就很奇怪了,先不说这三十多度的天气,暴露在外面的泥土怎么可能冰凉,就这太阳晒着,这泥土也早就干干巴巴的了,山里再凉快也不至于保湿效果这么好。
“小澜,怎么了吗?”冯自和走上来,视线在坟边来来回回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宁鹤澜指了指坟包边上的这些泥土,冯自和凑近一看,又伸手摸了摸,咦了一声:“这是陶骨土,用来铺在棺材周围的,是我们冯家从祖上传下来的。”
看宁鹤澜的样子,冯自和又解释说,陶骨土是他们冯家族人在亲人即将离世之际,用土陶碗盛水喂亲人。
接着,去寻一根漂亮完整的牛骨头,上面写上亲人的名字,再取亲人一点血液,抹在骨头上,
然后将土陶碗和骨头烧磨成尽量细的碎末,最后找干净无污染的泥土,最好是寺庙和道观旁边的土,和碎末混合在一起。
最后,在死者下葬的时候涂抹在棺材的四周,陶骨土透气防虫,还能起到镇邪避灾,保佑子孙后代的作用。
“这是我们祖辈从东汉就传下来的传统了。”冯自和用指腹搓了搓这些陶骨土,“奇怪,这土不应该是在坟墓里的吗?怎么会在这外面……”
宁鹤澜沉默着没吱声。
那边的方回现在缓过来了,他抬起头往坟墓这边一瞥,立刻惊觉地站起了身子:“小道长!”
宁鹤澜头也没抬,只是淡淡的应了声:“说。”
“这个!这个!就是这个!”方回站起身急忙想走到墓碑前,可起来得太急被石凳绊了一下,于是用一种要跌不跌的奇怪姿势往前走去。
冯甜甜被逗笑,捂着嘴看着方回滑稽的样子。
“小道长,那个就是这个!我的天……居然一模一样……”方回惊讶地大喊着。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吗?”宁鹤澜现在在思考一些事情,不太想搭理他。
“我刚才不是说我在梦里梦到了一座坟,就是这个!”方回大喊。
这下宁鹤澜总算看向他了,他眸底微光轻动:“什么?”
方回满脸惊诧地盯着眼前这座气派的坟,和他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不管是造型,还是墓碑旁的两只石狮子,或是石狮子下面摆的两束菊花,就连燃了一半的烟都分毫不差。
“我梦中就是走到了这里,然后这个坟头轰一下子塌了,里面的棺材咔一下打开了,然后里面的两个骷髅,一个骷髅手里还拿着东西,另一个喊着我的名字就嗷嗷地把我往棺材里拽!”方回说得绘声绘色,可其他人听到后脸色都不太好。
宁鹤澜倒是面色沉静,冯陆很不高兴,这小子在人家坟头胡说八道些什么?说的这些岂不意有所指,暗示冯家老两口死了也魂魄不宁吗?
冯柒看冯陆瞪着眼睛,忙拉住了他:“六哥,别冲动,等人家孩子说完的。”
“还说什么?他在爸妈坟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冯陆很不爽方回。
“我又没有瞎编,是我昨天晚上梦到的。”方回看冯陆吹鼻子瞪眼睛的,自己也不怕,“你爱信不信。”
“哎,你小子!”冯陆听到他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六弟。”冯自和冲冯陆摆摆手,转而看向方回,”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方回没好气的回应着。
“方回,你看清梦里那墓碑上写的是谁了吗?”宁鹤澜抱起手看向他,眼眸深邃看不出他此刻情绪。
方回看向面前的墓碑,又仔细地回想梦里见到的,随后摇摇头:“没有,梦里很模糊。”
宁鹤澜没再说话,若有所思地将手指搭在下巴处。
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在天边只剩下了一丝金光。
冯柒说:“还好今天选了个好日子来,中午的时候阳气最盛,阴气最弱,不让我还真怕在山上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这里有爸妈保佑着的。”冯陆说。
冯伍摇摇头:“不能这么说,七妹小心点也是对的。”
毕竟现在冯家几兄妹,就冯柒没出事了。
从山上下来之后,要走很长的一条田边小径。
现在这个时间点,在外面放牛的人也赶着牛回家了。
小径虽可以让两人并肩而过,可遇到印面而来的牛儿还是很挤,于是大家都纷纷走到旁边的田埂上去,空出路来让牛和牧牛人先走。
本来大家闲聊着,可冯柒突然脚下一滑,脚底的泥土松了,身子向后就要摔倒田地里去了,那田地里可是刚砍了一半的玉米秸秆,切口锋利,完全可以伤人。
眼看就要扎到后脑勺了,冯柒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手就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是宁鹤澜。
“冯柒奶奶,小心些。”宁鹤澜单手用力将她拉起来,又用另一只手扶住她。
“柒妹!没事吧!”旁边的冯陆喊到。
冯柒摇摇头:“没事没事,呼,幸亏人家小澜手快,不然我还真掉进去了,谢谢啊孩子。”
宁鹤澜抿嘴笑了笑。
“刚才好危险,柒妹离那秸秆就只差几厘米。”冯自和说。
一直没出声的冯甜甜突然说:“柒奶奶这个是不是也算是渡过一劫了?”
“甜甜说得是啊,柒妹刚才可是差点就摔下去了,幸亏有旁边这孩子在。”冯陆说,“这不算渡劫了吗?”
宁鹤澜正想说话,却听到背后一声惊呼。
“小心!”
大家回过头,看到一头黄牛从山上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快躲开!牛受惊了!”后面跟着的人大喊着。
可是来不及了,受惊的黄牛足够千斤重,一旦跑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停下,更何况现在还是横冲直撞的情况下。
只见黄牛如风一般朝着冯柒冲了过来,牛头上坚硬的牛角正对着她,若是被这么一撞,后果不堪设想。
“柒妹!”
“柒奶奶!”
冯柒躲闪不及崴了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秦阳和小刘条件反射地冲了上去想拉开冯柒,可眼看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宁鹤澜半蹲下身子,看准黄牛的拴绳,伸手一把抓住。
“不行你拉不动它的!”秦阳在旁边大喊。
可宁鹤澜并没有直接用力制止黄牛狂奔,而是扯着黄牛往旁边绕了一圈,接着又绕了一圈,脚底泥尘飞舞,牛蹄溅起漫漫黄沙,掀起一片黄色的尘雾,十分影响人的视线。
虽然看起来宁鹤澜没用力,可他的左手臂肌肉紧绷,露出漂亮手臂的线条,显示着他在暗暗使劲。
“哞!”
方回在旁边眼睛都瞪大了,他到宁鹤澜就这么牵引着黄牛绕了几个大圈之后,黄牛的速度不停地减慢,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虽然方回不懂宁鹤澜这是什么路数,可他刚才走的那几步,脚下竟然画出了一张图,方回认得,这是太极图。
“太极阵法……四两拨千斤……”旁边的小刘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太极阵法?”秦阳重复了一遍,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哞~”黄牛停下后甩了甩头,宁鹤澜摸了摸它,温柔地说:“没事了。”
放牛的人跌跌撞撞地从山上跑下来,身上都被刚才的情况给惊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给打湿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放牛的是个年轻人,他紧张地看了看牛,又看了看宁鹤澜,“对不起,刚才它被蛇吓到了……哎哟,真是对不起。”
“没事。”宁鹤澜轻轻拍了拍牛的头,牛往他的手心蹭了蹭,“没事了,牵回去吧。”
“哎哎,好,谢谢……”放牛人连连夸他,刚才宁鹤的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让他佩服得不行,“真的谢谢你,你刚才好厉害……”
第58章第58章隐藏的字条(六)……
旁边秦阳伸手将跌坐在地上的冯柒扶了起来,虽然没被牛撞到,可她受惊崴了脚,脚踝很快肿起了一个大包。
“赶紧送村头诊所去看看。”冯自和说。
“我来送冯柒奶奶去吧,我跑得快。”秦阳说着将冯柒背在背上。
“那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到。”冯陆说。
冯家兄弟转头看向宁鹤澜,刚才可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若不是这个孩子出手,只怕……
冯自和走到宁鹤澜面前,抓着他的手衷心地感谢着。
“不客气的冯爷爷,举手之劳而已。”宁鹤澜淡淡一笑。
冯自和摇摇头,握住他的手:“刚才那牛若是刹不住,可是会死人的……不仅是柒妹,还有你也是……”
冯自和心有余悸,千算万算,日防夜防,这劫还是说来就来了。
下山回到冯自和的家,老两口和冯甜甜去厨房忙碌去了。
冯自和高兴地说昨天钓的那条鱼正好拿来烤了招待大家。
冯柒他们也很快回来了,医生说没多大事,叮嘱回去一定要冰敷,然后擦上药酒,脚呢,一个星期之内最好不要动,
听到只是扭伤,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冯伍感慨着:“若不是人家小澜出手,只怕柒妹现在也是凶多吉少了。”
“是啊,谁知道会有一头牛突然冒出来。”冯柒半躺在沙发上说,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护身符,“王道长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大劫,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不过这下放心了,劫过了我们应该就没事了吧?”冯陆说。
宁鹤澜看到这护身符,突然想起来:“冯柒奶奶,护身符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冯柒将护身符递给宁鹤澜。
护身符和冯自和昨天给他看的一样,外面都用大红色的锦袋装着,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暗沉的黄色符纸。
“冯伍爷爷,冯陆爷爷,你们的护身符也能给我看看吗?”
拿到另外两人的护身符之后,宁鹤澜分别打开,冯伍和冯陆的护身符纸都是黑的,和冯自和的一样。
“为什么这个符纸颜色没有变?”坐在旁边的方回指了指冯柒的护身符。
这也是宁鹤澜现在想知道的问题,这张符纸颜色虽然暗沉,可看起来没有要变黑的趋势。
“奇了怪了,刚才柒妹不是扭到脚了吗?扭到脚不算是劫吗?”冯伍奇怪地说。
“是因为扭到脚这个劫太小了?”冯陆说,“我们从四哥开始,都是送到医院动了大手术的……”
屋内顿时沉默了下来,秦阳轻轻拐了拐旁边的宁鹤澜:“小澜,你怎么看?”
宁鹤澜盯着那暗黄的符纸没说话,他脸色淡然,眼眸却深不见底,忽然间,那符纸从中间开始色逐渐加深,加深,就像被染色一般,很快,整张符纸都变成了黑色。
看到这情况,三个老人反而松了口气。
冯伍咧嘴笑了起来,看样子很放松:“哎,这算是一劫的,这符纸终于变黑了。”
冯陆也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冯柒动了下脚,扯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却笑了起来:“哎,这么说,我算是劫最小的了。”
“那不得请大家吃个饭?”冯陆说。
“六哥你也真是的,我刚刚扭了脚,你就让请吃饭,还有没有良心。”冯柒笑骂着。
那边欢声笑语,这边宁鹤澜的脸色却越发凝重。
“小道长,你有何高见?”方回问他。
宁鹤澜垂下眼眸,略略思索了下,抬起头来看着那边的几个欢笑的老人:“不对……他们的劫还没过……”
“什么?”旁边三个年轻人都惊了,那边谈笑风生的三个老人看到这边几人神色不对,也都收起了笑容。
冯柒看了看几人:“孩子们,事情都解决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的扭伤也不严重……”
“冯柒奶奶,事情还没解决完,你们的劫也没过。”宁鹤澜抬起头看着三个老人。
冯陆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小澜,你说什么?”
宁鹤澜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起身走到了窗边,现在外面已经全黑了,夜空中繁星点点,空中没有乌云遮挡,是个观星的好时机。
方回跟着跑过来,好奇地顺着宁鹤澜抬起头的方向看去。
宁鹤澜看的是北方,那边除了能看到明亮的有标志意义的北斗七星之外,还能看到其他的星宿。
他要找女宿,北方玄武第三星宿。
方回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跟着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正觉得无聊想转身走掉,却见宁鹤澜掏出了手机,然后在上面输入了什么,接着他举起手机,与那片天空中的星星逐一对比,眸色随着一暗。
“你看出什么来了?”方回松松垮垮地靠在窗边问。
宁鹤澜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你看。”
“什么?”方回一瞧,手机里显示的是女宿的位置和方向,“玄武第三宿,位于北方宝瓶和摩羯一带……你在找星星?这样能看出来个什么?”
“……你仔细看看。”宁鹤澜说。
方回干脆拿过宁鹤澜手上的手机,举起星图与天空中的对比:“我看看,这是北斗,这是什么……牛宿?虚宿……危宿……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到几颗星?”
“一,二……六颗。”
“不对,玄武星宿是七颗星。”
“可是这天上只有六颗啊,我看这手机里的还有一颗没亮。”
说到这里,方回顿了下:“这颗是女宿……女宿不在了?”
宁鹤澜眯了眯眼:“不是不在了,是光很暗,它还在那,只不过现在的光已经暗淡到我们肉眼看不见了。”
“我去,这就是那些得到高人说的什么夜观星象?你居然也会?”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你不是夜盲么?居然能看得清天上的星星?”
“……都说了我又不瞎。”
方回相当好奇:“女宿暗淡无光代表什么?”
“代表冯爷爷家还有大劫……”宁鹤澜轻叹一口气。
“哎你小子说什么呢?!你说谁家还有大劫?”冯陆愤怒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他听到了这两个毛头小子说的话了,此刻很是生气。
冯伍虽然没有发脾气,可脸上的表情也是不怎么好:“小澜,这事情都解决了……就算你们是宁国华的孙子,也不能这样咒我们家吧?你是觉得我们家还不够惨吗?”
宁鹤澜知道刚从困境中走出来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应激,不过他情绪并没有被这两人的话影响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冯伍爷爷,冯陆爷爷,事情还没结束……”
“你说什么!”冯陆挽起袖子就想上前揍人,却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异响,接着是惊呼声。
宁鹤澜反应快,先跑了过去,厨房里一片黑烟,冯甜甜捂着嘴先跑了出来:“咳咳……咳咳……”
接着是李娴和冯自和也跑了出来,全都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透过烟雾往里面看去,宁鹤澜看到了火光,还有滋滋的声音,黑烟眼看着越来越浓。
“着火了!”小刘大喊了一声,还是秦阳反应快,赶紧问灭火器在哪。
“就在大门口!”冯伍说。
秦阳拎着灭火器进来,抬手先将上方的电闸给关了,然后摇了摇灭火器,对准厨房里面开喷。
还好反应迅速,火点只冒了个头就被扑灭了,等厨房里的烟雾散去之后,大家才看到摆在橱柜台桌上的烤箱已经黑了,而在烤箱里面有一块勉强能看出鱼型的黑炭,吃是肯定是不能吃了。
秦阳上前查看了下,烤箱的电源线已经烧断掉了:“……好像是电路老化……”
李娴听到后很不可思议:“不会吧,这是今年才买的烤箱啊。”
秦阳拍掉手上的灰:“我也只是猜测,具体起火是什么原因还得请专业的来看看。”
冯自和叹口气:“算了算了,这厨房都成这样了,我看我们出去吃吧,老伴,你说呢?”
李娴点点头:“行,今天就别开火了,我总觉得不吉利。”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厨房,方回走的时候往起火的烤箱上看了一眼,却看到烤箱上冒着幽幽的黑气,再仔细看去,黑气就消散了。
“烤糊的电器会冒黑烟是不是也很正常?”方回自言自语着。
“你说什么?”宁鹤澜看他盯着厨房。
“那烤箱上冒黑烟……”方回指了指烤箱,宁鹤澜随着将视线移过去,没有说什么。
方回耸耸肩,看样子宁鹤澜看不到,于是自己也没太当回事。
高端的食材往往需要最简单烹饪,忙碌了半天的冯师傅,最后决定带大家去下馆子。
村里只有一家饭馆,出门就是弯弯的河流。
饭馆老板自己养了一些水产品,有河虾河蟹还有鲈鱼这些,自产自销,由于收费便宜,味道也不错,因此除了村长经常用来招待上面来的客人之外,村里的人们也时不时地去搓上一顿。
刚进饭馆,就看到一个年纪和冯自和差不多的老人拎着几个打包盒,看样子是外带了菜回去吃。
老人看到冯自和脸就拉了下去,冯自和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坐下后冯自和点了几个菜,老板在旁边菜单上记着。
忽然,那站在收银台旁的老人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家啊,今天也是来了亲戚,所以我点的都是贵的,你看着这大桂鱼,你看这大基围虾,啧啧,我都是买的最好的,那些便宜的菜,我都拿不出手,嫌丢人。”
很明显,这话意有所指。
冯陆是个急脾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那边的老人说:“嘿赵建设,你什么意思?”
赵建设往旁边呸了一口:“没什么意思,说的就是你家咯,冯自和那么有钱,还舍不得带你们去镇上吃,只能吃这种小馆子,而且来了还不点些好的,摆明了抠门抠到自家来了。”
“我哥点什么关你屁事!”冯陆骂到,随着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不屑地笑了一声,“哎我说赵建设,我那天在街上可是看到你女儿了,哎她和现在的那个老公……哎,我听说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吧?啧啧,真的好‘不像我家那闺女,只找了个平平无奇的市局领导,这不两个人还去欧洲旅游了,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
赵健设咬牙切齿:“那种丢人现眼的人,早就不是我赵建设的女儿了!”
冯陆轻蔑一笑:“也是也是,反正就算认了回去,丢的也是你赵建设的脸。”
俗话说,骂人不扎心等于骂得轻。
宁鹤澜他们几个年轻人没想到这两老头还互相阴阳怪气上了,估计有戏看,于是几人一人拿了一把瓜子在旁边安静地磕着。
第59章第59章隐藏的字条(七)
不过,宁鹤澜瞥了旁边方回一眼,方回奇怪:“看我干嘛?”
“没什么。”宁鹤澜纯粹是觉得他隐隐感觉若是方回还活着,老了的话也会变成赵建设这种阴阳怪气的老头。
没想到赵建设破了大防,放下手里的饭盒,冲上来对着冯陆的脸就是一拳。
吓得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李娴护着冯甜甜站得远远的。
吵架归吵架,可一旦动了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原本相互嘴炮的两个老头很快就扭打在一起,旁边的饭馆老板有些慌,嘴上连连喊着客人别打了,转脸对旁边看热闹的服务员说:“快……快报警……”
秦阳本来也在看戏,吵架还是挺有趣的,可打架就不得不出手了,他站起身,和小刘两人上前一人拉一个,将两个老头给拉开。
“喂!别打了别打了!”秦阳人高马大,小刘虽然不算高,可手上劲也不小,分别将两个老头控得死死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赵建设嘴里骂骂咧咧,连带着拉着自己的秦阳也给骂了:“你们他妈的算什么东西,拉偏架是吧?老子告诉你们,报警我也不怕,老子警局里有人!等等就叫人弄死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的!”
秦阳一个反手将赵建设啪地压在桌上:“嘴巴放干净点!”
赵建设疼得嗷了一声,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等着,我马上报警抓你们!”
小刘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我们是桐安市公安局的,这位是刑侦大队的秦副队长,你若是要报警的话,我们也正好和内部人员谈谈。”
一番话让赵建设立刻哑了火,虽然不太清楚这两人的头衔,可是还是知道市里面确实比村里的驻村民警的级别要高不少,更何况这人还是什么副队长?
“爷爷!”
门口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进门就直直冲向了被压在桌上的赵建设,“爷爷!”
秦阳见状于是放开了赵建设。
少年环视了一圈旁边的人,看到冯自和后点了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冯爷爷。”
冯自和也微微笑着点点:“赵觅来了啊。“
看来爷爷辈关系不好,和下一辈的关系倒是不差。
赵建设正生气,听到孙子叫别人爷爷更来气:“喊什么爷爷?他就是个孙子!”
冯自和没动怒,倒是冯陆听到这话又准备上前打人,冯自和拦住了他。
赵觅目光落到旁边的冯甜甜身上,两人立刻调转了视线不敢和对方对视。
“爷爷,不是让您在这里等我们吗,怎么了这是?”赵觅看到自家爷爷的脸色红了一块,对面的冯陆爷爷脸上也红了一块,“爷爷您又打架啦?”
“嘿你个兔崽子,什么叫我又打架,你爷爷我被别人欺负了!”赵建设很生气,“你还是不是我孙子?”
这时候又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相貌斯文,文质彬彬,一进来就先和冯家的兄妹点了点头,随后拉了拉赵建设:“儿子,先带你爷爷出去。”
“好。”赵觅扶着爷爷往外走去,旁边冯陆显然气还没消,想追出去却被冯自和拉住了。
“真不好意思啊冯陆叔,我爸他就这个脾气,你们没伤到吧?”中年男人客气地道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陆重重地哼了一声:“就你爸的那体格还没机会伤到我。”
冯自和对中年男人说:“书林,没事,快和你爸回去吧,刚才都是误会,你冯陆叔也是脾气急,你别放心上。”
赵书林忙说:“是我爸冲动了,真不好意思啊冯叔叔。”
“这家祖孙三人挺搞笑的,老头是那个脾气,养出来的儿子和孙子竟然彬彬有礼,他孩子别是抱错了吧?”方回吃着瓜子说,他面前已经剥了一堆瓜子壳了。
秦阳坐了下来说:“方回,虽然都说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可也是不一定的,小孩子的性格形成和成长环境分不开的。”
“成长环境……”方回的表情突然心里像是突然像是这句话触动到了,没再说话,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呆滞了。
方回发呆直到菜上齐,宁鹤澜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往嘴里扒拉了口饭之后就这么含着一直到了大家用饭结束。
“方回,你都没怎么吃,怎么了?不好吃?还是不和胃口?”冯自和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再给你点些别的?”
“……不用了冯爷爷,我……”方回想了下,“我是今天有点中暑,所以不太吃得下。”
冯自和点点头:“今天冒这么大太阳去山上,确实容易中暑,哎老伴,等下回去做点冰镇的绿豆汤,大家都喝一点,散散热气。”
“行。”李娴说。
晚上回到冯自和家,李娴给他们搬来几个藤制的躺椅,让他们在外面坐坐纳纳凉,还给他们端来了切好的西瓜和绿豆汤。
方回从吃饭后就不太对劲,一直望着远处发呆。
宁鹤澜则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这冯爷爷家,是不是被诅咒了啊?”小刘说,“这全家也真的有点惨了,别是祖上造了什么孽吧?”
“你要是在结案报告上写冯家是被诅咒了,你看周队会不会踹你。”秦阳吃着西瓜说。
小刘一惊:“怎么这次我也要写结案报告吗?”
“我们可是上班时间出来的,我跟周队报告的是我们在松平市查案。”秦阳说,“不然今天就得赶回去了。”
小刘苦着一张脸:“……这下结案报告不编也得编了。”
接着他看向旁边的宁鹤澜:“宁道长,你这么厉害,赶紧把这件事解决了啊。”
宁鹤澜一手拖了下巴,他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比如方回做的那个梦,比如坟墓上出现的陶骨土,本该出现在棺材内部的土却被翻到了外面。
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棺材里的东西曾经出来过。
秦阳给他提了个建议:“小澜,你要不打电话问问宁爷爷,他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是什么事。”
宁鹤澜嗯了一声,他其实不是很想麻烦爷爷,因为他怕爷爷知道冯爷爷这里的事情棘手而担心,不过现在也不得不问了。
这个时间,宁国华正和旅行团认识的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人坐在小酒馆里喝酒,一边听着外面街边的歌手唱着的民谣。
看到宁鹤澜来电话,宁国华起身走到旁边去接了。
“喂,小澜啊,怎么了?”
“爷爷,我有点事请教您。”
宁鹤澜打着电话就走到旁边去了,好半天他面色淡然地走了回来。
平时宁鹤澜就这种表情,因此也不知道他打完电话后到底得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小道长,宁爷爷说什么?”小刘很来劲,看来比起之后如何编报告,他更关心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爷爷说,每个家族的守护星宿不会无缘无故暗淡的,一定是有别的东西遮挡了它。”宁鹤澜说,“这种可能是有人施咒或者是布法……”
秦阳抬头望望天:“那么遥远的星辰,若要遮蔽它……岂不是要很高的道行?”
“或者是极为恶毒的诅咒……”宁鹤澜喃喃着。
说到这里,他想起方回做的梦,在这种地方做那种可怕的梦,魂还被勾走了,肯定不是巧合。
爷爷说方回可以再入梦,然后去仔细瞧瞧那棺材里的人,说不定能再问出点什么来。
而方回从饭馆回来后就一直躺在竹椅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天上的星星。
他回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方诚做生意太忙,很多时候一周都见不到人,因此很少有时间管他。
邻居谢阿姨和胡伯伯有一个和方回年龄一样的儿子,名叫胡佑,因此方回经常去找他玩。
小胡佑的爸妈也很喜欢方回,直到高中前,方回在邻居家呆的时间比自己呆在家的时间还多。
方诚和胡家夫妻关系也不错,因此很放心方回在他们家玩耍,那儿几乎是小方回的半个家。
有一次,两个人抢一个玩具,这玩具本来是胡伯伯给小胡佑买的,小方回看到很喜欢,两个人轮流玩。
一开始两人还比较和谐,也不知道是谁先不守规矩,占的时间长了些,结果玩着玩着就争抢了起来。
结果就是两个孩子都在那哭。
谢阿姨过来后先是哄了小方回,然后从小胡佑手里拿过玩具递给了他。
年幼的方回虽然得了自己想要的玩具,可是他的小脑袋瓜里还是有着疑问,为什么胡佑的玩具,谢阿姨会舍得给自己呢?
小胡佑哭得更大声了,谢阿姨抱着他哄着:“佑佑乖,妈妈再给你买新的。”
“我不我不……我就要这个!”胡佑哭闹着。
方回手里捏着想要的玩具,他得了玩具,但是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哭,可现在的他语言组织能力还不是很强,只能怔怔地看着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的胡佑。
“小回,爸爸回来了!”
这时候,大门那响起方诚的声音。
听到爸爸的声音,小方回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开心地拿着玩具跑了出去。
方诚明显是刚出差回来,手里拎着两包零食,看到小方回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儿子,想爸爸没有?”
“想!”小方回看到爸爸非常高兴,毛茸茸的小脑袋在方诚脖子边蹭啊蹭的。
谢阿姨抱着小胡佑出来,方诚看到小胡佑哭得一抽一抽的:“哎哟,佑佑这是怎么啦?怎么哭成这样?”
谢阿姨笑笑说:“没事,就是小孩子闹矛盾。”
等听到方回拿了别人东西时,方诚眼睛一瞪:“小回,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呢!”
谢阿姨忙说:“别凶小回,都是孩子嘛,小回喜欢就给他,家里还有呢。”
谢阿姨笑眯眯的摸摸方回的头,方诚推迟不下,也只得让方回向她道了谢。
临走前,方诚将手里的零食分了一包给小胡佑,看到零食小胡佑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走吧儿子,回家了。”方诚抱起方回,方回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伙伴。
胡佑手里拿着零食大礼包,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为什么要把佑佑的东西送给他……”
谢阿姨揉了揉小胡佑的脸蛋:“因为他没有妈妈呀,所以……”
没有妈妈。
……
“方回,方回!”
方回蓦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沉浸在了回忆里,余光看到宁鹤澜站在自己旁边,一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方回一骨碌从藤椅上滚了下来,宁鹤澜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你是不是又想抽我了?”方回响起之前啪啪的几巴掌,真的很疼,把自己都要抽出PTSD了。
“我还以为你的魂又被勾了。”宁鹤澜站直了身子说。
旁边秦阳和小刘笑得好大声,方回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尴尬地嘿嘿了两声然后站起身。
“方回你说你梦到冯家爸妈在棺材里写你的名字,然后还想把你带走是吗?”
“对啊。”
宁鹤澜觉得事情有点眉目了,冯家接二连三的倒霉,或者说是遇劫,一定和父母有关,可是爸爸妈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肯定要问清楚,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让方回再去问问老两口。
“方回,有个事得你去做。”宁鹤澜往方回的旁边走了一步。
“……你先说来听听。”方回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往后退了一步。
“你昨天做梦后魂魄被引导到了冯爷爷爸妈的坟上,我想让你再去一趟。”
“……不去。”
第60章第60章隐藏的字条(八)
方回立刻拒绝,他看到宁鹤澜眼眸微眯,赶紧解释:“我昨天可是差点被那两个骷髅给抓到棺材里去了,而且你不是说我差点回不来了吗,你还让我去找它们?我可不去。”
“……”宁鹤澜嘴唇微启,似乎觉得方回说得很有道理,他一手随意地叉在腰间,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搭在唇边,他得想个办法把这个事解决了。
准确的是说要想个什么让方回同意。
“方回,你攒的阴德……”
“攒阴德我也不去,那两个玩意太恐怖了,而且万一我又被抓到硬塞进棺材的话,那棺材里明年去上坟就是三个人了!”
“我会及时拉你出来的。”
“……不去!”
方回像是铁了心,再次拒绝后蹲在了池塘旁边,显然是不想和宁鹤澜多说。
“真的不去?”宁鹤澜又问了一遍。
“煮的也不去。”
“那行。”
“?”
见宁鹤澜不坚持,方回还有些疑惑,他回头看了一眼宁鹤澜,倒是看不出宁鹤澜有生气的样子。
“那不如让我去试试呗?”说话的是旁边的小刘,他看起来相当感兴趣,“是不是要引梦?我试试?”
宁鹤澜看向他,连引梦这种只有会道法的人才知道的,小刘都能随口而出。
“小刘警官,你家是做什么的?”宁鹤澜问了一句,“三清铃,天法印你都知道,不过这个可以解释为你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所以去查阅过相关的资料,可‘引梦’已经是一种高级的法术了,现在会这个的人很少,就连我爷爷都没用过几次,你怎么会知道?”
小刘脸上的表情僵了下,随即推了推眼镜:“……哎,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其实我爷爷也算是一个道士,所以我听过这些事,不过我爷爷不像宁大师一样会正宗的玄门阵法,他只会一些偏术……我从小听得多了,便也想成为那样一个道士,不过爷爷说我灵脉平平无奇,看不到异相,所以我就当警察去了。”
“灵脉是什么?”秦阳问。
“灵脉就是人的资质,也叫灵根,”宁鹤澜说,“不过只是对修仙问道之人才有用,大部分人的灵脉都没有达到能用法术,或者能修炼的地步。偶尔有人能看到那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也是是大众所知的阴阳眼,这种已经是资质过人了。”
秦阳点点头:“怪不得从小宁爷爷就说小澜你灵脉如何如何过人,咦,那你现在看不到是因为……”
像是提到了什么禁忌的话题,宁鹤澜突然止了话题,秦阳也像是发现自己嘴快了,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他站起来说:“那有危险的话,还是让我去吧,毕竟我是警察。”
宁鹤澜轻轻摇了摇头:“引梦术不仅对被施术人有伤害,对施术人也有副作用。”
在他的记忆里,十几年来只看过爷爷用过不超过三次,一次是一个孩子的魂被吓丢了,用引梦术带孩子的魂回来;一次是一个快死的老人家,想去自己的妈妈坟上看看;还有一次是夫妻两个在濒死之际,却怎么也看不到对方,最后用引梦术让夫妻两在梦里团聚。
每次用完引梦术,宁国华都要歇上一段时间,也不接委托,除非是很简单的那种。
宁国华告诉宁鹤澜,引梦是引导活人的魂魄,对精神力的要求特别高,稍有不慎,就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宁鹤澜从来没做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刚才随口一问,方回也不答应,要不再想个别的办法。
秦阳看宁鹤澜面色严肃,于是说:“小澜,既然这个办法对你和方回都有危险,那我们找其他办法吧。”
“嗯……”宁鹤澜也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开玩笑,“那就只有刨坟了。”
其他人:……
秦阳嘴角抽搐,走到宁鹤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澜,挖坟这个事是违法的,你别跟我说你认真的。”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阳哥,如果不找冯家父母问清楚,就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
“那你可以让我去阴间问问他们,你上次不是送我去过一趟吗?”方回提议到,他阴德是要攒的,可引梦这么危险的事他也绝对不会去的。
“冯家父母已经去世近十年,早就投胎转世了,你去阴间也找不到他们……”宁鹤澜说着,突然一怔,“不对……”
“什么?”秦阳看宁鹤澜的眼眸微微颤抖着,“小澜你想到什么了?”
“冯家父母很可能没有投胎,不然方回就不会梦到他们了!”宁鹤澜说。
小刘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对对,而且方回是魂魄被勾走,并不是自身主动梦到的……再说方回也不可能认识冯家老两口啊……”
秦阳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小澜你的意思是说……”
“冯家爸妈的魂魄,很有可能还困在那棺材里!”
听到宁鹤澜这么说,另外三个人都惊了,甚至觉得头皮发麻。
去世近十年的夫妻俩,魂魄竟然还留在世上。
“鹤澜,这去世的亲人魂魄不宁,是不是会托梦告诉他们家里人呀?”小刘在旁边所有所思的说,“我记得我外公外婆去世之后,还托梦让我妈给他们烧点麻将和纸钱。”
“后来我妈烧了之后,外公外婆又托梦说这个麻将的质量比上次的好……”说完小刘突然心虚地看了旁边的秦阳一眼:“秦队我不是传播封建迷信……”
秦阳点了一根烟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常。”
宁鹤澜没在院子里待了,他得去找冯自和问问清楚,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透露着诡异。
冯自和正和自家弟妹们在书房闲聊,看到宁鹤澜过来于是站起了身:“小澜啊,怎么了?”
“冯爷爷,我有点事想问问您。”宁鹤澜扫了一眼其他几人。
现在冯家几兄妹看到宁鹤澜心里都感觉有些怪怪的,一方面他确实帮助了家里人,一方面又怕他开口说出什么厄运的话来。
除了冯自和,他知道这些话难听,不过难听也得听,毕竟是自己请人家来帮忙的。
冯自和与宁鹤澜站在走廊上,冯自和稍稍做了心理准备,然后说:“小澜,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冯爷爷,您父母去世的十年来,你们有没有梦到过他们?”宁鹤澜看着他。
“梦到过啊,一开始的几年特别想他们,所以经常梦到……”
“都是些什么梦?”
“记不太清了,应该都是快乐的梦吧,和爸妈谈笑什么的。”冯自和边想边说,“怎么了吗?”
“那您的父母又让您或者其他儿女给他们烧过什么东西吗?”看冯自和不太能理解,宁鹤澜又补了一句,“比如给他们烧点纸,或者说他们觉得自己在的地方很窄很暗……”
冯自和皱起了眉头:“没有吧……”
宁鹤澜眼眸沉静,望着冯自和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冯爷爷,请您再好好想一想,您或者您的弟弟妹妹们有没有梦到过类似的梦?”
想了半天,冯自和摇摇头:“没有,上次聊天,柒妹还说已经好多年没有梦到过爸妈了……怎么了吗?”
宁鹤澜面色凝重,却没有应声。
冯自和有些焦急:“小澜,有什么话你就说,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能承受的。”
宁鹤澜看了冯自和几眼,然后才缓缓开口:“冯爷爷,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您的爸妈,很可能并没有投胎转世,而是……还困在人间,更有可能,他们被困在坟里棺材之中,出不去,甚至于动弹不得……”
听完宁鹤澜的话,一向镇定的冯自和脸色顿时白了,腿脚发软差点顺着墙边滑下去,宁鹤澜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
只见冯自和瞳孔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脸颊上的肉因为震惊还有些抽搐,连嘴唇都瞬间没了血色。
死去十年的父母的魂魄竟然得不到安息,甚至可能遭受折磨,冯自和顿时感觉自己简直不孝。
“小澜……”冯自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告诉你冯爷爷,这事还能解决吗?”
宁鹤澜抿了抿唇,看着一下子老了不少的冯自和,于心不忍,于是说:“能,冯爷爷,您放心。”
“好……好……”冯自和轻轻拍了拍宁鹤澜的手,“谢谢你孩子,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客房内,方回正坐在床上和鸡哥大眼瞪小眼。
方回今天太阳晒多了,所以没有力气和鸡哥打闹,不过也不妨碍他还是觉得鸡哥长得难看。
鸡哥卧在床边的垫子上,时不时地斜方回一眼,不过方回没有嘴贱,它也就没动弹。
秦阳和小刘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闲聊着,抬眼看到宁鹤澜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小澜,问得怎么样了?”秦阳问到。
宁鹤澜轻叹一口气:“很麻烦,一开始冯家二老的魂魄应该是正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投胎转世……只有去地府问问了。”
“什么?!去地府?”秦阳惊了,这不亚于他听到宁鹤澜说现在得有人马上去死一样,“你是说得有人死一遍?”
“不是阳哥……”宁鹤澜看他的反应有些好笑,“你们不用死,这里不是有死人嘛,现成的。”
小刘也从一旁的沙发上站起身来,和秦阳对视一眼后,视线落到了上铺趴着的方回身上。
“方回他……”小刘表情一下子僵了,“他……他是死人?”
宁鹤澜轻轻点了下头,小刘惊得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这活蹦乱跳能吃能睡的人,居然是个死人??
神奇。
方回本没注意其他人在说什么,忽地发现屋内的人都在看自己,不由得坐起身来:“看我干什么?”
“方回,你得去地府跑一趟了。”宁鹤澜对他说。
说到现在去地府,方回倒是没有那么排斥:“又去地府?找谁?”
“找鬼差小六。”宁鹤澜摸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写下两个名字,“问问他当年冯家二老的魂魄是被谁拘走了。”
“……”虽然方回对梦里那两个冯家二老的骷髅还有些阴影,不过去找小六问问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
“阳哥,请你帮我看着门口,不要让别人进来。”
“没问题。”
“小刘哥,请你帮我抱住鸡哥,不要让它乱跑。”
“没问题。”
小刘答应着便伸手去抱鸡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没问题说太早了。
鸡哥虽然现在安安静静地呆在那,可看到小刘伸手过来,就警告似的往前叨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