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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噢,是这样的,陈薇她是我表姐,之前……不是出事了嘛……”说到这里的时候宁鹤澜语气忽然沉了下来,纤密的眼睫忽闪,“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的,之前我一直在国外回不了,没想到这次回来连姐夫也……”

要说一秒入戏,宁鹤澜跟着宁国华从小到大,耳渎目染十几年,早就学会了。

或许是因为宁鹤澜现在的样子很无辜,也或许是长得好看,大妈们很快就放松了警惕性,甚至还安慰他要节哀。

“小伙子,别太难过,你姐夫也是思念你姐姐才……”白衣服的大妈说。

宁鹤澜握起拳头:“不,他才不是因为思念……”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八卦,大妈们一下子来了精神,还伸手将他拉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下。

“小伙子,你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他们夫妻两个关系真的不好吗?”

“看吧,我就说他们在外人面前恩爱是装出来的吧。”

花衣服的大妈看着宁鹤澜垂着眼睛,坐到他旁边说:“唉,你姐姐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男的,现在她走了就解脱了,你别太难过,去给她多烧点纸,让她走得安心些……“

宁鹤澜抬起眼睛,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花衣服大妈:“阿姨您说,一个人含着冤,还能安安心心的走吗?”

“当然不行了!”花衣服大妈还没开口,旁边的白衣服大妈就接话到,“你姐姐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

“肯定是了,不然人家弟弟会这么说吗?”

还不等宁鹤澜开口问什么,大妈们就你一嘴我一嘴的自己说开了。

“看看,我刚才说陈薇是被逼死的你们还不信。”

“哎,怎么会有这种人,生不出孩子离婚不就行了,怎么能逼死人呢……”

“就是,渣男!”

在大妈义愤填膺的骂渣男声中,宁鹤澜算是将事情听完整了。

从大妈们口中得知,丁杰和陈薇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让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在外人眼里,丁杰嘴巴很会讨人喜欢,而陈薇温柔贤惠。

只不过陈薇经常会露出一种落寞的表情。

花衣服大妈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其实,陈薇和我算是远房亲戚。”

其他大妈听到了新的爆料,嘴巴都张成了O型:“不会吧。”

原来花衣服大妈算是陈薇的一个远房亲戚,因此遇到陈薇的时候,偶尔会从她的嘴里听到婆婆家对自己的不满,还有怀不上孩子的焦虑。

至于那个小三……大家都没见到过,花衣服的大妈也只在陈薇的嘴里听到过一次。

“陈薇当时说的是怀疑他老公外面有人。“

“您没见过吗?”

花衣服的大妈:“没见过。”

白衣服大妈眉头皱得很紧:“我觉得陈薇的怀疑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哪个女的没事会怀疑自家老公啊,肯定是丁杰做了什么露出了马脚……”

提到出轨包养,大妈们的兴致比之前的还高,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

宁鹤澜在旁边听了好长一段捉奸经验大会总结。

这么热的天,听着大妈们聊着没营养的八卦,宁鹤澜又不好打断,手指按了按眉心处。

花衣服大妈注意到宁鹤澜神色不对,忙对旁边的姐妹们使了个眼色让大家安静点。

“哎,小伙子,”花衣服大妈往宁鹤澜身边挪了挪,“你刚才说陈薇跟你说她婚姻不幸福?”

“……嗯?对,是,表姐曾经跟我提到过姐夫对她不好,婆家也不好相处……”宁鹤澜顺着大妈们的话说。

艳阳高照,方回躲在阴凉的楼道里看着外面,他记得电视剧里这些鬼都不能在阳气这么重的时候出来,也不能见阳光。

这样看来,自己是不是比那些东西要好得多。

起码他能在阳光下行走。

盯着外面被烤得发烫的地面,方回终于是看到宁鹤澜身边的大妈们都离开了,于是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方回好奇地问,“那些女的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听了几十分钟的八卦。”宁鹤澜打了个哈欠。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知道陈薇和丁杰感情不和,听说丁杰在外面还有个女人。”

方回扯了扯嘴角:“不对吧,那陈薇还表现出那么爱丁杰的样子?”

宁鹤澜站起身望了一眼天空:“我们也许要去陈薇婆婆家看看。”

“以什么借口去?”

“好问题,我暂时没想到。”

“……”

就在这时,宁鹤澜看到秦阳和其他几名警察说着话走了出来,眼睛一亮:“借口来了。”

秦阳刚才没见这两个小子,还以为他们走了,没想到还在这儿。

“阳哥,等下有时间吗?”宁鹤澜走上来。

秦阳看了看他:“……你想做什么?”

“我们想去陈薇的婆婆家看看。”

秦阳嗯了一声:“可以,不过丁杰的妈妈不在家,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殡仪馆。”

桐安市的殡仪馆远在郊区,坐在秦阳的警车的上,空调开得很足,方回一坐进去就感觉全身舒爽,真想摊在位置上。

他以前都没有这么怕热,现在倒是对阳光和温度敏感了起来。

秦阳从后视镜里看了方回一眼:“怎么,方回你怕热啊?”

警察叔叔一问话,方回立刻正襟危坐:“有一点。”

“这么热的天你还跟着小澜东跑西跑的,你不会是要跟着宁爷爷干道士吧?”秦阳打趣他。

“没有没有。”方回赶紧否认,他也不是跟着宁鹤澜东跑西跑,严格来说,是他诓着宁鹤澜跟着自己到处跑。

“小澜啊,不信这些,也不知道这小子天天跟着宁爷爷,怎么会不信这些呢?”秦阳一边开车一边说。

“……现在信不信的,也没有什么意义。”宁鹤澜长腿交叠,一手撑了下巴望着车窗外。

秦阳笑着开玩笑道:“小澜,你爷爷可是做这个的,我记得宁爷爷是什么门派的掌门,是叫青玄宗,还是和玄宗来着?你作为他的继承人,不干这个,想干什么?”

宁鹤澜瞥了一眼秦阳:“阳哥,你上次还说不要让我们封建迷信来着。”

“道家是道家,封建迷信是封建迷信,是两回事。”秦阳强调,“我也有同学半路出道去当道士的。”

宁鹤澜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

方回看看宁鹤澜,又看看秦阳,还是开口问:“阳哥,你为什么相信这些,你不是警察吗?”

秦阳突然笑了起来:“小回,你觉得宁爷爷做的事和封建迷信有区别吗?”

“呃?”方回挠挠头,“不一样吧,宁爷爷是真的会道术,不是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要不得,可是对于未知的力量,我们得怀有敬畏之心,不要去议论它。当然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能诋毁。”

“对了小回,我听宁爷爷说你现在是魂魄在一张纸容器里?”

“……是。”

秦阳从后视镜里看了方回好几眼,似乎自言自语着:“好神奇,我记得小时候宁爷爷的符纸小人不仅会动,还会跳舞,长大后就没见过了,唉,遗憾。”

“阳哥,你不怕这些吗?”方回问。

秦阳哈哈大笑起来:“我小时候一到寒暑假就闹着要去宁爷爷家玩,从小看的这些东西多了,也就习惯了。”

“你小时候也能看到这些东西?”

“嗯,我和小澜小时候都能看到……”说到这里的时候秦阳看向了宁鹤澜,“他没跟你说过?”

方回余光扫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宁鹤澜:“他只是说……他看不到。”

秦阳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方回心里跟被人塞住了一样,他还以为秦阳会就着这个话题多说点,然后引出宁鹤澜眼睛的原因,怎么这些人总是说话说一半呢?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建在山腰上,周围都是树林和荒地,偶尔有农民开了几块地种点蔬菜,放眼望去一片寂静。

尽管外面的太阳还没落山,温度不低,可方回一下车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啊,殡仪馆这种地方不管什么季节来都好冷。”方回搓了搓手臂。

“冷吗?我没感觉啊。”秦阳跟着下了车,看着天边的火烧云。

殡仪馆的停车场四周是尚未开发的树林,方回四处看了看,总觉得树林里有人在看他。

在这种地方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真是瘆得慌。

殡仪馆的楼外有滚动着的电子屏,上面显示了各家死者的名字。

“丁杰在……苍松厅……”

苍松厅外有很多的人,都是丁杰家的亲朋好友,还有几个阴阳先生在灵堂前做着所谓的法事。

那边有一个60多岁的女人正坐在外面和几个亲戚说着话,看到穿着警服的秦阳走过来,立刻站起身迎了过来。

“您好阿姨,请问这里是丁杰吗?”秦阳问,“你是丁杰妈妈吧?”

女人点点头,眼神不住地在三个人身上打转。

“我是桐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我姓秦。”秦阳出示了证件,女人又点了点头,秦阳又说,“方便去旁边聊聊吗?”

女人带着三人走到了旁边的角落里,先开了口:“秦警官,我儿是冤死的,你们一定要帮我儿抓到凶手啊!”

此话一出,三人都愣了,还在打呵欠的宁鹤澜哈欠打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秦阳很疑惑:“阿姨,你为什么这么说?”

丁杰妈妈咬着牙,悲愤交加:“我儿那么阳光开朗,怎么可能自杀!”

接着她哭了起来:“是陈薇!一定是那个狠毒的女人!是那个女人杀了他!”

丁杰妈妈紧紧抓着秦阳的手:“警官,你们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抓回来啊!”

这下奇怪了。

秦阳和宁鹤澜还有方回对视了一眼,方回嘴快:“陈薇不在了啊,怎么可能是她?”

丁杰妈妈冷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她不在了,她肯定是和哪个野男人跑了!我家儿子跟我说,陈薇外面有人了!我苦命的儿哦……”

看着她流泪的样子,秦阳皱了皱眉:“丁阿姨,陈薇上个月死了,你不知道吗?”

丁杰妈妈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她眼睛瞪得滚圆,半天才回过神:“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家儿子跟我说她是跟野男人跑了……”

秦阳微微弯下腰:“丁阿姨,您这段时间没有去过您儿子家吧?”

“没有,我很少去,都是我儿子来我家看我的……”

“陈薇已经死了一个月了,不可能害你儿子的。”

丁杰妈妈呆了半晌,像是确定了秦阳说的事情,突然她脸色一变:“就算是死了,也是她化成厉鬼来害了我儿子的!”

“阿姨,你不喜欢你儿媳妇吗?”宁鹤澜开口问。

“喜欢?哼,这女的一天天在家里好吃懒做,家里什么事都是我儿子做的,我儿子想和他生个孩子,她还不停推脱,后来听我儿子说她生不出来,哼,真是不会下蛋的鸡。”

宁鹤澜抱起了手,漂亮的眼眸微狭。

方回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懒得看她。

不过他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有人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秦阳安慰了丁杰妈妈几句,丁杰妈妈反反复复地强调请警官一定要抓到陈薇。

秦阳尽量温和的说:“我们会查清楚真相的。”

丁杰妈妈虽然对秦阳的这个说法不满,不过对于警察她还是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候,阴阳先生请亲属们去做法事流程。

地上用粉笔画了些波浪代表河,上面写着“忘川河”,画了一座小桥,桥上写着“奈何桥”。

亲属们跟着先生的指引在地上走来走去,阴阳先生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始唱了起来,唢呐和铜锣等白事里常见的乐器也滴滴答答响了起来。

宁鹤澜三人远远地站在一旁,秦阳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方回蹲在地上,然后又站起身,他觉得在这里不舒服。

人群里或注意里面做法事的人,或在外面闲聊,方回仔细看去,看到一个角落里有人盯着自己,再仔细看去,那里又没人了。

他收回视线,望着灵堂的那些人感概着:“不知道我也会不会有这样一场法事……”

“这些吹吹打打的,都是为了让死者走得安生,家人心里安心,不过有没有用,也只有死人自己知道了。”秦阳吐出一口烟雾,“不过好像没有跟法术小人做法事的。”

“法术小人?”方回看向他。

“你们这些宁爷爷变出来的,应该不用做法事超度吧?不过你能和我们对话我也是觉得挺新奇的,我还以为我有阴阳眼呢……”秦阳说着还拿手机屏照了照眼睛。

方回唰地从地上站起:“不是,阳哥,我不是法术变出来的,我是活人啊!”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曾经是。”

秦阳显然一直以为方回是宁国华用法术变出来的,他没想到方回真的是人,于是拐了拐旁边的宁鹤澜,“哎,你爷爷的这些符咒也开始产生自我意识了吗?”

“我真的是人!我前几天才死的!”方回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宁爷爷将我的魂魄装在了标签纸里,所以我才能动的。”

秦阳噢了一声:“那你怎么没去投胎呢?”

“……”方回呃了一声,又蹲回了原地,“他们不让,说我得攒一千点阴德才让我投胎。”

秦阳笑出声:“怎么?地府也有KPI要完成吗?”

方回不敢说实话,他攒阴德的原因是道德层次不达标,人家不让他走。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先是谄媚地对着秦阳鞠了一躬,然后一笑,露出一排黄牙:“警官你们好,我是丁杰的舅舅,丁文。”

秦阳点点头,随手将手里的烟盒递上:“来一根?”

丁文受宠若惊,双手伸出,拿出一根烟:“谢谢警官。”

点燃之后丁文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宁鹤澜不喜欢烟味,秦阳是他哥就算了,陌生人抽烟他实在忍受不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有事么?”秦阳问他。

丁文回头看了眼里面还在跟着先生做法事的人,好奇地问:“我姐,哦,就是丁杰,小杰他妈,跟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打听了些陈薇的事。”秦阳一见丁文的样子就是有什么话要说。

丁文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讪讪地笑着:“我姐她不喜欢陈薇,那姑娘其实人不错的。”

秦阳挑了挑眉,宁鹤澜的注意力也转到了丁文身上。

“陈薇这姑娘,又漂亮又贤惠,家里那是打扫得井井有条,对小杰是真的没话说,对她婆婆,也就是我姐,也挺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姐就是不喜欢她。”丁文说着,摇摇头。

“搞笑了,你们家一个说陈薇是坏女人,一个又夸她人不错,你们当她是看图说话呢?一家人能不能统一下口径?”

方回忍不住开口嘲到,丁文这才注意到眼下还蹲着一个人,突然的出声惊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方回看了眼丁文,站起身子往旁边走去:“我自言自语,你们继续。”

秦阳熄灭烟屁股到:“丁先生,为什么你们对陈薇的评价分化会这么大呢?”

“害,还不都是因为我姐她只听小杰的话。”丁文颇为无语地摇摇头。

“丁先生,能不能详细说说?”宁鹤澜从秦阳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他。

丁文笑着点点头:“警官你客气,哎,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小杰他是单亲家庭。”

丁杰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因此丁杰与妈妈相依为命,丁杰妈妈是个很强势的女人,靠着自己做生意将丁杰拉扯大。

虽然幸苦,可由于丁杰妈妈的努力,家庭条件还不错。

丁杰从小也省心,很听妈妈话,学习也不错。

丁杰妈妈逢人便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等丁杰找到工作后,丁杰妈妈开始给他物色对象,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陈薇。

两人情投意合,半年就结了婚。

“他妈不喜欢陈薇还能让两人结婚?”方回在一旁插嘴。

第47章第47章亡妻(四)

“结婚前还没什么,婚后就开始对陈薇挑三拣四起来了。”丁文弹了弹烟灰,“后来两人一直没怀上孩子,他妈对陈薇的意见就更大了。“

“呵呵。”方回小时候也在电视上看过狗血八点档,剧里面因为婆媳关系的事情能从第一集吵到第八十集。

“生孩子这种事,也不是女方一个人说了算的。”秦阳听着都有些无语。

“可不是。”丁文连连点头,“哎警官我跟你说,他们两人结婚五年了,然后陈薇肚子一直没动静,我姐就不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吵架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姐她都觉得是陈薇的错,我们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陈薇居然跟别的男人跑了……”

丁文摇着头:“这可真是想不到啊。”

方回挑了下眉:“大叔,你们全家都不知道陈薇死了吗?”

丁文一怔:“什么?陈薇……她死了?”

这话一出,就连宁鹤澜都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事情发展有点离谱了。

丁文被烟头烫了一下才回过神,他看向秦阳:“这是真的吗警官?”

秦阳点了下头:“没错,陈薇上个月跳楼了,就在自己家里,你们都不知道吗?”

丁文微张着嘴,机械地摇摇头,接着他又被烟头烫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索性扔掉。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又突然转身走回来,眉头微微皱起,眼里都是困惑:“警官,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听小杰说,陈薇跟别的男人跑了,而且都跑了一个月了……”

见秦阳不说话,丁文仿佛也反应过来这事已经尘埃落定,而且警察也不会拿这事的真假和他们开玩笑,他拍了下头唏嘘着:“哎呀……怎么会啊……”

丁文接着又说:“丁杰跟他妈妈说,陈薇要和他离婚,现在跟着那个野男人在外面。当时我姐可生气了,没想到……没想到她人居然没了……小杰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他搞不懂,外人就更搞不懂了。

眼见着到了饭店,主家招呼亲朋好友们去餐厅用饭,丁文还想招呼三人一起去,秦阳婉言谢绝,其他两人呢,也不想在这里吃。

在去往停车场的时候,方回问宁鹤澜:“小道长,你有什么看法吗?”

“要么,丁杰说谎,要么他妈妈说谎。”宁鹤澜说着。

“现在死无对证,谁说谎都一样。”秦阳捂了捂肚子,一看手机都七点多了,“哎,就中午那碗面确实顶不住,走,我们先吃饭去。”

太阳早已落山,山上的气温本就比市区低,山风一吹,方回被人盯着的那种感觉就又来了。

一想到宁国华跟他说过现在他很容易被外面的孤魂野鬼盯上,他就觉得心里打怵。

摇摇头,不能再想了。

秦阳掏出车钥匙按了下,停在那边的警车亮了下,发出了滴滴的解锁声。

“妈呀!”

一个人像是被车的声音吓到,在警车背后身形一晃摔了下去。

宁鹤澜掀起眼皮投去一瞥,此人年纪约二十来岁,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

他身上穿着殡仪馆的工作服,看上去眼睛红红的。

秦阳喝到:“干嘛呢你!”

“警官……”年轻人慌忙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刚才沾到的灰,“没干嘛没干嘛……”

秦阳狐疑地走过去,围着车辆转了一圈,又看向这个小子,他的胸口别着一个工牌:“黄江河……咦,这名字好像在哪里……”

“都说殡仪馆的人胆子大,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居然偷警车?”方回冒出个头来说。

黄江河脸瞬间白了:“我没有偷东西!”

方回想笑,宁鹤澜用手肘拐了下他:“别乱说。”

秦阳一手搭在车顶,微微俯身,他个头近一米九,穿着警服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你在我车旁边做什么?”

“我……我……”黄江河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不说就当你偷东西未遂,先抓回去。”秦阳吓唬他。

黄江河眼眶又红了一圈,紧张地抓着衣服下摆:“我没有我没有!警官,我只是在这里待会儿……”

“这么宽的地方,真会挑,躲警车后面……”方回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不会是什么间谍,在警车上安装什么窃听器吧?”

“……”秦阳无语地打了他的头一下,“瞎扯。”

没想到黄江河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我真的没有……我刚才被我师傅骂了两句,就过来想自己待会儿,这大晚上的我也没注意这里是警车……“

看他说得委屈巴巴的样子,双手还紧张地扭在一起,方回就更想笑了。

宁鹤澜在旁边淡淡地说:“方回,你哭的时候比他还搞笑……”

“……”方回真是服了,若不是现在他得靠宁鹤澜,早就还嘴了。

“哎,你是不是有亲人在公安局?”秦阳突然问。

“是……我爸在……”黄江河低声说。

“他叫什么?”

“黄军。”

秦阳这时才笑了起来,他站直身子拍了拍黄江河:“老黄,我认识,以前我们一个队里的。”

黄江河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叔叔你……”

宁鹤澜看到秦阳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下,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还不到30岁,你叫我叔叔?我有这么老吗?”

这句玩笑话让其他几人都笑出了声。

黄江河有些尴尬地嘿嘿了两声,秦阳道:“我叫秦阳,你叫我秦哥就行。”

“秦哥好。”黄江河乖巧地喊了一声。

“哎,不说了,我肚子都饿瘪了,江河,你吃饭没?”,黄江河摇摇头,秦阳推推他:“走,和我们吃饭去。”

去殡仪馆的时候警车里才坐了三个人,回来又多了一个。

“人家去殡仪馆都是少人的,就我们还多人。”方回随口说了一句。

宁鹤澜微微蹙眉:“方回,你这话听起来有点瘆人。”

方回本来没多想,听到宁鹤澜这么一说才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歧义,加上他一直觉得殡仪馆附近有人盯着他:“哎,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宁鹤澜你怎么总曲解我的意思,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还挺吓人的。”

宁鹤澜拿着手机拨弄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能被吓到?”

方回无语地叹口气:“死了和怕鬼是两回事。”

“你还能怕你同类?”

“它们可不是我同类,他们还想吃我来着。”

坐在副驾驶的黄江河听着后座两人的不靠谱聊天,紧了紧放在双腿上的双手:“秦哥,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死了,什么鬼的……”

秦阳嗤笑一声:“别理他们。”

黄江河倒是听话,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秦阳把车停回警局里,换了身衣服,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三个人去了美食街。

时间都快八点了,宁鹤澜饿了,黄江河饿了,就连方回看到周围的食客吃得那么香,自己也觉得嘴巴馋了。

来到拐角的一家川菜馆,人很多,门口忙着算账的老板一看到秦阳就热情地招呼:“哎,秦警官,欢迎欢迎。”

“老板,还有位置吗?”

老板扫了一眼店内大堂,都坐满了,也没有客人要吃完的样子。

“你们等等啊,我去楼上看看。”老板说着就一溜小跑上了楼,接着很快地下来说招呼,“有位置有位置,秦警官你们楼上坐。”

跟着老板上了楼,这里刚好空出来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老板给几人倒上茶水:“今天想吃点什么?”

“先来个烧□□,你们呢?”秦阳看着菜单说。

宁鹤澜说:“麻婆豆腐。”

方回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糖醋鱼。”

接着三个人都看着黄江河,他怔了下,小声地说:“我吃什么都行。”

“不用拘谨,江河,想吃什么就点。”秦阳说。

宁鹤澜抿了口清茶:“你随便点,有人不用吃还点菜了呢。”

旁边被Cue到的方回:?

黄江河笑笑:“那,那我要个蒜泥白菜。”

“那就再来个丸子蔬菜汤,老板就这几样吧,不够再加。”秦阳说。

老板笑眯眯地说:“行,那你们先坐着,菜马上就来。”

“我们经常来这家吃饭,以前这老板的爸爸在街上被人抢劫又被捅了几刀,是我们队把嫌疑人人抓回来的。”秦阳说,“所以每次来这里老板都给我们打折。”

“后来他爸爸怎么样了?”宁鹤澜问了一句。

“人没了,送到医院晚了。”秦阳唏嘘到。

桌上的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还是秦阳打破僵局:“不说这个了,江河,我记得你爸说你今年才毕业的?怎么去殡仪馆工作了?”

黄江河垂下眼眸:“家里人说我胆子太小了,让我去殡仪馆锻炼锻炼。”

“哈?不是胆子大的才去做这种工作吗?胆子小的早就被吓死了吧……”方回很不理解。

“……我胆子也没有小成那样。”黄江河尴尬地笑笑。

“我听说,做殡仪馆工作的,得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才行。”秦阳说,黄江河点了下头。

“哎,小澜,你不是也是无神论者吗?你毕业也可以去考殡仪馆的工作啊。”秦阳突然想到。

“我以前想过,不过我爷爷不准。”宁鹤澜说。

他以前随口说过自己要去殡仪馆,宁国华很严肃地告诉他,做这种工作,得怀有敬畏之心,宁鹤澜这种不拿他们当回事的,不行。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时候才知道黄江河才上班一个月,他现在负责给送来的遗体清洗,有家属还要求化妆。

“都是我师傅带着我做的,我一个人确实不敢,可是今天还是被骂了。”黄江河说。

原来今天送来的那具遗体,虽然外面看起来没什么,可黄江河看到那遗体第一眼就觉得脊背发凉。

“为什么?死得很吓人?”方回问。

黄江河摇摇头:“一点也不吓人,应该说比很多车祸送来的人都完整,那些被撞得七零八碎的人才可怕。”

听到车祸,宁鹤澜余光扫了下方回,方回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反应。

“这遗体,就很普通。”黄江河回忆到。

可是就这么一具普通的遗体,黄江河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脸色青灰色,像水泥一样,而且我总感觉他眼珠子还在动……将他从灵车上拉下来的时候,很重很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黄江河挠挠头,“也许是我见得少了……后来我师傅让我给他清洗的时候,他突然……我真的不敢动手,所以就被师傅骂了。”

虽然中间的停顿很短促,可宁鹤澜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黄江河话里的异样,不过他只是垂下眼眸静静地喝着茶。

“江河,没事,谁刚开始工作就能做到十全十美呢,别想了别想了。“秦阳安慰他。

黄江河勉强扯了扯嘴角。

方回看了看他:“那人不会是丁杰吧?”

黄江河眼睛都睁大了:“是啊,是叫丁杰,你怎么知道的?”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已经快要习惯这种巧合了。

很快,老板带着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

老板笑眯眯的给几人赠送了一份鲜切果盘:“几位,难得来一次,切了点水果,快尝尝甜不甜。”

“老板你也太客气了。”

“秦警官,客气是应该的,我始终记得你对我家的大恩大德,这点水果我还真拿不出手。”

两人寒暄了几句,老板又去忙他的了。

方回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嫌弃:“说得好听,这老板也不是很大方嘛,只送水果,怎么不送点龙虾鲍鱼?”

宁鹤澜安静吃饭懒得接他话,黄江河与他不熟,不知道他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是不是常态。

倒是秦阳觉得他这话有点意思:“哎,方回,话不能这么说,这老板要是真的送贵的,那我身上穿的警服就得脱了。”

“为啥?”方回嘴里含着水果,双眼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秦阳:……

宁鹤澜在旁边淡淡的提醒他:“阳哥是警察,很容易被旁人盯上的,在这种公共场合大吃大喝一举报一个准。”

方回挑了下眉:“偷偷吃呗。”

宁鹤澜:……

秦阳笑出声:“你这个想法要不得啊小同志,还好你不是我们警察队伍里的……”

方回垂下眼皮嘟囔了一句:“要我去我也不敢……”

“好了好了,快吃吧,吃完我们去看看丁杰的遗体,刚才还把这茬给忘了。”秦阳说。

宁鹤澜继续安静的吃东西不接话,方回不想再回殡仪馆,那里让他浑身不舒服。

余光扫到手腕上那个小小的20,他暗暗叹口气,看来现在可是不得不去。

回到殡仪馆,停车场的门口,一个六十多岁的瘦小男人在那站着。

黄江河一看到他立刻露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

“他谁?”秦阳问。

“……我师傅……”黄江河有些紧张的说,车刚停好就立刻解了安全带跳下去。

男人本来在抽烟,看到黄江河从警车上下来,小小的眼里都写着疑虑。

“师傅……”黄江河走过去怯怯地喊了一声。

“你小子,干嘛去了?”

“我……我刚才和他们下去吃饭了……”

男人越过黄江河的肩头看向几人,一个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的警察,一个扎着小辫的帅哥,还有一个……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方回身上,眼神说不出的冰冷,方回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本想骂一句你瞅啥,可秦阳这个警察在旁边,话都到嘴边了也只能咽下去。

方回往秦阳背后缩了缩,心里腹诽着,怎么那些玩意盯着我,连这种老男人也盯着我?

“我姓秦,是江河他爸爸的同事。”秦阳上前先伸出手,微微一笑。

男人叼着烟,也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秦警官,我叫郑军,是黄江河这小子的师傅。”

说完他抬手就结结实实给了黄江河的头一下:“你小子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黄江河这时才想起来摸了摸兜里:“……师傅,我手机没带身上。”

“郑师傅,我听江河说他今天被遗体吓到了,所以才带他出去吃翻压压惊的。”秦阳说。

郑军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下黄江河:“你小子胆子比家门口的蛐蛐还小,那尸体再可怕,还能坐起来吃了你不成?”

黄江河垂着头,不敢反驳师傅的话。

站在旁边的宁鹤澜熟练地从秦阳的上衣兜里翻出烟和打火机,微微笑着上前:“郑师傅好,请郑师傅抽烟。”

郑军扔掉手里的烟屁股,也不和宁鹤澜客气,拿了一根夹在手里,宁鹤澜微微弯腰给他点上。

等郑军吐出第一个烟圈后,他才看向宁鹤澜:“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郑师傅脑筋转得真快,确实有点小问题想请教您。”宁鹤澜说。

秦阳说:“那你们先聊着,我去丁杰那看看,等下回来找你们。”

方回赶紧叫住他:“阳哥等下!”

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秦阳:“阳哥我跟你一起过去。”

比起从小就怕的警察叔叔,他更怕这个郑军看自己的眼睛,眼神像蛇一样冷冰冰的。

秦阳没说什么,一手搭了他的肩走着:“哎,方回你个子也不矮,有多高?”

“一米八一。”方回应着,回头看了眼郑军,他依然用那双小眼睛看着自己,赶紧转过头装没看见。

“挺好的,还是得锻炼锻炼,不然你看现在你皮肤白的跟生病似的,而且还这么瘦,风一吹就倒。”

“阳哥……我这个可是容器的外表,锻炼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也是也是,哈哈哈哈……”

郑军吸着烟,一双小眼睛在烟雾中望着方回离开的方向,眼里泛着幽幽的光。

“郑师傅,我想请问您一下,就是今天这个叫丁杰的,是不是和其他遗体有什么不同啊?”

郑军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黄江河:“你们是不是听这小子说了?哎,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是他胆子小,那遗体就比平常人看起来灰了点。这是很正常的。”

黄江河想解释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宁鹤澜笑了笑说:“郑师傅,是这样的,我家里的呢,做的事也和这些灵异鬼怪的事打交道。我爷爷说得尊重死者,让我跟着他做事,可是他神啊道啊的,我也不喜欢,也不怎么信。今天和江河聊了聊,对这个工作还比较感兴趣,所以来向您问问。”

听罢,郑军拍了拍黄江河的背:“今晚你值班是吧?去那边看着,小吴下班了现在那边没人。”

“好的师傅。”黄江河也没多说什么,冲宁鹤澜点了下头就走了。

等黄江河走远了,郑军才转过身看着宁鹤澜:“你说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哦,我爷爷以前是个道士,所以会替人做一些法事或者驱邪之内的事。”宁鹤澜托起手,“不过我是不大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神神鬼鬼的。”

郑军吐了口烟,意味深长地说:“小子,你可以不信,可是不能诋毁它们。”

看宁鹤澜点点头,他又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我爷爷姓宁,宁国华。”

听到这个名字,郑军表情微怔,看向宁鹤澜的目光中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那你……”

宁鹤澜轻轻笑着补充道:“我是宁鹤澜。”

郑军缓缓地点点头:“原来是你啊……”

宁鹤澜眸底划过一丝微光:“郑师傅您知道我?”

“听宁老头提过几嘴。”郑军将抽完的烟随手扔到地上,宁鹤澜又递上一根,郑军接过后搓了搓,将烟别在了耳后,“既然是宁老头的孙子,那我确实可以和你说说。”

郑军告诉宁鹤澜,那丁杰的遗体,确实不太对劲。

今天下午的时候,遗体送来,那开灵车的司机本来在哼歌,可是哼着哼着就听到后面车厢里有人在说话。

一开始司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哼歌。

可每当他哼歌,就能听到别人的声音。

司机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就默默地拿出一个护身符挂在了后视镜上。

等到了殡仪馆,郑军和黄江河早侯着了。

那车厢门一打开,黄江河就不自觉地打个颤:“哇这个车冷气开得好强。”

司机从车上下来,打了个喷嚏说:“老子就没开空调……阿嚏!”

黄江河被逗笑,伸手想去将担架从车上拉下来。

原本这些遗体都是蒙上白布,用束缚带固定后,放在可推动的担架车上。

人体的重量在死之后会重一些,但是有了担架车一个人也可以轻松拉动。

黄江河按照以前的力气随手一拉,没想到那担架车就顺着车箱往下滑,接着重力加速度,一眨眼就滑出去了好远。

他吃了一惊,忙想拽住车把手,可这担架车却异常地重,黄江河快跑了几步,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才将车给停住。

第48章第48章亡妻(五)

郑军皱着眉头看着黄江河:“江河,怎么回事今天?连担架车都拉不动?”

“不是师傅,这车好重啊……”黄江河疑惑地看着担架车上蒙着白布的尸体,这尸体看起来也不胖啊。

“能有多重?”郑军背着手,他觉得黄江河就是在找借口。

那司机点了根烟说:“老郑,你别说,今天这尸体真他妈不对劲。”

郑军眉头皱得更紧了:“老于,你开多少年车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司机老于害了声:“我唬你干什么,今天这车里我可没开空调,冷得我抓了外套来披上,还有就刚才,我一哼歌,就有人说话,我一哼歌,就有人说话,嘿老子想,这是要和老子合唱?”

郑军:……

黄江河:……

“我是说,那尸体好像会说话。”司机老于看两人一脸无语,于是严肃地指了指那边的担架车。

黄江河本一只手搭在担架车上,听到这话也赶紧收了回来。

郑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老于,你哪次没听到别人说话,你不是有耳鸣的毛病吗?”

老于一怔,随着哈哈大笑起来:“也是,我倒把这茬忘了。”

郑军冲那边发呆的黄江河喊着:“江河,把车推过来!该做事了!“

老于也叼着烟回了车,一上车就觉得整个驾驶室闷得慌:“刚才还冷得跟他妈冰窖似,才几分钟就热成这个鸟样。”

骂骂咧咧地打开空调,老于嘟囔着要向上面申请换一辆车了。

黄江河推着车跟着郑军走到清洗室。

清洗室四周铺着洁白的瓷砖,里面放着几张石床,每个上方都有一个可以移动的莲蓬头。

旁边放着舒缓的音乐,灯光也开得柔和,瘆人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也有助于减轻工作人员的心理压力。

郑军接了个电话就先离开了,让黄江河自己先学着处理下。

“师傅,就我一个人做吗?”

郑军接着电话就匆匆忙忙出去了,也没搭理他。

清洗室本就比较阴冷,现在郑军走了,剩下黄江河和那蒙着白布的遗体,黄江河觉得自己有些起鸡皮疙瘩。

深呼吸了一口气,自己洗就自己洗,他想着,于是穿戴好装备开始工作。

他给遗体将衣服脱了,然后拿出温和无害的沐浴液认认真真地清洗着。

这死人不像活人会抬手转身,之前都是两个人洗,现在全都得靠黄江河自己的力气,这没洗一会儿,黄江河就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这人看起来怎么瘦,怎么这么重啊……”黄江河嘀咕着。

突然,他听到一声模糊的人声,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尸体安静地躺在那。

“这不是废话么!”黄江河自己吐槽了自己一句,去拿毛巾给遗体擦身。

这时候,音乐放到了一首钢琴曲,黄江河跟着哼哼了起来,才哼了两句,他又听到了有人说话。

“谁?”黄江河回头看向门口,“师傅您回来了吗?”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时不时的穿堂风回应他。

“我听错了吧……”黄江河自己安慰自己说。

“你没听错哟……”这个声音特别近,几乎就是在黄江河耳边,他转过头,对上了一张灰白色的脸。

那遗体竟然自己坐起来了!

“啊!”黄江河吓了一跳,屁股和地面亲密接触。

郑军刚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到黄江河连滚带爬地从清洗室跑出来,一脸的惊恐,看到他后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师傅!师傅!活了……那活了……脸,就脸……”

“说的什么玩意?”

郑军进屋一看,遗体好好的躺在那。

他走近瞧了瞧,洗得很干净,连耳朵后面和指甲缝也洗了,只不过身上湿漉漉的看起来还没擦:“江河,怎么不给他擦干净?”

黄江河站在门口,头摇得像拨浪鼓。

“过来。”

黄江河继续摇头。

“过来!”

黄江河迟疑着往前踏了一步,又像烫脚一般收了回去。

“师傅的话都不听了?”郑军皱着眉头,“你小子今天发的什么疯?”

“师傅,刚才他真的动了……”黄江河战战兢兢。

“动个屁!你是不是不想做事?不想做事就滚出去呆着!”郑军才不听他的这些鬼话。

黄江河委屈极了,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跑了出去。

然后就出现了他在停车场被方回误会成小偷的那一幕。

宁鹤澜听完,想了想说:“人死去后神经会有延迟,膝跳反射现象也是可能的。”

郑军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你信吗?”

宁鹤澜眸子沉静:“信。”

郑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挑了下眉:“你信?你爷爷做的事可不是‘膝跳反射’就能解释的吧?”

宁鹤澜轻轻笑了起来:“那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肯定有其他解释的。”

“呵,”郑军原本紧绷着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他呵呵了两声,“有意思,果然是宁老头的孙子。”

宁鹤澜趁热打铁,问郑军对丁杰的遗体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之前不跟江河说实话,是怕他以后做事有负担,心里会乱想,不过丁杰的遗体确实不太一样,别的我看不出来,他的尸体里像是装了两个人。”郑军背着手说,“尸体很重,一般他这个身高体体型,体重也就一百二三,可现在他起码有两百多斤。”

“郑师傅,您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很多,你要听科学的还是玄学的?”

另一边,丁杰妈妈和丁文看到秦阳几人,由于秦阳脱了警服,一开始没认出来,确定是白天见过的警官才迎了上来。

“请问警官,是有什么新的情况吗?”丁杰妈妈看着秦阳,两手放在胸前有些紧张地握着。

秦阳礼貌地回她:“哦,没事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丁杰,顺便给他上柱香。”秦阳说。

丁杰妈妈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那谢谢警官了。”

秦阳和方回走到上香的地方,拿了两根香点燃,然后分了一根给方回。

方回看了一眼没有接:“我又不认识他,算是认识,但是又没交情。”

秦阳把香塞进他的手里:“死者为大,来都来了,尊重一下别人。”

“……”方回不情不愿地跟着拿着香对着丁杰的遗像拜了下,又学着秦阳把香插进香灰里。

灵堂大厅中央放着一尊水晶棺材,前方有个供桌,下面放着两个蒲团供人磕头用。

桌旁放着纸扎的小人,还有纸做的别墅和跑车,另一边,放着一盏长明灯。

在桌下的隔板上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币,上面写着天地银行。

方回看了一眼那个面额,小写的数字1后面有一长串0,他上次就想问地府那团光气了,他们地府通货膨胀是不是很严重。

灵堂两边放着几张麻将桌,亲友们守灵无聊,打麻将的打麻将,打牌的打牌,不打的就在旁边嗑瓜子聊天。

两人走到棺材旁边,里面的人脖子以下盖着白布,方回把视线往上移,看到了一张灰白色如同水泥一般的脸。

虽然看起来五官健全,可方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之前见过周永或者周勇的尸体,尽管尸体奇奇怪怪,可都没有面前丁杰给自己的感觉奇怪。

现在就像是被丁杰看着似的。

可躺在水晶棺材里的丁杰也没睁眼,方回的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多看了几眼之后,他甚至感觉背后也有人在看自己了。

晃神间,方回竟然看到这具尸体里有个长发的人影,就像是皮下的灵魂一样。

再仔细看去时,他惊了,自己没看错,丁杰的遗体里,确实有一个女人的魂魄。

方回倒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这魂魄跑错尸体了?

秦阳余光看到方回的脸色发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方回抬手指了指棺材里,后来又想起秦阳看不见这些,还是等宁鹤澜来了再说,于是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些冷。”

“冷?那行,我们出去吧。”

两人走出灵堂,旁边丁杰妈妈正和几个姑子聊着,内容大体就是陈薇自己死了就算了,现在还害自己的儿子也自杀了。

旁边的一个姑子让她去找个有道行的道长或者高僧来,还说什么被冤鬼缠身而死去的人会一直在阴间徘徊,得不了往生。

方回听着这种毫无逻辑的话,打心里觉得是无稽之谈。

可丁杰妈妈真的听进了心里去,一脸的担忧:“这可怎么办啊,我儿本来死得就惨,现在还被缠着不让投胎?呜呜呜……都是被那女的害的……呜呜呜……”

秦阳和方回没再听下去,往外走了几步,就看到宁鹤澜走了过来。

方回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宁鹤澜我跟你说,那丁杰尸体里装着一个女的魂魄。”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眼花?”

“不是,是真的,我刚刚看到的。”

“你跟我说,我也看不到。”

“你看不到是一回事,可是那尸体里真的是别人的魂魄,我说这个你信吗?”

“不信。”

“我就知道。”方回长叹口气:“宁爷爷在就好了。”

“我爷爷不在,这事也能搞明白的。”宁鹤澜说。

“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

方回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那你说个屁啊!”

宁鹤澜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别说脏话。”

秦阳走上来问宁鹤澜和郑军聊得怎么样,宁鹤澜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阳哥你要听科学的还是玄学的?”

秦阳呵了一声:“这,这有什么区别吗?那先听听科学的。”

“科学的就是,丁杰的人死了,神经还没死,会动正常的神经反射现象。”宁鹤澜说,“以前黑猫从尸体上跳过,尸体会坐起来,也是这个道理。”

秦阳点着头:“玄学的呢?”

“玄学的,郑师傅说他尸体之所以会这么重,是因为里面很可能有两个魂魄。”宁鹤澜修长的手指轻托下巴,“另一个魂魄……很有可能是陈薇的。”

“看看!我就说他身体里有个女人的魂魄吧!那我刚才说你还不信。”方回马上接话道。

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大姨给听了去,忙对丁杰妈妈说:“你看,你看,我们怎么说来着,就说你儿子被陈薇的冤魂缠着了吧?现在人家都这么说了。”

丁杰妈妈泪眼婆娑地看了看那边的宁鹤澜几人,突然悲切地嗷了一声,腿软得站不住,旁边的人忙扶稳她。

“我的儿哟……你命也太苦了……娶的那个女人,生前不好好对你,死后还要欺负你不让你走……儿你放心,妈马上给你请人做法……”

宁鹤澜没听她在那边哭天喊地,转身就要离开,方回忙跟上来:“你不去接个委托?”

“什么委托?”宁鹤澜头也没回。

“丁杰妈妈不是要找人做法事吗?你不去毛遂自荐下?”

“方回,你会做法事吗?”

“哈?不会啊。”

“我也不会。”

“你……”方回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如果帮丁杰妈妈做法事,那阴德肯定涨,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宁国华不在。

先不说宁鹤澜耳渎目染这么些年会不会做法事跳大神,关键是他就算会估计也不跳。

那自己的阴德怎么办?要怎么忽悠他呢?

旁边的宁鹤澜心里对丁杰尸体的事心里有疑惑,而且听了郑军说了之后心里的疑虑就更多了。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到家,鸡哥一整天没有见到主人,此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快速踱步过来围着宁鹤澜。

“鸡哥。”宁鹤澜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鸡哥的头。

“咯。”鸡哥温顺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然后摇头晃脑地看向方回,可方回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诓宁鹤澜给自己攒阴德,没有注意它滴溜溜的小眼神。

就在方回一边想着一边回书房的时候,听到宁鹤澜在背后叫自己。

宁鹤澜站在客厅,身材欣长,阳台的落地窗没关,风吹进来,他的头发随着风飞舞着,一双眼眸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方回一瞬间居然看到了他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样子。

揉揉眼睛,方回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方回,上次爷爷让你去地府找周永对吧。”

“是啊。”

“还能再去一次吗?”

方回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哈?你当时不是觉得我们在演戏吗?”

“对,我是这么觉得的。”宁鹤澜也不否认。

方回更诧异了:“那你还让我去地府?”

宁鹤澜认真地说:“这个是两回事。”

方回:……

他想不通,这个宁鹤澜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前后逻辑都不通吗?

张了张嘴,方回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宁鹤澜,我说实话你别打我,你……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

“如果我说是,你就能去地府吗?”宁鹤澜盯着他,漂亮的双眸里微光流动。

方回:……

好半天,方回才从这个奇怪的对话里缓过来,他走到宁鹤澜面前:“小道长,你让我去地府做什么?”

宁鹤澜抱起手:“今天你说那丁杰身体里还有别人的魂魄,可他自己的魂魄你看清了吗?”

“没有……我只看到一个魂魄,不过那魂魄肯定不是丁杰的。”方回说。

“对,所以丁杰的魂魄会在哪里?”

“肯定是去阴间了啊,还用想吗?”

“所以我想让你去地府找丁杰问问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鹤澜,你觉得我要怎么去地府?上次可是你爷爷画了阵法送我去的,你会么?”

“会。”

“……你不是不信这些么?”

“信不信和会不会是两回事。”

方回都要被宁鹤澜给弄崩溃了,若不是自己还有求于他,指定指着他鼻子骂他的神经病。

他一手叉腰,一手捂脸站在原地,在脑子里拼凑这混乱的语言逻辑,没注意到脚下已经被宁鹤澜用粉笔画了一个阵法,而他正站在阵法的中央。

“……”方回彻底无语,“宁鹤澜,就算画好了阵法,你能用法术吗?不用法术怎么驱动阵法?”

宁鹤澜拿出一张符咒,上面已经用朱砂画好了咒语。

方回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虚:“你行不行啊……”

“不知道,试试……”

“这个符纸乱画也能有效果吗?”

“这是爷爷出去旅游前画的,只要我念对了咒语,它就能发动。”

宁鹤澜后退了几步站在阵法外,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符咒举到眼前,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乾坤借法,阴阳交泰,九宫阵法启!”

伴随着宁鹤澜的话语,方回脚下的阵法冒出了光,而站在阵外的宁鹤澜眼眸也相映似的微微发亮。

阵法周围吹起了风,风越来越大,吹的阵眼中的方回几乎正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喊道:“小道长你力度控制一下喂!”

旁边站着的鸡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头一点一点地走进了阵法,低着头在地上啄着,方回看到了忙想赶它出去,可是由于阵法发出的风太大,鸡哥被风掀翻了起来,整只鸡都贴在了方回的脸上,方回手忙脚乱的想去扯它下去。

就在这时,宁鹤澜手中的符咒唰地飞了出来,正正好好地贴在了鸡哥的胸前。

方回:?

伴随着阵法里的金光闪过,阵法里的一人一鸡倒了下去。

宁鹤澜收了姿势走上前,看到方回和鸡哥都翻了白眼,双双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再次睁开眼之后,方回已经被阵法送回到阴间,刚回过神手上就猛地一疼。

“咯哒!”鸡哥被他拽着,反嘴就是一口。

“嘶!”方回忙松开他,手腕处立刻红了起来,“卧槽你是属狗的吧!”

“咯咯!”鸡哥抖了抖鸡冠还想叨他,方回立刻用双臂护脸。

“不是你为什么会跟着过来啊!”方回边躲边喊,晃眼看到鸡哥胸口贴着一个符咒,伸手就想撕下来。

鸡哥以为他要抓自己,扑腾着翅膀就往旁边逃。

一人一鸡在忘川河边跑了半天,方回累的气喘吁吁:“别跑了喂!”

鸡哥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方回一动它也跟着动,摆明了就是和方回过不去。

“丑鸡!等老子早晚宰了你!”方回咬牙切齿地说。

“你要宰了谁?”旁人有人声响起。

方回扭头一看,一个黑衣鬼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人好像是上次那个……鬼差小六?

小六从玄爻门出来,手里拉着两个魂魄,看到方回冲他嗨了一声。

“呃……”方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怎么?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小六笑着走上来,“我鬼差小六啊。”

“小六。”方回机械地唤了他一声。

“你怎么来地府了?哦,是不是又有什么魂魄要问?”

“算是吧。”

“要问谁?我带你去,反正有宁老的这份关系在,去哪应该都没问题。”小六说,接着眼神瞟到了旁边的鸡哥,“……”

他走到方回旁边悄声问:“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方回叹口气:“应该是只鸡。”

小六一脸的惊讶:“我去,这鸡长得真……”

方回怕他说出那个敏感的字眼,忙伸手在他面前拼了命的暗示,小六接受到了他的视线:“……真有个性。”

方回这才暗暗松口气。

鸡哥咯哒了一声,算是对他评价的回应。

“方回,你怎么把鸡带来了?这鸡可是至阳之物,和我们地府可是相克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做,是它自己要来的。”

方回否认三连,小六笑了声:“那行,走吧,我先把这两个鬼魂给送到奈何桥去,然后再带你去找人。”

方回偏头看了看他拉着的两个人,手腕都被魂锁锁着,一男一女,目光呆滞,他不免有些好奇。

“他们怎么呆呆傻傻的?”

“正常,刚死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还没有从自己已经死亡的经历中缓过来,现在处在一种迷茫之中。”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嗯……一般还没缓过来,都去喝孟婆汤投胎去了,缓过来的不是罪大恶极还没有定罪,就是魂魄不全,或者怨气极大不能投胎那种。”

方回暗暗想着,自己是属于魂魄不全那一类吗?不对,自己的魂魄是之后被那光气抽走的。

……总不会是罪大恶极吧?自己虽然活着的时候没有那么讨人喜欢,可也没杀人放过火啊。

跟着小六来到奈何桥头,方回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都感觉熟悉了。

鬼差们忙着点名,核实身份,该投胎的投胎,该坐牢的坐牢。

那红臂鬼差正让一个鬼差带着一名鬼魂离开,转眼看到了方回,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

方回被红臂鬼差的眼睛一瞅,整个人就不太好,忙低下头,眼神四处乱瞟。

“三哥,我来了。”小六走上前和红臂鬼差打了个招呼,将手里牵着的两人交给其他鬼差,“那个方回又来了。”

“嗯。”红臂鬼差看了看方回,目光落在旁边的鸡哥身上,眼神明显一怔。

鸡哥旁若无人的自己溜达着,旁边有个鬼魂是罪犯,得投到地狱去,鸡哥看到那鬼魂后鸣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上去就是一通啄。

“什么情况?!”正给鬼魂登记的鬼差被吓了一跳,看着鸡哥已经踩到了那鬼魂身上,低头跟打桩机一样啄到飞起。

方回捂住脸:“我靠……”

鬼魂冷不丁被公鸡攻击,嗷嗷地大叫着四处躲闪,这一下把旁边那些原本呆呆的魂魄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还有做事的鬼差们。

红臂鬼差都傻了,忙大喊:“还愣着做什么!快捉住那鸡!”

第49章第49章亡妻(六)

旁边的鬼差们原本都在发愣,听到红臂鬼差一吼,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开始捉鸡。

鸡哥反应灵敏,在他们扑过来的时候早就闪开了,而且它相当执着,就盯着那罪犯的鬼魂叨,扯住一缕头发就不松口,鬼魂疼得吱哇乱叫。

方回在旁边看着,又想起了自己后脑被叨秃的地方,下意识地摸了摸。

这个时候其他的鬼魂有些像是受到惊吓,原本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全都呼地一下做鸟兽散。

一下子整条忘川河边鬼魂到处乱跑,鬼差们吓了一跳又赶紧去捉魂。

可旁边的鸡叼着那鬼魂的头发就是不松口,鬼差们又得分心去捉鸡。

现在整条忘川河边可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红臂鬼差看不下去了,一个瞬移上前甩了公鸡一巴掌:“啪!”

“咔喔!”鸡哥被打到头,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包,它跳起来想叨红臂鬼差,却被红臂鬼差轻轻松松拿捏住。

鸡哥挣扎了两下,无奈脖子在旁人的手里,咯咯了两声不再动弹了。

红臂鬼差看了眼身上头上都是鸡毛的几个鬼差,皱着眉骂道:“怎么回事,一群废物,连只鸡都抓不住!”

鬼差们被训斥后纷纷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大气都不敢出。

红臂鬼差转过来,方回看他冷着一张脸走到自己面前,刚想说什么,脑袋就一疼。

“咚!”

“我擦……”方回捂着头,“你打我干什么?”

红臂鬼差收回拳头,将鸡哥拎到方回面前:“怎么能带公鸡到地府来?公鸡的阳气和地府的阴气相克你不知道吗?!自己的鸡自己看好,你看看现在这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卧槽它又不是我的鸡!”方回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红臂鬼差眼睛一瞪,方回不服气地撅起嘴。

红臂鬼差将鸡哥扔到他身上,转过身对小六说:“赶紧让他滚,别在这里碍眼。”

“好的三哥。”小六看方回不服气还想辩解,拉着他一溜小跑离开了原地,“方回方回,我们走这边,别说话。”

“哎不是,凭什么打我啊?又不是我让鸡哥去啄那鬼魂的!”方回白挨了一拳心里憋屈,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是是,不过这鸡为什么会跟着你来地府?宁老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吧?”小六说着还看了看跟在方回后面的丑鸡。

“是宁鹤澜那个神棍弄来的,”方回揉着头,心情不爽,连带着把宁鹤澜也骂了,“要是宁爷爷在,我才不会挨这打。”

“宁老不在?”小六突然站住了。

“对啊,宁爷爷走了啊……”方回疑惑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走了?宁老怎么就走了呢?我去……这可是大事啊……”小六一脸的惊讶,“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呢?什么时候的事啊?”

方回:……

小六突然一脸凝重:“完了,不知道上面知不知道这个事……方回,他是生病还是被什么妖怪杀害了?”

“……宁爷爷走了出去旅游了。”

“天啦噜,旅游这个妖怪真的太可……旅游?”

“是啊。”方回无语地长叹一口气,“这宁国华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他不在了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小六立刻做出一个让他小声的手势:“别这么大声,宁老可是一个分量很重的人物,他要是不在了……呸呸呸,我乌鸦嘴,总之,他很厉害,地位很高。”

“分量?”重量吧,方回心里想着,那体重确实有个百八十斤的。

小六问方回是来找谁的,方回告诉了他丁杰的名字,年纪和死亡日期。

只见小六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平板,在上面划拉了几下:“咦?没有这个人。”

“这是什么?”方回点了点他的平板。

“哦,鬼魂监控器,阳间和阴间的鬼魂都登记在这上面。”小六划拉着屏幕,“不对啊,昨天死的应该早就来我们地府了啊,等我看看是谁去拘的魂……嗯?”

看着小六一惊一乍的,方回的好奇心也上来了:“该是谁去拘的魂?”

“是我。”

“什么?”

小六大喊一声:“卧槽该是我去拘的魂!我怎么没有记录!我没有去吗?!”

方回:……

小六如临大敌:“完了完了,我昨天明明拘魂回来的啊,难道我漏了?”

方回:“这位……”

“方回,我完了,我没有把丁杰的魂带回来!”

“这位鬼差同志,你冷静点。”

“完蛋了,我怎么会漏了呢,要是被三哥发现,可是要扣年终奖的!”

“啥玩意?年终奖?”

“完了完了,我可是每个月绩效都是满的啊……”

“你们还有绩效?!”

小六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方回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且他感觉自己脑壳痛。

小六看着方回,表情泫然欲泣:“怎么办?”

“不是,大哥你问我?”方回不知道叹了第几口气,“抓回来不行吗?”

小六怔怔地看着方回,方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能再抓回来吗?”

“对,抓回来。”小六拍拍方回的肩膀,“你说得对,我得去阳间把他抓回来。”

方回:……

另一边,宁鹤澜侧卧在沙发上翻着书,时不时地瞟一眼那边阵法里躺着的一人一鸡。

不一会儿,阵法亮起,伴随着光芒消失,地上的方回和鸡哥都动了动。

“咯哒!”鸡哥甩了甩鸡冠子,刚刚在地府打了一架,现在有些饿,于是自己去阳台吃食去了。

而方回的魂魄穿来穿去,意识还没跟上,坐在地上短暂地发了下呆才找回自己的四肢在哪。

“方回,怎么样?”看方回动了,宁鹤澜便也合上书走了过来。

“哇,这就是宁老的家……好宽好漂亮……”鬼差小六好奇地四处打望着。

“宁鹤澜,丁杰的魂魄不在地府。”方回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不在地府?那他在哪?”宁鹤澜抱起了手。

“小六说他的魂魄应该还在阳间。”方回看到小六已经自己溜达到阳台去了。

“小六?”

“一个鬼差。”

方回指了指阳台,随后很快地反应过来:“你看不见他是不是?”

宁鹤澜摇摇头,方回只得对着小六喊:“小六,小道长他看不见你。”

听到方回喊自己,小六不在意的说:“我还没显形呢,一般人都看不见。”

方回说:“不是,估计你显形了,他也看不到。”

小六听了这话,奇怪地转过身看向宁鹤澜,随后干脆站到他面前,伸手在宁鹤澜眼前晃了晃,突然发现什么似的低呼:“你的眼睛……”

“他看不见你。”方回在旁边又说了一遍。

小六点着头:“怪不得看不见,原来你的眼睛被封住了。”

“啥?”方回觉得今晚这个小六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你是说他瞎了?”

“不是,你看,他的眼里有一片雾……”小六拉方回过来看。

方回还是第一次注意过宁鹤澜的眼睛。

宁鹤澜的眼眸很深,就像深海,在光下能看到瞳仁上流动的微光,只是这光像蒙了一层雾,使得双眸不是很明亮,不自信看还看不出来。

“你在跟谁说话?”宁鹤澜目光移到方回脸上,方回下意识地指了指旁边的小六,反应过来没用后只得耸耸肩。

这时候,宁鹤澜看到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地清晰,很快,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

宁鹤澜:……

小六嘿嘿一笑:“被吓到了?不好意思哦。打个招呼,你好,我是鬼差,你叫我小六就行。”

宁鹤澜缓缓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宁鹤澜。”

“你就是宁鹤澜?我听过你……怪不得你的眼睛……”小六露表情很惊讶,宁鹤澜淡然地看着他,小六嘻嘻一笑,“初次见面你好你好,对了,我是来找丁杰的。”

“丁杰他□□在殡仪馆,如果你找他魂魄的话,好像他魂魄不在。”宁鹤澜说。

鬼差小六嗯嗯了两声:“那我们先去丁杰家看看。”

“我们?”宁鹤澜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小六咧嘴一笑:“是啊,你们不和我一起吗?”

“那肯定要一起的。”方回抢在宁鹤澜之前说,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攒阴德的机会。

宁鹤澜没说什么,要去就去吧。

半夜12点,三人来到了丁杰家。

丁杰家门口的警戒线还没扯,门口也还贴着封条。

小六看向宁鹤澜:“我听宁老说过,你溜门撬锁是专业的。”

“……”宁鹤澜哭笑不得,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长腿一抬跨过了警戒线,走到大门前。

方回看着这可是防盗门,不是之前那种老式的木门,怎么可能用一把小刀就能撬开?而且那锁眼这么小,刀怎么伸进去?

“咔。”

方回还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就听到门锁响了,接着宁鹤澜一拉门把手,门就这么开了。

“为什么啊?!”方回不能理解地大喊。

“嘘,小声点,一会儿被别人发现就麻烦了。”小六做了个嘘的手势。

方回:……

刚进了屋,方回就打了个哆嗦:“这屋里怎么这么冷?”

宁鹤澜呼出一口白气,屋内的温度应该是接近了零下,伸手摸了摸旁边的鞋柜,冰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这里比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更冷了。

“我记得丁杰是在……哦,对了对了……”小六自言自语地走到丁杰的卧室,然后在床边摸了摸。

“你在做什么?”宁鹤澜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床上的被子和床单都皱皱巴巴的一点,像是之前有人在这里挣扎过似的。

“魂魄在被鬼差拘走之前,会在原处留下一些气息。”小六皱了皱眉头,“不对……这丁杰魂魄好薄。”

这个形容词是宁鹤澜第二次听到了,他的眼眸暗了暗:“很薄?”

方回见有人看法和自己一样忙接话:“对吧!我就说他魂魄很薄……所以魂魄很薄是什么意思?”

小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人完整的魂魄其实是有厚度的,就像你在地府看到的那种,3D,全方位,就像活人对不对?如果魂魄不全,或者是魂魄气息很弱,就会看起来很薄,就像被压过一样。“

方回想起了自己:“那我岂不是看起来就是个纸片人?”

小六看他一眼:“你不一样,你起码外表看起来像个人。”

方回:“……等下,你是不是在骂我?”

宁鹤澜也跟着走进卧室:“你是说……二向箔打击那种?”

“对对对,差不多。”小六连连点头。

“之前在殡仪馆,方回看到丁杰的遗体里不止一个魂魄。”宁鹤澜对小六说,“你要去看看吗?”

方回想起殡仪馆那阴森森的氛围,赶紧阻止:“现在都半夜十二点了,那殡仪馆怪黑的,我们早上再去吧。”

小六奇怪地看他一眼:“嗯?你们这里的殡仪馆没有装照明设备吗?”

“那周围好阴森的感觉,而且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看。”方回实在是不想去那个地方。

小六嘿嘿一笑,伸手搭住方回的肩膀:“你现在的状态非人非鬼,确实会有些孤魂野鬼盯上你,不过不用怕,我在这里,它们躲都来不及。”

方回一想,也是哈,小六可是鬼差的。

接着小六转向宁鹤澜:“宁小道长,你和我们一起呗。”

宁鹤澜说:“我夜盲,晚上视线不好,应该帮不了你们。”

“别这么说嘛……”小六自来熟地伸出另一只手搭住宁鹤澜的肩,“你在那站着给我们撑腰就行。”

三人大晚上的,打车去殡仪馆,司机师傅嫌晦气,坐地起价要求价钱,结果付平时了三倍的价格才到地方。

下了车,还有一个问题,他们要怎么接近丁杰的遗体呢?

早上有秦阳那个警察带着,做什么好像都不至于显眼,可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

方回还在想这个事,就看到宁鹤澜和小六跟本没想理由,就这么自然地走了进去。

两人冲守灵的几个人点了点头,守灵的继续打麻将,两人就像来吊唁的熟人似的,径直地走到了棺材边上。

方回:……

之前宁鹤澜一直并没有看到丁杰的遗体,所以不知道方回说的“很薄”的情况。

现在看到之后,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尸体给人一种很臃肿的感觉,像是在里面塞了人。

而且很奇怪,虽然灵堂的遗体是放在冰棺里的,可这个冰棺才靠近就觉得阵阵寒气不断地从里面溢出。

甚至能看到冰棺里结的霜花。

小六从看到尸体的第一眼起,表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宁鹤澜微微俯身,在光下,他看到丁杰的遗体里有一个长头发的虚影。

仔细看去,这个虚影很像陈薇。

按理说,他是看不见鬼的,如果这个玩意是陈薇的话,那就说明不是鬼。

想起之前方回说的,念妖,思念而生。

“念妖……”宁鹤澜喃喃着,“如果是念妖的话,这种妖怪属性为冰,周围确实很冷。”

“怪不得丁杰家里这么冷,有冰妖在,这个念妖为什么不叫冰妖呢?”方回搓了搓手臂问道。

“冰妖是另外的妖怪。”

“你好像很了解?”

“爷爷给你的妖鬼录里面有,在第49页。”宁鹤澜说,这本书他小时候都翻烂了。

“我还没翻到那,等我回去再看看。”方回点点头,这种书原来的他是不会看的,不过现在是越看越有意思。

小六抬起手,放在了冰棺上,掌心微微发光。

几乎是在同时,躺在里面的丁杰忽然动了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原本应该凹陷发白的眼眶此刻竟然变成了全黑色。

小六似乎疑惑地哎了一声,紧接着,那丁杰的尸体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还将棺材盖给顶开了。

方回冷不丁被吓了一掉,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也因为他这么一叫,旁边守灵的几个人注意力都转到了这边。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丁杰的尸体坐在那,几人全都傻了眼。

“……诈……诈尸了!”

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后喊了一声,接着有人带头跑了出去,其他被吓到的人也纷纷紧跟着往外跑。

原本就空旷的灵堂大厅此刻显得更空了,除了宁鹤澜三人,守灵的人一溜烟全没了影。

宁鹤澜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眯眼看着坐起来的丁杰。

丁杰头微微动了下,似乎在打量着他们,随后发出了难听的声音:“鬼差?”

尽管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宁鹤澜还是听出这并不是丁杰声音,而是个女人的。

第50章第50章亡妻(七)

“鬼差不在你们地府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好像我们妖不归你们管吧?”这个声音从丁杰的身体里发出来,听起来着实诡异。

小六本想解释一下:“不是的大姐,我只是来找丁杰的魂魄,没想打扰你的。”

“呵呵,不想打扰现在也打扰了,”女声冷冷地笑了起来,“丁杰的魂魄早就被我差不多吃完了。”

丁杰的魂魄被吃了?方回突然没来由的联想到了自己,感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啧,”小六偏了下头,得到了解释后才明白过来,“我说丁杰的魂魄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薄。”

宁鹤澜一开始没出声,他在旁边观察着丁杰,他发现说话的是附在丁杰身上的那个影子,手指一转,一张符咒出现在他的指缝间。

“唰!”

符咒飞了出去,啪地贴在丁杰额头上。

随着符咒发出淡淡的光,丁杰体内的影子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方回在旁边跟本没看清宁鹤澜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小六看了看宁鹤澜,显然也有些讶于他出手之快:“小道长,不打声招呼就开打吗?”

“都是认识的就没必要打招呼了。”宁鹤澜面色沉静,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几张符纸。

影子尖叫着脱离了丁杰的身体,飘到了半空中。

没有了尸体的遮挡,原本的虚影也变得实体起来,宁鹤澜和方回认出了她似乎就是陈薇。

说是似乎,是因为现在的陈薇比他们之前看到的时候全身都肿了一倍,五官都变了形。

“陈薇小姐!你为什么要吃丁杰的灵魂?他不是你丈夫吗?”宁鹤澜大声问到。

陈薇目光阴冷:“正因为他是我老公,我才会吃他,我吃他,也是因为我爱他!”

“哎,爱情~”小六在一旁抱着手,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陈薇双手一挥,刮起一股妖风吹向几人,此风温度很低,风中夹杂着一些冰粒,刮在皮肤上生疼。

宁鹤澜和小六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型,方回也赶紧抓到旁边的麻将桌才勉强站稳。

小六掌心发光,对着陈薇就打出了一道法术,陈薇被击中,不得不收了招式。

她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小六:“鬼差大人,我是妖,而你是来捉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攻击我?”

小六双手合击:“说得有道理。”

方回:?

“不过来都来了!”小六说着,又接连从掌心打出几道光,陈薇虽然躲闪了两招,还是被第三招打中,发出凄厉的尖叫。

方回被她叫声喊得头皮发麻,冲小六大喊:“小六!快点将她解决了!”

刚喊完,他却见小六收起了刚才的战斗姿势,小六歪了下头说:“下面的交给宁道长了。”

“为什么?”方回不解。

“我是鬼差,法术只对鬼魂有用,打在这些妖怪身上效果不好。”小六说。

方回觉得这个理由简直莫名其妙:“你骗人!刚才你明明打中她了!”

“打中是打中……效果也如同我预料的一样,确实不好。”

说话间,陈薇缓过来对着几人又打出了几道妖风,小六就地一滚赶紧避开,然后接着对方回说:“你看,打人不痛吧?”

方回:#%@#!!

陈薇刮起的妖风风力很猛,宁鹤澜甩出去的符咒都被吹飞,近不了陈薇的身。

宁鹤澜看了眼丁杰的尸体,对陈薇喊道:“陈小姐,你丈夫外面可是有人了!你这样值得吗?”

方回也在旁边小声的喊:“小道长,丁杰外面有小三这个没有实锤啊!你确定吗?”

“不确定,我就是试试。”宁鹤澜目不斜视。

方回真是感觉自己胃疼。

陈薇听到之后面不改色:“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外面有人了,所以我才不能放他走,他不是想生孩子吗,等我和他融为一体了,他就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宁鹤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另外两人的表情跟吃了柠檬一样五官全都挤在一起了。

“不是……大姐,你在说什么?能翻译成人话吗?”方回在一旁说。

陈薇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方回原以为她要发飙,立刻缩在了桌子后。

没想到陈薇收回了视线,盯着下方的丁杰,眼里闪动着一言难尽的情绪。

“陈小姐,你冷静点,你能跟我们说说你为什么会自杀吗?”宁鹤澜放柔了语气说,“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帮我?帮我……”陈薇像是有些疑惑,“真的吗?”

“对,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宁鹤澜说话顾虑着尽量不刺激他。

“……来不及了!”陈薇忽地眼神变得凛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说帮我!你们一个个都虚伪!全都去死!去死!”

“呼!”

围绕着陈薇的风变得猛烈起来,灵堂大厅内的物件被吹得东倒西歪,随着风力的加强,点在棺材旁边的长明灯眼看着要倒。

宁鹤澜眼疾手快,一个飞身上前抓住长明灯,陈薇手一挥,一记风刃朝宁鹤澜打来,宁鹤澜就地一滚,趁陈薇攻击的间隙将手中的符咒扔了出去。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灵宝符命,雷咒!”随着宁鹤澜快速地念完一句口诀,那飞出去的符咒贴在了陈薇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上,“啪”地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劈下,直中陈薇的胳膊。

“啊!”陈薇惨叫一声,那原本好好的胳膊竟然就这么被卸了下来,“啊啊啊!!”

方回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宁鹤澜,出手可比他爷爷狠多了。

“陈薇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了吗?”宁鹤澜站直身子,将手中的长明灯抛给旁边杵着的方回,“拿着。”

方回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长明灯,低头看了一眼,长明灯的烛火幽幽地燃烧着。

长明灯是由特制的蜡烛做的,人们相信里面的灯火不灭,保持明亮,能够照亮死者往生的道路。

,以前的长明灯需要人随着守在旁边换灯芯,太过麻烦,随着科技文明的发展,现在都改成了电灯的,装上电池一劳永逸。

陈薇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她紧紧捂着断臂,猩红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宁鹤澜:“呵,你想聊什么?”

“陈小姐,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你丈夫在外面有人的?”

“在两个月前……”陈薇说,“而且我知道那女人怀孕了。”

怀孕,这对一直怀不上孩子的陈薇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她并没有对丁杰挑明,而是当做没有这回事,她希望能用真心换回丁杰的爱。

“呵呵,”旁边的方回忍不住吐槽,“陈小姐,你晃晃你脑子里的水,是不是哗哗响?”

“噗……”小六听到方回的话忍不住笑出声,随后又赶紧捂住嘴,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

好在陈薇应该是没有听到方回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回想里。

宁鹤澜往前了一步,又问:“那自杀是因为……”

“因为丁杰他逼我的……他不禁出轨,还逼我离婚……”陈薇痛苦地摇摇头,“当时我们吵了一架,我心灰意冷,所以才……”

“那你为什么还天天回家做饭给丁杰吃?”

“不对,你自杀了不是应该有鬼差去捉你吗?”旁边的小六问。

“对,不过在鬼差来之前,有个妖怪将我带走了。”陈薇说。

当时陈薇在一片混沌之中,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朝自己走过来,手里拿着奇怪的绳子。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忽然身边刮起一阵风,就这么将陈薇带走了。

在陈薇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一个女声说能帮她。

陈薇心灰意冷,而且自己都死了,还能怎么帮?

“你死了,那小三可就逍遥快活了,她会睡你的老公,花你的钱,住你的房子,穿你的鞋。”念妖在陈薇耳边蛊惑着,“你甘心吗?”

陈薇甘心吗?那肯定是不甘心的。

“你甘心吗?”

念妖的话语一遍一遍的在她脑海中萦绕。

“你甘心吗?你要把男人抢回来啊!”

“不甘心……对,我要把丁杰抢回来!”

于是陈薇同意了这个念妖的说法,同意它吸收了自己的魂魄。

“所以,所以我来找自己老公有什么错!”陈薇的声音突然提高,她的脸上一半是自己,一半是一张绿色的脸,而且还有尖长的耳朵,看起来如同妖怪一样。

方回看到这张脸一怔,他记得之前翻的妖鬼录上画的就是这张脸:“念妖!她果然是念妖!”

“嗯,是妖怪的话,就不归我们管了。”旁边的小六点点头严肃地说。

“我去!刚才也没见你管啊!”方回大喊。

“所以你杀了丁杰?”这是宁鹤澜心中的疑问,虽然他觉得大概率是这样的。

“不,丁杰他是自杀的。”陈薇的话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什么?自杀?

宁鹤澜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吗?不如去问问丁杰自己?不过……”陈薇看了看丁杰尸体里所剩无几的魂魄,嗤笑一声,“他已经被我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对,大姐,你既然要抢回你老公,你为什么要吃他的魂魄?你们甜甜蜜蜜做一对鬼夫妻不好吗?”方回真是受不了这个恋爱脑的脑回路了。

“谁说我要抢他回来是要和他继续做夫妻?”陈薇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只是不想让他和小三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很有道理。”方回不再说话。

陈薇的视线扫了眼方回,像是觉得他没有威胁,又看向小六,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宁鹤澜身上:“小道长,我吃我的魂,你捉你的妖,我们互不相干吧?”

说这话的人并不是陈薇,而是她体内的念妖。

陈薇的五官已经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念妖泛着青色的脸。

“如果丁杰不是我的委托人,的确不关我的事。”宁鹤澜说,“不过既然接都接了,那还是要管到底的。”

“呵呵,小道长,我可是有三百多年的道行,你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子,能对我做什么?”念妖双眼一红,周围猛地刮起了烈风,里面百斤重的麻将桌与其他桌椅全都被吹翻了,其他三人也站不稳,丁杰的尸体被吹得从水晶棺材里翻了出来,风强烈得大家眼睛根本睁不开。

“宁鹤澜!你今年多少岁?”小六突然在狂风中大喊。

“……19!”宁鹤澜顿了下才回答他。

“三百减十九……我算算……”小六颇为认真地算了下,“你还得再修炼个二百九十一年才能打得过她!”

“我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方回喊道,“而且是二百八十一年!你怎么算的?!”

“啊,对,是二百八十一……”小六认真地说,“以前我妈就说我数学不好,从小都不及格……”

方回第一次体会到差点被气吐血是什么心情。

陈薇从空中飘下来,一手抓了丁杰,张开嘴巴,从丁杰尸体里飘出了一缕青色的魂魄。

“不好!他要把丁杰的魂魄全吸了!”小六大喊着。

这么猛烈的风,宁鹤澜现在所在的位置,符咒根本飞不过去,眼看着丁杰的魂魄要被陈薇吸完了。

方回在旁边喊到:“就不能让小六把丁杰的魂魄带走吗!这样她就吸不了了!”

“这个可以!”小六说着,手掌往上一抬,掌心出现了一把发着淡淡绿光的魂锁。

“不行,”宁鹤澜突然想到什么,“对于念妖来说,她们会将人的魂魄吃光,你就算把魂魄拘走,她们也会接着将那人的肉身给吃了。”

“那怎么办啊?!”方回大喊,再这么下去,自己煮熟的阴德就要飞了。

“小六,你去将陈薇的魂魄带回来,方回,你过去,丁杰的魂魄被抽出来之后你去附在他身上。”宁鹤澜说。

“啥?我才不要。”方回一想起上次附身在那个已经巨人观的尸体就还在犯恶心,这个丁杰的尸体虽然看起来还正常,不过方回真是不想和他贴贴。

小六问:“小道长,让方回附体是有什么说法吗?”

宁鹤澜将一张符纸夹在指尖:“方回的魂魄不是那个□□原先的,念妖想吃□□的话得先将方回给抽出来。”

方回听懂了:“那她要吃我怎么办?!”

“放心,她不会。”宁鹤澜说,见方回还要啰啰嗦嗦,宁鹤澜瞥了他一眼严肃到,“还想不想攒阴德了?”

“……”方回真是汗流浃背,他这段时间就被攒阴德这三个字给控得死死的。

只见宁鹤澜站直身子,符纸在眼前一晃,唰地甩了出去,这张符纸夹带着噼里啪啦的闪电,竟然一路划破了念妖掀起的狂风。

念妖刚才被宁鹤澜卸下一只胳膊,看到那符纸还是有些心虚,忙收了法力想侧身躲开。

趁此机会,小六一个瞬移上前,掌心施法将念妖给短暂地控住,紧着拿出手里的魂锁将丁杰的魂魄一铐,一把将魂魄从尸体里抽了出来。

念妖避开宁鹤澜的攻击,回眼一望,看到鬼差小六在搞小动作,丁杰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她发出了一阵尖锐的怪叫,仅存的一只手变成了利爪,猛地朝着小六扑了过来。

“方回你还在发什么呆!”小六大喊一声,旁边磨磨唧唧的方回看着那青白色的尸体,深呼吸了一口气跑上前。

方回捧起丁杰的头,心一横,眼一闭,将额头贴了上去。

冰凉的肌肤触感使得方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屏住呼吸,感受着自己的魂魄钻进了丁杰的尸体里。

没了魂魄,方回的容器就像没了气的假人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旁边。

短暂的窒息过后,方回睁开了眼睛,立刻感觉周身发冷,或许是丁杰尸体一直放在水晶冷柜里的原因。

旁边的念妖的爪子已经抓到了丁杰的胳膊,由于方回魂魄的进入,那尸体发出了一道白光将念妖给震退了好一段距离。

念妖像是受了伤,呼哧呼哧地瞪着方回,方回也有些懵,小六睁大了眼睛:“你居然自带结界?”

“什么结界?”方回刚想问清楚,却被念妖的风给从棺材里吹了出来。

念妖红着双眼又想去抓方回,方回撒腿就跑,念妖几次攻击竟然没有抓住他,好不容易碰到一次却又被他身上的结界给弹开。

“嘶……”念妖收回手,碰到方回的地方就像被烫到一般发出了一股糊味。

丁杰的尸体就在眼前,吃不了够不着,而丁杰的魂魄则在小六手中,念妖不敢轻易去招惹。

她越想越气,从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整个灵堂大厅里的全被狂风卷了起来,四周的玻璃窗碎了一地,就连厚重的灵堂大门都给吹飞了。

在大门外,远远地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而且看来,他们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殡仪馆的管理人员也在,不过此时他们也不敢上前。

在人群里,方回还看见了黄江河和他的师傅。

只不过师徒两个的表情,一个很惊讶,一个很严肃。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妨碍我!!”念妖似乎失去了理智,大吼着,“你们全都去死!全都给我死!”

就在她发狂的时候,宁鹤澜速度极快地闪身到了念妖背后,他纵身跃起,掌心贴着扶着对着念妖的头猛地一按:“天地玄宗,驱邪逐精!五方天雷!”

外面的人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繁星点点的夜空突然之间被厚厚的云层笼罩,刹那间电闪雷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天雷从空中劈下,穿破屋顶,直直地劈进了大堂。

方回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宁鹤澜半蹲在地上,一手死死地按住念妖的头不让她乱动,原本扎在脑后的头发披散开来,在狂风中飞舞着。

他深海一般的双眸淡淡地发着光,周身透着一股莫名令人畏惧的气场。

伴随着照亮半边天的天雷,一瞬间,围观的人们仿佛在宁鹤澜的背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虚影,虚影冲破了灵堂大厅,微微俯了身将宁鹤澜拢在自身影下。

虚影发着淡淡的柔光,身形挺拔,气宇轩昂,面容虽然模糊不清,可依然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庄重威严的气息。

他身着古代将军战铠,上面修着云纹与龙形的图案,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剑光寒冽,泛着冷冷的白光。

“神……神仙……”

围观的人们心脏猛地一颤,有的捂住了想要尖叫出声的嘴,有的背脊发凉,有的腿直发软,扶着旁人才勉强站直。

这是人们对未知神明的一种畏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