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塞壬的人鱼崽崽妈妈，你有奶吗？
再长大一点是什么意思？叶诺不是很明白。
……好吧，他是比人鱼王要小很多，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困意袭来，叶诺睡了一个好觉，这在生病的一天结束后，绝对是最大的慰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得这么熟的，可能，他睡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蒂兰斯温暖的脸庞，和感到舒适的体温。
好像只要待在人鱼王身边，叶诺就能摊开肚皮，无所顾忌地把尾巴揣进人鱼王的怀抱里，让人鱼王揉揉他的脚脚，掐一掐他游累了的小人鱼腰。
长途跋涉这么远，他实在太累了。
可是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急速成长，变得更加坚强。
唔……人鱼王在哄他睡觉，好像哄一条小幼崽。
虽然叶诺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很喜欢，但他会排斥轻柔的歌声吗？
不，他很享受被宠爱的过程。
说句不太好意思的话，他睡着的时候还抓着人鱼王的头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梦话……
那样的话也太丢脸了吧！
叶诺才不会承认，他是喜欢蒂兰斯身上清香馥郁的信息素气息，这种感官享受在生病期间更加明显。
在蒂兰斯怀里安睡，就好像睡在洋流潮湿气味的香水瓶旁边，让叶诺不愿意醒来，只想这样一直安睡下去，不论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在梦里，叶诺坐上了蒂兰斯的肩膀，是以人类双腿的方式，而且样貌也比现在要大一点，大概是少年的身材，很清瘦，而且很健康。
梦里的蒂兰斯依然是俊美的青年模样，也长出了双腿，把少年模样的他抱在怀里，轻轻亲吻他的额角，一开口，却是人鱼磁性而柔和的低沉嗓音，说着人鱼的语言，“小可爱，想我了？”
叶诺嗯嗯点头，像睡前一样亲了亲人鱼王的嘴角。
人鱼拥有永恒的生命，哪怕是在梦里也一样，蒂兰斯不老的容颜和健硕的身材依然是小鱼球的依靠，梦里，他捉住少年的脚，握在掌心里温柔揉搓。
叶诺很开心他不会老去，能永远永远陪自己，于是哪怕在梦中，叶诺也狠狠地拥抱住了俊美的人鱼王，一下子扑倒了他，并且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上。
“……”
蒂兰斯看着睡觉也在嘟囔着什么的小鱼球，感觉对方像是在道歉一类的。
蒂兰斯很困惑，看着那条小鱼尾巴不停地拍啊拍，真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小鱼球的尾巴握住，低声打趣，“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这么开心，肯定又是恶作剧。”
蒂兰斯把叶诺拥在怀里，静静守候着叶诺醒来。
梦醒之后，叶诺还没从暖暖乎乎的情绪里跳脱出来，一睁开眼睛差点儿被吓死！
人鱼群早在他熟睡的时候就离开了海峡，移动到了新的地方。
大洋底部是深不见底的海沟，人鱼不会冒险去往未知的地方，如果海沟里的深度足够到达星球尽头，那一定是海神的国度。
人鱼们在大洋表面形成破开浪花的队形，偶尔路过海沟边缘，有好奇的小人鱼想去看看，都被父母给抓了回来，用大海怪的传说来吓他们。
叶诺也有点好奇，他央求蒂兰斯，晚上也想去看看。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鱼也充满期待地看过来。
蒂兰斯颔首答应，“可以。”
小人鱼们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
只有人鱼王说可以，大家才敢下到海沟深处。
毫不夸张地说，英俊帅气的蒂兰斯是人鱼里的主心骨，他平素以冷酷高傲著称，直到小人鱼诺诺来到他身边，所有人鱼都发现了他的偏爱，也发现了他冷傲外表下深藏的温情。
可爱的小人鱼诺诺不仅仅是“人鱼爱好者网站”的新星，也是人鱼群里的公认的偶像派，卷卷的耳鳍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软细腻，黑发黑眸还有一身白皙的皮肤，尽管年龄还很小，但早早就能看出来，以后绝对是人鱼群里最清俊的小人鱼。
人鱼王把他养得很好，尤其是诺诺小鱼特别乖巧，大家都喜欢白白软软的小人鱼。
大洋深处蔚蓝广阔，就算只有孤零零一条人鱼，也会听见海洋深处喧嚣的声音。
而且叶诺又看见了熟悉的老朋友——虎鲸。
这里的虎鲸明显比亚特兰蒂斯海域的虎鲸要绅士得多，群体性更强，20-30条虎鲸一起跃出海面，场面一度火爆壮观。
只不过，虎鲸们在遨游的过程中注意到了远道而来的人鱼群，并且看见了人鱼群里唯一一尾金色的小鱼。
虎鲸们很友善地包围了叶诺，黑黑的小眼睛打量他。
可是对叶诺来讲，这群海洋胖虎是致命杀手，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差点被虎鲸吃掉，这简直是心理阴影好不好！
叶诺害怕地直喊蒂兰斯的名字，“妈妈！妈妈呀！”
海洋听见了小人鱼呼唤的声音，浪花变得温柔起来，很快，蒂兰斯就出现在他身旁。
“小可爱，怎么了，看你吓得，小脸都白了。”蒂兰斯悠哉悠哉地游过来，一把托住人鱼的小屁股，叶诺的小鱼臀就在人鱼王的大掌上拼命地缩，努力把自己缩成很小一点，呜呜呜地撒娇。
人鱼王很有耐心地掐了下他的小脸蛋，“有什么害怕的，和我说说？”
叶诺顶着一张苍白柔嫩的小脸，抿着嘴唇，指了指黑白相间的虎鲸，“我怕……”
人鱼王顿了顿，立刻就被他逗笑了，好听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吟唱，叶诺听到了他的笑，心里才不那么紧张，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有虎鲸……”
“噢，我也看见了，宝贝。”人鱼王抱着软乎乎的小人鱼，指着他们的椭圆形眼斑，“你看，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吗？”
这已经是虎鲸中面积最大的眼斑了，说明他们不是亚特兰蒂斯当地的过客鲸。
叶诺也发现了区别，拱了拱蒂兰斯的胳膊，“诶？是哦。”
蒂兰斯慢悠悠地把小可爱放在自己手臂前方的一小片范围里，“不要怕，诺诺也下来看一看吧。”
叶诺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但是能在水里跟随蒂兰斯缓缓游动了。
蒂兰斯告诉他的小可爱，“他们是远洋鲸，上次要吃掉你的是过客鲸，所以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
这群远洋鲸倒是很深沉，一身黑西装穿梭在蓝色大海里，他们的眼斑大而细长，与流线型的身体平行，一看就知道很有绅士气质。
叶诺深深地认同他们的帅气。
嗯，和妈妈一样有绅士风度。
不过，远洋鲸们的体表有硅藻的附着，呈现出神秘莫测的黄褐色，这是他们在夏季迁徙过来时残留下的痕迹。
这倒是和妈妈不一样，人鱼很在意个人卫生，总是会舔舔爪子，梳理尾巴鳞片夹缝里的海藻和绿藻斑点，让鱼尾保持在最佳的美丽状态。
“咕…”叶诺小可爱想凑过去看看，又不太有胆量。
蒂兰斯看穿了小可爱的顾忌，围绕着叶诺转了一圈，鱼尾包裹着叶诺，探身出去，食指碰他的脸蛋，逗弄小鱼球，“我陪着你，去看看远洋鲸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好不好？”
叶诺被他温柔的语调深深蛊惑，“咕…”好呀，那就太好啦！
蒂兰斯拉住了叶诺的小手，一边游，一边慢条斯理地告诉叶诺，“他们以海豹，海狮，海豚还有须鲸为食，和人鱼的食谱差不多，最多吃吃鳕鱼和其他小鱼，不会伤害人鱼的。”
叶诺点了点头，任由蒂兰斯把他拉到黑西装绅士们身旁，然后踩在人鱼王的爪子中间，探头去看。
远洋鲸们很吵闹，他们用回声定位确定小虎鲸们的位置，长达8米的雄性远洋型虎鲸把他们的小幼崽拱到很远，小幼崽又摆摆胖尾巴游回来，乐此不疲地玩着抛皮球的游戏。
雌性虎鲸们就没有雄性虎鲸们有闲心了，她们在给幼年虎鲸喂奶。
即便是在海里，喂奶活动也是非常常见的。
小虎鲸用脑袋蹭了蹭母亲的肚皮，母亲就心领神会地把孩子们塞到自己的乳腺裂下面，把奶喷到小虎鲸的嘴里，速度快，稳准狠，把时间准确把控在小虎鲸上浮呼吸的间隙里。
不小心喷溅出来的鲸鱼奶就像白色牙膏一样漂浮在水中，很粘稠，尝起来的味道…像混杂着海鱼味的奶香罐头。
虎鲸群注意到了小人鱼的到来，扭转身体，肥肥胖胖的身躯看着叶诺，歪了歪头，“噫…”
像是在卖萌，也好像是在好奇叶诺究竟是个什么小动物。
叶诺看着虎鲸妈妈，感到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可能他曾经是人类的缘故吧，他总觉得害羞。
但是害羞这种情绪并不存在于动物的母子中间。
叶诺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也有妈妈呀！
“妈妈，”叶诺看了眼人鱼王的胸口，暗示地眨了眨眼睛，黑溜溜的漂亮大眼睛带着一点点星星闪闪，“你也有奶吗？”
蒂兰斯被小可爱噎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解答，“这个，我……”
有胸不代表有乳汁，虽然人鱼王的胸大小也…也不逊色。
而他的小可爱又完全是个行动派，想不明白的事，直接做就好了！
叶诺摇着尾巴游过去，勇敢扑倒了人鱼王！
人鱼王猝不及防，下意识抱住他的小可爱，两条人鱼躺倒在海里，一同往海面下坠。
“宝宝？”人鱼王有些无奈，有些好笑，拨开叶诺眼眸前飘散的乌发，低声哄着，“别闹了。”
小鱼球好奇心大爆发，两只小爪爪按住人鱼王，鱼尾盘伏在他的腹肌身上，兴致满满地低下头，“咕…”
尝尝嘛，就尝一口嘛？
小鱼崽湿漉漉的眼睛温顺地望着人鱼王的胸前，舔了舔嘴唇，然后瞄准那颗饱满的乳果，满怀期待地一口咬了下去！
第23章塞壬的人鱼崽崽不要对我这么凶。
蒂兰斯简直要被无法无天的小鱼球给气笑了。
成年雄性人鱼的肌肉都很发达，他的显然是格外发达，从突起的喉结那里往下，深深凹陷的锁骨下方，鼓动着软弹柔韧的肌肉群。
就算是雄性那里不长鳞片，但也不至于被误会成雌性人鱼吧？
虽然说第二性征隐藏在腰部下方的鳞片里，不能随随便便给小鱼球翻出来展示。
没办法，小鱼球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咬住了他那里就不松口，用力到鼻尖都皱起来，发出令人鱼王面红耳赤的啧啧声音。
“……”
人鱼王感到头疼，低头看了眼他的小可爱，白生生的小少年闭着眼睛，眼睫毛长长卷卷地翘起来，一副很是享受喝奶的样子。
人鱼王无奈扶额，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里什么都没有，喂养不了小鱼球。
但小可爱就是小可爱，有特权。
叶诺用力嘬了好几口，细长的小爪爪握住了另一半，本能地按压。
但是太奇怪了不是吗，居然没有奶？
人鱼王抿紧嘴唇，不能走漏一丝风声，红着脸，忍着又疼又痒的感觉，感觉自己那地方快裂开了，宠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我没骗你吧，是不是真的没有？”
叶诺沮丧地点点头，而且最过分的是，什么都吃不到就算了，还只能吃到海水，特别咸。
但是那个小尖尖在牙齿间磨磨的感觉很像小时候，叶诺感觉很温暖，很怀念，于是，他闭着眼睛嘬嘬嘬，又是吮又是舔，把人鱼王当亲生的人类妈妈自我安慰了好久。
人鱼王捂着脸，他这辈子没这么窘迫过，好在周围没有其他人鱼，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脸往哪搁。
但是虎鲸会看到，他们会怎么想？
抱歉，虎鲸并不认为喂奶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海洋生物不都这样喂奶？
虎鲸妈妈们很善良也很温柔地想，看吧，人鱼多可怜？那群海豚多乱七八糟的事都干得出来，不仅乱搞雌雄关系，还抢别鱼孩子玩，这雄性人鱼就给可怜的孩子喂个奶，怎么了！
叶诺抱住人鱼王的腰，终于放弃了从人鱼王那里吸出奶来，可怜巴巴地一脑袋抵住他的脖子，小声问：“妈妈，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有甜甜的奶，我的妈妈没有？”
人鱼王终于找到契机给他解释了，端起小鱼球的脸蛋，掐了一把，“因为我是雄性人鱼，不会孵蛋，也不会产奶。”
叶诺萎靡不振，妈妈不再是妈妈了，他应该是爸爸，但是叶诺不愿意接受妈妈一下子变爸爸。
虽然也没有什么区别，人鱼王对他的好并没有改变过……
人鱼王身经百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会被这一点小挫折打败。
他大手摸了摸小人鱼的脑袋，脸颊不知不觉红了一片，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没事的，用不着失望，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不论我是你的什么，我都会抚养你，一直照顾着你。”
那地方与痛相比，显然是痒更难忍，当妈妈真的不容易，雄性人鱼如果有过这种体验，大概会更能理解雌性人鱼成为妈妈后的心情。
蒂兰斯难以解释身体深处的感觉，但他肯定，那绝不是母爱。
当然也不是父爱，朋友爱，或者长辈爱之类的。
而是一种身体在发抖，心在发软的感觉，对叶诺。
蒂兰斯毕竟不是叶诺的“妈妈”，他只是一名抚养者。
叶诺在飞速长大，脸上的肉都少了，逐渐向少年的模样靠拢，像是联邦里那些读军校的年轻学生。
等到明年春天，花开在海岸线的季节，叶诺会想要一个女朋友。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雌性人鱼？
人鱼王有些怅然。
叶诺是他亲手养大的人鱼，他比谁都爱叶诺，想到叶诺会像其他年轻人鱼一样组建新的家庭，他竟然有些担忧。
人鱼从第一个星纪年开始，每隔一个星纪就发情，他们和鲸鱼之类的生物一个周期，所以说生长速度是飞快的。
但人鱼不一定要交配，一是身体不够成熟，条件不允许；二是心智不成熟，盲目找对象，双方只会管生不管养，人鱼族里每纪都有被遗弃的人鱼蛋。
蒂兰斯天生具有塞壬血脉，生下来就是族里的王储，他没有过伴侣，因为没有雌性人鱼能承受他的精神力。
不过，他会帮助叶诺找到一位合适的伴侣，到时候，他们要生多少蛋，在哪片海域定居，是不是要上岸生活，他都要一一确认才行。
然后，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在远处默默地守护着他们。
他看了眼叶诺，小少年正杵着下巴趴在礁石上，海藻轻抚他的鱼尾，乌黑的眸子有些失神，看起来一直在思考。
蒂兰斯缓缓游过去，用目光丈量着他的尾巴尺寸。
他抱惯了叶诺，看着少年快速变长的身体，蒂兰斯明显感觉到小鱼球长大了。
以前蒂兰斯会在一旁看着叶诺，不会去打扰他，这是第一次，蒂兰斯决定打断他思考。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小鱼球强调一下自己的性别和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也为来年春天，人鱼的发情期到来早做准备。
但是叶诺好像想到了一个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叶诺回过头，看见人鱼王那一瞬间还有点吃惊，不过眼睛里诧异的光芒很快就变得黯淡，小声说：“如果我长大了，可以独立生活了，你就会离开我吗？”
“不会。”蒂兰斯有点意外叶诺会这么问，但他还是秉持着温和的语气，一边摸着他的小脑瓜，一边安慰他，“我刚才答应你的，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觉得你讨厌我了为止。”
叶诺因为这句“不会”而慢慢开心起来，脸颊上的小梨涡笑出来了。
“我不会讨厌你，”叶诺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管你是不是我妈妈，我都跟定你了。”
海神会知道他的心情，他其实很喜欢和蒂兰斯待在一起，不论去干什么，只要两条人鱼不分开，他就会有勇气度过这个寒冬，还有未来无数个春夏秋冬。
就像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小鱼球也会依赖破壳而出后看见的第一条人鱼。
“咕…”叶诺从身后抱着人鱼王的腰，用鱼尾轻轻碰他的鱼尾，散发了一点点信息素混在海水里，任由气息缠绕住人鱼王雪白的长发。
人鱼王低垂下眼睫，表情很淡，只是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蹼爪，“诺诺，怎么了？”
叶诺靠着人鱼王的耳廓，他一说话就有温热的泡泡，信息素的香气也滤进了人鱼王的腮里。
“我好像能尝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了。”
“不管你长多大，你永远是我的幼崽，信息素这种东西很容易暴露位置，一定要随时克制自己，知道吗？”蒂兰斯推开叶诺一些，“不过，你的信息素像海水里的百合，我很喜欢。”
叶诺有些失落，王明明说了喜欢，这也是很亲密的动作，为什么不给我回应？
叶诺想不明白，又用尾巴碰了碰蒂兰斯，有意识让信息素多分泌一些。
俊美高大的人鱼王轻轻皱起了眉尖，握住叶诺的小胳膊，把他抱到面前来，搁在怀里抱着，低头看着他乌润润的黑眸子，语气有些严肃。
“诺诺，不可以随便碰人鱼的尾巴中央，尤其是雌性人鱼，那样不礼貌。而且，也不要随意对着人鱼释放信息素，那样会让人鱼产生误会，以为你要和他们……”
蒂兰斯委婉选择了取代“交配”的另一种说法，“……谈恋爱。”
他觉得叶诺应该会懂。
叶诺被他凶了一下，有点儿委屈，眼泪盈满了眼眶，倚在蒂兰斯怀里，蹼爪捧住他的侧脸，闭着眼睛，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对不起……”
蒂兰斯眼眸睁大。
他贴到了一张湿漉漉的小脸。
尽管有些舍不得让诺诺哭，但是该教训就要教训，该教导就要教导，否则，以诺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以后不就无法无天了？
“不要对我这么凶……”人鱼王怀里的小少年一脸真挚，雪腮上挂满了泪珠，双眼也泪蒙蒙的，金色华美的鱼尾搭在人鱼结实的手臂之上垂落向下，低着头，连声音也低下去。
没僵持太久，终究还是蒂兰斯心软了。
“唉，”他无奈之下，用手擦了擦叶诺的眼角，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温柔醇厚，“诺诺，你对我可以做任何事，不管有多不讲道理，我都不会苛责你。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对其他人鱼，你一定要学会礼貌，否则大家会不喜欢你的。”
叶诺却倔强地说，“可我只想要你的喜欢。”
蒂兰斯听见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活泼，就知道他已经被哄好了，但仍然是把他搂进怀中哄着，“你的眼睛又要哭红了，明天眼睛就像珍珠一样肿，从小到大，你哭出来的珍珠已经可以做一张星图了。”
叶诺被逗笑了，鼻尖红红的，眼膜上也有淡淡的一层红，安安静静地窝在人鱼王的怀里。
不想再被打趣，叶诺忍着泪水不哭了，生气地咬了一口蒂兰斯的手指。
洁白的小牙齿没什么杀伤力，更何况叶诺没有很用力咬，还抱歉似的舔了舔他的手指，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看。
蒂兰斯任他咬，然后把印着两排牙印的手指取出来，捏着他的小下巴，宠溺地晃了晃，“咬够了的话，就不许再淘气了，嗯？”
叶诺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背过身去，咬着唇角，让自己平静下来。
蒂兰斯摸了摸他的黑头发，从背后搂住了小叶诺，像小时候那样哄他。
小鱼球从来不记仇，虽然爱哭，但是不把委屈记心里。
缓了一会儿，叶诺回过头和蒂兰斯面对面，把手心里的一捧珍珠送给他，声音还有点哑哑的，“那你以后不能再凶我。”
这算是凶吗？
好吧，就算是吧，蒂兰斯在小鱼球眼睫下方吻了吻，“不凶了。”
吻了一下好像还不够，蒂兰斯将他眼角还未凝结成珍珠的泪水也吻掉，叶诺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饱含歉意的样子，一下子，心里那点委屈就都没有了。
亲吻落下去的时候，蒂兰斯才有所察觉，他似乎对小鱼球太过于骄纵了，这有些过界了。
也许他要好好学学怎样做一个抚养者，而不是再把叶诺当成只会喊妈妈的小宝宝，诺诺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他应该适时放手。
人鱼王的鼻梁擦过少年柔软的脸颊，直立起身体，稍稍离叶诺远了一些，“走吧，我带你去海沟深处探险，好吗？”
叶诺的心情也好起来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神经过于舒缓了，鱼尾的颜色也明亮许多，“好啊。”
白嫩嫩的小少年又快乐起来，在人鱼王旁边游来游去，用头轻轻撞他的肩膀，像是在撒娇。
人鱼王的心都快化了，牵着叶诺慢慢游到海沟边缘。
叶诺看着人鱼王的侧脸，默默握住了他的大手。
妈妈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那又怎么样？
人鱼王依然是他最爱的人鱼，他愿意跟着他一起长大，哪怕偶尔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叶诺心里呜呜呜地呜咽，可是妈妈凶起来真的很吓鱼，让他又是害怕，又是想去亲近王。
对的，妈妈是人鱼族的王，也是他的王。
这本身就从未改变过。
叶诺想到这里，感觉又没那么害怕了。
人鱼王确认海沟深处没有危机，带领人鱼群在海沟浅表游走，避免任何人鱼掉队，他时刻关注着其他人鱼。
他们已经进入北极地区里，在海沟里，他们看见一艘巨大的潜艇，上面喷绘着联邦科考队的样式。
科考队的船身探出观测头。
“躲在我身后。”
蒂兰斯在所有人鱼的身前停留。
叶诺被强光刺到了眼睛，几乎是下一秒，他就被拉到人鱼王的身后，叶诺下意识抓住了人鱼王的鳞片，紧紧贴在他背上。
叶诺对海沟的地况并不熟悉，抓住了就不撒手，眼睛红红的，小声说：“我怕。”
蒂兰斯压抑着自己想要立刻将小鱼球揽在怀里的冲动，只是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若无其事地把叶诺的小手拉在手心里，“不怕，有我在。”
叶诺顿时有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蒂兰斯把叶诺脑袋扣在自己胸前，不让他看见考察队的潜艇，骨节微凸的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按着叶诺的后脑勺。
叶诺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在小鱼球看不见的地方，蒂兰斯冰白的双眸冷冷注视着舰艇，巧妙挡住了镜头观测叶诺的视线，用精神力包裹着舰艇，无声拉锯着潜艇的动力阀门。
隔着一层高压玻璃，观察员们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第一次亲眼看见编号No。1的人鱼，传说中的蒂兰斯。
那是一只冷峻而修长的雄性人鱼，冰凉的海水里，他飘扬的白色长发蓬松干净，神情肃穆，双眸深邃，像堕入海中的神明，尤其那双纯白色的瞳孔，非常像异世界的不明生物。
那是一条很神秘、也很强大的人鱼，仅凭精神力可以牵制住七百吨位的通讯潜艇。
在他身后，只能看见一点点金色的小尾鳍。
事实上，观察员们是为叶诺来的，他们项目组长期观察叶诺，发现叶诺不仅是罕见的金尾人鱼，身体也比较孱弱，需要被保护起来，否则他很难度过北半球漫长的寒冬。
但他们发现了一条更加完美的雄性人鱼，体貌特征无疑是人鱼群里的佼佼者，也是观察员跟踪记录了一百多年的人鱼之王，这实在是太惊喜了！
据统计，这是唯一一次，人鱼王与另一条人鱼有比较多的亲昵跟随关系，并且这并不是他的亲生鱼，也不在他的发情期。
人鱼的王真有发情期吗？从来没见过。
观察员们开始犯难，显然想要从王的手里把叶诺带走，不太容易。
要么，把他们一起带走好了！
第24章塞壬的人鱼崽崽做你的守护者，千年万……
当然，当着人鱼群的面抢人家的王和小幼崽，这个主意还是太叛逆了点，应该先用麻醉剂。
观察员们紧急开了个研讨会，决定在不惊扰到人鱼的情况下，把他们带走。
他们是动物保护研究所，不做盗猎或者违法实验，只需要以人鱼王和幼年人鱼为样本，记录生活习性就够了。
当然，如果幼年人鱼是条可爱的小姑娘，那就更好了，便于观察人鱼对于配偶年龄的认知，是不是也和普通动物一样不太在意年龄。
一个实验员提出假设：“人鱼有可能存在同性配偶吗？”
“存在，之前观测到的数据表明过，动物世界里的同性情侣比比皆是，人鱼也不例外。”
“这次只是想记录人鱼史上最年轻一任王，蒂兰斯的日常生活。”
“开始吧，小心行动。”
大家商议的差不多，然后开启了舱门，一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电子眼被排了出来，它负责随时监控人鱼群的动态。
这样的话，哪怕海压太高，损坏设备，岸上的工作人员也能随时找到金尾小人鱼的踪影，不至于让他们失踪在茫茫大海里。
叶诺从蒂兰斯身后探出脑袋想看看情况，为什么这么安静，谁都没有先动手干群架：？
蒂兰斯一把给他按了回去，低声嘶鸣，警告意味严重，“诺诺，听话。”
叶诺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乖乖地听话，攥住他的背鳍纱，意识开始溜号儿。
小鱼球认真观察人鱼王的腰。
王为什么这么高大？
叶诺用手丈量尺寸，人鱼王的腰大概是他的……两个宽，鱼尾也是他的两条长，手也长一半，反正不论怎么看，人鱼王都比他大一号。
一个小不点飘到叶诺眼前。
叶诺一爪子把探测眼捏爆了。
观察员们：……不愧是人鱼，少年体也碾压其他海洋生物了。
叶诺对现代科技很感兴趣，他尝试着用一点精神力去感知潜艇。
蒂兰斯没有阻止他，相反，他很高兴叶诺能迈出观察世界的第一步。
然而，叶诺的精神力在覆盖潜艇的一刹那，潜艇装运的反侦察系统迅速发动，刺眼的红光照彻了一大片海洋，轰隆隆的机械运转声似乎预示着，潜艇的战斗属性被激发，两排迫击炮对准了人鱼群。
人鱼们迅速四散，叶诺愣愣地看着四处火红的海水，下一秒反应过来，想要回头扑进谁的怀抱，可他回头之后才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一条人鱼。
蒂兰斯来不及反应太多，抬起左手，将一波波超声波浪阻挡在力膜之外。
人鱼们早已经离开了这里，这是他们种族的策略，遇到危险的时候，以最快速度撤离，保全自身。
只剩下蒂兰斯和叶诺。
蒂兰斯拨开惊慌乱游的鱼群，义无反顾地游回叶诺身边。
叶诺猛地回头，并没有看清眼前的人鱼是谁。
但是信息素告诉他，那是蒂兰斯。
叶诺再也没有一丝顾虑，一头扑进了蒂兰斯的怀抱，尾巴紧紧缠住他的腰，脑袋扎进蒂兰斯的白发里，“……”
急促的喘息声，不停乱蹦的心跳，都被海水掩盖在黑暗之下。
“绝佳的机会！”观察员们准备把麻醉剂发射出去，“趁现在——等一下，那条小人鱼是在害怕吗？”
“人鱼也看得懂炮弹吗？”拿着麻醉针的特种士兵说，“他们确实具备超乎想象的智慧。”
叶诺抱着蒂兰斯的脖子，尾巴挂在蒂兰斯腰上，湿润的眸子怔然望着炮筒。
很像他小时候在福利院电视里看见的战争场面，他看见孩子们在哭泣，成年人灰头土脸，天上是不停穿梭的红光，不知道是侦察机还是导弹，他只知道，当红光湮灭在建筑里时，更多的哭喊声会从屏幕里淌出来。
现在，炮筒对准了自己。
“蒂兰斯，让他们走……”叶诺失魂落魄地说。
他太过于害怕，不小心直呼了人鱼王的名字。
但是蒂兰斯没有责怪他的无礼。
“……”蒂兰斯看了看周围数不清的护卫艇，“你想驱逐他们吗？”
“没错。”叶诺声音很轻，颤抖着不安。
蒂兰斯有些顾虑，低声说：“如果把他们驱逐出海沟，可能会引起人类世界的防备……”
“不要，让他们消失，别让他们待在这里，他们的光线太刺眼，我讨厌那些圆圆的漆黑的东西，”叶诺捧着蒂兰斯的脸，手掌轻抚他的脸颊，不安地望着蒂兰斯的眼睛，“……把这里变回原来的样子，漆黑的、安静又寒冷的世界，我不要看见红色的光。”
这不是命令，因为叶诺是那样恐惧。
人鱼们从来不会恐惧炮筒，尽管那代表着死亡。
但死亡是无处不在的，海底世界里，每一条生命都处于困境，只有叶诺，他会因为人类的武器而害怕。
蒂兰斯虽然有不解，但他更在乎叶诺。
他想要看清叶诺的脸，却只看见少年毛茸茸的后脑勺。
叶诺的手从他后颈无力垂落，再次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前，单薄的身体四处颤抖着。
蒂兰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交给我。”
白发的人鱼单手抱着叶诺，抬起另一只手掌，海浪在一瞬间聚集成漩涡，从遥远的一万两千米海渊深处奔腾而来，吞噬了海山、游鱼，偏偏避开了叶诺。
来自深渊的呼号声犹如激烈的鼓点，将潜水者号潜艇带离海底深渊，朝着洋流相反的方向快速刮走。
“这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对吗？”
蒂兰斯轻声哄着他年幼的诺诺。
水压在发生变化，不需要叶诺的首肯，蒂兰斯怕突然出事故，鱼尾一转，身体漂浮，塞壬的力量，让蒂兰斯带着叶诺以最快速度回到海平面。
冒出海面那一刻，叶诺浑身都是冷汗，一把抱住蒂兰斯。
人鱼的汗腺不发达，只有在空气里才会出现汗迹，在海里的时候，叶诺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但是和蒂兰斯在一起，他不怕自己会死。
叶诺终于肯抬起头。
蒂兰斯看着他的小脸，不过奇怪的是，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圈蓝色的光晕。
“海神的印记……”
蒂兰斯低声自言自语。
难道，叶诺就是亚特兰蒂斯选中的下一任海神？
一位没有塞壬血脉的、却被大海选中的海神少年。
蓝色的光晕一闪而过。
叶诺的眼睛恢复了黑色。
叶诺没有注意到蒂兰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他快虚脱了，极度紧张后，他脱力一般伏在蒂兰斯身上。
蒂兰斯感觉到他的下巴有点纤细，因为婴儿肥的消失，脂肪流失，小少年的骨骼更明显了，太快的生长速度导致细胞代谢太快，他的手爪也变得细长，蜕变成了一条清秀的小人鱼。
“诺诺，你的精神力在提高，已经能覆盖一整艘潜艇了，这很不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离开过亚特兰蒂斯，”蒂兰斯抚摸着叶诺的头发，哄他开心：“很高兴，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见证你的成长。”
叶诺缓缓从他肩上抬起头，眼睫毛被汗沾湿成一小片乌扇，认真地说：“我还没有长很大，你要一直陪着我。”
叶诺的语气有点任性，但是听在蒂兰斯耳朵里，明显有另一层涵义。
蒂兰斯想起叶诺眼睛里的海神标记。
他有责任保护少年安然无恙地成长，因为，他会是他的神明，他的信仰。
“如果我可以一直守护你，那我感到很荣幸。”
蒂兰斯一字一顿说：“我不做你的妈妈，做你的守护者，千年万载，也可以吗？”
叶诺摇了摇头，“没关系，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是你就好了。”
蒂兰斯温柔地抱住了他的小可爱，决定暂时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
他爱叶诺，犹如大海爱年幼的小海神，他们都不需要把这份心情讲的太明白。
夜晚，叶诺睡的不踏实，一副悲伤的表情，仿佛正在受到噩梦的侵扰。
蒂兰斯巡视族群栖息地回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蒂兰斯缓慢地来到叶诺身边，轻轻摇醒他，“诺诺，别再睡了，醒醒。”
叶诺猝然睁开眼，急促的呼吸着，他惊慌无措地到处看，温暖的巢穴里只有月光照射，他看见蒂兰斯的眼睛，心跳终于慢了下来，“我好像做了不好的梦。”
蒂兰斯轻叹一声，把他的鱼尾放在掌心里，温柔地揉搓着，淡淡金色的软纱温顺地舒展，叶诺眯起眼睛，不停地转换呼吸频率，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柔软的海草里。
他想起什么，“战争开始了吗？”
蒂兰斯顿住了，想了一下，反应过来，温柔地说：“不会有战争，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觉得害怕吗？”
叶诺点点头，蒂兰斯抬起他的下巴，擦掉他眼角残余的泪痕，叶诺的手撑在后面，抬起眼睛，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听见他说：“诺诺长大了，要学会强大起来，如果你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强大，我会教导你，可以吗？”
叶诺仰着头，似乎有些担心，“如果我让你失望，你会惩罚我吗？”
蒂兰斯的眼角带了一点笑，“也许。我会严厉处理你的错误，也会表扬你的优秀，如果我做错了，我会向你道歉，你和我永远是平等的。”
他想了想，添了一句：“放心，你长大了，我不会再打你的屁股了。”
叶诺也知道他在逗自己，忍不住脸红了起来，“不，你从来不会做错的。”
蒂兰斯摇头说：“我也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要和你共同学习，就在你生病的时候，我很后悔没有掌握正确的办法救治你。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想慢慢学着如何照顾你，把你养大。”
叶诺对长大也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憧憬，“照顾我可能会很麻烦。”
“我不怕麻烦。”蒂兰斯轻声说，“还有一件事。”
蒂兰斯从鳞片里取出一根冰棍，放在了叶诺的腋窝下，“再测量一次体温吧，我怕你今晚生病，海沟深处太冷了，我真后悔带你下去。”
叶诺有点不情愿，尤其是冰冰凉凉的冰棒夹在胳膊底下的感觉，“我可以拒绝吗？”
蒂兰斯摇摇头，“你都没办法处理自己的伤痛，别和我犯倔。”
叶诺只好乖乖抬起胳膊，窝在那里生闷气。
“唔……”他被冰得浑身一哆嗦，咬了下嘴。
人鱼们都用最原始的办法充当温度计。
等时间到了，蒂兰斯把冰棒拿出来，观察了一下冰的融化程度，终于放心：“不发热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叶诺抱紧自己，故意移开视线不理他。
蒂兰斯知道他在闹脾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现在还不算晚，他打算接着出去抓点食物，人鱼们回程的路上还要吃。
人鱼群早就习惯了迁徙，携带多少食物回去都不成问题，只要能填饱肚子，还有，别让叶诺饿坏了，叶诺在长身体。
但是叶诺突然拽住了他的蹼爪，虽然只有指尖上那一点点，力气也很轻。
“可以留下来陪我吗？直到我睡着之后。”
蒂兰斯不由得停在原地，低头看叶诺。
叶诺抱着膝盖，缩成一小团，乌黑的眼珠仍然有一些湿润，轻声发出恳求，“就像以前一样，抱着我哄，不止今晚，以后也要，可以吗？”
蒂兰斯没有拒绝，矮身下来，把叶诺打横抱在怀里，叶诺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他太疲惫了。
蒂兰斯看着月光在他脸颊上映出一片洁白柔润，而且能看见少年脸上短短的绒毛，随着他的呼吸，慢慢地起伏着。
蒂兰斯的呼吸也禁不住放轻了。
蒂兰斯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应该是赶不及再去巡视第二圈了，于是叫来巫女代替自己巡视。
巫女也动作轻轻，进入巢穴，她看着叶诺，忍不住掩唇笑了笑，替他施加了一个好梦的人鱼巫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好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只剩下叶诺均匀的呼吸声作伴。
蒂兰斯也闭上眼睛稍作休息，这一夜他都保持着警惕，守护着他的小少年。
叶诺做了一夜的美梦，他梦见自己拥有一座随便吃的食物山，而蒂兰斯是他的看守员，馋得他口水都流出来。
醒来后发现是梦，叶诺失落了好久。
白天，人鱼群继续保持队形，在冰山附近逛了半天，观察地形，随时准备干一票大的。
大祭司记忆力超群，对走过的路线过目不忘，他很快就在雪地里画了一张图，圈出了几处适合打野食的区域。
人鱼们商量一番，决定干正事：抓海豹。
叶诺和其他年轻人鱼在旁边围观人鱼群打猎。
“咕！！”
叶诺呱呱拍巴掌，简直是惊叹！
但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人鱼都快饿死了，绅士风度呢亲鱼们，为什么一看见海豹就全不顾形象了？
成年人鱼们捕猎速度简直是光速，抓一个，咬一个，兴许还腋窝里夹一个，反正绝对不走空。
毕竟北极寒冷，大家早就待不住了，归心似箭，只想回到温暖的亚特兰蒂斯海域。
再说了，北极地区的海豹鲜美肥嫩，这趟旅行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蒂兰斯打回来一条颜色漆黑的海豹，叶诺一边吃，一边感动。
这一趟迁徙，既观看了异域风光，又饱餐无数顿，一个字，值！
最主要的是，冬天就快要过去了，终于要到温暖的春天了。
人鱼们没有在北极逗留太久，返程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人鱼们集体返程，走过来时路，顺顺利利回到亚特兰蒂斯。
叶诺刚刚碰到温暖的海水就舒服到叹气：“呼……”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这片淡蓝色的海！
人鱼们集体躺平在水中，像一群被晾晒的鱼干。
叶诺突然想起自己的小鱼干！还没吃完呢！
伊莱摆摆尾巴表示：“小鱼干已经拿去诱惑海豹了，这么一想，你也没有浪费小鱼干。”
叶诺扶额苦笑，好朋友虽然也没有说错就是了。
回到珊瑚丛里的家，叶诺摸摸这，摸摸那，十分思念他的人鱼窝，他走到一面铜质镜子前，看着自己微长的头发，觉得有点挡眼睛，于是拿着磨尖的石刀，想要修剪一下发型。
“给我。”
蒂兰斯正好回来，接过石刀，替叶诺修剪头发。
叶诺坐下，享受着被照顾的滋味，直到睁开眼，他愣住了。
镜子里的少年是他吗？原来他们这一趟去了这么久，他有点不适应现在的模样。
“不好吗？怎么是这个表情。”蒂兰斯俯身凑近他耳边，望着他镜子里的眼睛，左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叶诺的左肩上。
叶诺被他这样认真的看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声说：“我长得有点陌生，我……还不习惯这样看自己。”
蒂兰斯这才明白叶诺的担心，“这是很正常的，长大的过程都会消瘦。”
叶诺回过头，仰着头看他，湿润润的鼻头抽搭了一下，“真的吗？你不会是骗我吧？”
蒂兰斯大手揉揉他的头，温和地笑了笑，低声说：“没关系，我的诺诺不论长成什么样子，都是亚特兰蒂斯最美好的人鱼。”
叶诺修剪好的头发一下子乱糟糟的，真是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第25章塞壬的人鱼崽崽投喂他的小可爱！
叶诺回身抱住人鱼王，用嘴唇贴了贴他的侧脸，蒂兰斯只是笑了下，宽纵了叶诺的玩闹。
一大一小两条人鱼享受了一下相互依偎的时光，反正刚回到亚特兰蒂斯，没有什么事要忙，叶诺天性里喜欢安逸的性格暴露的一览无余，他用脑袋蹭了蹭人鱼王的脖子，和他交叉着脖颈，非常舒适地赖在一起。
一直到晚上，蒂兰斯依照惯例离开了珊瑚礁，叶诺一条鱼留在家里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
呜呜呜，不会突然出现大海怪把他揍成Q弹小鱼丸吧？
叶诺担忧地呼呼大睡。
然而一睁眼，小鱼就看见一道玻璃做的罩子，他自己就在罩子里面，张了张嘴，玻璃里的人鱼也跟着他张嘴。
啊？这是怎么回事？
叶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拍了拍玻璃，歪着脑袋，“你好，有人可以救救我吗？”
实验员们听到的是：咕咕咕咕咕？
反正鱼言鱼语很难懂就是了。
观察员A说：“我们趁人鱼王不在家，私自把他的小朋友抓来了，他不会生气吧？”
观察员B扶额，无奈笑道：“你觉得呢？有人在你出去工作的时候把你的小朋友偷走了，你是会愤怒拆家还是会愤怒拆了偷崽贼？”
A抱紧双胸：“我觉得我现在很危险，我申请联邦人身保险！”
观察员C给了B一锤子，“你别吓唬他了行吗？你看他都要哭了，爱护爱护新人吧，你就喜欢欺负他。”
B举双手表示投降：“放心吧，我保护你，你这个家伙。”
观察箱里的叶诺看到A眼泪汪汪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他盘着尾巴坐住了，伸出手爪，轻轻按住了玻璃，安抚着他：“咕。”
好起来呀，不要哭了嘛。
A惊讶地看着小少年，这尾人鱼正在看着他，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心，睫毛从根部往前面微微翘着，十分纤长，小鼻头圆圆的，尤其可爱，他一直在咕咕叫，像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哭泣。
A的心情顿时就被治愈了，他也伸出手，隔着玻璃，按在了小人鱼的蹼爪上：“你是在安慰我吗，小家伙？”
看见他脸上轻松的表情，小人鱼似乎得到了满足感，脸上的小酒窝一下子露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A捂着心脏说：“天啊，人鱼王是怎么养出来这么软糯的小人鱼的啊？你看他还那么小就那么乖！”
叶诺听不懂联邦的通用语，但是他很想问一个问题：“叔叔，你看到蒂兰斯了吗？”
观察员们却没有给他答案，他们已经陷入给小人鱼拍摄记录视频的热潮里去了。
那些闪光灯对准叶诺的时候，叶诺是有一点害怕的，他快速后退，缩回角落里，水汪汪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观察员们迅速把摄像设备放下，然后花样安抚小人鱼，可惜，小人鱼不肯再靠近玻璃了，这可给观察员们愁坏了。
另一边，蒂兰斯回到珊瑚礁房屋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叶诺的踪影。
蒂兰斯皱起眉头，顿时一股心火升腾起来，他的小可爱被偷走了，是谁？
他烦躁地甩了下尾巴，打碎了一排火红的珊瑚，那是他婻風亲手给叶诺雕刻的珊瑚人鱼，上面还刻着叶诺的名字。
蒂兰斯张开五指，流淌而来的海水里带来残留的气息，它们告诉他：是人类把叶诺带走了。
蒂兰斯找到了巫女，巫女吓得捂住了嘴，双眼盈满了眼泪：“王，您想怎么做？”
蒂兰斯冰冷的侧脸像是冰封的雕塑，暴虐的戾气在他眸中一闪而过，却如同冰雪的风暴席卷一切理智，他的手轻轻触碰到巫女的药剂瓶，嘶哑的嗓音低沉而可怖地说道：“帮我上岸。”
巫女并没有很吃惊，这么多年，蒂兰斯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的人鱼，她抿了下唇，将一罐紫色的液体递给他，“这是可以短时间内长出双腿的药，记得不要在岸上耽搁太久，否则会脱水而死，不仅救不回诺诺，你也回不来了。”
蒂兰斯想到曾经给叶诺读过的睡前小故事，该死，明明不该记得那么幼稚的故事情节，但是他一瞬间就想起一则关于人鱼和人类的爱情童话小故事。
都怪诺诺，非要一个故事重复的讲上一百遍，而且百听不厌。
“你怕我会搁浅在岸上？”蒂兰斯慢条斯理地摩挲那罐紫药水，“还是说，有我不能承担的副作用？”
巫女听见塞壬王阴晴不定的语气，小声说：“人家也没有诅咒王的那个意思啦，但确实有副作用，比如昏迷啊，出现幻觉，或者中毒死亡，当然，我觉得您不会死的！”
蒂兰斯冷笑了一声，接着毫不犹豫地将紫色药水喝了进去。
巫女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蒂兰斯望着深海的远方，巫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能看见海龟在幽蓝的海中慢吞吞地游泳：“您在看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蒂兰斯没有给她任何答案，收回目光，“你陪我走一趟，把我送上海岸线。”
他出现幻觉了。
向海平面上升的时候，他看见了叶诺的身影，在他不远处徘徊，笑得很可爱地看着他，蒂兰斯伸出手，好像能隔着一层单薄的微光，摸到叶诺的尾鳍。
“诺诺。”他低声说，“原来你在那里，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我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金枪鱼罐头，回来，好吗？”
遥远而模糊的小鱼球只是朝他微笑着，可是蒂兰斯无法克制地想要靠近，紧接着小鱼球似乎害怕阳光，他缩成一团，向海的深渊坠落，他害怕地呼唤着蒂兰斯的名字，蒂兰斯几乎是在他坠落的一瞬间追了过去。
巫女在一旁看着，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大声提醒他：“王？王？您被迷惑了，那都是幻觉，阻止你离开海洋的幻觉，您忘了海底的王座了吗？您忘记诺诺还在等你吗？要一直一直坚定地游上去才行啊！”
据说，海底世代传承的女巫都有一剂传世的配方，喝下这一罐能化出双腿的药水，就能看见你内心深处最割舍不下的东西，海神就是看见了心爱的爱人，才义无反顾地背叛了大海。
柔软的小叶诺仰起小脸，伸出双手，那是个讨要拥抱的姿势，蒂兰斯明知道那是幻觉，是魔鬼诱惑他留在大海的武器，却仍然想要握住那一缕光。
他记得叶诺依偎在他怀里喊他妈妈，记得叶诺跑进洞窟里安抚他的精神力，记得他和叶诺在海浪里拥抱，也记得叶诺流过的每一滴眼泪。
“妈妈，妈妈，妈妈。”
“不要离开，过来陪我好不好？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可可爱爱的小奶音穿过海水而来，在他耳畔围绕，记忆的碎片那样温暖，叫鱼难忘，蒂兰斯闭上眼睛，巫女的尖叫吟唱掺杂其中，她一直在呼唤他的名字。
“别怕，”蒂兰斯低头轻轻笑了下，睁开双眼，安慰巫女：“没关系，我没有被迷惑。”
“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话一出口，叶诺的光影在这一瞬间交叉、重叠、迸放出无数道耀眼刺激的金光，少年的幻象被海浪击碎，就在这片美丽而璀璨的光芒里，蒂兰斯将巫女送到安全的地方，毅然决然地朝海面游去。
叶诺在观察房里不吃不喝三天了，整条小鱼都饿瘦了一圈。
观察员们一筹莫展，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能让叶诺打起精神，刚好观察所来了一位联邦境内很有名气的人鱼学教授，ABC赶紧去迎接他，然后看到了一位高大俊美的年轻教授，一头雪白的长发，他走进来的一瞬间，室内温度立刻下降了三度。
“诶？不是说教授是个老爷爷吗？”A很困惑，可能是最近哄人鱼崽次数太多了，他说话都变得呆萌起来，“居然是这么帅气的教授吗？”
B站到A面前，和教授握手，很有礼貌地说：“您就是西瑞斯教授吗？”
这位教授推了推眼镜，冷峻的侧脸露出一丁点缓和的表情，点了下头，“是。”
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啊这位教授。
不过只要能让小人鱼吃东西就是好教授！
ABC默默的看着这位肩宽腰细腿又长的帅哥走到了观察室前方，A赶紧跑过去，小声提醒说：“你一定要慢一点，不要吓到他，他已经第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而且就一直躲在大石头后面不肯出来，怎么劝也不听。”
话音刚落，美人教授就瞥了他一眼，A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说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吧？”
“出去。”西瑞斯教授的声音无比冷淡，而且充满着不容许反驳质疑的霸道。
好吧好吧，观察员们对权威低头，不过话说回来，大名鼎鼎的西瑞斯教授为什么这么像一位联邦的亲王？实在是有些过于威严了。
而且教授说话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啊？这难道就是大师的神秘吗？总不能是不会说星际通用语吧？
门被紧紧关上之后，蒂兰斯才扭过头，专注地寻找观察箱里小鱼球的位置。
直到他在大石头后面看到一条金黄的鱼尾，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蒂兰斯注意到屋子里有一个正在闪烁红点的镜头挂在角落里，他不确定那是炸‘弹还是别的什么，为了保险起见，他不能使用人鱼的语言，为了防止人类轰炸他们。
事实上，他蹲守在观察院门口，并且打晕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不能再说人鱼的语言了。
但是这样就没办法和小鱼球交流了。
蒂兰斯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用最简短的语言说：“诺诺？”
他的小可爱没有给他回应。
小鱼球一条小鱼在那里面不知道躲了多久，尾巴都没有光泽了，听见敲击玻璃的声音，他还往里面缩了一点，这下连尾巴都看不见了。
ABC在监控后面看清了一切，C抱着手臂无奈说：“看来，就连人鱼学行为研究学者都无法让小人鱼放下警惕，我看，这是一场持久战。”
镜头里，白发纤长的教授看起来十分的挫败，他半蹲在玻璃窗前，双眼认真地盯着里面的海水和岩石发愁，他的手贴在玻璃上，海浪似乎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一波一波的震动。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人类不存在精神力，而且很快，那股海浪也跟着消失了。
教授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眼监控，也许是错觉，他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竖长的一条细线，他朝监控器挥了挥手，B打开传呼装置说：“怎么了，西瑞斯教授？”
教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玩味，摇了摇头，沉声说：“小人鱼的防备心太重，我需要住在这里，一直观察他。”
B：“没问题，您有随时通过各个实验室的通行特权，只要您需要，您可以随时观察小人鱼的情况。”
A不放心地说：“尽快一点，如果再饿下去，小人鱼就要把自己饿成小鱼干了。”
教授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很凝重，但是目前情况毫无进展，他暂时从观察室里离开了。
叶诺躲在岩石的缝隙里不想出来，这里的一切都冰冷而陌生，不断敲击玻璃的声音让他更想躲起来。
但是肚子很饿，蒂兰斯，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啊？
叶诺委屈地抱紧了自己，他的尾巴也没那么胖乎乎了，而是更优美柔韧，叶诺抱着尾巴，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大着胆子把脑袋伸出去，看了一圈外面的环境。
呼，终于没有人了。
叶诺感觉舒坦的同时，也觉得很孤独，他慢吞吞从岩石里游出来，巨大的蓄水池里，只有他一条人鱼在游动。
蒂兰斯在监控室里看见了思念的小可爱，他身体下意识前倾，双手紧紧按住了操控台，目不转睛地盯紧了屏幕里那个修长秀丽的身影，他几乎就要冲进去抱住他的小可爱了，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行，如果他进去，诺诺会再次躲进去，这次进去了，就再也不会出来了。
蒂兰斯忍着心中焦躁的痛意，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他先巡视了一圈研究所内的环境，发现叶诺所在的水族池是最庞大的一个，安保措施很完备，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攻破防线。
这对叶诺而言倒是好事，但对他而言绝对是噩耗。
蒂兰斯找到了储存食物的地方，不论叶诺见不见他，他必须想办法让叶诺吃东西，
蒂兰斯学着人类的样子，艰难地用手去抓鱼。
那些鱼都是活的，到处乱游，这实在是太为难他了，人类的手有指缝，无论怎么样都抓不住滑溜溜的鱼。
蒂兰斯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痛恨鱼鳞滑腻的手感，以前最鲜美的食物居然让他这么头疼。
好不容易捞上了五条鱼，怕小可爱吃不饱会饿，蒂兰斯硬着头皮用嘴叼住了一条石斑，顿时嫌弃人类的牙齿太平整，不如人鱼的锋利。
算了，凑合用吧。
人鱼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期间不小心踩到了一滩水，差点跌倒在地，他烦躁地“哈”了一声，甩了甩头发，然后和自己过分长的两条腿商量着一起去见叶诺。
肢体不协调的人鱼王努力复建，终于和身体的各个关节达到了一致。
他到了水池上方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人类没有喂叶诺。
水池上方有一层人鱼精神力的屏障，是叶诺为自己设下的保护伞，单凭人类的力量当然无法突破屏障。
但是人鱼王可以。
蒂兰斯确认这地方能够躲避那闪着红点的监控，伸出一根手指，轻触水面。
一点漩涡以他指尖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蒂兰斯将小鱼投放进水池。
高达三十米的蓄水池里安静如也，蒂兰斯的眼睛可以轻易看见鱼儿的去向。
但是很快，一条小鱼不见了。
紧接着，第二条小鱼也不见了。
蒂兰斯投喂了六条小鱼，全都不见了！
蒂兰斯唇角轻轻挽起，他知道是叶诺吃掉了那些鱼。
叶诺对突然降临的小鱼感到意外，但是饥饿让他迅速捉住了小鱼，然后送进了自己的肚皮里。
他还在长身体呢，六条刚刚好，多一条都吃不下了。
叶诺抬起头，白皙的小脸茫然地看向上方，但是什么都没有。
那，这确实是惊喜了。
这么大的水池，却没有人鱼陪他玩耍，他落寞地低下头，重新回到大岩石后头睡觉去了。
蒂兰斯看到了小鱼球的失落，心里跟着一阵阵的抽疼，他很想安抚小鱼球，但还需要等待时机。
建立信任是件很困难的事，叶诺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只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妈妈，现在，叶诺又变回了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人鱼。
但至少，喂养叶诺的第一步很顺利不是吗？
蒂兰斯有些失魂落魄，上岸的时间太短，他还不太习惯人类的生活习惯，但他必须伪装一个人类，耐心地等待。
回到房间后，他试着躺在床上，这一夜都没有睡着，他想着叶诺，明明知道不该去担心，叶诺不会有危险，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着叶诺。
于是他起身，回到监控室里，安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屏幕，还有那条躲着他不见的少年。
第26章塞壬的人鱼崽崽你是我的，我怎么会不……
——新来的高冷教授在监控室蹲了一宿观察人鱼，这件事在所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C非常感慨：“这么敬业的外援真是难得，我都没上班签到呢，人家都一夜没合眼了。”
大家从监控室路过的时候，正好撞见蒂兰斯从里面出来，简单地打了个照面，大家都默默无声地跟在蒂兰斯后面走。
没办法，他气场太强大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压弥漫在他周围，其他人恨不得远离他三米以外，哪怕他的背影看上去那么高挑，像是挺拔的松柏，也无法让人感到亲近。
今天要给小人鱼量身定制饲养计划，全体工作人员都去会议室开会。
蒂兰斯不动声色地跟着人群走进会议室。
第一次走入这么多人类之间，他被人类身上的气味弄得一言不发，冷肃着一张脸。
上台之后，他坐在席位上，环视一圈，双眸明亮而幽深。
这和亚特兰蒂斯的人鱼大会差不多，区别是，这里的人都穿衣服。
看来，在人类世界，不穿衣服犯法。
对于叶诺的不配合，人类并没有商量出什么好办法，但是监控录像拍到昨晚小人鱼终于吃鱼了，是教授的功劳。
所有观察员激动地讨论，然后得出结论：
“教授，既然你这么有办法，以后你就是办公室的一级负责人了，有关于人鱼的一切实验项目，都麻烦你跟进了。”
蒂兰斯点头同意，就算他们不说，叶诺的事他也都要亲手处理。
接着主任打开蓝色虚拟屏幕，大家在上面得到了今天的任务：怎么诱导人鱼配合研究。
这简直是宇宙级别的难题，不知道那几条鱼是怎么被教授突破精神力防护网放进水池里的，但是大家都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蒂兰斯。
主任也对他寄予厚望，“加油啊，西维斯教授，一定要把他从石头后面弄出来。我们已经给人鱼准备了观测数据装置，在他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可以检测到珍贵的数据，这在人鱼学上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展！”
蒂兰斯对于这个结果不置可否，问：“这个实验会对他有伤害吗？”
主任：“不会的，而且实验也不一定会成功。人鱼和其他需要孵化的生物习性类似，发情的时候，如果没有感到亲切的同类陪伴在身边，他们的发情期就会相当短暂，所以我们必须时刻盯着荷尔蒙数值的变化，省的一不留神就错过了。”
身为人鱼，蒂兰斯不认为发情期是有多么难以启齿。
只有经历过发情期，人鱼才会真正的迈进成长的大门。
很遗憾，蒂兰斯的发情期短暂到转瞬即逝。
拥有塞壬血脉的每一任王都把时间都贡献给了族群，没有精力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时间长了，他已经学会如何克制发情期和求偶行为。
从那之后，每一个春天都没什么不一样。
蒂兰斯不知道身为海神后裔的叶诺会如何度过发情期，他又没养过海神。
还是叶诺这种软乎乎的，特别娇气难养的小海神。
他怎么早没发现叶诺是海神后裔呢？偏偏要在叶诺离开了大海之后……
还好，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散会之后，蒂兰斯第一时间回到了水池旁，和想象中差不多，叶诺仍然不见踪影。
人鱼王站在蓄水池前，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把叶诺逗弄出来。
昨晚一夜没睡，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他观察到叶诺会在深夜里出洞，大概是凌晨两点半，连夜莺都睡着的时间。
可以说是非常小心谨慎了。
蒂兰斯无奈的同时，也有点欣慰。
他的小少年，终于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就算有一天他提出要离开，好像也不是不行？
蒂兰斯静静地守在一角，等待夜晚的降临。
时钟指向2:34的时候，叶诺真的从海山后面冒出头，他在水中垂直，朝上看，似乎在寻找今天是不是也有小鱼投喂给他。
没有，没有小鱼在游。
小少年抱紧自己的样子十分可怜，巴巴地抬着大眼睛望向水面，秀长的鱼尾轻轻打着卷儿，眼睛里写满了期盼。
蒂兰斯远远的望着他，没有立刻走过去。
叶诺现在处于应激状态，连脚步声都害怕，他甚至浮了上去，好像是在寻找，今天还有没有好心人来投喂他。
好吧，呜呜呜，果然好运气不会天天有，神明妈妈，这次你还听得见我的心愿吗？诺诺想回家了，诺诺不想待在这里，诺诺想大祭司，想姨姨，想王……
“呼噜噜……”叶诺吐出一串泡泡，失望地垂下了头。
就在叶诺即将缩回去的刹那，蒂兰斯用人鱼语轻呼了一声，“诺诺。”
叶诺浑身僵硬在原处，他悬浮在水中，难以置信地转回身。
蒂兰斯缓缓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来，“是我，我来找你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叶诺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湿润了眼眶，尽管在海水里是看不太出来的，但是蒂兰斯就是知道。
他养的，他最了解。
叶诺拨开沉重的海水，奋力游了过来，苍白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按在了厚重的玻璃上，不敢确定地一直看着蒂兰斯。
直到看见人鱼王标准性的白色眼睛时，他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啜泣：“……蒂兰斯，你到哪里去了？”
小鱼球委委屈屈的声音像是羽毛，轻轻撩拨着人鱼王的心跳，黑润润的眼珠彻底红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蒂兰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要冷静，不能砸了观察所把叶诺抢出去，那群人类并没有想要伤害叶诺的意思，他们在帮叶诺更健康的长大。
他伸出手，和叶诺的手爪贴合，尽量放柔了声音哄着他：“你是我的，我怎么会不要你？”
温度透过玻璃，温暖在手掌心里无声地传递。
叶诺低下头，这句话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他是王的。
永远永远不要改变。
人鱼少年侧过脸，身体贴近了玻璃，脸颊就好像是贴在蒂兰斯的手心里，一颗颗流光的珍珠从他的脸颊滑下。
蒂兰斯的心就像被撕扯了一样疼。
叶诺很少在外面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有在他怀里的时候，才会显露出需要安慰的一面。
他每次撒娇耍赖，似乎都在提醒着蒂兰斯：要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放纵一点，最好惯的他无法无天，只在自己面前撒野。
是啊，他是蒂兰斯亲手从过客鲸嘴里救出来的小生命，高高在上的王，也不舍得苛责他。
蒂兰斯无法触摸到他柔软的脸颊，只能低声安慰：“乖，不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叶诺抬起泪湿的小脸，“那，昨天那些鱼，是你喂给我的吗？”
“是我。”蒂兰斯心再痛也想要逗他笑，于是故意放缓了声音，“你哭的像小花猫，是不是又想吃鱼？”
叶诺害羞地抹了下眼睛，点点头，“今天我都没吃饭，我饿了。”
蒂兰斯去给他喂食，叶诺上浮，将精神力屏障撤掉，手臂交叠趴在岸边，鱼尾在水面下漂浮，张嘴等待投喂。
蒂兰斯又开始硬着头皮的抓鱼征途。
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蒂兰斯的双腿，叶诺伸出手，水淋淋的小爪子揪住了他的裤脚，扯了扯，“你在干嘛，快一点喂我嘛~”
蒂兰斯感受到小人鱼的拉扯，拎着一条鱼半跪在池边，他的腿还不是很听话，跪下的姿势非常僵硬，而且他的手指也不是很听话，要用两只手捧着鱼。
叶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王好笨，以前怎么没发现？
蒂兰斯眯了眯眼，故意把鱼拎起来，远离叶诺，慢条斯理地问：“小诺诺，你敢嘲笑我？”
王的尊严，不容亵渎！
叶诺用力点头，害羞地钻进水里，水波下方，少年调皮的笑容如同一幅恬静美好的画卷，头发拂过眼眉，他摇动华丽金色的长尾，那抹笑容得意的不像话，“可是你真的很笨，不想承认吗？”
叶诺以为蒂兰斯不会跳下水的，没想到，他确实也没有跳下水，而是保持着半跪着的优雅姿态，用一只手轻轻拂动水面，顿时整个蓄水池如同被搅动起来，形成高速旋转的漩涡。
叶诺吓得连忙去抓他的手，那手很容易就被抓到了。
叶诺可怜巴巴地质问他：“王，你又欺负我？”
蒂兰斯掐了掐他软软的脸蛋，半是威胁半是宠溺地低声说：“才不是欺负你，这是小小的见面礼，谁让你躲着，好几天也不见我，我生气了。”
：我也生气了！”叶诺不服气，指了指自己的嘴：“那鱼呢？”
蒂兰斯无奈地笑笑，将手拿出水中，漩涡缓缓停下转动，水面再次平静下来。
他把鱼一条一条喂给叶诺，叶诺就把他的手掌当餐盘，闷头吃个不停。
蒂兰斯看着叶诺的后脑勺，其实很想去摸摸，问他现在有没有感觉轻松一点？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看叶诺唇边洋溢的笑容，他觉得叶诺现在应该是感到快乐的，那就足够欣慰了。
蒂兰斯觉得叶诺吃的太快了，有点担心，看了一眼小可爱的肚皮，果然啊，被撑的圆滚滚的。
“满一点吃，小可爱。”
叶诺吃一顿顶三顿，沉重的身子对游泳没有好处，叶诺只好委委屈屈地在水里面游动，希望这顿吃的能消化掉，不能再胖下去了，一定！
蒂兰斯就回到了蓄水池下方，隔着玻璃，安静地看着美丽的人鱼少年在水中欢快玩耍，时不时笑一笑。
他喜欢这样看着叶诺，好像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
他要叶诺一直开心下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会遵守和叶诺的约定，保护他，爱护他，宠爱他，一直到时间的终焉。
无所不能的王在心里发誓，向神明许诺。
观察员A一直担心小人鱼的情况，午饭吃过后就忙不迭跑过来看小人鱼，他推开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然后一抬头。
天哪！我看见了什么！
“不愧是教授，居然真把人鱼给哄出来了……”A震惊并且深思，“原来教授才是人鱼控，嘴角都扬天上去了。”
A蹑手蹑脚地走到蒂兰斯身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靠近他，就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湿冷，好像水汽凝结在鼻腔里。
而这位教授回头看他的眼神，似乎隐藏着凶戾的意味，锋利而尖锐，俊美的五官轮廓某些角度，简直不像人。
A让自己别瞎想，人就是人，人鱼就是人鱼，人鱼还能长腿了？别闹了。
“西维斯教授，”A恭恭敬敬地说，“没想到小人鱼真的出现了！但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从水里出来？我们准备了防弹材质的移动水缸，可以当作他的床，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他转移到观察区。”
蒂兰斯说：“水缸拿过来，我就让他出来。”
A：“您，您还是谦虚一点。”
蒂兰斯：“不快一些的话，一会儿人鱼又回巢穴里了。”
A：“唔，我马上去！”
六个搬运机器人抬着大水缸进来，实验员们都过来围观，防止特殊事件发生，比如人鱼伤人、吃人、挠人之类的。
人鱼毕竟是高等智慧生物，为了逃跑，他们可以做出任何决定。
尤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教授，怎么敢一个人跑到蓄水池上方捞人鱼？
大家议论起来，虽然佩服教授的胆识和智慧，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并不相信小人鱼会心甘情愿被他捞出来。
那条人鱼有多倔强大家都见识过了，那么多温柔的女实验员都没能把小人鱼劝出来，就凭那个冷脸的男人，不可能的。
大概五分钟之后，教授带着小人鱼出现在楼梯拐角，缓缓走下来。
所有人：？？？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神奇吸人鱼体质？
人鱼少年不仅乖乖让男人抱，甚至把鱼尾都缠在了他的腰上，根本不敢看周围的环境，只是把脑袋深深埋进男人的胸口，双臂极其依赖地抱着他的脖子。
小少年很紧张，他紧闭双眼，浑身颤抖。
这条还滴着水的人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一片安静。
这是有史以来，人们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面接触人鱼，以前记载过的人鱼无一不是不适应岸上的环境，才一天就郁郁寡欢而死的，没有一条人鱼，愿意让人类抱！
西维斯教授，真的很伟大！
蒂兰斯托着叶诺的鱼臀走到平地上，所有人想要围上来却不敢，怕吓到人鱼少年，连声音都轻轻的，“他在岸上会不会干渴死？”
蒂兰斯的大手抚摸着叶诺的后背，用自己的外套把少年包裹起来，“不会，只要保持空气中的湿度一直不变，他的鳞片就不会干裂，上半身肤质和人类一样，所以不用考虑会渴死的问题。”
这一瞬间，蒂兰斯都忘了自己也是人鱼了，甚至给人类解释人鱼的秘密。
啊，没办法，只要一看见他的小可爱，他就什么都忘了。
叶诺整条人鱼都被男人包裹在怀中，实在是很有安全感，他很享受被抱着。
不过他有点好奇外面是什么样的，当人鱼太久，他都快要遗忘人类世界的设施了。
就看一眼。
所有人期盼的景象终于出现了。
人鱼少年从男人散发着清香的潮湿外套里探出脑袋，那张漂亮的小脸像是鲜嫩的海中百合，有些雌雄莫辨的俊丽，他睁着一双水灵湿润的眼眸，怯生生地打量着众人。
大家忍不住露出微笑。
然后人鱼少年睁着圆圆的眼睛，很不放心似的紧紧贴住男人的锁骨那里，小声说了一些陌生的语言。
实验员C赶紧问：“教授，他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嫌弃我们？”
蒂兰斯看了一眼叶诺，把衣服在他身上用力包了包。
叶诺的鱼尾巴把他的腰缠的更紧了，小幅度地摇头。
首先，叶诺听不懂星际通用语，他根本不知道人类在打听他说了什么。
其次，叶诺说的是：王，我不喜欢穿衣服，脱掉。
蒂兰斯用声波告诉他：宝贝，你这种行为在人类社会里叫耍流氓，还有，你不可以被别人看光。
叶诺摇头：穿衣服好热，你抱着我就好了，不给别人看。
蒂兰斯：哦，然后我还要抱着你吃饭饭，睡觉觉？
叶诺认真思考了一下：还要讲故事。
蒂兰斯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小可爱的屁股：人鱼听不懂人类故事，我给你讲，会暴露我的身份。
叶诺马上朝他龇牙：不许打我的屁股！
蒂兰斯禁不住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人鱼屁股：好了，揉揉，痛痛飞走。
叶诺这才收回小牙。
人类听不见人鱼交流的声波频率，C还在孜孜不倦追问：“所以，教授，小人鱼需要我们为他做什么？”
蒂兰斯把叶诺从衣服里面扒出来一点，叶诺舒服地哼了一声，鱼尾拍了拍，这次不热了，他看向人们的视线变得友好起来，甚至微微弯起唇角笑了一下，脸上两团小酒窝。
噢，这样的小少年简直是天使宝宝，谁能不爱小人鱼呢？
大家难以相信人鱼少年居然这么喜欢“西维斯教授”，但是少年就是老老实实地躺在他怀里。
大家开始嫉妒西维斯了。
人鱼少年被转移到鱼缸里之后，小少年的透明爪子扒住鱼缸边缘，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教授，软软嘟嘟的嘴唇微张，鱼尾在水里乖乖地蜷成一团，教授走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一寸也不离开。
大家的心都化了，小人鱼实在是大家见过的最可爱的人鱼。
不，不要说他们就见过叶诺一条人鱼，就算见过一百条，叶诺也是最可爱的，不接受反驳！
蒂兰斯陪伴在叶诺身边，怕叶诺看不见他会对人类发动攻击，小海神生气的时候，后果严重。
不过他也有不在的时候，把叶诺运往中心区域研究处的时候，蒂兰斯只是出去换了件外套，回来就看见机器人死机了一片，几个机器人被叶诺用鱼尾啪啪啪拍成了一地零件，ABC三个实验员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他可可爱爱的小鱼球把鱼缸边缘咬了个豁口，正在试图越狱逃跑。
蒂兰斯深呼吸一口气，大步流星走过去，还别说，被小鱼球这么一吓，他走路都利索了。
“诺诺，不可以！”蒂兰斯把小鱼球扛在肩上，“他们是无辜的。”
小鱼球终于满意了，鱼尾温柔地缠住了蒂兰斯的脖子。
“……”蒂兰斯不得不把他的尾巴拿下去，有力的尾巴在脖子上一缠，他呼吸都成问题。
小鱼球不满意地“咕”了一声，趴在他后背上，捉弄起人鱼王的头发，算是报复。
蒂兰斯实在是看不清道路了，就把叶诺架着胳膊从后背取下来，夹在胳膊底下，“听话，不然就打你屁股。”
果然，小鱼球被这个姿势治的服服帖帖，但是不舒服地扭了扭尾巴。
蒂兰斯低头看他一眼，叶诺就歪着脑袋，眨眨眼睛看他，一脸无辜的模样。
“不要再打屁股了，”叶诺小声求他，“诺诺会痛。”
蒂兰斯捂着眼睛，无力地想，他该拿叶诺怎么办？
祖宗，这就是祖宗。
至于叶诺，看人鱼王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不会挨打了，快活地甩了甩尾巴。
给叶诺准备的居住区安静而舒适，周围只有干净的试验工作台，还有玻璃观察室，几处生活用的岛台。
人鱼少年就把下巴垫在咬出来的凹陷里，望着人们忙忙碌碌地准备观测仪器。
“小人鱼的发情期大概就在这几天。”实验员B拿着文件说，“我在文件里写明了观测须知，大家尽快熟记在心，不要伤害到人鱼，这是唯一的宗旨。”
“如果有突发情况，一切需要请教西维斯教授。”
实验员们各自做自己的工作去了，叶诺打了个哈欠，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蒂兰斯在附近就好了。
叶诺就在这里生活了大概六个月。
直到某一天的清晨，沉寂许久的实验仪器发出了滴滴响的声音，所有工作人员都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跑一边穿衣服，赶到观察室。
鱼缸里，修长的人鱼少年蜷缩成一团，空气中四溢浓郁的人鱼信息素，犹如遍地开满了百合花。
少年清秀白皙的侧脸泛着红，似乎在忍耐着某种感受，漂亮白润的手指抱紧了肩膀，优美的上半身弓起来，脊骨连着腰窝，金色鱼尾华丽璀璨，比起幼年时期更加粗长有力。
听见脚步声，少年勉强睁开眼，焦急地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A难以控制激动，“小可爱从未成年体人鱼来到了成年体，这是他第一个发情期，我们终于观测到这一天了！”
蒂兰斯匆匆到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堆满了实验员，他推了推眼镜，冷静推开人群，大步走到观察房里，紧接着就愣住了。
他的少年，真的长大了。
无论身体、样貌、尾巴长度，全都向一条完美的人鱼靠拢，无可挑剔的完美。
可是，在场没有人能懂得叶诺的信息素的杀伤力。
只有同为人鱼的人鱼王懂得，那是一股多么、多么甜美的香味。
叶诺也闻到了蒂兰斯的信息素，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准确无误找到了那个白发高大的身影，咬住嘴唇，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
实在太怪异了，浑身都在发烫，好像要被冷水煮熟了……
呜呜呜，我难道要变成红烧鱼了吗？
叶诺轻声开口，用人鱼的语言说：王，你为什么还不过来陪陪我？
蒂兰斯回过神，听见叶诺的询问，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一位英勇赴死的壮士。
人鱼发情期的症状全部待探索，第一条就是：人鱼会不会攻击贸然靠近的人类？
蒂兰斯停在鱼缸前面，叶诺直起身，凑近了他，眯着眼睛，软软地喊了一声：王…我这是怎么了？
蒂兰斯意料之中他会这样问，俯身，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叶诺的下巴，温柔安抚：“别紧张，这很正常，我也有过发情期的经历，很轻松就可以渡过。”
叶诺听见他的声音就安心了，温顺地“嗷呜”了一声，用脸颊亲昵地蹭蹭他的手背，尖尖的舌头湿漉漉的舔了一口蒂兰斯的手指，然后想了想，小小地咬了他指尖一口。
蒂兰斯看着他脸红的小可爱，摸了摸他的头。
但是小可爱的脸却越来越红，甚至脖子和锁骨也红了。
小可爱咬着嘴唇，那道目光说不出的懵懂茫然，盯着他看。
蒂兰斯这才意识到，小可爱对发情期一无所知，还要他亲手去教……
人们围观许久，惊讶地看见人鱼少年对教授居然出现了示好行为，这是学术界铁定的结论，不容置疑反驳。
但是教授貌似很不理解人鱼少年在想什么的样子。
不过第一个问题可以画上句号了：
人鱼在发情期不会攻击贸然靠近的人类。
但是后面还得打一个问号。
改成：人鱼在发情期不会攻击贸然靠近的有好感的人类。
第27章塞壬的人鱼崽崽一贯宠爱，难得强势。……
实验员们静悄悄地出去，给人鱼和他的饲养员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人鱼少年只信任“西维斯”教授，他们对人鱼来说只是路人甲乙丙，大家心里都有自知之明。
而且，太多人在场，会影响数值的准确性，最主要的是，人鱼也会受到惊吓。
和漂亮的人鱼少年相处这么久，大家对他都有感情了，亲眼看着他从一条半大的人鱼长成一条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那种成就感实在是太满足了。
这条名叫“诺诺”的人鱼是实验所有史以来最亲近人类的异生物，他华丽而优美的外形，在水中游动的时候，不仅仅是一种视觉享受，大家也对绮丽的大海心生向往。
诺诺从鱼缸里爬出来，随后实验室的监控器发生波动，诺诺看了一眼镜头，慢吞吞地又把头缩了回去。
B摸了摸下巴说：“难道诺诺是觉得有人在看着他发情，他会很害羞？”
C捂着脑袋尖叫：“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A脸红脖子粗地争辩：“对啊！小可爱肯定会害羞的！快把镜头关掉，把检测仪器打开，西维斯教授身上有便携录音机，我们可以根据声音和波频模拟现在的画面！”
叶诺看见监控的红色灯光消失，这才又把脑袋从水里探了出来。
叶诺朝蒂兰斯摆了摆尾巴，“嗷呜”一声，“王，快点摸摸我。”
蒂兰斯抚摸着他的耳鳍，手指梳理他的头发，叶诺很享受地“唔”声，身体朝他贴近，双手紧紧攥在鱼缸边缘，仰着头温顺地被他抚摸着。
他的身体越来越热，人鱼不是纯粹的冷血动物，他们也有渴望发烫的时候。
“再摸摸我，”叶诺的蹼爪轻轻搭在人鱼王的手腕上，试图牵引着他往鳞片中间伸过去，乌溜溜的圆眼睛满是餮‘足，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蒂兰斯……”
叶诺的声音包裹着浓烈的蜜意，蒂兰斯被这道声音刺激到双眸竖瞳，几乎是下意识将手掌握拳，拒绝掀开小可爱的鳞片。
雄性人鱼的腹部下方鳞片里只藏匿着一样东西。
叶诺并没察觉到人鱼王的拒绝，时间过得很漫长，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很不情愿地看向人鱼王。
“想要你。”叶诺委委屈屈地说，他用脸贴贴蒂兰斯的腕骨，鱼尾也悄悄从水面伸出来，缠住了人鱼王的腿。
蒂兰斯也是人鱼，他很清楚叶诺现在对他有多渴望。
是的，就是那种渴望。
人鱼从来不是会掩饰内心真实想法的物种，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有中立选项。
但是小可爱找错了鱼，他们之间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人鱼王哄着他说：“小可爱，如果你想要一条雌性人鱼，我现在就回亚特兰蒂斯替你寻找，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鱼？”
“不要。”
叶诺猛地睁开眼，气呼呼的，“你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找别的人鱼交‘配？”
蒂兰斯顿时愣住：“诺诺，你知道交’配是什么意思吗？”
叶诺咬了下嘴唇，非常肯定地说：“知道，人鱼发情的时候，都要寻找一条喜欢的人鱼交‘配。”
叶诺很认真地问人鱼王：“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可不可以和我交’配？”
“……”天呐。
蒂兰斯呢喃了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