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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过年前后人世百态(2 / 2)

舟儿委婉解释:“若只为个喉咙口齿倒也够了,不过侯门府戏可大有讲究,除了像飞飞说的戏子腔音,道具行头的花费也是重头戏,据我知道的,竟有大户人家专门为一部戏定制一全套的行头道具,论花费更是万金不惜。”

娇儿一手端着碟子,托一块蜜糖莲子糕,另手拿小银勺吃着,听闻几人的话,见仙瑶还有疑惑,就停口说:“置戏班不光是采买优伶,乐器行头的花费才是大开销,我家的家伶里有几个技艺超群的,各自都有拿手好戏,前年为了配那些好戏所置办的戏服道具总共就花费两万多两银子,譬如表演《牡丹亭》的十二花神,单戏中十二花神的戏服就花费不下三千两,件件出了奇的好看,还有一顶珍珠头冠花费了两千两,不过像我家那样的小班还算普通的,总共只有十二伶,不算角色齐全,不比有些人家的家戏动辄好几十人,讲究梨园色目齐备,那才是大开销。”

沉宓:“你家的府戏是顶难得的了,单我知道其中的名伶就有五六个,普通戏班里有一二个技艺高超的伶人便能带红整个戏班,你家那样的府戏,论人数,论技艺,都是顶尖的班子。”

娇儿:“我家那些优伶论技艺也不算如何,毕竟年纪都小,比不得有经年功底的大班,只算矮子头上选将军,相对好些,一个个还算心思伶俐,各支戏曲样样来得,有时若表演音乐戏,添上我家府乐的助演,那还算讲究。”

雅俗疑问:“你家的府乐我听过,怎么助演?”

娇儿转头解释:“戏中若有奏乐的情景,都会让府乐加入现奏,这样戏景交融,表演也成真的。”

雅俗惊叹:“这竟能想得到,的确高雅难得。”

娇儿听闻这话,觉得雅俗真是个知音,心里很得意。

在坻和雅量亦觉得颇有意思,都在趣味上。

飞飞见娇儿这么抢风头,心下便有不愉。

仙瑶惊叹:“听这么说,这家庭戏班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娇儿家的府戏应该是京城最好的吧!”

娇儿忙道:“不算,只是普通的,你不知道有些王公贵府的家戏可了不得,光采办道具就能花费十几万两,为求一名伶动辄千金不惜,平日搭台唱戏更是讲究,戏中的大场景道具样样复制实景,有的戏台子就直接搭在真景里头,所以才有了置名班还要建名园的讲究。”

众人纷纷惊叹。

雅量又接道:“方才像舟儿说的有大户人家专门为一部戏定制一全套的行头道具,这在京中很多。

临安侯府就有个三十六人的大戏班,而且只用来演一部戏,因为冯侯爷酷爱《三国演义》,所以特意为书本子置了个大班子,专门用来表演《三国》,戏中大场景居多,用到的道具、行头、戏台子样样精配,据说看过的没有不称赞好看的。”

莘陌听的目瞪口呆,之前羡慕过在坻家有一班十个人的小戏,想听戏随传随到,又听长辈夸过在坻博古通今,连戏文也信手拈来,便向爹娘提过,爹娘答应办戏又没办,此时忍不住说:“过年我家里请了一班当红大戏唱了一日,照例赏了六十两银子,稍微好些的戏班唱一日也需赏钱四十贯,你们可还知道这京中谁家有顶尖大戏的?”

说完看着雅俗娇儿。

雅俗:“这个我不清楚,我家没有戏班,据我知道有戏的几个公府侯府,有十七八个人到五六个人不等的班,高国公府有个顶好的九燕班,很有名气的,你可以问问沉宓。”

莘陌又向沉宓道:“我忘了去年高太君寿辰在国公府听过戏,沉宓,你家的戏班有哪些好特色,教给我知道呗。”

沉宓腼腆一笑,自家府戏是极好,可那十五个优伶是为大姐姐当年封贵妃所采办的,伶人年纪渐大,不像现在普通人家都流行养十来岁的小戏子,喜欢拿妙龄戏子互相攀比。

况且家中只有几个长辈爱戏懂戏,自己却不喜欢,平常也不大怎么听,此时就道:“这个叫我怎么说呢,戏我虽常听,却谈不上懂,家里的戏班都是供伯父伯母们平常听着解闷儿的,总是那一班听多了也腻味,偶尔还请外面戏班来府里唱几出新鲜的,去年我祖母寿辰就是从外面请的戏,不是府里的。”

雅量笑道:“我听闻你家的家伶个个都是戏腔极好的名伶,其中有九个是出了名的梨园翘楚,比外头大班里的名角还好,所以唤作九燕班,这可不是寻常家伶跟教习学几年能比的。

不过像你说的,天天听戏也不能总听哪一班,若是偶尔听听还不如拣外面当红的班子传来好,我家里听戏的机会少,也就逢时过节需要,真置办个戏班也没多少作用。”

“我就想知道像娇儿说的家戏动辄好几十人,梨园色目备列是怎样的,在京城谁家的戏班是最好的?”

莘陌疑惑这个问题。

雅量接着解释:“不知你说这戏班好有什么讲究?若是指人多呢,临安侯府的三国班便很不错,若是指班里有名伶呢,那必推保国公府的九燕班,还有隆庆公主府的戏台道具是出了名的奢侈。

京中有戏的人家不少,大多都是十几人以内的班子,那些梨园色目备列的家戏未必只是用来听曲表演,有的也用来装点门面,彰显财力。

伶人隶属乐籍,子孙后代身份承袭不改,所以戏班子人数是按小户人口来算,通常五六个,一般同时上台的不会超过五个,连同操乐伴奏都算上,十二伶人怎么也能演全。

寻常听小戏用不了那么多,五六个就够了,十二人的班子已经算不错的。

倘或有讲究的人家需要看大戏,多养几班优伶,有四五十人也不值得称奇。”

众人听雅量这么一说都懂了。

莘陌忽道:“雅俗,你居然不懂戏!”

雅俗无言以对。

芍贞忙说:“我外公家都喜欢听戏,誉龄侯府一年到头大大小小的节庆宴席,单有戏的日子就好几十天,不过我外公家不置家戏,通常选有名的大班包戏个一年半年,最多费八百上千银子就足够了,等听腻了,或觉得这班唱的不好,还能换个新班子。”

莘陌:“咦!

包一年半年只要八百上千,那我家里唱了一日怎么就花了五十多两银子,虽说唱的很好,这算起来也太贵了。”

芍贞:“你家里请的是名班大戏,又是年节期间,可不得贵些,换作平时三五日一场,包年的话千八百两也够了。”

舟儿笑说:“包戏未必天天听,同样戏班子也未必天天有机会表演,他们演一日可不得管够半个月使用,若是被包了话就不愁月供,自然不必收那么多了。”

莘陌点头懂了。

仙瑶把手中金黄的蜂蜜豆粉糕吃完,喝口茶,这才开口:“戏班收多收少都是为了谋生,不过红了可就不一样,若是名班名伶可不愁表演,随便演一场得的赏钱都足够戏班子吃半年的,还会引来富家纨绔趋之若鹜,据我所知,京里养戏子的人家还不少,不少大户人家都有那么几个小戏子供主家玩乐,若是技艺好,模样好,一个戏子就千金难买。”

一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独在坻忍不了仙瑶的俗,估计后面的话荤素不忌,就说:“你刚刚连办个戏班要花多少钱都不知道,这会子怎么像是比谁都懂?”

又向左右道:“戏子沦属贱籍,从来不可入仕途,不能进家谱,包括他们的后代都会因祖上贱籍的缘故,许多正经行当也不能再做了。

况且一般显贵大家的家主主母就没有不繁忙的,少有时间听戏,既用不上,何必花大把使费供着大戏班在家,若和优伶整日玩乐一起,传出去可不好,赏戏品酒是风雅事,跟优伶混在一处断断使不得。”

在坻素有威信,众人连忙赞对对对。

仙瑶却不上道,接着说:“在坻说的真对,今日不听你们说我还不知道,我爹爹有几个同僚家里都是有戏的,只没想居然那般破费,对外却说便宜声戏不堪入耳。”

舟儿怕仙瑶乱议论官员贪污受贿,忙笑止道:“或许普通人家的小戏没什么讲究,你见那动辄破费上万的家戏,必有非同寻常的道具名伶,若是办个只为简单听唱的,千八百两银子足够了,置戏和买酒一样,又没有门第限制,多花费几个钱便能装点一番门面。”

仙瑶一旦打开话匣子,瘾就很大,况且内容丰富,任意开个口,总能无限发挥。

在坻舟儿左挡右挡,仙瑶就左突右冲,接着又说:“话虽如此,不过有些纨绔买来戏子并非为了赏戏,就是为了厮混的,寻常吃饭都要听几句助兴,听到兴头妙处竟然跟着唱,我虽没见过,都觉得这是不务正经之人所为,我就知道有几个世家公子不只是懂戏的,竟是会串戏的……”

一众不懂意思的又竖起耳朵听,在坻舟儿彻底落败。

仙瑶知道的八卦不少,像什么周家少爷爱串美女遭人调戏,吴家姑娘迷恋戏子被族长动刑,郑家太爷七十多了还满天下寻找年轻新戏,王家太奶品起戏来吊打一众夫人,等其把知道的关于戏子的趣事韵事说过瘾了,众人那叫一个大开眼界,落了桌上数堆瓜子壳。

随后在坻下炕,为众人演奏筝曲《春江花月夜》,飞飞高髻大袄伴舞。

小姑娘们窝在炕上静静欣赏聆听,独雅量拈起茶盏叼一口茶,满心盼着飞飞摔一大跤。

中午厨房抬进来大提盒与炭火锅在明间摆了饭。

在坻又让生七八个炭盆暖炉来烘着,慢慢锅里的热气烧上来,女孩子们纷纷下了炕,各自选好左右,调整间距团圆坐开,热热闹闹。

新年第一聚,在坻特别取出新酿的石榴酒招待大家,这酒甜而不腻,口感醇厚,更兼美容养颜,每人都满满喝了几杯。

难得吃米浆火锅,汤底用泡发的米磨成浆加入各色干果熬制成素汤,四周摆满了鸡鱼牛羊肉和蔬菜。

众人看汤底如此有趣,纷纷起筷吃上。

仙瑶烫几块鸡肉一吃,赞道:“皮脆不一样,米浆烫鸡不易老,这汤底真不错,我素日吃锅子都是肉汤做底,比这差远了。”

在坻见仙瑶品评精准,笑道:“这些天真把荤腥吃腻了,天冷,顿顿又离不开锅子,便用上这样的素汤底。”

舟儿道:“我也吃不下荤腥,最近总想吃青菜豆腐,这锅子倒让我想起肉粥。”

飞飞也说:“顿顿饭都上锅子,菜也就那样,总吃不下饭。”

沉宓道:“我吃完菜也吃不下饭,所以总备些粥吃。”

莘陌道:“这个不错,今日可有粥么?”

在坻忙笑道:“这米浆熬浓些不就是粥么。”

众人都道这粥好,又痛吃起来。

一众说尽兴了,傍晚方散。

此时外面天色已然不早,户外雪大,街上人踪绝迹,从隆丰府回去的路上,莘陌带着小早、小晚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两位嬷嬷坐后面的马车。

小早瘦小机灵,小晚肉胖憨厚,都是会讨莘陌开心的,所以莘陌出门只带这二人,主仆静静无话,渐渐犯困。

车外御者为人憨厚,小名二傻子,因驾车颇稳当,常被派给主子们御车。

今日御车本就很冷,待马车拐过弯道,行至僻静街巷,风才小了些,突然迎面来了个人看着二傻子,二傻子还当是熟人,因风雪遮眼,便放慢马车速度与该人对视,谁料近了一看,却是个疯子。

傻子嘴里连骂晦气,准备快速离开,怎知疯子犯病只在一瞬间,突然发疯嚎叫起来,一下子蹿上车,揪住二傻子,要扒二傻子衣服。

傻子双手缩在袖子里,来不及反应,都没出手就落了下风,也吓得疯叫起来,接着与疯子一同摔下马车,滚落雪地里。

周围六七个跟车的护卫本还当疯子与“傻子”

是熟人,所以俩人靠近时才没阻止,此时见是闹剧,连忙上前解救,哪知疯子没疯之前怕是个武功高强的,如今疯了都不大感觉出冷热,简直是金刚不坏之身。

一阵混打,除了疯子,余者皆在地上横七竖八,连后车上一个胆小驱车的都不曾漏掉。

马儿没了御者,也不跑,只在原地甩头跺脚。

莘陌与小早、小晚听见外面打斗声响,不知何事,忙扒开帘子,透过雕花木窗往外看,三人瞬间吓得瑟瑟发抖。

后车上两位嬷嬷本来睡着了,却被驱车的惨叫声吵醒,就掀开门帘往外看,因视线被挡住,便起身探出,竟看见疯子扒光二傻子上衣,又朝傻子心窝口擂拳头,一捶下去,傻子惨叫的跟鸡打鸣似的,护卫们也全被打倒,竟不知该躲该喊。

疯子抬头看见又有人出来,猛地扑向马车,伸手握住前面嬷嬷的两条小腿,一把拉下车,拖在地上四仰八叉,嬷嬷当即被砸的后脑勺发昏,另一位嬷嬷也被拎腿拽下马车,掼在地上凄惨呻吟。

疯子又上前扯嬷嬷们的衣裤,这下叫两嬷嬷发疯般抵抗,惨叫声都传出了几条街外,疯子又狂笑着扇嬷嬷嘴巴。

接下来该轮到小主仆三人了,小早边抖边把莘陌护在身后,眼看危难将要来临,小晚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不顾一切的冲出车门,抓起马鞭子死命抽在马身上,马儿受惊,瞬间狂奔起来,把众人全甩在后面。

疯子踢捶完地上的人,正准备上前面车里看,见车跑了,就冲着马车追起来。

小早一直盯着外面,见疯子追过来,就喊小晚:“快,小晚,快,疯子追上来了。”

小晚越发不停的抽马,一个劲驾驾驾。

窗外的疯子跑起来肘劈脚踏,健步如飞,瞪眼龇牙,张嘴直追,还转头看车里的小早。

小早与疯子四目相对时,何止是怕,魂都没了,吓得泪流满面,一个劲哭喊小晚要快。

莘陌不想今日居然遇上行刺的,坐里面都被飞奔的车马颠得晕头撞向,一到拐弯处,几乎要被摔车板壁上狠砸个窟窿,好在马车构建稳巧,任凭如何拐弯都翻不掉。

躺在地上的护卫们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赶紧跑着追主子马车去。

二傻子先把厚棉袄捡起来裹身上,双手笼袖子里,缓缓心窝口的疼,才跟后面慢慢追过去。

两嬷嬷蜷蹲在地上抱紧身体,等男的都走完了,才敢从雪地里站起来。

好在五城兵马司不是吃素的,如此动静很快便惊动巡逻守城的兵士,兵士们持补器蜂拥而上,见疯子凶恶如野兽,又换好使的来,很快一张大网网住了疯子,前面的也帮忙拦下了莘陌的马车。

莘陌一下车就将今日吃的东西全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