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不善女红,这方面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不过再怎么样也还是希望能得他一句赞美,哪怕是假的也行啊。
“想什么呢,我是怕你累着。”
他在她身边坐下,转过她上半边身子,与她相对,“这几天是不是天天这样熬着,眼睛都红了。”
卫乔眨眨眼,觉得还好,没感到不适。
他望着她,眸中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深邃难测:“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听起来像是一句很平常的感叹,卫乔却突然心虚,避开他视线,垂眼道:“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个急性子……”
谢知舟没说什么,仍是固执地将东西都收起来,赶她去沐浴就寝。
……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大昭和北狄两国之兵合围明州,就连远在万里之外的南疆也发兵增援大昭。
因地处偏远,南疆即便是真的派兵,等跨过幅员辽阔的大昭疆域,只怕战事早已结束,所以舜阁罗发出的这道诏令,不过是一个向李培风的北梁宣战的姿态而已。
即便如此,自舜阁罗现身于明州之后,便有源源不断的刺客高手试图闯入北梁皇帝的行在,刺杀李培风,虽未成功,却也给北梁上下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前线不断北移,谢知舟身负统兵之责,自然要随军出战。
卫乔仍旧留在丰城。
明明没做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戌时未过,她已觉得有几分疲累,沐浴之后便闭门上床。
正是熟睡的时候,心头闷痛又起。
她疼得惊醒,睁开眼,在一片黑暗里蜷起身子,捂着心口重重地喘气。
最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每一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四周静悄悄的。
她不惯让人伺候,屋子里连守夜的人都没有。
以往她害怕的时候只要看到谢知舟就觉得安心许多,这会儿却无人可供她依恃,心里的恐惧渐渐放大,似乎快要将她吞没。
她咬着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口腔中充满了血液的腥甜。
手臂上的疼其实抵消不了心上的蚀骨之痛,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额角汗珠凝结,有一滴淌进了眼睛里,她难受地眨眨眼。
那素来清冷的眉目扭曲虬结,十足的狰狞。
她一直不肯叫出声来,无数次克制不住地想要惨叫呐喊却又生生忍住,只在咬着手臂的齿上加了几分力,咬得更深。
泪水爬满面,仍是无声。
剧痛渐渐止息,她像是脱力一般张开嘴,手臂滑落,仍有鲜血不断沁出,一滴一滴地染红了被褥。
泪水打湿了发丝,黏在脸上,很痒,她却连抬手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又过了很久,她转头看一眼窗外。
许是今天真的太累了,她睡前竟忘了关上窗子,由着西斜的月光正正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微凉的白。
风也吹了进来,令她感到几分凉意,先前出的一身汗也冷了下来,黏在身上,有微微的不适。
一时间这些疼痛之外的感受主宰着她的心神,竟让她另又生出了几分奇异之感,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她终于有力气动弹了。
因睡不着,索性爬下床,慢慢地踱到了窗前,懒洋洋地倚着窗口,抬头望那轮明月。
忽然记起来今日是月中,也难怪月亮这么圆。
近来日子太平静,不免让她有种不知岁月的感慨。
清风送来独属于春夜的暗香,卫乔深深嗅了一下,也辨不出是什么花。
左右张望了一下,明月照见的皆是花木扶疏,空寂庭院中暗影交错,珊珊摇动,天地一片寂静。
庭中多植海棠,然海棠无香,故卫乔没有多留意,视线只是一晃而过。
然而巡视一周,目光偶然一抬,却不由得定住了。
前方一株生得最为繁茂的海棠树下突然转出一道人影来,因背着月光,又隔得远,卫乔一时没能辨出他的面容。
他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
卫乔顿时紧张起来,衙署里戒备森严,寻常之人不得进入,这人竟能不惊动守卫直入内院。
待到走得近了,卫乔看清,不由得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