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静静地散发着热气,置身于其间仿佛觉得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蒸腾得极其熨帖,卫乔舒服得叹了口气,头靠在池壁上,昏昏然不知身之所在。
这汤池里似乎还掺了什么滋补的偏方,散发着轻微的药香,混着一室的木香,倒是熏得人沉沉欲醉。
过了没多久,卫乔觉得一身的疲乏尽消,就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泡温泉虽然舒服,到底不能长久耽搁,不然反而对身体有损。
房间里除了汤池之外,还另有隔间,里面置着床榻书架之类的,是专供沐浴之后休憩的所在。
卫乔穿好衣裳,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着隔间行去。
榻上的小几上摆着一些时鲜瓜果和精致糕点,卫乔将湿漉漉的头发用巾布包起,随口拈了块点心。
她想着自己一个姑娘家都已沐浴完毕,谢知舟应该也已经完事了吧,说不定已经在等她了,就将咬了一口的糕点放下,出了房间。
先前侍立的宫人已经退下,外间无人,卫乔轻手轻脚地推开谢知舟的房门。
她没敢往汤池里看,径自去了一旁的隔间。
谢知舟果然已经沐浴完,现下正着一件白色单衣,乌发半束,横插一支墨玉簪,侧对着卫乔趺坐于矮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低头翻看着。
卫乔故意将脚步放得很轻,走到他身侧时突然倾身抱住他。
谢知舟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怎么,竟一下子被她扑倒,连带着卫乔也跟着一同倒在榻上。
谢知舟将手中书册卷了一卷,卷成圆筒状,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刚沐浴完就来闹我?”
又从上到下地打量她一眼,“衣衫不整的,头发也不擦干,像什么样子?”
卫乔半压着他,有些赌气地道:“你不想见我,那我走好了。”
她嘴里说着要走,身子却未有半点动作。
谢知舟弃了书卷,抱着她想要坐起身,起到一半却又跌了回去。
卫乔取笑他道:“别人泡温泉都是强身健体,怎么到你这儿反倒越泡身子越虚?”
谢知舟掐了她腰身一下:“明明是你胖了,可别诬赖我。”
卫乔不依,整个人在他胸口又揉又蹭的:“你说谁胖了?谁胖了?”
谢知舟止住她四处作乱的小手,声音里带了些哀求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别压着我了。”
卫乔气鼓鼓地坐直了身子,半晌又有些忧愁地问他:“我真的胖了吗?”
方才的一番打闹令她发上裹着的巾布散开来,半干半湿的秀发松松垂落,发尾犹有水珠滴落,落在她身后的锦褥上,洇开成一朵又一朵的细小水花。
谢知舟取过一旁的干燥巾布替她擦拭秀发,听了她满含郁气的问话,垂眼笑道:“骗你的,傻姑娘。”
卫乔气哼哼地用手肘捣了一下身后之人的胸膛。
谢知舟正在一捋一捋地细细擦拭发尾。
卫乔转头看他,又被他双手强硬地按着头转了回去。
她道:“我还是觉得你比先前瘦了些,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他在她身后,卫乔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有,我挺好的。
只是回京没多久,一堆的事情等着办,故而这段时间忙了些。”
“再忙也不能不顾及身体啊。”
她垂着头,手指在锦褥上画着圈圈,“我虽然没什么用,多少也能帮你分担一些的……”
话里语气有些哀怨,像是怕他仍旧当她这个皇帝是个摆设。
他听懂了,缓缓抚摩着她的秀发,道:“从你九岁到如今,我在你身上花费多少心血,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我怎会觉得你无用,我只怕你辛苦,唯恐你在我身边过得不够舒适自在,这才想着事事替你料理周全,若你不喜,往后我不再如此行事。”
卫乔转身抱住他:“我没有不喜,我也是怕你辛苦。”
谢知舟眼中盛满柔情,一手捧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忽道:“许久未作画了,现下有些技痒,为你画一幅人物图如何?”
卫乔发呆的当口他已起身下榻。
她实在不懂他的思路怎么这么跳跃,又垂目看了下自己身上衣衫,忙跳起来道:“我去换身衣裳,再梳个头。”
谢知舟伸手挡住她去路,又将她按回榻上:“别换了,这样就很好。”
卫乔哭丧着脸道:“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哪里好了!”
“画给你夫君一人看而已,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倒是脸皮厚。
卫乔没奈何,只好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