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他膝上站起,取过一旁砚台磨墨,又催他赶紧提笔。
谢知舟见她笑语盈盈,神色间有几分挑衅,摆明了要激他的意思,便也起身,取了一支合适的羊毫握在手中。
他先前还笑着,只是甫一提笔落墨,面上就带了几分严肃,像是他平日批阅奏章时的模样,认真得令人心折。
谢知舟今日穿的是一件窄袖常服,于是一手执笔,一手背在身后。
卫乔原本离他有一尺远,渐渐地就往他身边蹭着,只是并未挨着他。
他左手微蜷,形成了一个自然弯曲的弧度。
卫乔伸出右手握住他。
起初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然而然地反握住她小手,同时执笔的右手也未有丝毫停歇。
卫乔的指甲已留得有几分长,便借着这便利,在他的手心轻轻地刮着。
这也是一个由来已久的习惯。
从前先帝心血来潮时也时常把她叫到广明宫去考校功课。
若是她答不出来,不独是她,连作为她师傅的谢知舟也会被罚跪在冰凉的地砖上。
往往这时先帝就会命令谢知舟代为背诵被她学到狗肚子里的功课,好叫她明白自个儿是多么的不求上进。
她当然不肯就这样被谢知舟下了面子,每每与他跪在一处时,就借着广袖的遮掩,将小手伸进他袖中,恶狠狠地一把攥住他的手,一下一下地在他掌心挠刮着,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奈何这厮定力实在是非比常人,就算这样也不能令他稍有分神,反而次次对答流利,背诵得也是一字不差,更加显出她的“蠢笨”
。
越是如此,卫乔越是不肯气馁,反倒憋出一股非要看他出丑的劲头,因而这样的把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
不过她当年却是忽略了一个问题,谢知舟一直这么忍着她,也是好脾气啊。
说起当年,如今好像与当年不大一样了。
谢侯他老人家的定力似乎不比往昔啊,卫乔粗略地瞧了一眼,就瞧见谢知舟耳根微红,额头也似有一层薄汗。
她想,这天也不热啊。
还未想完,右手就被谢知舟狠狠捏住。
他“啪”
的一声扔了羊毫,转身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先前执笔的手按住她后脑,很突然地低下头,吻住她。
卫乔挣扎了几下,提醒他:“你的字……”
“我认输。”
他道,语声含糊又干脆。
卫乔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渐渐就记不起来要如何罚他这个赌输了的人了。
她本是恶作剧,却不知早将他撩得心头火起,浑身血液似都在翻涌激荡。
越吻越情动,索性将她打横抱起,两人一道滚在床榻上,亲热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谢知舟将她压在身下,微微喘息着,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又垂着双眼与她四目相对,问她:“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你觉得呢?”
卫乔的一双眸子含水笼烟,是每每被他带入陌生的情潮才会生出的几分娇怯。
她眨了眨眼,连着眸中的一江烟水泛出迷离的光。
复而垂眸,不敢看他。
她的心跳得极快,连被他吻得快失去呼吸时都不曾跳得这样快,一下一下的,仿佛要冲出胸膛来。
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脸定然是红透了,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是炙热的,如沸腾熔岩。
她认为自己应该点点头,或者很肯定地说一声“是”
,只是不知为何,偏偏在他面前生了羞赧。
明明红袖问她的时候,她还很干脆地给出了答案。
她的嘴唇翕动着,踟蹰半晌未发一词。
像是气恼自己的胆怯,卫乔面色更红,贝齿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
谢知舟还在等着。
她眼睫轻颤,最终抬起双眸与他对视,一双玉臂勾住他的脖颈。
谢知舟顺势低了头,抬起一手抚着她左胸,姿势亲密却不含狎昵。
他在感受她的心跳。
他说:“你心里有我。”
语气自信而肯定。
卫乔望着他,片刻后缓缓地点点头。
谢知舟就高兴地笑起来,最初还是稍稍克制着,渐渐地笑意越深,连胸膛都不住地抖动着。
卫乔捶了他一下,别过脸道:“你别笑得这么蠢。”
谢知舟便忍着笑,将她拉起来,揽进怀中,过了好一会儿,又柔声道:“我回西院,你早些歇息。”
卫乔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微微仰着头,见他面上仍有几分未得纾解的难受,身躯亦是绷得紧紧的,心中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温顺地点点头,半卧在榻上目送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