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仆妇忙着铺榻设座。
卫乔叮嘱她们别动自己贴身衣物的那个箱笼,其余的便也由着她们去了。
留下来的那个管事跟在她身侧,正用着不疾不徐的语调向她叙述府里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里拢共只住了卫乔一人,无非是问些她平素的喜好,以期讨好这位新来的主人。
卫乔淡淡听着,时不时地回答管事提出的问题。
等到问得差不多了,管事退下。
卫乔踱到窗前,推开。
正午的阳光跳跃进来,在她脸上身上镀上一层金芒。
时已入秋,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
……
因先前卫乔与谢知舟提过自己在海阴被蓝若迷晕掳走的经过,谢侯便将身边可能见过卫乔的人都派去了别的地方。
至少在广南,应是无可疑之人识得她的,所以卫乔也就不必再作伪装。
这也是一件令她颇为高兴之事。
等安置好,就有人来房里请她前去用膳。
这里的管事倒是周到,奉上的饮食俱是她先前提到的,甚合她胃口。
用罢午膳,卫乔一人窝在房中看了一会儿的书,接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到了傍晚,来到一处高台之上等待落日。
她听那管事说此处的黄昏之景甚好,连先前的广南王也是常来的。
檀台甚高,立于其上几乎能将整个乐城收入眼底。
举目望去,漫天云霞如火烧着,烧得视野所及的一方天空皆是深紫嫣红绚烂无比,而血色的日头自远处苍青的山峦之后缓缓降下去。
等到那一轮深红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绚丽的云彩也很快暗下来,夜幕逐渐铺展到西天。
黄昏的风掠过暮色四合的原野,卷着乐城的轻尘,袭上高台,吹乱了卫乔鬓边的发。
她伸手将碎发掖到耳后,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低沉中略带了点凉意的声音响起。
“你倒是清闲,一人躲到此处观景,叫我好找。”
卫乔的视线由那远处的莽莽山林收回,转身望向来人。
此时暮色渐浓,却还能够辨出人脸。
卫乔见谢知舟一身常服,身姿俊挺地立于数尺之外,面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
她问他:“你怎么来了,是处理完公务得了空闲吗?”
谢知舟嘴角略微一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此处是本侯的总督府,我为何不能来?”
卫乔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先前在大门外看到的那个匾额,又想到谢知舟是以两郡总督的身份统率玄甲军攻下的乐城。
还未等她想完,谢知舟又道:“衙署里人来人往,本就不是常住之地。
我原就打算搬进这府里,只是伤重不便移动,这才拖到今日。”
卫乔点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檀台上的风渐渐大了,她见谢知舟穿得单薄,目光不由得瞥向他先前受伤的右臂,问道:“你的伤好了吗?此处风大,倒是不宜久留。”
“已经痊愈,劳你记挂。”
他言辞客气,看着她的目光也有点冷。
卫乔见他的衣角被风吹得扬起,然而脚下却未有丝毫挪动的迹象。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略停留了片刻,随即转开。
他好像瘦了些。
谢知舟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定定地立在那里,双眼一眨不眨的,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台下城中次第点起的灯火。
卫乔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微微咳了一下,随意地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最近好像很忙,总是在衙署里进进出出的……”
谢知舟语声轻淡:“我一直都很忙,你不曾留意过而已。”
卫乔面色沉重地挠了挠头,艰难地在脑中搜寻下一个话题,半晌才道:“你吃晚饭了吗?”
晚风将她先前掖好的碎发又吹乱,贴着白玉似的半边脸颊轻轻撩拨。
卫乔伸手拢了拢,微微偏头看着他。
谢知舟喉头上下一动,面上仍旧是一本正经,甚至透着点冷淡,片刻后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