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乔远远望见吕公公抱着一只白雪似的猫儿踏进庭院的时候,倒是颇感意外,走近一看,认出是临月养的那只。
“这猫儿怎的送进宫里来了?”
“回陛下,”
吕公公微弯了腰道,“是谢侯命奴婢送给您解闷的。”
卫乔接过来抱在怀里,揉了揉那粉嫩嫩肉嘟嘟的脚掌,见它睁着一双溜圆的眼,轻声喵呜喵呜的,十分可爱,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抬头道:“这猫的主人原是谢侯表妹,如此割爱,她可舍得?”
吕公公在心底斟酌了几番,想到谢侯今晨将这猫儿交给自己时那兴冲冲的模样,估摸着此举大有讨陛下欢心的意味,要是这番好意被陛下给拂了,回头自己怕是少不了一顿板子肉,秉着一定要办好这桩差事的信念,不免酌情增添了几句说辞。
“听侯爷的意思,仿佛是临月姑娘见陛下喜欢,才特意催着侯爷送来的,既是她一番好意,陛下也不好不受。”
卫乔信以为真,也就没再多问,只令人从库里挑出些礼物送到定远侯府以为回赠。
广明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许久没见过这样鲜活可爱的小东西,一时都喜爱得紧,争着逗弄它,有那手巧的还赶着给它做了个精巧舒适的小窝。
那猫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开始时还有些惧怕,渐渐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趁着人一个不注意就溜进内殿又蹿上了卫乔的书案。
彼时卫乔正忙着练字,见它只是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狼毫,也不作怪,也就由着它去了。
那猫却是个狡猾的,看卫乔只是淡淡瞥了它一眼,就一步一挪地朝着卫乔右手边爬去,而后猛地一蹿,跳到卫乔手臂上。
卫乔不防,被它这么一偷袭倒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摆手欲甩脱它,那猫因是没了利爪,也抓不稳,被这么一甩就砸在了案边的砚台上,白团儿似的身子将砚池盖得严严实实,倒也免了卫乔被那墨汁浇个满身满脸的悲惨命运。
那猫起身时背上已是乌黑一片,长毛上的墨汁顺着淌到下腹,落在光洁的案上,卫乔慌忙后退,避免它抖毛时殃及自身。
小东西许是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冲着卫乔喵呜一声,抖了抖毛就跳下书案,几步间蹿到殿外。
卫乔怕它走失,慌忙赶了上去,一边追它一边招呼殿外几个宫人帮忙拦住。
快到宫门时,却见定远侯迎面走来,卫乔目测谢侯爷的位置正是堵截那猫儿的绝佳方位,正要开口请他相帮时,那猫却是见到硕鼠一般突然兴奋起来,抬脚就扑向谢知舟。
谢侯还没弄明白眼前是怎么个情景,就见一团“白加黑”
扑进了自己怀里,瞬间将自己身前的蟒袍染得一片乌黑。
卫乔一时有些傻眼,慌忙叫吕公公去备下新衣,又蹲下身子拾起那被谢知舟一把扔到地上的猫儿道:“今天是个好天气,谢侯你千万不能动气!
衣裳脏了可以再换,心神一乱就是大大的不妙了,谢侯您先更衣,朕有事先撤了……”
说完就拎着手中的猫儿一溜烟地蹿进内殿,也不顾身后红袖等人的呼喊。
待到卫乔将那惹祸的猫儿收拾得干干净净,谢知舟也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不紧不慢地踱进了内殿。
卫乔忐忑地看他一眼,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他身前道:“谢侯可要饮水?”
谢知舟望着她,眉头微微挑了挑,略一点头,却没有丝毫要抬手的意思。
卫乔咬咬牙,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心道懒死他得了。
等谢知舟就着她递过来的水饮了一小口,眉间神色微霁,卫乔才略微放下心来,欲转身放回杯盏,却被他扯住手臂用力一拽,毫无防备间骤然失去平衡,一下子向后倒去,倒在他怀中,那铜盏也就从她手中脱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发出清脆声响。
他拉过她方才执着杯盏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闯了祸就跑,这是谁教你的,嗯?”
他的鼻息温热,喷在卫乔玉凉的指上,微痒的感觉也如猫抓一般。
卫乔不想他居然这样记仇,方才已是伏小做低替那只猫告了罪,他却还抓着不放,心里就有些不服,便拿出了三分底气道:“这不能怪我的,惹事的分明是那只傻猫。”
“那你这个主人难道就没有责任?”
卫乔抗议:“在两个时辰以前,我还不是它的主人,准确地说,它这个性子是在你的府上就已经形成了的,说起来还是你的责任比较大。”
“哦?”
谢知舟微仰了身子,以手支头,语带笑意,“这么说本侯是自找的?”
卫乔想要点头,却被他一把按住,将那未及说出的辩解皆吞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