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还未及梳洗完毕,院门就被人砸了开来,当院子里的丫鬟一脸惊恐地望着持剑疾行的姜承桓,想拦而又不敢拦的时候,她正将一支金步摇插进自己如云的乌发中。
起身打开房门,伴随着清晨日光一起迎接她的,还有颈上的那柄利剑。
“铃儿呢?”
望着一脸杀气的姜承桓,姜妧柔柔一笑,头上的那只步摇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日光下摇晃出一阵炫目的光彩。
姜承桓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一遍,铃儿呢?”
剑刃与姜妧的肌肤相贴,只要轻轻一动,那象牙般白皙的皮肤便会涌出艳丽的鲜血,像是开出了血色蔷薇。
姜妧面上仍旧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猜?”
姜承桓似是怒到极致,手腕轻轻一动便要割破姜妧颈上肌肤,后者却像是料到他的动作一般,在他动手之前飞速后退,扬手甩出一截皮鞭隔开那柄利剑,这一连串的动作流畅至极,丝毫不像个娇弱的闺中小姐。
姜妧望向那双逼视着她的冷眸,看他额上微微泛起的青筋,还有手中那柄由于极力隐忍才没有径直刺入她胸膛的利剑,一时觉得有些悲哀,她自小与姜承桓的感情就说不上有多好,自他病后就只记得一直伴在他身边的闻铃,疯癫的时候也只有那个丫头才能让他安静片刻。
她承认她是故意将闻铃带到宫中,故意让萧豫撞见她,以往承桓将闻铃隐匿于府中,任由萧豫多方寻求而不得,这次她干脆就将那丫头送到她哥哥身旁,尽管此举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对于闻铃来说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日光渐盛,姜妧微眯了眼眸,冷笑道:“你可真是个痴情人,不过很可惜,你的铃儿回到她该去的地方了。”
“哪里?”
姜妧慢腾腾地将手中的皮鞭卷起,没有回答,院中的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而压抑,叫人喘不过气。
姜承桓扬剑指向院中侍立的奴婢,冷声道:“不说?你这院子里总有人知道,一人不说我便杀一人,总会有人开口的。”
众人皆是双股战栗,不由自主地跪下祈求。
姜承桓将剑刃对着姜妧身侧的一个丫鬟,垂眸冷冷看着她:“你可知?”
那丫鬟本是姜妧贴身伺候的人,昨日也跟着姜妧入了宫,自然知道闻铃是叫晋阳伯给掳了去,脖子上的冰凉的剑刃让她不由得缩紧了心脏,身子微微颤抖,几乎有些跪不稳,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自家姑娘,见姜妧面上仍旧维持着一贯的笑意,便横了心道:“回公子,铃姑娘是被晋阳伯带走的。”
姜承桓不关心那个晋阳伯是什么东西,他只想知道他的铃儿现在在什么地方,于是扔了手中剑,一把将地上跪着的丫鬟拽了起来,极瘦的手腕却有极大的力量,有些低沉的音色里带了几分迫切:“带我去!”
丫鬟骤然被拽起来,一时头脑有些晕眩,站稳了身子看看姜妧,见她嘴角勾起一抹难测笑意,眸中似无一丝拦阻之意,便向着姜承桓道:“奴婢带您去。”
姜妧果真没有阻拦,只是在他转身欲走时轻轻淡淡地道:“你就是这样爱她的?将她拖在你身边拖到死?”
姜承桓没有回答,只是那抓着丫鬟的手上更增了几分气力,直疼得后者眼中泛出泪花。
姜妧看着那道颀长而瘦削的身影疾步出了院门,蹲下来将那人落下的剑拾起,转身进了屋,只余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于春日的风中。
仍旧是这一日,晋阳伯府被人砸了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帝京,就连居于深宫的卫乔也听说了这桩奇事。
有说向来嚣张跋扈的晋阳伯仗势强抢民女,而那民女的夫家似乎颇有权势,就这么径自打上门去,也有说晋阳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妹子,而那当年诱拐萧家姑娘的拐子颇不服气,直道萧姑娘已是他的人,断不能送回。
卫乔是在下午听红袖说起这桩八卦的,彼时春深日暖,就在大太阳下搁了净水桶,自己躺在藤椅上,披散着长发任红袖提着装满温水的壶慢慢浇注,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谈论晋阳伯府之事。
日光温暖而不灿烈,洒在身上只让人舒服得想要睡着,她便阖上双眸,待长发湿透后让红袖拿了篦子轻轻梳拢,不知何时红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伺候她。
卫乔怕疼,故红袖为她梳头时一向动作轻柔,怕稍不留心就扯着了那浓密的乌发,可今日却有些不同,力道似乎略大了些,且一边用细密的竹齿自头顶梳至发梢,一边将修长的指穿过秀发在她头上轻轻按摩,这样温柔的对待直让她舒服得想要叹息。
耳边却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跟萧豫很熟?”
卫乔的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睛,还未及动作就被他轻轻按住:“别动,还未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