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又是他代劳了?
康秉钦下车,绕到她身侧,打开了车门。
他眼底的情绪莫名,手掌微弯,气势逼人。
许佛纶搭着他的手,试图商量,“要谢也是我亲自谢,经了你的手,就少了诚意。”
康秉钦冷笑,“你客气什么,他一外人!”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大杀意?
她被他拉了疾走,同他说话也不应,只好古怪地打量他的背影。
这是他们当天最后一次对话。
夜里,翘枝换了玉妈来送药。
许佛纶问,“他还没回来吗?”
“康长官在八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百顺胡同一家油盐店发现了烟土。”
翘枝屏气给她点完眼药,才接着说,“两车都拉不完,还都是洋货。”
她躺在床上气息恹恹的,“这不是检察厅和警察厅的事儿,他还干上这个了?”
翘枝说,“顺着油盐店往上是家收容烟鬼儿戒毒的私人诊所,结果诊所大花池子底下埋得都是烟土,那医生交代管事的就是前门外那位赫赫有名的烟馆四老板,四老板上家的来头不小,检察厅惹不起了呗。”
许佛纶不感兴趣,“干面胡同那位,什么时候也能查查。”
提起这个,翘枝就笑,“老头儿下午领着小老婆在自家院子里挖了坑焚烧烟具,烧也没烧好,燎着院子里的树险些酿成祸事,吓得魂飞魄散倒床上爬起不来,昌泰几个老板登门拜访全被撵出来了。”
“那我就放心了。”
翘枝忍俊不禁。
“玉妈呢?”
许佛纶翻了个身,捂了捂眼睛。
翘枝把她的手拿下来,握着,“那个方芝怀一下午都来三回吵着要见康长官,玉妈在楼下劝她回头是岸呢,我上来的时候,小姑娘眼睛都被说红了,硬是不走。”
许佛纶嫌烦,“就说许家有门禁,撵出去了事,要不嫌臊的慌,搁门口躺着吧!”
“好嘞!”
十分钟后,翘枝来回话,秀凝开车给人送走了。
她安然入睡。
整夜,都没有康秉钦的消息。
直到中午,外面送了报纸来,才知道昨夜到今天晌午是怎么样的尔虞我诈。
烟馆阿四交代了上家,可上家位高权重,不能等闲视之,检察厅就以被扣押的烟土做诱饵,在阿四的烟馆布下天罗地网。
可快要到凌晨,仍旧等不来那位大人物。
调查员等不及,生怕走漏风声,另派了人马到人家公馆里逮人。
一问之下才了解,人早得了信,藏进英国大使馆避难去了。
检察厅不敢贸然往使馆区里闯,警察厅本就是跟在后头负责摇旗呐喊的,犯不上冒这么大的风险,索性袖手旁观,所有人都指望着驻军能胆大妄为一次。
可是康秉钦却稳坐公署,不闻不问。
直到天光放亮,烟酒总署的调查员在东交民巷附近盘查西和洋酒公司的数车白兰地,结果被使馆区内的巡捕以不明身份人员强行逮捕,警察厅接到公函后入使馆区内交涉。
警察出入,惊动了那位魂不守舍的大人物,借机仓皇出逃,被伏在使馆区外的检察厅调查员抓个正着。
报纸头条登载了巨幅的照片,绝望的瘦长条子脸,钱英真。
康秉钦专给他设的陷阱,他还真就心甘情愿地踏了进去,许佛纶上下打量几眼,不由得笑了。
这些天所有出奇的事环环相扣,至此扣住了大鱼,尘埃落定。
钱英真胆小归胆小,可是脑瓜子灵活,被抓住的时候见了康秉钦就什么事都明白了,这位是寻仇来的。
跟在袁家后面害了人家父兄,康秉钦动弹不得龙王爷,收拾收拾他们这样的虾兵蟹将,那是绰绰有余。
袁家现在舍卒保车,不能指望,自己的命就彻底攥在自己手里。
能不能在康秉钦手里得活,除了看造化,还得看自己够不够机灵,康秉钦既然想要他的命,还有一个人的命他就不会放过。
杨隶是察哈尔省长,都统一省军政要事,康秉钦手伸的再长,也不可能在参政院眼皮子底下,把杨隶如之何。
但是他能。
他和杨隶都是袁家旧人,患难共富,所有的命脉和底细都在对方手里,他如果想要杨隶倒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生死攸关,保命要紧。
钱英真不肯配合调查,只说万事见到康总长再议,如此提了三次,陆军公署拒绝三次。
最后一次,陈志洪亲自带着康秉钦的手令来,“总长说与钱处长从无故人之情,处长所犯之大罪祸国殃民,不便相见,还请早日伏法。”
钱英真苦苦相求,“早年与康老总长以兄弟相称,如今就要随附九泉相见,不忍有些贴心的话瞒住在世小辈,徒增伤感,叫老兄长在泉下也不安心。”
话,陈志洪给康秉钦带到。
入夜,康秉钦孤身前往检察厅见钱英真,“钱叔叔要见我?”
钱英真审视他片刻,笑起来,“大侄子,你比你爸狠!”
他无动于衷。
钱英真低声说,“我知道你图什么,他死我活,这笔买卖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