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是荣衍白料不到的?
许佛纶平安回到医院,再没出过病房一步,所有的消息都是翘枝带来的。
到了晚上,街面上才勉强安静,总统公署接连放出数道新闻。
头一个就是林祖晋杀害天津警察的事件。
经查实遇害人员都是假冒警察身份,实为天津潜入北平活动的乱党分子,利用荷兰商人的布料车作掩护,押送武器和违禁药品出北平,勒令天津警察厅如数归还布料车及车上所有物品;
第二,警务厅为逮捕暴徒,不顾国际公法闯进使馆区,是警务厅长李兴隆玩忽职守,撤除其警务厅长的身份以观后效;
第三,警务厅更名为京师警察厅,由文海辉任警察厅总监,林祖晋任警察厅厅长,迁址到西交民巷,以更好地维持北平的秩序。
最后,释放无辜的师生,并给予相应的补偿。
许佛纶看着沙发里躺着的懒散男人,笑道:“康秉钦,你倒是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的?”
五分钟前,他推门进来,仰在沙发里纹丝不动。
她走过去,并肩坐着,碰了碰他的腿,戏谑道:“问你话,怎么不答,中流砥柱?”
康秉钦闭目养神,顺手摸摸她的头发,哂笑,“知道还问?”
他拥兵自重,战前惹恼了可不是玩笑,上回拿捏总统公署谁不忌惮,佯装训斥两句也就过了,马前卒得死在疆场。
许佛纶笑笑,没吭气。
不防他突然问,“佛纶,你跟我打了多少场仗?”
她想了想,“今儿和北面,后儿跟西面,前两年又打到南面,服制不同的中国人哪有什么区别,大的小的半点记不得!”
康秉钦冷笑。
许佛纶回头,低声问,“你,是不是……”
他抬起手,笑言,“国人的血,染得多了,心就凉了。”
这话听着落寞,不能宣之于常胜将军的口。
她皱眉,“你怎么了?”
他只说,“回来前,路过西交民巷。”
“看见了呀,砸的可怎么样?”
她笑笑,惋惜归惋惜,也不能困宥于过去,“公司即便不被砸也开不了多久,新的警察厅要征用那块地,我有多大的脸面占着不给,早搬晚搬都是搬!”
两年的谋划,所有的心血,飞来横祸,满盘皆输。
康秉钦嗯了声,“银行还存着钱?”
许佛纶抛了个媚眼,“前段时间股票卖的非常好,那时候就想着上天津开个分公司避避风头,这会更是名正言顺,我不缺钱,就缺个男人嗯?”
他避而不答,拍拍她的脑门,“回头陈志洪跟你上天津,小公馆给你。”
她挑着眉眼,“这么大方,外头又养着小情人了,觉着对不住我?”
康秉钦起身,捏捏她的脸,“嗯,养了!”
许佛纶嘶了声。
表面上平安无事,暗地里云波诡谲。
康秉钦夜里接起个电话。
许佛纶正朦朦胧胧睡着,听着一句半句的,“……不急,得让大家都尽兴……”
电灯没开,他回来躺着时,她翻了个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咕咕哝哝地问是谁。
他摸摸她的脸,“你睡。”
她蹭了蹭,“王家?”
他笑了,意味不明,“去了之后,别靠近,也别远了。”
除了康秉钦没有撤职查办,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学生们的怒气得到了安抚,街面重新又恢复平静。
林祖晋第二天要走马上任,康秉钦应邀出席就职典礼,许佛纶在房间里坐的闷了,随手把那张请帖给点着了。
布料车的事,林祖晋陷进康秉钦下的套里,这回就着老丈人的手扳回一局,新官上任还有的可斗。
康秉钦不急不缓,林祖晋却不是这么个脾气,往后血雨腥风只怕要放到台面上了。
请帖终于成了堆灰。
翘枝进门,手里的电报差点没捏住,“先生。”
她抬头,“上海来的?”
翘枝点头,“工作住址,家庭环境都在这里了,哦,还有张照片。”
许佛纶看她迟疑,随口问,“怎么着,庞鸾先生还见不得人?”
翘枝递给她。
许佛纶笑了,“哟,这不是咱们吴设计师嘛,真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