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庞鸾接到了柳瑛的电话，闲扯了十分钟才约定见面。

许佛纶正看绣娘做活，招呼她，“这件杏黄的旗袍，适不适合柳瑛。”

庞鸾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先生不用在她身上下功夫，扶不起来的阿斗，挑三拣四的还不是为了出去招摇，要不是看上她能说会道，稀罕她来！”

许佛纶自顾自说话，“迎春花绣的尤为好，朝气蓬勃的。”

庞鸾替衣裳可惜，“十七八的小女孩子架不起这色，她那年岁倒正合适，可惜身子架大开大合的，白糟蹋了嫩花的鲜活水灵。”

不正经夸人，说的却也没错。

张如卯那样十七八的女孩子，乌黑的眼珠，梳两条大辫子，这衣裳倒把她给毁了。

许佛纶懒洋洋地起身，“你再挑两件琵琶襟和直襟的，和这件一起送去给她选，江南美人的妙身段得好好衬出来才是，我要下班了。”

外面又在下雨，她不喜欢这样黏腻的天气。

十岁那年死了妈，辽西的雪下得很大，渗到床下的血都冻硬了。

后来她实在太饿，扣块冻住的血充饥，满嘴黏腻的铁锈味毕生难忘。

她脸色实在不好，司机撑着伞，提心吊胆地等。

东面开来三辆车，稳稳地停在洋楼前。

煞白的灯光里，四个年轻的副官快步下来打开了中间那趟的车门，簇拥着康秉钦下车上台阶。

“哟，放着美人不陪，专程来接我呀！”

许佛纶嘴上嫌弃，可还是卷了手绢，踮脚给他擦帽檐上的雨水。

“顺路。”

康秉钦声音很沉，显得有些疲倦，拉着她手腕的力量倒不小。

她挣了两下没挣脱，反手去卸他的配枪。

她进，他退，电光火石之间，也没撒开她的手。

最后枪还是落进他手里。

康秉钦就着枪管挑她下巴，“皮子又紧了？”

她趴在他胸前嬉笑，好像这个雨天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