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谢娆神色不虞,华欢从外面进来给她递一杯茶,外面继续了喧哗,她也不想去看方才的尴尬后的状况。
“小姐,夫人说约莫再半个时辰就好了,让你先歇歇。”
华欢说。
谢娆点点头,又生出一点心愧,本是为这些日子谢母的惆怅,赶秋收时节前来此,纵做了万般心中劝说,还是露了脸色。
“方才冲撞的人呢?”
这样想,她若无其事问。
华欢一愣,正要说,却听马车边一串笑声,然后是谢母的声音:“无妨,只是这北上车慢,你个姑娘家难道要同去?”
“夫人误会,不是他北上,是春阳想寻亲。”
罗春阳说。
谢夫人有些惊诧:“寻亲?倒未曾听你细说过,寻何人?”
罗春阳有些迟疑,但到底声音低了些道:“听祖母在时说,尚有叔伯在覆中做活,因早年流离走散,家中困顿,一直未曾启程去问寻。”
谢娆就听到这里,谢夫人因去旁边马车拿什么东西,两人声音小并听不真切。
一旁华欢听了话,下马车去给她寻人,她指上捻着窗上的帘微掀开,正看见那人侧着的脸,果然也过来了。
还是淡而清远的眸子,深邃不动声色,鬓边散垂,当真是极漂亮的面孔,方才冲撞那一刻能嗅到的药味虽淡,却不是不能觑见几分病态,这或许也是他仍留此地的原因。
但他面孔惹人,此刻几个小娘子都眼热地偷偷打量过来。
周淮覆原是欲退场,罗春阳恳请片刻功夫,他于是挪步过来。
今日去乡市寄信,回来路上碰到在此处的罗春阳,因她常谈谢夫人的帮扶心善,他破天荒来到这。
对于乡市他的确不沾染,甚至是抵触。
罗春阳说一同回去他没拒绝,连方才的场面其实也没有惊动他半分,他的目光一直像个看人过活的画外人。
此刻注意到一旁的动静,周淮覆对上方才凝眉怒斥,此刻格外清冷平静的面孔,她一半面孔尚在帘幕下,露出的明眸微闪,仿佛方才发脾气的是另一个人。
他眸子微黯,却是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叫什么名字?”
谢娆浅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开口。
唐突又冒犯,连问候语也没有,周淮覆狠狠皱了皱眉,他抵触这个环境里一切与人的交道,包括方才和帮过他的大爷的短暂对话,此地乡音重,他听了月余,连和人说话的欲念也没有了。
饶是谢娆如玉的面孔和正统的官话也没有让这分抵触淡半分。
见他不答,谢娆饶有兴趣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拉着帘幕更肆无忌惮打量起来。
“听说,公子与罗姑娘说亲了。”
她眸子里莫名带上分讥笑,眼神却是向前面那辆马车瞟去。
她不说公子不是照西人,不戳破他对此地的抵触,吐出这几个幸灾乐祸的字眼刺人。
周淮覆终于懂了她的恶劣不像寻常小姐那般敛着性子,他的眸子锐利起来,看人时冷淡而压迫,周身的气度只叫人不敢冒犯。
只是说完这番话,谢娆就松了帘子,瞧见那人凝眉和波动的情绪,倒叫她想起京都孙府那个也喜欢自做清傲的表弟孙励,谢娆曾经十分恶劣地戏弄过他,鼓动表妹一起,见他面孔破碎后又不得不在长辈面前故作镇定,是难得的消遣。
一时这方安静了,华欢寻来的人在车马另一边,华欢敲窗听她吩咐,一时迟疑住:“小姐……怎可如此……这怕是……”
“且叫他去做,否则赔那池子五尾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