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在买下第一个铺子的时候，乡邻们都纷纷过来庆贺。
他们觉着，我断然是发了笔横财。
现在我有了个好营生，就好似自己孩子终于出息了一般。
东看看，西摸摸，好不欢喜。
但我没要这个喜铺子。
我将它送给了马婆婆一家。
五十两的银子，说送就送。
马婆婆颤抖着竹竿般的手臂，一时间竟显得惊慌起来：
“小玉，这铺子，老婆子我是万万不要的。”
“我平日里帮你，并非是要图你什么。”
“你也是个苦命孩子，只想着你可怜，能接济一些是一些。”
“你好不容易得些银两，万万不可糟践了。”
我腿伤没好，但仍旧下跪，给马婆婆磕了三个响头。
也给身旁一众乡邻磕了三个响头。
没有他们，我大概就早早死在了乡野田间，被野狗吃净。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藏着什么。”
“这两日财神爷为我托梦，收我做了义女。”
“这些银子，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今日我想买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喜铺，还有整个县的，整个州的喜铺，我想要的，不止是回报乡里，我更要张屠户与李家好过不得！”
我颤抖着声音，又梆梆梆磕了好几个响头。
李家平日里欺行霸市惯了，仗着有几个银子，便时常做些官商勾结的事情。
如今我成了财神爷义女，能帮乡里惩治他们，大家自然求之不得。
马婆婆这才答应下来。
7、
在重赏之下，不过七日，我便将盘下了近三百家喜铺。
这些时日，李家也派人前来问我。
但都被我一一拒绝。
直到张屠户再次找到马婆婆的喜铺子。
近日京都的皇商瞧上了我这边的生意，便送了些礼物过来。
还与我约好，逛逛我在这边的产业。
只是手头上有些事情，还需半个时辰才能赶到。
如果可以，便在他那认个亲戚。
也好让他沾沾财气。
就当我想着将手中糕点分给马婆婆的时候，遇上了张屠户。
他的脸色并不好，但早已将原先露出肚皮的短衫换去，真丝汗衫在他身上见不到半点贵气。
“马婆婆，我们曾是乡邻，小张子近日要成婚了，你便行行好，托关系问问，为何那些喜铺子都不做我的生意？”
看样子，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马婆婆回道：
“并非我不愿做你生意。”
“实在是东家发话了。”
“东家是谁？竟然如此冲撞我等？”
张屠户有些生气。
马婆婆支支吾吾，半晌后才开口回道：
“是小玉。”
“姜玉？”
张屠户有些不可思议，而后又是一副开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她断然是攀上了哪家的老富商，小人得志，责难我来了。”
“真真是贱到了泥里！”
这些话我在门口听得相当清楚。
见到我来，马婆婆并不与他搭话，快步越过张屠户，上来拉起了我手，热情叫我丫头。
先前张屠户便瞧不起我们，现在他富贵了，又是来低三下四求人的，受了这么一遭冷落，当然不好受。
不等他发难，我就冷冷先开了口：
“马婆婆，有生意怎的不做？”
“咱们张财主近日大婚，若是办成了事情，赏银自然是少不了的。”
马婆婆不解
张屠户皱着眉，上下打量我一眼，似乎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想法：
“姜玉，你并未求你，你不用假惺惺的在这里给我装好人！”
“攀上了富贵，见了些世面又如何？”
“你再富，又如何富的过李家？”
“你终究有人老珠黄的那天，到时候，那人便将你送到春风楼当个鸨子，你又能如何？”
真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龌龊。
像张屠户这样的人，我与他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难改的。
我攀富贵？见世面？
他怕是不知道，我才是最大的富贵，最大的世面！
我冷笑笑：
“我装好人？你今日但凡能在我这做成一笔生意，那都是我在施舍你！”
“你大可以去问问，全南州那三百多家喜铺最大的东家是谁？”
“是不是我姜玉？”
“只要我不开口，谁敢做你生意？”
马婆婆站在我身边，坚定点了点头。
全南州的喜铺都在我手中，我不开口，除非李家派人出趟远门去其他州县。
又或者自己开家喜铺，招些裁缝。
可那又如何？
我如今有的是银子，整个南州所有裁缝都是在我手中捏着。
十倍的高价谈不下，那就二十倍，两百倍！
有钱能使鬼推磨！
至于出远门，就更不用想了。
时间一久，李家小姐显怀，我就不信在婚礼当天，那么多宾客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李家面子上过得去！
8、
“生意不做便不做！”
“我倒要看看，你银子再多，又能折腾多久？”
“终有一日，你还是要跪下来求我！”
“求我李家给你施舍。”
这张屠户还未成亲，便一口一个“我李家”
。
说的现在好像是他在当家做主与我赌气一样。
我给过他向我磕头求饶的机会，但是他不要，那便由他去死。
“待到京都皇商来此，我李家便能攀上关系，便能一飞冲天！”
“到时候，就算是贴着银两要与我做这笔生意，我李家都不会看你一眼！”
张屠户双手负后，脸上满是得意神情。
我不知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但皇商那的赵大人，我在前些日子刚见过。
十里八乡都传我是财神爷的义女，他自然也听了进去。
做生意到了一定境界，总是要信些鬼神。
他也不敢相信，我一个孤女，是如何在短短这些时日内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巨搫。
可事实就是如此。
我手中的糕点，还有那一小壶御酒，便是证明。
这些都是当今圣上给皇商的赏赐。
真不知道张屠户哪来的自信，觉得皇商会看上他。
9、
“说完了吗？说完了便请你出去。”
“待会皇商的赵大人来了见到你此番模样，不说是你，就算是整个李家，都将被你牵连。”
我让开一条路，做了个手势请张屠户出去。
可他却偏不，反倒一掌打在我身上，开始狞笑：
“皇商？赵大人？来你这个烂铺子？哈哈哈，笑话，他来做什么？他那番年纪了，莫不是还想纳几房小妾？”
“他今日若是能来，我便将这个桌子吃了！”
我吃了力，腿上伤势又没有好透，一个没站稳，便摔在了地上。
手中糕点撒了一地也就罢了。
那壶圣上御赐的好酒，咕噜噜淌了满地。
一时间，酒香飘满整条街道。
张屠户拱了拱鼻子，深吸一口。
他这样的酒鬼，轻易就能分清好坏，心中又有不忿，骂骂咧咧起来：
“呦呵，你还配喝这等好酒？”
“死贱妇，你这般的贱妇，只配喝老子的尿。”
说罢，他便将壶中残酒喝完，毫不知羞，拽开裤腰带开始朝壶中撒尿。
马婆婆将我扶起，躲到铺子里的几个小厮后面。
静静看着张屠户在死亡的路上越走越远。
“喝啊！
你们怎的不喝？你们不是爱喝吗？”
“贱人！
这等好酒，我都未喝过，你怎配的？”
张屠户狂笑着，却不知道身后赵大人与官坊几位大人早已站在身后。
10、
“住手！”
“你这狂徒！
怎敢在圣上御赐的酒壶中屙尿的？”
“左右给我拿下！”
县令一声怒喝。
五名身着皂衣的衙役上前，一把便将张屠户按在地上。
赵大人脸色阴翳。
他虽是商人，却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家世背景雄厚，更带了个“皇”
字在前。
这御酒，是他送给我的。
我身为财神义女，这些时日又刚与他认了门干亲，如今遇到这种事，心情断然是不会好的。
“这等狂徒，我赵工明此生仅见，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玉，我们走。”
仅仅一句小玉，便将我与他之间的亲密关系告知给了众人。
张屠户此时终于醒悟，我现在的起点，已经是他永远都碰不到的高度。
“两位大人，可能是误会了！
我与小玉曾是夫妻的！”
“今日之事，只是玩笑而已。”
“小人并无冒犯之意！”
赵大人与县令瞧了我一眼。
我并未发话。
“小玉，你帮我求求情！
就看在我们曾经情深义重的份上！”
张屠户嘶吼着，声泪俱下。
我安抚好马婆婆后，随着赵大人一同离去。
身后隐约传来：
“喂他饮下。”
“没收凶器。”
“吃桌子。”
这等话语。
我也懒得去管。
自作孽，不可活。
11、
张屠户被带进府衙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李家听到这个消息，赶忙携了重礼前来拜会。
现在的李家小姐肚子显得有些难以遮住。
他们在慌，如今难得有人愿意与他们成婚，此番又被官坊抓去。
官坊不比宫中，阉割技术不好。
传闻张屠户被拖出来的时候，嘴角刺满了木渣，浑身是血，脸色苍白。
裤裆还耷拉着半挂没摘干净。
嘴里哎呦哎呦喊着疼。
我倒是奇怪，再如何，就算这张屠户是他李家千金的良配，是那肚中孩儿的亲生父亲，李家主也不该耗费如此大的代价为他吊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