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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东方?沁?”

白拂英将手按在了?剑上。

东方?眉恍然注意到,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抽出?腰间的剑。

“我是谁?”

白拂英重?复了?一遍。她想到被自己杀死的林耀,脸上挂上了?淡然的笑容。

一直覆盖在脸上的那层薄薄的灵力褪去,露出?她真正?的面容。

她并没有修改太多相貌。

她真正?的脸只是更柔和,更温顺,看起?来更加无害。

很少有人?能想象到白拂英顶着这张脸杀人?的样子。

“是被流放太荒的玄云叛徒?”

“是从太荒逃出?来的凶恶通缉犯?是太荒城的城主?”

“是杀了?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凶手?”

她每说一句话,东方?眉的脸色就苍白几?分。一直到最后,他的脸甚至像是骷髅一样惨白,好像血液已经停止流动了?一般。

“两?个?儿子?”他看着她,“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一切线索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被流放太荒的人?,逃离太荒的人?,东方?辉,水灵根。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条线连接了?所有线索。

“你是那个?……”他睁大眼睛,只觉得一阵眩晕,“白拂英!是你!”

显然,东方?眉也听说过?这个?让玄云仙宗蒙羞的名字。

“是吧?”

白拂英站起?身,意味不明地回答了?一个?问句。

紧接着,长剑就刺穿了?他的喉咙,血花染红了?剑尖,又染红了?他身下的一小片地面。

白拂英放下手,平静地回答道:“反正?不是你的女?儿。”

冥霜剑静静地插在他的尸体上,像是雨中的一块墓碑。

周围安静下来,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白拂英抬起?脚,一大片血迹就从她靴子底下蔓延开来。

死寂。寥落。在萧条的冬日中,只有沙沙的雨声在废墟中回响。

白拂英转过?身。

“安缘真君。”

在她身后的雨中,已经站了?一个?人?影。他就是东方?家那位渡劫期老祖,东方?安缘。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雨水从他的身上滑落,却没能浸湿他身上的衣服和头发。

“是你干的。”

东方?安缘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只是他的眼神中,却始终带着彻骨的冷意。

白拂英看了?眼四周。尸体堆积成山,这片残破的土地上满是鲜血,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本来这里还?应该有更多的尸体。只是那些尸体被魔火烧成了?灰烬,然后又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东方?安缘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一开门?,就见到了?这种场面。

他心中早已积满了?愤怒。

“是我。”

东方?安缘深吸一口气。

“好,好。”他扯了?扯嘴角,目光骤然变得冷酷,“敢在我面前承认,倒也有几?分胆量。”

“如果没有胆量,我又怎么敢杀人??”

白拂英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松开了?拿着冥霜剑柄的手。

她将剑孤零零地留在了?东方?眉的尸体上。

这把剑是东方?家的。

前世,它是东方?耀为了?“补偿”她,亲自挑选,然后送给她的礼物。

今生,它是东方?家为了?弥补东方?则那几?掌,专门?找出?来送给她的东西。

但?它不是她的剑。从前不是,现?在不是。

以?后,更不会是了?。

白拂英会把它还?给东方?家,也算做个?了?断。

冥霜剑似乎已经知道了?白拂英的想法,发出?一阵哀鸣。剑鸣声撕破雨幕,一直传了?很远很远。

连等在驻地外的修士都听到了?。

白拂英没有理?它,倒是东方?安缘冷笑了?一声。

“我没听说剑修会抛弃自己的剑。小辈。”

他盯着她。

“你敢在我面前弃剑,看来已经做好了?寻死的准备。”

一息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白拂英的面前。两?人?离得极近,白拂英甚至能看到他眼中包含恨意的倒影。

“既然如此,你就把命留在东方?家吧!”

第176章新剑

当他来到白拂英身前的时候,白拂英已经一跃而起,浊气从玄光镜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呈漩涡状朝着东方安缘的头顶砸去。

东方安缘双眸闪着冷光,袖子挥动间,一道灵光闪烁,挡住了袭来的浊气。

浊气在他头顶上方停住,又像烟花一样爆裂,化作无?数流矢射向东方安缘。

东方安缘脚步一停,身体扭转,更多的火焰从袖子里钻了出来,吞噬了浊气箭矢。

他的火焰是正常的金红色。

东方安缘是东方家唯一一个没有吸收魔火的高阶修士。

他用灵力淬炼自己的火,将自己的火焰锻炼到了极致。

此时火焰一出,在他身后凝结成山一般高大的幻影,让东方安缘看上去更加凛然不可侵犯。

白拂英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棘手的敌人。

之前她与?江韵的短暂地?对战过,只不过那时身边有祝峦这个同为?渡劫期的修士助阵,白拂英并未感受到太大的压力。

但?现在,她可是独自面对东方安缘,他所带来的、重若千斤的压力,也只有她一个人承受了。

幸好,她还有浊气。

白拂英轻易不使用浊气,以免浊气和?灵力不平衡导致失控。不过事到如今,顾虑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哦?”

东方安缘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他双指并拢,火焰瞬间凝结成一只火凤凰,载着他飞向了天?空。

“没见过的力量。”

他若有所思。

东方安缘之前一直在闭关?,东方家的人轻易不敢打扰他,所以他不知道浊气相关?的信息。

力量在掌中汇聚,白拂英抬起手,空中的水汽就飞快地?凝结在一起,载着她来到东方安缘面前。

大量的浊气汇聚成一片阴

云,笼罩了整座光焰城。同样照亮这座城池的,还有太阳一般的巨大火球。

“进?去了吗?进?去了吗?”

“东方安缘进?去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乱哄哄地?站在东方家驻地?之外。

尽管他们看不到任何消息,但?里面传来的每一道撞击声、每一阵灵力对冲产生的力量,都足以让人心旌摇曳。

没有人离开。

“这是怎么?了?”

一名穿着玄云弟子服的修士用手肘推了推边上的另一人,疑惑道。

“东方家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他是玄云的人。不过他只是路过光焰城,出现在这里纯属巧合。

因为?他刚到,所以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他询问的人看了他一眼,做贼一样压低了声音:“你?刚到吧?东方家好像内讧了。”

“内讧?”

玄云弟子更疑惑了。什么?内讧,能把四族之一都搞成这样,都逼得渡劫期现身了。

“只是听说!”修士神神秘秘道,“刚刚听到有人说了句,‘东方复你?要叛族’之类的话。”

“啊?东方复?”

“可不是嘛。不过我觉得,东方复应该不会叛族的吧,搞不好是东方家的阴谋被?她发现了,才有这么?一回事。”

玄云弟子“哦”了一声。

玄云仙宗的人,对“东方复”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毕竟当初的宗门联合大比……虽然说结果是平手,但?谁都知道,“平手”只是体面点的说法?。

事实就是,谢眠玉输了,而她赢了,还差点把他杀了。

玄云非但?没因为?这个“天?榜第一”得到什么?好处,还因此被?人嘲笑了。

三宗四族的人笑他们实力衰落,天?榜第一还是靠人情得来的,弱些的势力则是认为?玄云暗箱操作,连带着玄云的声望也下跌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这个名不副实的天?榜第一,也许是因为?“东方复”对他们不友善的态度,还可能因为?她莫名有些熟悉的脸。

总之,玄云的弟子见到她,总会有一种奇怪的心虚之感,甚至不愿意提起她。

在玄云仙宗内部,“东方复”三个字,赫然成了一个禁词。

“快看,他们在天?上!”

身旁的修士忽然道。玄云弟子下意识地?眯起眼,看向那片血红的天?空,果然见到了两道人影。

一人站在一只燃烧的火凤之上,单手捏着法?诀。而另一人却?是立于翻滚的滔天?巨浪上,周身有黑橘色的火焰围绕。

修士们眼力卓绝,一眼就看出那两人的身份。

“还真是东方安缘和东方复!”

玄云弟子听到周围另外一人喃喃道:“这附近是一整条火灵脉,水灵力极难凝结。东方复居然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还能使出这种规模的巨浪……”

“快看,他们又打起来了。”

在远处望去,只能见到滔天巨浪不断从地?面上升起,黑橘色的火焰则是灼烧着巨浪,将冰冷的巨浪灼烧成岩浆一般的滚烫液体。

两种截然不同,甚至相克的力量相辅相成,无?比贴合地?朝着东方安缘涌去。东方安缘面容一肃,火焰组成的深渊立即牵扯住白拂英的灵力。

“不好!”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快疏散城中的人!”

照两人这种打斗的规模,要不了多久,东方家的结界就会从内部被冲碎了。

到时候,不仅是东方家的驻地?会变成一片废墟,搞不好连光焰城都难以幸免于难。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如梦初醒一般。

幸而东方家驻地?虽然在光焰城,但?所处比较偏僻,周围都是旁支生活的区域,疏散起来很容易。

不多时,驻地?方圆几里内的人都清干净了,留在这里的也只有闻风而来的修士。

这些人倒是艺高人胆大,自忖有能力扛过灵力碰撞的余波,所以没有离开。

事实证明,修士们的担忧完全正确。刚疏散附近居民没一会儿,就见那火幕与?海浪同时拍打而下,东方家的驻地?承受了几股力量,当即被?冲击得粉碎。

与?此同时,东方家外面那层透明的结界上,也突然出现了几道金色的裂痕。

在短短几息后,那几道裂痕持续扩大。一阵金光迸射,当光芒再度落下之时,东方家的结界已经化为?碎片。

再没什么?能挡住修士们进?去查看情况。

不过事到如今,反倒没人想进?去看了。

里面打成那样,普通修士进?去了也是送死?,还是等更强大的援兵过来吧。

众人谁也没有动身,而是默默地?看着驻地?内部,同时在心里估算着双方的实力。

就现在情况来看,还是东方安缘实力更胜一筹。

毕竟他的修为?要比白拂英高得多,而且年纪更大,对灵力的运用、战斗技巧都比白拂英要成熟得多。

而且,他还占据地?利。

没过多久,白拂英就受了一点伤。但?吸收过兰佩元的神魂,以及玄光镜后,她的浣灵道体就被?开发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只要不是致命伤,几乎都能够在几息间迅速恢复。就算是致命伤,只要不是身首分离这种极端情况,也有可能愈合。

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白拂英恢复速度比较快,还没太在意。

然而越和?她打,他越能发现她这种体质的恐怖之处。

他费尽心机才给她留下的一道伤口,只在一瞬间就愈合了。

最恐怖的是,她仿若完全不知疼痛一般,在很多时候,都不惮于以伤换伤。

“她真的是人吗?”

即使东方安缘见多识广,也不禁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感叹。

但?很快,他又警醒起来。

“不能让她活着走?出这里。”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身上有很多细碎的伤口,虽不致命,但?积少成多,足以耗死?他。

短时间内,他还能靠硬实力占据上风。但?要是一直这么?和?她打消耗战,他肯定是先坚持不住的那个。

不行,不行……一定要速战速决。

东方安缘目光一利,紧接着,白拂英就感受到一阵灼热的风暴正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

这攻击的强度,比起之前何止强了几倍?

白拂英知道,东方安缘这是被?她逼出了全部灵力。

不。不只是他的灵力。

还有来自两人脚下这条火灵脉的灵力。

大地?震动着,土地?表面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挣扎着,马上要喷涌而出。

凝成实质的红色灵力从地?下渗漏出来,很快就被?吸入那个风暴。

强烈的震感波及了大半座城市。房屋倾倒,地?面裂开,连修士们也站立不稳,慌忙地?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

“火灵脉!是火灵脉在暴动!”

“他疯了?他要把这一整条火灵脉的力量都抽出来?!”

众人躲闪着不断倒塌的建筑,心里则是叹息一声。东方安缘本?来就略占上风,现在还抽出了火灵脉。

看来那东方复,真的要危险了。

可惜,可惜。不过以一己之力挑战四族之一,还逼得渡劫期老祖出手,已经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看来东方复是死?定了。”

修士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身边的玄云弟子,却?发现对方正怔怔地?看着那片黑、蓝、红各色交织的战场,神情恍惚。

“哎?”修士疑惑地?叫了一声,“你?在看什么??你?……认识那东方复吗?”

那种神情太过复杂,绝对不像是普通的看热闹。

被?他叫了一声,玄云弟子才回过神来:“没,没。就是突然觉得东方复很眼熟。”

那道身影……那张比起之前,似乎有了什么?微妙变化的脸……

记忆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温和?微笑的女修的影子,但?很快,那人影就被?不远处站在巨浪上,杀气腾腾的人影完全覆盖了。

修士闻言,大笑起来:“哈哈哈,当然眼熟了,那可是东方复啊!”

纵观整个修真界,谁人不识东方复?

觉得眼熟可太正常了,认不出来她才奇怪呢。

“……”

玄云弟子低着头,没有解释。

他不

是那个意思,但?现在说出来,恐怕也没人相信。

名满天?下的东方复,和?声名狼藉的白拂英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他一定是认错了……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又升起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她赶紧死?在这里,以东方复的身份死?在这里。

风撕扯着烈焰,灵脉中喷薄而出的热息将她整个人环绕。

东方家几栋残存的建筑被?裹到风中,仅仅转眼间,就被?那风中的热量吞噬殆尽,化为?一片虚无?。

所有有形的、无?形的,建筑、声音、热雨,都在这风暴中化作一片惨白,亮得几乎能刺伤人的眼睛。

高温紧紧包裹着她的皮肤,几乎将她整个人融化成一滩热油。

连她的灵力与?浊气,也被?这样的高温融化,在灼热的风暴中寸步难行。

白拂英呼出一口气。

魔火似乎在她的心里尖叫了起来,火焰从她的体内涌出,却?无?法?包裹她免受热浪的伤害。

“别吵了。”白拂英低声道。

她的语气出奇地?冷静下来。

灵力和?浊气还能护住她一段时间,让她不至于立刻死?在高温里。

高温。

白拂英眯了眯眼,火光将她的双眼照得十分明亮。

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危险境地?之中,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何不借此高温,给自己铸一把新的剑呢?

不是冥霜剑那样的武器,而是一把真正的,属于她的剑。

魔火的尖叫声更响亮了:“白拂英,你?疯了吧!都这种时候你?还想着铸剑?你?要是急着用剑,刚刚就别把冥霜扔了啊!”

它刚吞噬了本?体,此时正春风得意呢,没想到白拂英这么?不靠谱,转头就对上了东方安缘。

照魔火的想法?,她在杀了东方眉之后就该立刻跑啊!

“你?疯了!你?疯了!”魔火简直难以置信。

白拂英站在热浪之中。她的手里拿着东西——是她以前那把断剑。

魔火发出尖锐爆鸣:“你?就用这种凡铁铸剑?你?储物袋里不是有很多好材料吗!”

“我觉得它挺好。”

白拂英十分随意地?回答了一句,紧接着用灵力将断剑包裹起来。

在热浪的侵蚀下,断剑瞬间被?融化成铁水。

白拂英用灵力捏起那些铁水,全神贯注地?将它们塑造成想要的形状。她的动作不急不慢,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正身在危险之中。

几息间,铁水飞速成型,渐渐有了剑的形状。

白拂英微微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第177章剑名白拂英

在水中?遗迹的时候,白拂英曾多次尝试铸剑。不?过,她锻造出来的剑,却?好像都差了点什么。

白拂英之后又重新锻造过数次,无一例外都差了些什么。她曾经想搞清楚自己到底错漏了什么,但始终不?得其?法。

而就在刚刚,她站在高温的风暴时,剑意不?自觉地环绕在她的身边,跃跃欲试地想要攻击。

在那一刻,白拂英突然明白了。

她先前锻造出来的剑,缺少锐气。

毕竟她一直都是在相对安全的地方铸剑,自然可?以不?急不?缓、将一切都准备充足之后再动手。

而她当时有冥霜这个备用项,也不?急着要一把新的剑。

对于锻造师来说,锻造这样的剑当然没问题。剑的锐气可?以在与剑修的磨合中?后天培养出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但白拂英不?是锻造师。她是一名剑修,她铸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锻造出一把与自己完全匹配的剑。

或者说——锻造出一个自己。

白拂英感觉自己的灵力已经被热浪侵蚀了一部分,灼烧的刺痛还在继续。护在皮肤上的这一层力量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她还不?动作?,恐怕就要在几?息后化为热浪的一部分了。

白拂英的额头渗出几?滴汗珠,灵力被大量调动,没有用来防御,而是用来铸剑。

身体上的疼痛,被浊气影响产生的暴虐,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恨意,视生死于无物的平静,以及……斩尽一切的决心。

所有的一切,都被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浪捶打?进剑中?。

剑身越来越薄,剑锋越来越锐利,被敌人的火焰反复捶打?,最终那层由凡铁变成的铁水,竟变得略微有些透明起来。

白拂英感受到了。

它的锐利,它的生机。她听?到了这把剑的心跳与呼吸。

咚。咚。

所有人的心跳好像都停了一拍。

“什么东西?”

众人循声望向那片血红的天空。有什么巨大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却?不?像是打?斗声,反而像是心跳。

“那么响的心跳声?”

“奇怪……”

“额,所以东方复是死了吗?”

最后这个问题没人回答。

层层叠叠的热浪阻挡了窥探的视线,修士们无法探听?到里面的情况。不?过这么半天没动静,应该是死了吧?

心里都有这样一个猜测,但谁也没率先提出来。

咚。咚。

心跳声又响起了。这次众人听?得分明,那肯定是心脉震动发出的声音。

“嗯?”

东方安缘高高地伫立在天空之上,居高临下凝视着热浪,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又搞什么花样?”

嘴上轻蔑,但他的手非常警惕地保持着捏诀的姿势,灵力也一直环绕在他的身边,不?曾离开过一瞬。

就算白拂英现在从热浪里蹿出来攻击他,他也能挡住。

没办法。这女修实在诡异,不?得不?防。

保险起见?,东方安缘又抽出更多的灵力,更强的热浪以摧山倒海之势朝着白拂英所在之处压过去,空气都被这股热浪融化,呈现出扭曲的纹路。

嘭!!!

是什么炸开的声音!

实力稍弱些的人,甚至已经被这股巨响炸得胸口?发闷,耳朵流血。

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都将探究的目光投向那炸响声的声源处。

在众人混杂着惊讶、震惊与好奇的目光下,高温扭曲的热浪中?央,竟迸射出一阵极强的气息。

紧接着,剑意升腾而起,卷着所有热浪,形成了一阵举世皆无的风暴。

浊气、灵气,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剑意的承载物。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一股高度统一的力量。那股力量化作?一道巨大的长剑虚影,斩开天上的云,斩断深藏于地底的灵脉,斩破那层热浪。

“那是,那是……”

众人神色凝重地看着那道虚影,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是……剑域。”

那是剑意的领域。在她剑域范围内的一切,都化作?剑意的承载物,无可?反抗,无从躲藏。

那是剑修们追逐的极致力量。纵观中?洲数千年的历史,拥有剑域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没人说话了。

众人的眼?瞳中?,只装得下那道巨大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虚影。而在那道虚影之下,一个人影持剑而立,穿过重重热浪。

比起她闹出来的动静,她的剑法可?要朴实无华得多。

所以杀了东方安缘,也只用了最朴实

无华的一剑。

剑光仿佛要斩断空间?,几?乎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身前。那平平无奇的一剑,没有任何技巧,好像是小孩子在挥舞她的玩具。

东方安缘的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他不?敢托大,将全身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在胸膛上一层又一层,灵力构成一层层厚重的龟甲,将他包裹在里面!

然后,白拂英的剑就触碰到了他胸口?的那层龟甲。

只是一瞬间?。

锋利的剑陷入灵力中,就像是切豆腐一般,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东方安缘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而她的剑毫不?停留,就这样切过他的身体。

血花染红了白拂英的剑,有几?滴甚至溅在了她的脸上。

东方安缘的身体后倾,随后,一缕红色的光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朝着某个方向飞速掠去。

是他的神魂。

只要有神魂,就能从头再来,这是中?洲修士的共识。

东方安缘的神魂化作?一个光点,恨意驱使着他飞速前进。怎么会输?为什么会输?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个。

他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刚逃出去没几?步,他就感觉自己的动作?凝固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缓慢拉扯着他。

紧随其?后传来的,是被吞噬所产生的、混沌的痛感。

不?是干脆利落的毁灭,而是吞噬。

她的灵力就像是深深的沼泽地,他的神魂陷进去,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终于,他的神魂彻底被沼泽地吞噬,成了她力量的一部分,连一点碎片都没有留下。

“多谢了。”

白拂英轻飘飘地说道。

她需要力量。即使在许多人看来,这可?能是邪门歪道。

剑意渐渐消散,露出阴云密布的天空。苍穹横亘着一道巨大的剑痕,剑痕将厚重的云层斩向两边,露出其?后清澈的天空。

灵力的余波也溃散,东方家的建筑已经被夷为平地,连那些尸体都不?见?了。

只有东方家的内库,以及藏书阁周围有着结界拱卫。

此时结界已经在剑意的攻击下破碎,但后面的建筑倒是躲过一劫。

“白拂英!白拂英,我要被你吓死了!”

魔火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和白拂英说起话来。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要变成一滩尸油了!白拂英,我跪下求你,你下次别?这么冒险了!我被你吓死了!”

白拂英拎着剑,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她想把剑塞进剑鞘,却?发现这剑没剑鞘。

没办法,她只能暂时把它别?在腰间?。雪亮的剑身像是镜子,照亮世间?的一切。

魔火从白拂英身体里钻了出来。

吞噬了本体之后,它已经能够短暂脱离白拂英了。

不?过它的本源就是白拂英的神魂,就算脱离,也逃不?出白拂英的控制。

魔火化作?拳头大的黑色火苗,凑到那把新鲜出炉的剑身边看了看,感叹道:“这把剑……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白拂英笑了一声。

情况危急,她能炼出剑来已经不?错了,还能用什么技巧。

魔火跳到她肩膀上:“所以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白拂英想了想。

“白拂英。”

“……我问它的名字,没问你的名字。”

“那也是它的名字。”

白拂英摸了摸剑柄。剑的样子是按照她最开始那把劣等剑造的,摸上去的时候,剑柄上会传来熟悉的冰冷触感。

“剑名——白拂英。”

这把只属于她的剑嗡鸣一声,像是在回应这个名字。白拂英放下手,微微一笑。

“好了。现在是搜刮战利品的时间?了。”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环节。

没办法,上辈子颠沛流离,过得艰难,白拂英对所有资源都是很珍惜的。

魔火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我赞成!白拂英,我告诉你东方家的好东西都放在哪里了……”

白拂英先是进了藏书阁,将看到的所有功法都搜刮一空,也不?管属性匹不?匹配的问题。

反正留着也是便宜了其?他势力。

这事一出,中?洲肯定要通缉她,到时候留下的资源说不?定会变成对付她的武器。

搜刮完藏书阁后,她又进了内库。东方家的内库中?堆放了大量珍贵的丹药和法器,里面还有许多灵石。

东方家身为四族之一,底蕴深厚。不?算他名下的各种产业,光是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就足够养肥一个势力。

将所有放在明面上的东西拿完,白拂英又在魔火的指引下进入了密室。

这密室实在是隐蔽。幸而魔火在东方家族人的身体里辗转千年,知道许多机密。

在它的指引下,白拂英将所有隐蔽的密室都找到了。

再加上讨伐江家时,她作?为首功分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光她储物袋里的资源,就足以支撑一个势力。

“你之后要去做什么?”

“之后?”白拂英迈出内库,“也许会回太荒。”

“……回太荒?”

“我的修为需要巩固。”白拂英垂眸,“从此刻开始,中?洲已经不?安全了。”

她的身份已经隐藏不?住了,白拂英也不?想隐瞒。

到时候等着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倒不?如躲去太荒,那里至少是她的地盘。

“江妙法那里呢?她总不?至于对你喊打?喊杀吧。”

白拂英道:“我不?会去那边。”

“你不?想连累她?”

白拂英挑起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算是默认了。

她先留在太荒,把实力巩固一下。或者说……压制一下。

灵脉中?传来胀痛感,太阳穴也隐隐钝痛起来。吸收神魂带来的短暂副作?用是无法避免的,不?过这尚在她忍受的范围内。

灵力和浊气同时翻涌,正在冲击着她体内的壁垒。

而那层实力的壁垒已经摇摇欲坠,白拂英必须竭尽所能控制力量,才能避免自己当场突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压制住实力不?突破。”魔火跳跃着,火光照在白拂英的脸上,“你似乎要直接跨过整个元婴期,直接进阶化神了。”

“我吸收过两个人的神魂,还杀了许多人,因果?缠身。”白拂英声音冷冷的,“现在渡劫,恐怕会引来天罚雷劫。”

天罚雷劫可?不?分境界。也就是说,她的天罚雷劫和江韵引来的天罚雷劫会是一个强度。

魔火忍不?住抖了一下。

天罚雷劫包含了天道的怒火,即使是大乘期,也会在天罚雷劫下化为焦土。

“但如果?是这样,你这辈子都没法渡劫了啊?”

“所以,我之后打?算去一趟玄云仙宗。”

白拂英无害地笑了一下。不?知从何时起,她脸上的笑容变多了。

不?过她笑起来的样子,却?总会让人想起刚填饱肚子的猛兽。

——吃饱了的猛兽,自然没有饿肚子时的那样凶暴残忍。

当然,对猎物来说,猛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得温和无害。

魔火看着她温柔白皙的面庞,忽然打?了个寒战,装模作?样地为玄云仙宗的人祈祷起来。

可?怜啊可?怜,玄云仙宗。

你们怎么能把这只猛兽赶出她的笼子呢?

东方家几?乎被灭族,你们玄云仙宗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白拂英还不?知道魔火把锅扣到了玄云仙宗的头上。她带着战利品,缓步走过那一片废墟。

刚一踏出东方家的大门,迎接她的,就是数百人疑惑惊讶的目光。

众人早就发现战斗结束了。灵力散去了,剑意也散去了,刚刚那恐怖而凶暴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梦。

只有苍穹上被撕裂的云层,正在无声地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进去查看这样的话来。正当犹豫和疑惑化为实质,即将将众人淹没之时,门开了。

白拂英走了出来。

她的状态出乎意料地好。

衣服似乎换过了,换成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黑色法衣,发丝没有束起,懒散地披在肩头。

身上没什么伤口?——因为已经愈合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开口?道:“……东方复?”

“不?。”

白拂英微微一笑。

“是白拂英。”

第178章向他问好

谁?

叫什么??

意料之外的名字在众人?的脑海中盘旋一圈,记忆里终于出?现了对应的人?影。

虽然?白拂英和玄云仙宗那?件事在两年间,已经逐渐被众人?淡忘了,但修士的记忆没?那?么?差。

稍稍一想,就想起了这么?个人?。

刚与白拂英说话的修士尬笑了一声,硬着头皮道:“东方道友说什么?呢,什么?白拂英?”

“玄云仙宗那?个白拂英?”

“她应该是被……流放太?荒了吧。”

白拂英扫视着人?群,凡是被她看到的人?,立刻都垂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也许他们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吧,只是他们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白拂英看着目光躲闪的众人?,顿时觉得无趣。

她收回目光,抖落袖子上?不存在的灰,也不和众人?多解释,径直顺着道路向前。

每当?她向前几步,前方的人?潮就会自动朝两边退去,为她让开一条宽敞的路。

而?在她的身后,神情各异的修士们注视着她的背影。

“我没?听?错吧?白拂英?”

“嘶,难道说……”

“小点声,小点声。”

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人?用神识飞快地探查了一圈东方家的驻地,却见里面一片狼藉,连一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联想到刚刚那?场毁天灭地般的战斗,修士们心有?戚戚,互相对视一眼,对东方家其余人?的结局已经心照不宣了。

白拂英和东方家的人?打?了起来

,现在白拂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东方家的人?却失踪了。

这些人?的下场,想也想得到。

“下手也太?狠辣了。”见她渐渐走远,有?人?小声嘀咕起来,“难道是为了报宗门?联合大比时候的仇?”

“她说她是白拂英……白拂英当?年是因为什么?事被逐出?玄云来着?”

“勾结邪修?”

众人?看看白拂英的脸,再想想魔神山的事正是她揭露出?来的,心里都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总觉得……她不像是勾结了邪修。

白拂英从人?群中走过?。

那?些小小的议论声随着风落入她的耳中,她勾了勾嘴角,略微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都犯下屠宗灭族的大罪了,居然?还有?不少人?认为她有?苦衷,这可真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也不想说什么?。

白拂英沿着街道向前。

她能够感受到,周围燥热的火属性灵气渐渐朝着其他方向逸散。

原本埋在光焰城底下的火灵脉被东方安缘抽了不少灵力,后来又被她一剑斩断。以后这块地方,不再是火灵根修士的最佳修炼地了。

“嗯?”

白拂英略微有?些讶异地看向前方。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玄云弟子服的人?。

他满脸惊恐地站在原地,思绪纷乱,甚至没?注意到身边的修士都已让开,只有?他一个人?突兀地站在街道正中央。

这种愣头青行为,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当?看到他身上?的玄云弟子服时,知?道内情的人?都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去看白拂英的神情。

白拂英和玄云仙宗,可是老冤家了。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十有?八九会对玄云做些什么?。

会现在杀了这名玄云弟子吗?

众人?互相看看,心中沉思。

白拂英要?是不管不顾对这玄云弟子动手,他们要?不要?阻止呢?

阻止的话,倒也能卖玄云一个好。不过?白拂英刚杀完东方家,谁也摸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想法。

万一人?没?救下来,然?而?惹她生气了,那?就不好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动作。

还是玄云弟子身边的修士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用干涩的声音叫了一句。

“……白师姐。”

白拂英打?量了他几眼。

“原来是你。”

说来这弟子她正好认识。他原来是外门?的,后来升入了内门?,白拂英和他也算脸熟。

从辈分上?来说,他确实能叫她一声“师姐”。

“不过?你叫错了。”白拂英道,“我已经被逐出?玄云仙宗,学到的知?识、得到的资源、苦练的修为,都已经还回去了。”

她的语气平静异常。

但她每说一句话,弟子的身体就僵硬几分,活像是一块被钉在地面上的硬木板一样僵硬。

“玄云于我,再无恩情。我对玄云,也只有?怨怼。”

听?到这句话,玄云弟子立刻道:“我觉得,当?年的事肯定有?什么?误会,对不对?白师姐和我回宗门?,宗主和长老们一定会再审此案,还师姐一个清白!”

白拂英轻笑了一声。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她笑声中的轻蔑和嘲讽。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魔火就先一步跳了出?来。黑橘色的火光一出?,众人?就齐齐后退一步。

魔火的颜色太?有?标志性,中洲修士都认得。

这不是东方家的天魔之火嘛!这时候把魔火放出?来,难道白拂英是想对他们这些人?动手?

想到这里,众人?都暗自戒备,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刻开溜。

但显然?,他们想错了。

魔火从白拂英身边飘到那?玄云弟子旁边,晃晃悠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才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吧。”

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

“籍籍无名的弟子就能被你们随意诬陷,等人?家功成名就了,你们居然?还想把人?要?回来!”

几句话说得那?玄云弟子面皮发红。

魔火却没?有?放过?他的想法。它本来性格就很是嚣张,现在背靠白拂英,更?加嚣张了。

“你们玄云仙宗不是喜欢袒护那?个什么?谢眠玉吗?如果你们能废去他的修为,把他也流放太?荒,我就帮你们劝劝白拂英,让她原谅玄云,怎么?样?多划算的买卖,反正谢眠玉也打?不过?白拂英。”

玄云弟子气道:“这怎么?能这么?算?谢师兄是我们玄云的首席弟子,怎么?能说废就废?你故意为难我们?”

魔火立刻蹿到白拂英身边,在半空中留下一串绚丽的火光。

它告起状来:“白拂英,他不同意!让我把他烧掉吧?”

说话间,它的火焰迅速膨大了一圈,黑色的火焰传来灼热而?冷酷的温度。

那?火光将玄云弟子的脸映得惨白。

白拂英看着他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好了。”

她对魔火招了招手。

“杀一个实力只有?筑基期的小弟子,你不觉得无聊吗?”

魔火本来还跃跃欲试,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无聊了。

它回到白拂英身边,白拂英的目光则是落回到那?小弟子身上?。玄云弟子的嘴唇翕动了一下,苦涩道:“白师姐……”

“我今日留你一命。你回去把这里的事都告诉贺松子吧。还有?……”

白拂英从怀里掏出?几块弟子令牌,扔到玄云弟子怀里。

弟子手忙脚乱地接住,拿到手里一看,却发现上?面写着“宁纯”“裴景言”等人?的名字。

都是玄云被派遣到太?荒后,莫名失去了联系的弟子。

“还有?,告诉他,这些人?都是我杀的。”白拂英声音轻柔,语调却没?有?一丁点的变化,“要?是玄云或是裴家想寻仇,尽管来找我。”

她这是,直接对玄云和裴家宣战了吗?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不过?他们知?道,白拂英的确有?这个底气。

而?那?名玄云弟子则是捏着宁纯的令牌,身体无端地战栗起来:“白师姐,你怎么?能这么?做?宁师姐她不是一直视你如亲妹吗?你怎么?能杀了她!”

“为什么?不能?”

白拂英向前几步,伸出?一只手,朝着他的肩头搭去。

弟子想要?闪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了一般,根本无从躲避,只能任由她的手搭在肩上?。

沉甸甸的,像是一座山一样沉重,而?且她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加重。

弟子只觉得自己的肩胛骨传来一阵刺痛,耳边甚至响起细微的骨裂声。

“不需要?你发表自己的看法,你只要?把话带到就好了。还有?,不要?叫我师姐。”

白拂英松开手。

那?弟子顿时像是失去了支撑他的力一般,瘫软在街道正中央,一只手捂住差点被她捏碎的肩胛,满眼恐惧地看着她。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白拂英已经不是从前性情温厚、与人?为善的白师姐了。

他不知?道她经历

了什么?,但她已经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也是一个真正能适应修真界弱肉强食规则的人?。

她真的会杀了他。

想到这一点,弟子的身形愈发僵硬,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这样。”

白拂英的确没?有?杀他的想法。

她拨开围观的人?群,向前走了几步,忽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缓缓顿住脚步,回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名弟子。

“对了,差点忘记说了。”

白拂英展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她的眼眸却冰冷到近乎死寂,不带一丝笑意。

在场所有?看过?她这个眼神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一个寒颤,心中又多出?一线惊惧。

“代我向谢眠玉问好。”

第179章犯人

东方家灭族之后的隔天,恰好就是新年。

整个中洲都陷入到?了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各个城池的大街小?巷,都挂上了鲜艳的红色,时而能听到?爆竹声炸响。

只不过此时的光焰城中,却只剩下一片安静。失去了火灵脉,光焰城的冬天也变得寒冷而孤寂。

雪静悄悄地落下。冬风将这一天光焰城内发生的事?吹到?了中洲各地,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有大量的修士赶到?了光焰城中。

东方家的废墟和江家一样?,都被当地势力紧急封锁。

不过众人事?先看过,东方家的所?有财物以及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其?实也没什么封锁的必要了。

短短几日,又有一超级世家覆灭,这消息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起?来。

“谁?白拂英?”

“真的假的?”

“我怎么糊涂了,那她到?底是不是东方家的人啊?”

走在街道上,随时能听到?修士们的议论。江灵仙撇了撇嘴,回到?了下榻的客栈,敲响了某一间的房门。

推开门,就见江妙法正?坐在桌子旁,安静地盯着外面飘舞的雪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灵仙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

说着,摸了摸头?发。她没有用灵力护身,一头?乌黑的长发上落满了雪花。

“这光焰城原来是出了名的热,这次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雪,真让人没想到?。”

江灵仙说着,坐到?了江妙法的对面。江妙法的神色依旧是那么沉静。

“打听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江灵仙道,“就是去茶楼里转了转,里面的人都在说这件事?。”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

江灵仙叹息一声,没有回答。她的答案,已经包含在这叹息声中了。

实际上,听到?传言的那一刻,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

但很快,符明真君这位德高望重?的中立修士又开始联络中洲众人,将各势力召集到?光焰城,处理东方家的事?。

这样?一来,也由不得二人不信了。

接到?消息后,两人立刻安排林山青和其?他?长老暂时管理散修联盟事?务,然后飞舟都没乘,几乎是飞奔到?了光焰城。

因?而,她们也成了最早到?光焰城的大势力之一。

比她们更早的,只有与光焰城比较近,又同为相关人的玄云仙宗。

“外面那些人,似乎对我们散修联盟也颇有微词。”

江灵仙冷哼一声。

“一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净爱在背后说人闲话。”

江妙法反倒笑了一声:“何?必理会?那些人。”

江灵仙道:“我没理会?他?们。”

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她。”

江妙法道:“放心。她既然敢在这时候出手,定然是有自己的安排,说不定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对了,开光焰大会?时,你可要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事?情发展到?这步,来开会?的修士,尤其?是玄云那边,肯定要把白拂英贬低到?土里。

说不定还会?对散修联盟多加苛责。

江灵仙有时候很冲动,所?以江妙法才想先叮嘱她几句,以免她和其?他?势力起?了冲突。

“我知道的!”江灵仙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说自己得罪了很多人了。白拂英啊……”

“不管她是谁,我都相信她不是弑杀之人,更别说勾结邪修。”江妙法声音镇定,“当初玄云那件事?,疑点本身就不少,只看这次会?上玄云怎么解释了。”

其?实玄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当年身为内门弟子的白拂英背叛,引得玄云被中洲嘲笑。

没想到?白拂英现在回来了,那件事?的疑点被翻出来了,玄云又被嘲笑了一顿。

白拂英她覆灭了东方家,这不正?证明玄云当年的结论没错,做法也没错吗?

怎么还有不少人,直接将矛头?调转到?了玄云身上?

玄云方面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事?关重?大,玄云宗主贺松子亲自来到?了光焰城,同样?派人问询了事?件发生的经过,以及东方家的情况。

“情况如何??”

“主支少数人事?发时不在东方家,得以幸存。除了他?们,其?他?人都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的意思,其?实就是死了。

只不过尸体什么的都在战斗中被毁了,找不出他?们死亡的证据,因?此就只能判定他?们为失踪。

“旁支倒是都活着,但他们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贺松子捋着胡子。

东方家,看来和江家一样?也完蛋了。

一群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还有幸存的大猫小猫两三只,哪能支撑起?一个世家?

他?们怕不是从今以后,连“东方”的姓氏也不敢用了,要不然东方家昔日的敌人可不会放过他们。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间,四族居然只剩下二族了。不对,要是裴家做傻事?,这剩下的二族也不一定保得住呢。

“这白拂英是有什么奇遇,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我记得她当时,只是一个普通弟子。”

水镜映出了玄云众长老的模样?。

贺松子来光焰城只带了两名长老随行,其?他?人留在玄云镇守。

防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拂英上门偷袭。

中洲现在对白拂英争议很大,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白拂英此人做事?果决,出手狠辣,且说到?做到?。

虽然觉得白拂英暂时不敢打上门来,但是保险起?见,贺松子还是把大部分力量都留在宗门了。

众人讨论了几句,就安静下来。贺松子眼神闪动几下,视线移到?旁边垂手而立的小?弟子身上。

“她真是这么说的?”

小?弟子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身,听到?贺松子的话,也只能低着头?道:“是,她让弟子传话回宗里,还让……还让弟子代她向?谢师兄问好。”

贺松子思索起?来,半晌才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好好养伤。”

当时这小?弟子被白拂英吓破了胆,甚至感受不到?疼痛,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光焰城。

等?白拂英走了,他?才感觉肩上疼痛,后来找医修检查了一下,发现那附近的骨头?果然碎了。

幸好这点伤对修士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不过这两个月,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养伤了。

“宗主。”边上随行的长老上前一步,“看来那白拂英,对我们也是心有怨怼啊。”

另一名随行长老冷哼一声:“她有什么好怨怼?当年是她擅闯禁地盗宝,我们按宗门律法将她流放太?荒,本就无可指摘。留她一名已是仁慈,她却屡教?不改,还犯下大错!”

第一名说话的长老看了看他?。这名义愤填膺的长老姓叶,正?是叶梦蓁的叔祖兼师尊。

叶长老和贺松子以前是师兄弟,实力不凡,在玄云内部地位不低。

“那件事?啊……”贺松子停顿了一下。

叶长老知道他?心有疑虑,不由得高声道:“贺师兄!你在迟疑什么,难道是想为白拂英重?审此事??你可知道,如果我们玄云朝令夕改,是会?被外人笑话的!”

水镜里有一名长老也开口了:“叶长老这么说,怕不是担心你

的弟子被卷进去。”

叶长老冷哼:“我固然也有我自己的私心,但我也是真心为了玄云考虑。”

说着,他?斜着眼睛去看水镜,语气讥讽。

“宋长老觉得那白拂英无辜,当时怎么不说?事?情闹大了,你又来这套,装起?好人了。”

这话尖锐又不客气。众长老峰主纷纷开口,有说重?查的,有说没必要妥协的。

因?为这么一件事?,玄云内部竟分成了两派。两方僵持不下,谁也说不过谁,只能翻一些旧账。

贺松子皱起?眉。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高昂的女声,声音轻蔑,带着几分冰冷。

“各位何?必要吵?”

女修迈进房间,扫了眼水镜上的人影,目光最终落在了贺松子身上。

“不如由我杀了那叛徒,她死了,事?情就一了百了了”

房间内刹那间鸦雀无声。宋长老看着面前皮肤苍白到?病态的女修,忍不住皱眉道:“季轻虹?你怎么过来了?”

即使在玄云内部,神经质的季轻虹也是不太?讨人喜欢的家伙。

她自己也不喜欢玄云的其?他?人,常年在自己的道场苦修,偶尔听从宗内调遣做一些事?。

季轻虹瞥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了他?,看向?贺松子。

“宗主觉得如何??”

贺松子犹豫了一下,才道:“轻虹真君怎么突然关心起?那白拂英的事?情来?”

季轻虹耷拉着眼:“我看那叛徒不顺眼。况且,我也与她有一笔旧账要算。”

贺松子还是迟疑。

这时,另一边的叶长老道:“师兄还在犹豫什么?轻虹真君难得主动请缨,不如让她去追杀那白拂英,也好让中洲看看,我们玄云的威严不容挑衅。”

“……好。”思索了半晌,贺松子终于道,“既然如此,就请轻虹真君去追查她的下落……生死不论。”

季轻虹勾起?唇,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对着贺松子点了点头?,拎着剑就走出了房间,只剩众人面面相觑。

“你觉得,玄云会?怎么做?”

魔火飘在白拂英身边。火焰带来些许热量,雪花一旦靠近它的火光,就会?立刻化为雪水。

托它的福,白拂英虽然没用灵力隔绝雪花,身上的衣服却一直是干爽的。

“他?们会?不会?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呢?”魔火像鸭子一样?嘎嘎嘎地笑了,“然后他?们把谢眠玉逐出宗门!交给你处置!”

白拂英都要被它的想象力给逗笑了。

“不会?的。”她抬手扶了扶斗笠,黑色的轻纱从斗笠边缘垂落,遮挡了她的面容,“他?们只会?派人来杀我。”

“啊?可当初的事?,就是他?们自己办错了!”

白拂英望着天空中飘飞的雪,微笑道:“犯错误很简单,承认错误却很难。更何?况玄云是大势力,牵扯多,顾忌也多,自然不可能随便承认错误。”

要是换成末流的小?宗门,估计早就滑跪认错了。

灰色的云布满了天空,鹅毛大雪纷纷落下。看来这场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下来了。

离开光焰城后,白拂英就一直向?西走,至此已经走了两日。

光焰城以及东方家的一切都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脑后。而在雪中,出现了一座小?城的轮廓。

这座城池地处偏远,规模不大。

白拂英进到?城中,只见城内各处都挂了红布、红灯笼来庆贺新年。中洲的风起?云涌,似乎不曾波及到?这座偏远的小?城。

她决定在此休整一下。

白拂英选了家茶楼,要了杯茶,在大堂坐了下来,望着窗外的雪景。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些人走了进来。从穿着打扮上看,他?们是一些修士。

有可能是散修,也有可能是刻意隐去身份的某势力弟子,白拂英对他?们不太?感兴趣。

几名修士坐下来。大堂内除了白拂英和那波人再没有旁人,他?们便放心地聊起?天来。

其?中一名修士拿出了水镜。

“你们知道吧?白拂英那件事??”

“知道,知道。整个中洲,谁还不知道那件事??”

“正?好光焰城那边开了大会?,各宗要联合审理此案呢!我正?好带了水镜,咱们也看看呗。”

就和天方大会?时一样?,这次大会?的过程也会?被水镜传达至整个中洲。

修士这么一说,其?余众人也都附和起?来。众人激活了水镜,鲜活的画面顿时出现在水镜之中。

白拂英就坐在众人侧后方。只要微微一抬头?,她就能看到?水镜上的画面。

隔着水镜,她看到?那边攒动的人头?,然后又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江妙法两人,有玄云仙宗的人,还有来自其?他?势力的修士。

打眼一瞧,来到?这里的修士,几乎都是掌门人或者仅在掌门人之下的长老。

“我瞧着,这事?闹得比之前那个江家的事?还大。”

“毕竟那白拂英,和江家覆灭也有关系嘛。”

“那件事?也不是她想干的,那不是正?好赶上了吗?”

“听你这意思,你是觉得白拂英很无辜?”

那一伙人人数不少,难免有人意见相左。就和玄云众人一样?,他?们对白拂英的态度,也大致分成了两派。

一派觉得,白拂英当年是冤枉的。她之所?以灭族东方家,是因?为东方家和江家一样?勾结邪修,被她发现了。

第二方则是觉得,白拂英就是个邪修无疑,她为了夺取东方家的财富和传承火焰,一手覆灭了东方家。

嗯……结合一下两方的说法,倒确实能勉勉强强拼凑出真相。

白拂英捏着茶杯,坐在众人后方,就这样?看着他?们为了她这件事?争论得面红耳赤。

幸好,重?头?戏马上就开始了。

水镜突然安静起?来,里面出现了符明真君的脸。茶馆中坐着的众人,也突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水镜。

按照流程,符明真君先是出示了一下白拂英覆灭东方家的证据。

这证据不难找,当时围观的人太?多了,有不少人都拿水镜记录了事?情的经过。

然后,他?又罗列了白拂英犯下的罪行。比如屠杀修士、掠劫财富等?。

就这两条罪名,很单调。不过话又说回来,大部分被中洲认证的邪修,其?实也只犯下了这两条罪。

只不过白拂英杀害的修士之多、掠夺的财富之巨,远胜这些修士罢了。

“等?等?!”忽然有人站起?身。

符明真君循声望去,只见站出来的,赫然是玄云仙宗的叶长老。

他?不禁皱起?眉来。不只是符明真君,在座的其?他?人也目光闪烁,眼中流露出深思。

都知道白拂英肯定会?报复玄云,那玄云现在跳出来是想……

“符明真君。”叶长老略微行了个礼,“符明真君似乎少列了一项罪名。”

符明真君眯起?眼:“什么?”

叶长老一字一顿道:“勾结邪修。”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虽然白拂英杀了这么多人,行为本身已经和邪修做法无异,但她的动机却有待商榷。

不少人都认为,她屠杀东方家是出于自卫。要是被扣上了“勾结邪修”的帽子,那不证实了她是有预谋的吗?

明真君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慎重?道:“叶长老觉得,白拂英勾结了谁?”

叶长老道:“自然是魔神山”

其?余人没说话。他?瞥了眼江妙法的方向?,冷笑一声。

“诸位都知道,几年前,白拂英偷盗我宗门祭器,被发现后不惜残害同门,这才被流放太?荒。偷盗祭器,大概只有魔神山的人会?做这种?事?了。”

“绝无可能!”

祝家家主祝怀先站了起?来。

这件事?的消息也传到?了囚灵之海,震惊了囚灵之海所?有修士。

祝家也算与此事?有几分关系,于是他?不远万里跑了过来。

“魔神山的事?就是她揭发的。要是没有她,江家的谋算说不定就得逞了,白拂英又怎么可能是魔神山的人呢?”

白拂英没想到?,祝家的人会?为她说话,微微挑了挑眉。

而坐在她前面,掏出水镜的那名修士也笑起?来:“我看这玄云仙宗,就是借题发挥,往人身上泼脏水罢了。”

第180章罪行待定

“是啊是啊,且不说白?拂英原本就?是被他们逐出?师门?的,就?说前不久的宗门?联合大比。”

“没错,当时?玄云在她手里吃了亏,估计早就?对她不怀好意了。”

白?拂英看了几名修士一眼。魔火则是悄声道:“这玄云仙宗,在这些普通修士眼里的形象也真够差啊。”

明明事实?对白?拂英更为不利,但众人还是没忘记谴责玄云仙宗。

白?拂英没有回答。水镜里的画面又一次变化?了。

“哼,可?她亲口?承认,宁纯和裴景言也是她所杀。”叶长老阴郁的目光扫过裴家?的席位,“裴家?身为四族之一,就?放任杀死自家?族人的凶手在外逍遥自在吗?”

裴家?家?主的面皮动?了动?,知道叶长老这是要将自家?拖下水了。

但是,说实?话,他其实?很想当作无事发生。

因为裴家?的实?力比东方家?还差上一些。东方家?的主支都死绝了,那?裴家?对上白?拂英……

就?算不死,也要落得个两败俱伤吧。

老匹夫,把我们裴家?当枪使吗?!

裴家?家?主在心里怒骂起来。

“叶长老,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她的一家?之言,没有证据,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恐怕很难给白?拂英定罪吧?”

与裴家?交好的某家?族接收到了裴家?主发出?的信号,顿时?开口?。

叶长老冷哼。

现在的情况就?是,玄云急着定罪白?拂英,想集结全中洲的力量追杀白?拂英。

但是其他势力要么与白?拂英交好,要么怕白?拂英报复,反正就?不太想管。

“东方家?向来处事张扬,又与江家?交往密接,难保不会与魔神山接触。”

江妙法淡淡开口?。她向来不太爱在这种大型会议上发表意见,但这次倒是个例外。

“况且北地一战中,她为中洲守住了北地防线,功绩也是实?打?实?的。我以自身性命担保,她绝对没有勾结魔神山。”

她平静地看着符明真君:“真君,这件事还请慎重考虑。”

以性命担保,这话可?不是普通说说的。

若真查出?来白?拂英与魔神山有勾结,江妙法少不得来个“以死谢罪”。

她都这么说了,符明真君夹在中间,更加为难。

纵观历史,中洲开过不少大会,大部分大会都是联合发布悬赏令之类的。但很少有哪次会议像现在一样意见如此不统一的。

“江盟主。”

儒雅的女修开口?。她语气温和,好像只是提出?一个中肯的建议。

“江盟主与白?拂英有旧,意见也难免有偏向。为了全局考虑,我觉得江盟主还是谨慎发言比较好。”

江妙法看了梅兰竹一眼。她被白?拂英提醒过,知道梅兰竹有猫腻。

但她此时?也不好多说,只是沉沉道:“既然如此,也请玄云少发表一些偏颇的意见。”

贺松子?眯了眯眼,叶长老冷哼一声。

和白?拂英有故旧的双方都没再多说过什么,大会得以进?行下去。

梅兰竹又道:“我灵衍与白?拂英无甚瓜葛,就?由我说句公道话吧。”

符明真君点点头:“梅宗主请说。”

“当前证据,不足以证明白?拂英与魔神山有关联,因此‘勾结邪修’一项罪名还是待定。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她确实?杀了东方家?数百人,这是确凿无疑的,有疑议的只是动?机。”

她这话说得还算中肯,众人都点点头,连江妙法和玄云的人都没有反驳。

“她又的确为中洲立过不少功劳,既然如此,那?不如先行悬赏她,但只许活捉,等抓住了她,问清事由,再作决定。”

符明真君点了点头,觉得她这个主意不错。

既不会被人诟病“不作为”,也不会对白?拂英表现出?太大的敌意,虽然难免引得玄云不满,但好歹也得出?了一个答案。

符明真君道:“诸位可?同意梅宗主的做法?”

众人都同意了,只是神色各异。像是江妙法、祝家?这些人,就?是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玄云神色有异,但想到季轻虹已经出?发去追杀白?拂英了,倒也没说什么。

大会能把白?拂英定为邪修最好,若是不能……那?他们就?自己动?手。

季轻虹实?力极强,剑术高明,虽是化?神期,但她战斗的那?股疯癫的劲头,连身为渡劫后期的宗主贺松子?都惧她几分。

她出?马,定能杀了白?拂英。

看着玄云三人的神色,梅兰竹放下手里的白?玉茶盏,轻笑了一声。身后的齐玄霜跟在她身后,低垂眉眼。

讨论了怎么处理白?拂英,又给她定了个价格,众人这才离场。梅兰竹回到下榻的地方,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行了,你?先回房间吧。”

齐玄霜行了个弟子?礼,转身欲走,却听身后梅兰竹忽然道:“说起来,你?与那?白?拂英是不是认识?”

她声音不喜不悲,齐玄霜闻言,面色却是一僵。

所幸她背对着梅兰竹,梅兰竹没发现她异样的表情。

齐玄霜的脸色只变了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是。”她转过身,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宗主还记得那?个青柳村的事吗?当初,我们就?是在那?里与她见过。”

齐玄霜转过头。

“后来萧莹叛逃,我被打?伤,她还看过我。”

这些事梅兰竹应该早就?调查出?来了,强行说没有,只会引起她的怀疑。

齐玄霜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那?你?觉得……”梅兰竹缓慢地说着,“她有没有与魔神山?”

齐玄霜想了一想。

“说不准,但我觉得有可?能。萧莹不就?是魔神山的人吗?搞不好,当时?她们只是做戏给我看。”

梅兰竹缓缓颔首:“是有这个可?能。”

齐玄霜停顿一下,又看了眼梅兰竹,犹豫着道:“宗主是觉得……?”

“我倒是觉得,她未必和魔神山有关系。”

梅兰竹道:“按照江盟主的说法,北地之战很可?能是魔神山的阴谋。如果白?拂英是魔神山的人,她也没必要以身犯险,抵抗兽潮不是吗?”

齐玄霜道:“宗主说得是。”

她有些拿捏不准梅兰竹的想法。

梅兰竹要是魔神山的人,应该恨极了白?拂英,恨不得把她拉下去才对,怎么还会继续为她说话?

她心里疑惑,想要再问几句。但梅兰竹挥了挥手,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想法。

齐玄霜只好退下。

门?被关上了。

只有窗户开着,柳絮一般的雪花顺着窗户涌进?房间里。

梅兰竹脸上温和的神色在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冷然。

思索几息,她从怀里掏出?传讯符输入灵力,随后低声道:“天明剑宗的事,安排下去了吗?”

对面应了一声。梅兰竹接着道:“仔细一些,不要出?纰漏。现在就?只剩天明里面的那?个祭器没有到手了……”

她深吸一口?气。

“白?拂

英那?边,派人注意她的行踪……调出?人手追杀她,至少缠上她,别让她再破坏我们的布置。”

“是。”

“还有谢眠玉那?边,也找人盯紧一点。”

梅兰竹皱了皱眉。

“劝他不要做出?什么蠢事。”

“是。”

白?拂英看着前面几名修士关了水镜,一副无趣的模样。

“还是和稀泥。”

“活捉……谁有本事活捉这种煞星啊,嫌命长吗?”

“他们怎么不把自己家?的老祖派出?来活捉?是怕把人给搭进?去吗?”

白?拂英听到众人的话,微微一笑。

她在桌上留下了几块碎银,随即起身离开。这小城偏远,很少有修士来,百姓间最常见的货币还是银两。

至于茶,她一口?未动?。

刚刚拿出?水镜的修士似有所感,回头看向她离去的背影,微微蹙起眉。

同行的修士见他模样,忍不住笑道:“你?看什么呢?那?个,应该是一名散修吧?”

修士摇摇头:“你?不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眼熟吗?”

“身形?”

同伴闻言,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了看。但这么一会儿工夫,白?拂英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雪中了。

“什么身形啊哈哈哈哈,还眼熟。”另一人笑道,“该不会她就?是被悬赏的白?拂英吧!我好怕,希望她别突然转过头杀了我们!”

众人哄笑成一团,只有那?修士浑身一震,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光。

北风将喧闹的声音吹到白?拂英耳中。白?拂英勾了勾嘴角,径直在雪地里走着。

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两行黑灰色的脚印。

魔火道:“你?这就?要走?”

“似乎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白?拂英淡淡地回应了一句,黑色的身影像是白?雪里一截枯黑的树干。

“大过年的……”魔火嘟囔道。

但它也只能小声嘟囔几句了。

白?拂英此行的目的地是太荒。她日夜不分地赶了几天的路,再走上一两日,就?能见到太荒那?破破烂烂的结界了。

路上遇见城池或是村镇,她怕麻烦也都没有进?去,一路上只走荒郊野岭。

白?拂英习惯了风餐露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夜幕逐渐降临,北风呼啸着。越靠近太荒一带,天气越冷,即使是修士,也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阴寒。

白?拂英想起自己离开太荒时?,差不多也是一个雪天。

冷冷的月华照在雪上,将地上的雪照成洁白?的银色。

郊外,一条小溪被冻成了冰,几根没被北风催折的芦苇光秃秃地立在溪水边,映着惨白?的月光。

白?拂英忽然停住了脚步。

呼啸的风中,忽然多了许多道呼吸。

“魔神山就?派你?们来?”白?拂英眉头微挑,“是来送死的吗?”

话音未落,十几道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影已经现身,各色武器朝着她迎面扑来。

白?拂英扫了一眼。围住她的十几个人里面,大部分都是金丹期,只有两人是元婴期。

说实?话,这个阵容放在中洲,已经算是可?怕。普通家?族能调动?的精锐最多也就?是这些了,而这也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刺杀。

若他们要刺杀的是任何一位元婴期,那?都是十拿九稳了。

但当刺杀对象是白?拂英的时?候,这么点人就?有点不够看了。

这些刺客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没有优势,于是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干脆利落地朝着她的方向攻来。

他们动?作迅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看就?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

白?拂英没有动?作,倒是魔火摩拳擦掌:“白?拂英,让我来吧!”

“去吧。”白?拂英应允道。

刹那?间,魔火的身形快速膨胀,从拳头大小的小火苗,膨胀到了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

那?火光毫不停留,丝滑地穿行在北风中,朝着袭击白?拂英的众人扑去。

众人早有准备,立即分成前后两队,一队负责掩护,而另一队手持利刃,刺向白?拂英。

“看来你?们没少刺杀别人。”

白?拂英双眸微冷。水汽从她身后逸出?,猛然撞上离她最近的修士。

那?名修士顿时?飞出?去老远,撞上了结冰的河面。另一名修士见状,抓住空挡对白?拂英发动?进?攻。

她的武器是一把砍刀。

宽阔的刀身反射着冰冷的月光,光芒冷冷地落在白?拂英的脸上,刹那?间,刀锋就?贴近了白?拂英的鼻尖。

白?拂英垂眸看着她接近,下一瞬间,大量的剑意凝聚,朝着那?修士的腹部刺去。

她的剑意后发先至,修士的身体顿时?被无形之剑捅了个对穿。

见状,另外几人急急忙忙摆出?阵型攻向她。白?拂英正欲动?作,魔火却不乐意了。

它随风鼓动?,几点不起眼的火星落到几名修士身上,那?几人顿时?惨叫着倒在雪地中。

白?拂英c则是抽出?剑,飞向剩余的几人。

她的剑很快,众人几乎只见得到一丝银线,下一瞬间,就?觉得脖颈一凉,随后身首分离。

就?算他们用上手里的浊气,依旧无法抵挡白?拂英。论起体内浊气的数量和质量,白?拂英可?不输任何人。

短短几息间,尸体就?倒了一地,鲜血缓缓流出?,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但还有一个人活着。

那?是一名看着年纪不大的男修,他的修为也是在场众人里最低的那?个。

魔火道:“让我来!”

白?拂英抬手止住它的动?作。她分出?灵丝困住这名魔神山修士,又镇压住他的动?作,以免他想要自尽。

“你?是魔神山的?”

那?修士惧怕地眨了眨眼。他年纪应该确实?不大,刚刚在战斗中的表现也很是青涩生疏。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男修咬着牙,倔强且憎恨地看着她,似乎不想回答。

白?拂英垂眼看着他,突然伸出?手,利剑就?飞快穿过他的腹部,将他钉在地上。

“说。”

剧烈的疼痛从腰际传来,男修痛得惨叫一声,却还是咬着牙不肯说话。白?拂英抬起手,正欲再给他一剑,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