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贺松子,他的表情倒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按理说,白拂英有剑意,谢眠玉的赢面就更小了?,贺松子应该不太高兴才是。
但没想到,贺松子非但不担忧,反而还气定神闲地看?着下方战斗。
难道是还有什么后手?
可是,有什么后手能比剑意还厉害呢?
在场除了?贺松子,没人知道。
但擂台上?的白拂英知道。
谢眠玉伸手捂住了?伤口,血液在指尖流淌,染红了?他一袭白衣。远远看?去,就像是梅花凋零在雪地上?。
他怔怔盯着手上?的血,忽地笑了?起来。开始笑声很轻,但很快就转变成了?放声大笑。
“师兄!”叶梦蓁惊叫一声。
她担心的不是谢眠玉的伤,而是担心他像几?日前那样突然失控,暴露魔神山的事。
这?大庭广众的,可没人能把消息压下去。
白拂英双目一凝。
她知道谢眠玉这?模样,就是要发疯的预兆了?。
没有时间多?想,趁着谢眠玉还在晃神,她双手持剑,朝着他狠狠劈斩而下。
锵!!
她的剑被拦住了?!
谢眠玉举起一只手,灵力从他的指尖蔓延,化为螺旋状的寒气,顺着他苍白的手腕向上?,卷住冥霜薄薄的剑锋。
“找死。”
他伸出另一只手,抬手朝着白拂英的胸口拍去。白拂英神色微凝,调转剑锋破开他的钳制,提剑挡在胸前。
砰!
巨量灵力倾巢而出,几?乎化为实体,狠狠地拍在白拂英的剑上?。
不。那不是单纯的灵力。
就好像白拂英习惯将剑意掺杂在灵力中,谢眠玉也将其他力量融入了?灵力,从而获取了?数倍于?灵力的力量。
那是……魔神血脉之力!
一旦彻底觉醒,就能毁天灭地的力量!
白拂英手腕发麻!那强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在她的脸上?,余波击上?她的胸口,将她打得朝后退去。
前几?天没愈合的伤口在这?样强大的冲击下再度撕裂,白拂英吐出一口血。
她的身形不自觉地往后退去,脊背重重地撞上?擂台的围栏。
围栏“啪”地一声,被她撞碎了?。
要知道,这?擂台的围栏可是由极其坚固的石料制成。有好事者测试过,据说需要金丹期全力一击才能将它弄碎。
可现?在,这?围栏竟被白拂英生生撞碎,可见她受到了?什么程度的攻击。
但现?在,众人来不及思考这?个,都是大气不敢喘地看?向台上?。
围栏碎了?。
按照大比规则,只要跌落擂台,即使还有战斗能力,也算是输了?。
白复……输了?吗?
无?论是围观修士,还是各宗高层,亦或是通过水镜观看?比赛的其他人,皆凝神看?向台上?。
有些人甚至不自觉地站起身,屏住呼吸等着这?个结果。
——输了?吗?
还没有!
白拂英的后半只脚已经探出擂台边缘,然而她止住了?动作。
没有后退卸去力道,她生生顶住了?这?一击,重新站稳了?身形。
她没有输!
凭什么她就要一遍一遍地败给谢眠玉?
凭什么灭世的魔头能意气风发、立地成佛,而她这?个从没做过恶事的人,却孑然一身、不得善终?
同为虐文的主角,凭什么她就是要输?
她不会?输!
杀意从心头涌起,两世的怒意汹涌着,随灵力一起凝结成海浪。
魔火混杂在灵力中,它尖锐地高声笑着,狡猾地穿梭在她脑海中拱火。
“白拂英,别装得风平浪静了?。这?才是真正的你!”
是的。
温柔的海风轻抚游人的面庞,平静的海水倒映着绯红的晚霞。
但只有生活在大海深处的小鱼知道,那深沉的海洋之下,正酝酿着一场狂怒的风暴。
风暴吹起来了?!
它在半空中凝聚成型,剑意汇聚在风暴中。白拂英看?着它,她心中仿佛涌上?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
是魔火。
平和的水属性灵力中,早已掺杂了?愤怒的火焰。水与火相接,在火焰的催促中掀起一阵沸腾的热浪。
她的剑意也沸腾起来!
谢眠玉拧起眉。他眼中闪过冷光,魔神之力在手中凝聚,再度拍向白拂英。
轰!!他只击中了?那滚热的海浪。
些许灵力被他拍散,朝着擂台外飞溅。擂台外的众人惊叫一声纷纷闪避,而台上?两人,早已被淹没在那阵阵灵力之中。
“怎么回事?”
“这?水怎么会?是热的?白复是水火双灵根吗?”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场面似乎也如同水一样,被燃烧得沸腾,但谁也没时间注意这?个。
谢眠玉的力量穿透热浪,撞击在白拂英的身上?,胸口传来肋骨碎裂的痛感,喉咙上?涌起一阵咸腥味。
那是血的味道。
白拂英的剑则是刺向谢眠玉的腹部。刹那间,他的腹部就绽开一朵鲜艳的血花。
两人再度同时负伤!
而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已经早已出乎了?众人的预想。
“他们二人之前有什么过节?”
灵衍真宗的长老?疑惑道。
她这?样想可太合理了
?。
毕竟从一开始,两人就下了?死手,那利落狠辣的杀招,即使是元婴期看?了?也要皱眉头。
而无?论是谢眠玉还是白拂英,在之前的几?轮战斗中都留有余地,只会?把人击败,很少下死手。
听到这?话,贺松子先摇摇头:“来求剑山之前,谢眠玉与她并不认识。”
“贺宗主就这?么笃定不认识?说不定他们认识,只是你不知道呢。”
贺松子看?了?说话者一眼:“我相信,以谢眠玉的人品绝不会?惹是生非。”
顿了?顿,又道:“白复想来也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
说话者讪讪闭嘴。
贺松子都这?么说了?,要是还质疑,那不就是觉得谢眠玉或者白复人品不好么。
众人都沉默一瞬。
此时擂台上?,两人身上?都已经血迹斑斑。谢眠玉受了?一处致命伤,又穿了?身白衣,看?着尤为凄惨一些。
而白拂英,她看?着还算好。但众人知道,她有旧伤在身,又硬生生受了?谢眠玉两掌,状况绝不比谢眠玉好上?多?少。
但即便如此,两人也没有任何休战的想法,誓要斗出个输赢胜败。
白拂英呼出一口白霜。
怒浪滔天,灵莉凶暴,然而她此时却没有看?上?去那么疯狂,心中始终保持着冷静,思索着破局之法。
灵力?剑气?剑意?
而在她观察着谢眠玉的时候,谢眠玉也在观察着她。
白拂英,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得多?。
两人互相打量着,周围一片死寂。
一时间,战斗陷入了?诡异的停滞。
第116章命运的捉弄
时间仿佛凝固,淡淡月光落下,在擂台上拉出两?道纤长的影子。一只蝉突兀地鸣叫起来,嘶哑的声音传得很远。
白拂英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弓。胸口因紧绷而传来沉闷的痛感,血腥味刮蹭着喉咙。
她用左手握着冥霜剑,骨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着青白色。
冥霜剑微微亮着,薄薄的锋刃照亮了一片漆黑。
剩余的灵力还能撑多?久?
白拂英不知道。她只能尽量利用这?段空白时间,超负荷运转功法,想要从身体中榨取出更多?灵力。
而谢眠玉也在看着她,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想要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找出一个能一击毙命的机会。
是的,他也想杀了白拂英。
谢眠玉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但无?法否认的是,就在两?人同时站上擂台的那一瞬间,他心底里就涌上一个念头。
杀了她。
否则,这?个女人一定会夺走他的一切。
与其说是念头,倒不如说是预感。
总之,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预感的时候,谢眠玉就打定主意对?她出手了。
而白拂英同样?想杀掉他。
双方都没有收敛自己的杀意,在外?人看来,这?股杀意显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难道这?就是天才们的“同类相斥”?
“江家主希望谁赢?”
身着黑袍,全身上下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低声开口。他的声音很沉很重,像是来自最?黏稠黑暗中的风。
在他对?面,端坐着江家家主江议。出于某些原因,江议没有亲自到场观看最?终一战,只派了两?个长老。
听到这?个问题,江议笑了笑:“对?我来说谁赢无?所谓,但我希望白复死。”
他端起茶盏,拨动着茶水,余光却落在那黑袍人的身上:“你说呢?”
黑袍人道:“我也希望她死。”
“哦?”江议眼中精光一闪,“难道那个嚣张跋扈的白复,也曾得罪过贵势力?”
可惜黑袍人的整张脸都被一张面具挡住了,他根本看不见对?方的神情。
黑袍人知道江议想打探消息,却没有正?面回答。
他正?襟危坐,看着面前水镜上的两?道身影,只是冷冷道:“她太?碍事了。”
就这?样?声势浩大地死去最?好。如果死不了,那他们,绝对?不会吝啬出手。
江议笑了声,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黑袍人,目光又自然?地移到水镜之上。
而在水镜中,局势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在场的修士们没人看清是谁先出手的。
总之,两?人近乎同时动了起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化作两?道光,眨眼间就跨越了大半个擂台。
轰!冥霜剑的剑身倒映出谢眠玉冷然?的脸,而谢眠玉反应同样?不慢。
只见他手腕一转,决然?朝着白拂英拍过来。魔神之力增强了灵力本身的力量,冰刃汇聚成洪流,刮起一阵冰雪的风暴。
锵!锵锵!
冰霜爬上冥霜剑,却被附着在剑上的剑意给震开。
几缕灵力顺着剑柄爬上白拂英的手臂,眨眼间,白拂英左臂上就绽放出几朵尖锐的冰花。
冰花从左手小臂不断向上,冰刺沿着肢体的纹路攀爬,刺破了白拂英的衣裳。转瞬间,冰刺和冰花就来到了白拂英的肩头。
白拂英神色不变。
她催动灵力阻断冰刺的攻势,随即身体一扭,剑势一变。带着热气的沸水受她操纵,悄然?束缚着谢眠玉的手臂。
与此同时,她的剑自上刺向谢眠玉,剑锋已悬在他的额头上方。
几滴鲜血从剑刃上落下,自剑尖滴到谢眠玉的额头上。在这?冰天雪地中,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上独属于人体的温度。
谢眠玉反应极快。
他以最?快速度摧毁白拂英放出的沸水触手,身形向后一闪,冥霜剑就竖着从他眼前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若是他躲得再慢一些,这?把剑就要刺穿他的头盖骨了。
一击落空,白拂英也并未失落。
她的剑势如最?柔软的水流,无?形有质,瞬息万变,无?情地划破月光,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攻向谢眠玉的下颌。
谢眠玉眼中光芒一闪,挥袖凝成一道冰幕,正?欲躲闪开来,余光忽地瞄到白拂英的脸,心中忽地一跳。
在冷然?的月光下,那张苍白的脸渐渐与另一张脸重合,如同鬼魅一般,散发着青白色的光晕。
什么?
是谁?
心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名字,谢眠玉瞳孔微缩,呼吸一窒,脑海里除了那个名字,只有一片空白。
他不自觉呢喃道:“小……”
而回应他的,只有一把无比锋利的剑。
剑锋刺穿他的下颌,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滴滴答答,甫一落到他的衣襟上,就因过低的温度而绽开一朵红色的冰花。
白拂英拧起眉。
她将剩余大半灵力都灌注进冥霜中,想要借着这?股力道,直接刺穿谢眠玉的脑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然?而,无?论她灌注多?少灵力、又用多?少的力量,冥霜剑都被卡在他下颌的位置,根本无?法再探入一寸。
怎么回事?
不对?……不应该……
大量的灵力涌入剑中,冥霜剑发出一阵鸣叫。
白拂英抵住
剑柄,浑身的力量顺着腹部肌肉凝聚在手臂上,而她的手因过于用力,上面的皮肉已经寸寸崩裂,抵着剑柄的指节更是已经血肉模糊。
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她的剑。
不是灵力,不是魔神之力,而是一种更玄而又玄、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是命运!
命运夺去了她的一切,又在这?种关键时刻卡住了她的剑!
它?就这?么钟爱谢眠玉吗?
白拂英紧紧抿着唇。
她的嘴唇干裂,唇角还带着未曾抹去的血迹,而她的心中,早已掀起一阵巨浪。
此时,她与谢眠玉离得很近了,只要一抬眼,白拂英就能看到他脸上的神色。
而就在这?极近的距离中,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剧烈的疼痛让谢眠玉从呆怔中清醒过来。
那两?张相似的面孔重合、脱离、再度重合,最?终还是分割开来,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模糊的世界渐渐清晰,谢眠玉双眼聚焦,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杀意,强大的力量在身上凝结成冰。
不是。不是!
只见他快速握住白拂英的剑尖,不顾被剑刃割得血肉模糊的手掌。
谢眠玉忍着剧痛将她的剑抽了出来,疾速向后退去!紧接着,他掌心一转,脸上尽是冷然?。
雪花轻飘飘落下。
圆月还是那么明亮,天上也没有一丝乌云,可在这?求剑山之巅,却下了一场洁白的血。
白拂英心头警铃大作!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想要将那些雪花隔绝在体外?。而就在她运转灵力的同一时刻,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雪花突然?变了。
洁白的雪迎风见长,生?出坚硬的棱角,宛如一个个巨大冰雪铁蒺藜,被风送到白拂英身边!
噗!
冰锥刺穿了白拂英的身体。
冰蒺藜在她身边堆积,锋利透明的尖锥将她困在其中。
短短一个呼吸间,它?们就堆成一座凹凸不平、满是尖刺的冰山。
白拂英被封锁在冰山中,众人甚至看不见她的身影,只能闻到蔓延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战斗。
极其危险,极其凶狠,只要错了一步,就会跌入到几乎难以挽回的颓势之中。
而白拂英哪步也没错。
她只是又一次被命运捉弄了。
呼……呼……
人们分不清,这?究竟是呼啸的北风,还是谁粗重的呼吸声。
现场一片寂静,静得落针可闻。
从两?人开始战斗,到双双负伤,到谢眠玉濒死,再到白拂英生?死不明……这?一战给众人带来的冲击太?大,甚至没人敢在尘埃落定之前发表任何?意见。
即使是隐藏在幕后,观看着比试的各势力掌门人,也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不开口,不代表着众人没有疑问。
恰恰相反,对?于这?场战况不断逆转的战斗,众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白复和谢眠玉究竟有什么仇?谢眠玉为什么突然?变强了?白复是什么时候有的剑意?
以及……白复那致命一剑,为什么没能得手?
种种疑问缠绕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
众人只能远远望着那一堆冰锥暗自判断白拂英究竟有没有死。
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白拂英是必死无?疑了。
即使是修士,也不是万能的,照样?会因失血过多?、被刺中要害等等原因陨落。
那些冰锥都堆成小山了,被镇压在其中的白拂英,恐怕已经满身血洞了。
这?种情况,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强悍了。
裁决修士走到钟下,高声道:“若五息之内,白复还没有动作,那本场战斗就是谢眠玉赢了。”
这?是大比的一贯规则。
“一。”
众人屏息,听着裁决修士高声念出一个数字。
“二?。”
无?论是擂台下,还是高层们所在的隐蔽高台,抑或是成千上万的子水镜前,都没有人说话。
众人只是紧紧盯着那冰锥山,既期待,又担忧。
“三?。”
修士洪亮的声音响彻求剑山。
还剩两?息。
有人已经提前预判了结局。
若白拂英还有行动能力,应该早在第一息时就该出来了才对?。
有人失落,有人欣喜。复杂的神情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四。”
声音响起,声音落下。
洪亮的尾音带起一阵颤动,仿佛隐藏在求剑山中的某一个东西要破土而出,剧烈的震感将修士最?后一个“五”堵在了口中。
第117章争议
“什么东西?”
“地?动了?!”
“怎么回事?快散开!”
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土地?陷落,树木倒塌,山石从山间滚落。
修士们被晃得东倒西歪,赶紧稳住身体,惊疑的声音纷乱地?响起,又?湮灭在山崩地?陷的巨响之中。
震耳欲聋。
不仅是普通的修士,连众势力高层也?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拧眉望着地?上,神色凝重。
“是地?动?”
“求剑山过去千年间,从未发生过什么地?动。”
“该不会和白复有关吧?”
不知有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愣了一下,目光齐刷刷地?从混乱的人群中,转移到擂台上。
谢眠玉站在擂台上,表情如霜雪般冷肃,而?在他对面——
冰锥山还凝固在原地?。在月光的照射下,冰块散发出清澈透明的光,宛若永不融化的坚固艺术品。
“顾不上这么多了。”贺松子皱眉,“先下去把局势稳定下来。”
其余人没有异议。然?而?正当众人打算下去稳定局势之时,山的一角忽然?塌陷了。
一道流光从塌陷的山壁中飞出,直朝着月光飞去,光芒从慌乱的围观修士头顶上划过。
众人悚然?一惊。
那是一把……剑?
然?而?没等众人想个明白,又?有一道光芒划破夜空,朝着远处飞去。这次是一把刀。
这一刀一剑似乎掀起了某种浪潮。紧接着,不断有兵器击碎坚硬的山壁,从山体内脱离而?出。
道道灵光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点点光芒凝聚在一起,最终迸发出一阵白昼般的光芒。
有多少把刀,又?有多少把剑?
除了各式各样的刀剑之外?,在这座山中,又?藏了多少其他兵器?
几千把?还是几万把?
没人能算个明白。
而?随着成千上万把兵器从山中逃离,原本□□的求剑山竟四分五裂,隐隐有坍塌之势。
可修士们谁也?没想着离开。
众人一边稳住身形,一边惊愕地?看向天空。
成千上万的兵器仿佛被强力磁石吸引一般,汇聚于天空之上。那璀璨的光芒,将月色也?衬得黯淡无光。
然?而?这还不算完。
很快,人群中又?响起阵阵惊呼声,有些修士们的佩剑也?脱鞘而?出,如同?感知到了某种呼唤一般,径直朝着苍穹飞去。
此情此景,不得不让众人想到了站在那无字剑意碑前的情景。
剑意?是谁的剑意唤醒了这些沉睡在峭壁中的兵器?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求剑山顷刻崩塌,山石从高处坠落。连飞仙城内的人也?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天穹。
呼……呼……
那不是呼啸的北风,也?不是谁粗重的呼吸。
那是来自她的呼唤。
冰蒺藜倏然?爆开,带有锋利棱角的冰棱朝着四周迸射而?去!
擂台崩裂,求剑山倾倒,众人一同?朝着山下坠去,而?白拂英浴血的身影踏过跌落的山石,长剑化作一道厉光,几乎要将整个苍穹斩碎。
她朝着谢眠玉斩去!
剑意凝固成实体,倒映在谢眠玉的眼中。
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成千上万的兵器盘踞在天穹,汇聚成一个漩涡,嗡鸣着袭向谢眠玉。
而?在纷乱虹光、尖锐嗡鸣之中,破碎的词句组成了只有白拂英能听到的话语。
“重炼祭器锻造封印……封印浊界……故受天罚……全族遁入虚空以求……”
白拂英漂浮在月光下。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决然?的微笑。
兵器漩涡轰然?落下!
华光驱散了月光,将整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表情。
谢眠玉面色冷然?,魔神之力在身边凝聚成云雾,冰霜凝聚成一个半圆灵气罩子,冷气顺着光芒攀爬,想要将这千万灵器尽数冻结!
轰!!将周围一切震碎的巨响!
冰雪、山石、月光,皆化为齑粉。只有狂风乱舞,振奋地?鼓动两人的衣袍。
千万兵器自有起怒意,带着沉寂万年的愤怒,海浪一般撞上谢眠玉的冰霜。
谢眠玉的冰罩上出现了裂痕,
而?裂痕快速蔓延,冰罩瞬间溃不成军,化为飞舞的灵力碎片。
什么?!
他瞳孔微缩,魔神之力下意识地?凝聚在身体周围,想要用蛮力挡下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白拂英的眼中已经?染上一层血色。
鲜血在她的脸上纵横,顺着脸颊汇聚在下巴上,缓缓滴落在空中。
而?她的剑,已经来到了谢眠玉的眼前。
速战速决!她心中闪过这四个字,剑尖直指谢眠玉眉心,刺破他眉间的皮肉。
谢眠玉身形飞退,白拂英的剑紧追不舍!
而?就在这时,如洪钟般洪亮的女声发出一声训诫,那声音响彻群山,在山间回唱。
“止剑!!”
那声音绝对是化神期以上才能发出来的——不对,也?有可能是渡劫期。
声音甫一传出,白拂英就感觉一阵威压压在自己?肩头,那威压之势,比东方则只强不弱!
白拂英和谢眠玉被威压所击,鲜血同?时顺着耳垂流下,一时间甚至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行!!
白拂英忍着心神间的震动,忽视了那恐怖的呵斥声,长剑追随着谢眠玉的眉心,一寸也?不肯移开。
在他身后?,就是坚硬的山壁,躲无可躲。
“止剑!!!”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白拂英吐出一口血,眼中光芒愈盛,手中剑势没有任何软弱。
砰!谢眠玉后?背撞在了山上!
她的剑已经?抚了他的眉心——然?而?,到此为止了。
有人伸出两指,夹住了她的剑。
“白复。”梅兰竹看着她,眼中一片阴寒,“不要太过火了。”
刚才那两句“止剑”,就是她说的。
白拂英的剑被梅兰竹双指紧紧地?夹着,无法再向前一分。
她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杀死谢眠玉了。
白拂英呼出一口气,缓缓将剑锋从她指间抽回来。
随着她的动作,满天兵器也?如同?失去了最后?一口气一样重归黯淡,无力地?向下落去。
刀剑纷纷从苍穹落下,坍塌了大半的求剑山,就这样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剑雨。
漆黑的夜晚泛起彩色的流光。围观修士们或是踩着法器,或是捏着法诀,稳稳地?站在夜空中。
灵光逐渐朝着白拂英几人所在的方向汇聚过来。
梅兰竹见她收起了剑,眉头略微舒展,只是神色仍然?不太好。
其他高阶修士也?匆匆赶来了。
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他们也?不得不出面安抚。
东方则落在白拂英身边,不悦地?扫了眼梅兰竹,讽笑道:“梅宗主这次动作怎么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谢眠玉是你们灵衍的弟子呢。”
萧莹修为低些,动作也?慢了一步。
她落到梅兰竹身后?时,刚好听到这么一句话,眉头动了一动。
梅兰竹心平气和道:“中洲本为一体,白复和谢眠玉的战斗已经?超出了比试允许的范围,我自当出手,而?不是拘于流派之别、门第之见,袖手旁观。”
东方则冷哼:“说得好听,我们东方家的人遇险时也?不见你出手。”
当然?,如果白拂英和谢眠玉的位置互换一下,东方则就不会是这套说辞了。
白拂英将剑收回剑鞘。
见气氛有些凝滞,剑宗长老?赶紧圆场:“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咱们就不要互相责备了……还是把事情搞明白再说吧。”
一说这话,原本转移到梅兰竹和东方则身上的目光,再度回到了白拂英身上。
其实这件事的经?过很明了,无非就是那些兵器不知因何原因,被埋在山体之中,后?被白拂英的剑意唤醒,才短暂地?为她所用的。
可此事令人疑惑之处也?同?样多,只是因为太多了,众人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开问。
白拂英垂下眼帘。月光落在她的眼睫上,给她眼底打下一浓密的暗影。
“罢了,这件事之后?再商议。”剑宗长老?叹了口气,“我们先说说这场比赛谁胜了?”
东方则不以为意道:“这还用说?要是没有梅宗主‘好心相助’,那谢眠玉都死在白复剑下了。”
他说话时,特?意重重咬在“好心相助”四个字上。
“难道这事还能有疑问?”
梅兰竹和贺松子没说话。
江家的长老?却开口道:“事实呢,确实是则元真?君说的那样。只不过我们要看的,是比试的结果,而?不是战斗的结果。”
他这话一出,东方则的眼神立刻就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朝他射了过去。
东方则不在乎白拂英。但他在乎天榜第一能给东方家带来的荣誉。
诚然?,白拂英现在的名?额属于散修联盟,即使成了天榜第一,也?是散修联盟的天榜第一。
但是现在整个中洲,谁不知道白拂英到底来自哪个家族?
东方则绝对无法容忍江家这种行为。
“什么意思?”他冷冷道,“战斗就是比试,比试就是战斗,有什么问题?”
江家长老?不慌不忙:“则元真?君,比试可是有时限的。当时白复被压在冰锥下,裁决修士已经?倒计时了吧?”
这话的确说得没错。
众人一直关注着台上,现在距离白拂英陷入绝境也?才过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修士们自然?还记得这回事。
“裁决修士数到‘四’的时候,那些刀剑就有了异动,但当时白复还没脱困,他就又?接着数了个‘五’。”
江家长老?环视众人,接着道:“按照大比的规则,那时候白复就已经?输了。”
众人齐齐沉默下来。
虽然?知道江家人肯定是在故意针对白拂英,但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剑宗长老?看了眼李秀剑,见她紧紧抿着嘴唇,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长老?心里叹气,还是出言道:“可是按照江长老?所说,数到‘四’的时候就有了异动,就代表白复当时已经?做出了回应。战斗从那时起就该延续下去了。”
“可那时候,发出异动的是求剑山下的兵器,而?非白复本人。”
“但兵器有异响,也?是白复的剑意引起的,为何不能算作她本人?”
江家长老?冷笑:“为何能算作她本人?照你这么说,即使没了战斗能力,只要能用灵力闹出点动静,比试就还是要继续下去了?”
剑宗长老?也?不甘示弱:“那江长老?的意思是,只要身体被镇压就算输,那我们剑修的剑意算不得战斗能力了?”
两人各有各的说法,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两边说的都还算有道理。
主要是修士的手段太多样,现有规则虽然?已经?算完善,但仍旧有一些难以界定的部?分。
白拂英和谢眠玉的这场比试,正好就有一个模糊的争议点。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却得不出一个定论来。
若白拂英还是个散修,没被认回东方家,那众人大可以接受江家长老?的说法,让谢眠玉赢。
就当卖玄云和江家一个人情。
但现在,白拂英的背后?有散修联盟和东方家,这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了。
况且,观战的人心里也?都更倾向白拂英,高层们心里门儿清。
若是最终结果是谢眠玉赢,恐怕会引起修真?界不满。
白拂英抬起一只手,拭去脸上的血。她没有理会众人的争吵,正在看着谢眠玉。
谢眠玉……真?是够命大的。
第一次要杀他的时候,有莫名?的东西帮他挡了一击;第二?次要杀他的时候,梅兰竹又?出手了。
胸口传来阵阵闷痛,也?不知这次又?受了多重的伤。白拂英按住胸口,压下了心中的躁动。
倒也?不是全无坏处。
至少……至少她现在基本能确定梅兰竹就是魔神山的人。
停滞许久的剑意也?向前进了一步。生死之间的实战,的确比她独自修炼更能锻炼剑意。
还有就是那些兵器中透露出的,关于求剑国的信息……以及围绕在谢眠玉身边的命运。
那真?是命运吗?
白拂英不知道,也?不打算退缩。
从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身边就没有命运可言了。
心中思索着今天得到的情报,而?另一边,梅兰竹忽然
?开口,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意见。
“既然?大家各有各的道理,那不如白复和谢眠玉两人,同?列天榜第一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
的确,这是个谁也?不得罪的好法子。
而?且两人这场比试确实有争议,很难下个确切的定论。
想到这里,立刻就有不愿站队的小家族支持道:“这个办法不错。”
“对啊,而?且两位都是天之骄子,完全当得起第一的名?号。”
“我赞成。”
贺松子捋着胡子,慢悠悠道:“不错,白复和谢眠玉并列第一,正好化干戈为玉帛。”
要不是江家的人刻意针对白拂英挑出漏洞,这场比试绝对要判白拂英赢了。
这个“并列第一”的说法,算起来还是玄云赚了,她当然?同?意了。
江家和东方家却有些不愿意。两方一边想让白拂英输,一边想让白拂英赢。
但在场这么多人都赞成,两边反应无效,也?只好承认了这个结果。
裁决修士一直候在一边,见众人终于商讨出了一个结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敲响了最后?的钟声。
“此战——平!!”
平!!!
此消息一出,顿时又?让修士们一阵哗然?。
纵观宗门联合大比的几千年历史,还从没出现过天榜第一并列的情况。
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种小道消息,看过比试的人绘声绘色地?描绘着激烈的战况,而?倒塌了大半的求剑山,就成了这场战斗的最好证明。
“你看!你看那个求剑山!看到没有,山已经?没了!”
“天地?色变,风起云涌……”
赌谢眠玉赢的,和赌白拂英赢的,都赔了个精光,只有开赌场的赚得盆满钵满,笑逐颜开。
谁也?没想到,这场众人期待已久的比试,会是这么个结果。
而?正如众高层所料,即使是判平,也?有相当多的人不满。
“说什么判定不了结果,我看就该是白复赢才对啊!”
“就是说啊,这偏向未免也?太严重了,有眼睛的都看出来是谁赢了。”
玄云的弟子随便?在街上闲逛,就能听到别人对此战的评价,当即和人吵起来了。
他们不许别人说谢眠玉的不好。
“三?宗四族的领头人都说不好下定论,你说白复赢就是白复赢?”
“她厉害没错,但是确实违反了规则!是她偷了个第一,你们可别搞错了。”
“什么叫违反规则,只是有争议而?已!”
两方谁也?不服谁,只要一见面,必定是一番唇枪舌剑。
而?这场比试,也?成了宗门联合大比历史上,最有争议的一战。
白拂英却顾不上这些。
她回到东方家驻地?后?,立刻在房间附近布下了不准他人进入的简易阵法,随后?赶紧盘腿运转心法,试图快些恢复伤势。
这一战,她看似赢得轻松,实则伤得惨烈。
灵力的大量调动,绷开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而?除了旧伤,她身上还有无数的新伤。
就说她被谢眠玉的冰棱山困住的时候,那些锋利的冰棱在她身上刺出了无数血洞。
最近、也?是最致命的一处,离她的心脏也?不过三?指远。
另有两个冰锥,一个刺穿了她的腹部?,另一个刺中了她的侧颈。两处伤口皮肉外?卷,触目惊心。
第118章叛逃
白拂英从冰棱山中脱困之时,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反复浸透。
只是天色较暗,她又穿了一身深黑色的衣裳,不?容易被注意到而已。
当时处于紧张激烈的战斗中,白拂英对这些严重到近乎致命的伤也没有什么感觉。
此时略微放松下来,浑身上下的疲惫和痛感顿时翻涌而上,反复冲刷着神经。
白拂英强撑着疲惫和困意,运转心法修复伤势。
在浣灵道体和灵力的双重作用下,她身体快速恢复,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时候,白拂英才松了一口气,确认心法能?保持自动运转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比其?他任何一次都要?安稳。
白拂英很?少能?这样?安稳地睡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一旦睡着,她总是不?可?避免地陷入噩梦之中,总是不?得安眠。
这次是个?例外。
她难得地梦到了好事。
梦到在谢眠玉出现以前,她所过?的平静、幸福的生活;又梦到逃离谢眠玉和东方耀的控制后,她躲到深山中,在沈明月那里养伤的日子。
这些平淡而琐碎的日常,是她梦中极少出现的。
即使出现,后面也要?接上几段噩梦,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一切平静的表象彻底撕碎,露出画面后那深黑色的画框。
白拂英甚至以为,那点灰暗人?生中的美?好回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遗忘了。
她睁开?眼,看?着床榻周围纱质的床帘。阳光映在纱帘上绣着的金色亮片上,亮片折射出耀眼的光。
白拂英用手撑着床榻,缓缓坐直身体。
整个?身体都发出闷痛,动作间,她不?小心扯到胸口和腹部的伤口,伤口立刻传来痛感。
白拂英没有在意。
她先是查看?了一下身体的情况。
尚可?——她只能?说尚可?。
胸口和腹部两处凶险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颈侧的伤口倒是开?始结痂了。
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右手还是不?能?使用。
右手的伤是东方则打的。
丹田里的灵力已经蓄满。从伤势的恢复情况来看?,她至少昏睡了七日。
或者说……昏迷了七日。
也不?知这七日,飞仙城中又是怎样?一番风起云涌。
白拂英站起身,随即皱起眉。
她当时情况不?妙,回来得太匆忙,甚至没来得及用一个?除尘诀,也没有换衣服。
现在身上满是血污,还穿着那件破损的黑袍,看?着脏兮兮的。
白拂英用了个?除尘诀,除去?身上脏污,只是衣服还是破破烂烂。
正想?着从储物袋中找一件衣服穿上,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小姐。”声?音顿了顿,“您醒了吗?”
是东方家的侍女,应该是听到了她动作的声?音,才发现她醒了。
白拂英问:“什么事?”
许是因为昏迷了太久,她的嗓子略有些干涩,声?音听着嘶哑异常。
侍女道:“给您送几件干净的衣服。”
白拂英眉头动了动。想?了一下,她撤去?门口的简易阵法:“进来吧。”
侍女“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个?托盘,托盘里有衣物。
“放那边就行。”白拂英指示道。
侍女低头应是,将衣服放在她指定的位置,随即恭敬地从门中退出去?,又悄无声?息地关门离开?了。
白拂英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裳,又看?了眼侍女送来的衣裳。
那是件金红二色的法衣。衣料是由某种妖兽的丝制成?,水火不?侵,极其?坚韧,价值不?菲。
——很?有东方家风格的衣服。
白拂英甚少穿这种颜色。
她的储物袋里,堆着好几件一模一样?的黑色衣袍,偶尔才有几件白色。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换上了侍女送来的衣裳。
她对衣服的美?丑没什么要?求。
既然这件法衣比较坚韧,能?挡住一些攻击,那她也不?会因“风格不?合”这种蠢理由而不?穿。
白拂英换上衣服,将披散的头发束起来,又查看?了一下储物袋里的传讯符。
随着白拂英在中洲的活跃,保存在她储物袋里的传讯符已经变多了。
她专门找了个?区域,将传讯符标上了名字,分门别类地放在一个?柜子里。
此时打开?储物袋一看?,就发现有好几个?传讯符都有亮过?的痕迹。
其?中包括江妙法和江灵仙的、苏落雁的,甚至还有萧莹的。另外,谢眠玉的传讯符也亮了。
他的传讯符没在柜子里,被白拂英扔到一边了。
这些人应该都是询问她情况的,只是她这几天一直昏迷,都
没有感知到。
白拂英也不?急着回应。毕竟她醒了这个消息,一定会以最快速度传开?的。
唯一让她有些诧异的是萧莹。
萧莹的传讯符似乎亮过?很?多次,而且是在一段时间内频繁亮起。根据传讯符的损耗程度来判断,至少亮过?十次以上。
怎么回事?
这个?频繁程度,倒不?像是普通的关心,反而像是……急切地要?告诉她什么。
萧莹能?告诉她什么?
白拂英心中忽地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沉吟几息,单独把萧莹的传讯符拎了出来拿在手中,往里注入灵力。
传讯符亮了起来。
一息、两息……传讯符只亮了不?到三个?呼吸,就在白拂英没有撤回灵力的情况下,自动暗了下来。
出现这种情况,有且只有一个?原因——传讯符被毁了。
白拂英呼出一口气。
她知道,萧莹绝对不?会主动毁了传讯符。
要?么是有其?他人?毁了这张传讯符,要?么就是萧莹怕被人?发现两人?的关系,主动掐断了联系的唯一纽带。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了一件事。
萧莹遇到了危险。
白拂英盯着传讯符看?了半晌,才把它?重新塞回柜子里。
她站起身,推开?门朝着外面走去?。
大比结果?出来一个?月后,秘境才会开?启。这一个?月的空余是让修士们调整状态和搜集情报的。
这一个?月不?长,修士们一般都会选择留在飞仙城。
不?出意外的话,灵衍的队伍应该还在飞仙城。
白拂英正好知道他们的住址,现在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打听到发生了什么。
一离开?房间,刺眼的日光就落在她身上。
白拂英略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她扫了眼周围,顺着已经熟悉了不?少的路,朝着驻地外面走去?。
结果?刚走没几步,一名侍女就走到了她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白拂英道:“什么事?”
侍女轻声?和她说了一遍。原来是东方则知道她醒了,说是要?见她。
白拂英拧了拧眉头。没想?到东方则消息这么快,她前脚刚醒,他后脚就知道了。
不?过?既然如此,她也只好改变计划,去?见东方则。
刚到会客室门口,白拂英的脚步就顿了一下。
会客室内气息众多,有东方则、东方匿和东方沁的,还有一些其?他人?的。
是东方家又来人?了吗?
……倒也不?奇怪。
东方家家主认回流落在外的继承人?,的确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
白拂英走入会客室中。
就如她预料的那样?,里面坐了许多人?,深深浅浅的气息交错,显得格外纷乱。
而坐在最上首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家的家主东方眉。
论相貌,他与死去?的东方辉极其?相似,连气质、以及一些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白拂英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低下头。
而在她进入会客室的一瞬间,众多目光就如利箭一般,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中有惊讶、有打量、有欣喜,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众人?打量着她,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东方则先开?口:“她就是白复了。”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即使没能?亲临大比现场,也早已在水镜中,看?到了她的相貌。
光从相貌上来讲,不?太像。
这是众人?的第一反应。
不?过?考虑到“白复的母亲”不?是东方家的人?,这点不?像也情有可?原。
东方眉用掺杂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半晌,他缓缓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白拂英道:“不?算什么。”
东方眉点点头。
“你母亲如何了?”
“她被流放前就留下过?旧伤,我五岁时就因旧伤复发亡故了。”
这不?是白拂英瞎编的。
早在前世,她就听东方耀说过?他母亲林雁的事。虽然她不?是很?想?了解,但他总说,她也难免记住了一些。
再结合虐文里看?到的一些细节,应付东方眉还是不?在话下的。
毕竟东方眉和林雁也没相处多久,知道的还不?一定有她多呢。
听到白拂英说起林雁流放前就有旧伤,东方眉心中的疑惑去?了几分,慨叹道:“是我亏欠了你们。”
顿了顿,又道:“‘复’有返回之意。她给你取这个?名字,必定也是想?让你早日回到家族。”
白拂英眼眸微动:“确有此意。原本是想?取‘耀’字。”
“没错。她和我说过?,若是我们有孩子,就名‘东方耀’。”
白拂英给出的信息都能?完美?对应上,没有一丝错漏。
这下子,东方眉彻底不?怀疑了。他看?着白拂英,又询问起太荒的事。
白拂英将太荒的恶劣环境挑挑拣拣说了。
这些事情,不?在太荒生存过?一段时间,是不?可?能?知道的。
其?他东方家的长老也问了些事,白拂英一一回答,神情镇定,宠辱不?惊。
只有东方沁坐在最角落一言不?发,一直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从今日起,你就入东方家族谱,冠以我们东方家的姓氏,名为东方复。”
白拂英点头。
她不?在意自己的姓名。况且,白复本来就是个?临时编造出来的假名。
“只是求剑山秘境开?启在即,这时候不?宜动身。等你从秘境中出来,我们再带你回家族。”
白拂英轻声?应是。
“另外,还有……”东方眉顿了一下,“还有你妹妹的事。”
这个?所谓的“妹妹”,自然就是东方诗了。
听到这个?称呼,原本如透明人?一般垂头不?语的东方沁立刻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白拂英,恨不?得将她立刻吞吃入腹。
比起东方沁这个?护短的姑姑,东方眉这个?东方诗的亲生父亲,却凉薄得不?像话。
“她也算是自作自受。”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小诗!”东方沁没想?到东方眉如此心狠,当即站起身,“她也是你的亲女儿!”
“住嘴!”
东方眉皱起眉头,因东方沁赤裸裸的指责感到不?悦。
“她之所以会死,一是因为她的自不?量力,二就是因为你的纵容!”
东方沁含泪道:“你平时难道没有纵容她吗?!”
东方诗如此傲慢,又岂是东方沁一个?人?的责任。
东方辉、东方眉,乃至整个?东方家,都在她傲慢上不?断火上浇油,才导致了这么个?结果?。
东方眉冷冷道:“那又是谁把魔火交给她使用的?”
东方沁不?说话了。
“被自己家族的传承火焰烧死,这种废物……”
东方眉呼出一口气,缓缓坐回原位,面色极为难看?。
比起为东方诗的死而感到难过?,东方眉更厌恶她死前丢掉了东方家的脸。
被自己的火烧死,这是多丢脸的死法?!
东方沁也无力地跌回座位,失神地盯着脚下的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老实了,东方眉脸色才缓和几分,对白拂英道:“总之,她的尸体已经被运回家族安葬,你不?必对此感到歉疚,她的死与你无关。”
白拂英当然不?会因东方诗的死而感到歉疚。
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
“过?段时间,你就要?进入求剑山秘境了。”东方眉继续道,“家族这边有关于求剑山秘境的情报,稍后我让人?送到你那边。”
“是。”
“以后你就是东方家的族人?。记住,无论到了哪里,你都不?要?让你的家族蒙羞。”
“是。”
东方眉又说了一些,无非就是“铭记家族的荣耀”之类的,又简单表达他对白拂英表现的满意。
这些琐碎的事情说完,他就让众人?先离开?了。
被带到会客室时,时间还是上午。等出了会客室,晌午已过?,午后的日光带上几分秋日的暖意。
白拂英走在无人?的抄手
游廊中,缓慢地思索着关于东方家的一切。
正在这时,一道气息从后方疾速靠近,且来势汹汹。
白拂英眼瞳微动,一手按在腰间冥霜剑上,缓缓回过?神。
是东方沁。
白拂英一看?见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也许是被东方眉和东方家其?他长老的态度打击到了,东方沁这次神色虽然依旧不?善,但不?像之前一样?癫狂。
她勉强冷静下来了。
白拂英道:“沁元真君,有事找我?”
她语气疏离,但还算客气,只是那只手依旧按在剑柄上,一直没有放下来。
白拂英也不?敢肯定东方沁会不?会突然出手。以防万一,她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
见了她的动作,东方沁冷笑一声?:“怎么……怕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我会现在对你动手?”
白拂英冷静道:“真君有事可?以直说。”
“好,好,好。”东方沁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有东方眉和那些长老做靠山,你硬气了不?少。”
她直呼“东方眉”的名字,想?来是气急了。
白拂英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她还想?去?看?看?外面如何,不?想?和东方沁这个?半疯的家伙浪费时间。
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东方沁阴冷中夹着恨意的声?音传来:“走那么快干什么?怕我当场揭穿你的假身份?”
白拂英顿住脚步。
她回身看?着东方沁:“你觉得我的身份是假的?”声?音中没有惊慌,只有平静。
白拂英的确不?慌。
她知道,以东方沁恨她入骨的情况来看?,如果?她有证据,早就交给东方眉了,绝不?可?能?任由她认回东方家。
白拂英只是看?着东方沁,眼中不?带任何情绪。
东方沁似乎知道她的想?法。
她冷笑一声?:“你绝对不?是东方家的孩子。”
白拂英挑起眉。她不?知道东方沁怎么就那么笃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还是单纯恨她,以至于怀疑她的一切?
“绝对不?是。”
白拂英继续往前走:“如果?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吧。”
东方沁道:“我早晚会扒下你这一层皮。到时候,你一定会被东方眉他们千刀万剐!!我等着你被魔火烧成?残渣,体会一下小诗死前的痛苦!”
她恶毒的诅咒随着风落入白拂英的耳中。
白拂英回以一声?轻笑。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摸了摸剑柄。
冥霜剑剑柄上的木纹和她原来那把剑上的花纹不?一样?,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白拂英放下手,踩着金色的阳光,朝着大门口走去?。
穿过?花园,从来来往往的侍女中走过?,沐浴在东方家修士惊讶的目光中。
走过?一扇门,外面就是宽阔而整洁的街道。
沿着街道再向前走,走上一刻钟左右,拐过?几个?弯,就到了最繁华的闹市区。
而刚一到达这片繁荣喧哗的区域,白拂英就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知道吗?那个?灵衍真宗的萧莹,叛逃了。”
第119章谁是背叛者
茶楼内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众人乱嗡嗡地谈论着什么,时而能听?到一两个熟悉的名字。
白拂英走进茶楼,随便找了个角落。
茶楼已经坐满了大半,吵闹中,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萧莹?哪个萧莹?”
“就是灵衍真宗宗主的弟子,灵衍的首席萧莹。”
“哦!是她!”
“她叛逃了?”
“对啊,你不?知道吗?昨日中洲各势力发布了联合悬赏,现在她的悬赏令还挂在城墙上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白拂英听?了许久,终于将破碎的信息聚拢在一起,拼凑出事情的整个经过。
事情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宗门联合大比过后,各势力都安静了许多。
各宗入选的弟子更?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驻地专心修炼,生怕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来?。
灵衍真宗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四日。直到三日前的一个傍晚,城外传来?剧烈的打斗声。
战斗的余波将一小片树林都毁掉,甚至波及到了飞仙城。
修士们立刻被吵醒,一同出城去事发地查看,却只见到了两具尸体,以及一地废墟。
沿着打斗的痕迹一路向前,走了许久,众人又在路边捡到了一名重伤不?治的修士。
再往前,前面的痕迹渐渐少了。据众人推测,那名凶手应该是使用?飞行法器,逃离了飞仙城。
两名死者和一名伤者都穿着灵衍真宗的弟子服,所以修士们很?快就认出了三人的身份,将伤者运回城中救治。
而两具尸体也被带了回来?,等?待医修鉴定死因。
平静的飞仙城居然出现了这种?袭击事件,被袭击的还是灵衍真宗的弟子。
此事一出,众修士的时间立即聚焦在那位仅有?的幸存者身上,想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目击者众多,灵衍很?难将消息彻底压下?去。
不?过,灵衍真宗似乎也没?有?压消息的意思。
据医修所说,两名死者所受的伤均是贯穿伤,伤处留有?明显的雷属性灵力,据此推断,凶手应该是变异雷灵根。
那伤者受伤同样不?轻,左手臂有?被电过的痕迹,右肩、右腹部分有?着两道极其严重的贯穿伤。
经灵衍真宗查证,以及认出三人身份的人爆料,两名死者分别?名为?虚腾、林林,伤者名为?齐玄霜。
三人都是灵衍真宗的内门弟子,也是这次大比的参赛者。
其中,林林和齐玄霜都获得?了进入求剑山秘境的资格。
此消息一出,又引起了无数猜测。
毕竟能取得?秘境资格,就说明这两人已经是修士中的佼佼者。而且三人出身大宗,也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小修士。
是谁,居然敢公然袭击他们?
没?让修士们等?太?久。因为?救治及时,事发第二日,受了重伤的齐玄霜就悠悠转醒。
苏醒后的齐玄霜,给?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
“是……萧师姐。是她杀了林师弟和虚师妹,还……打伤了我。”
齐玄霜口中的“萧师姐”,就是灵衍真宗的首席弟子、梅兰竹的衣钵传人萧莹。
此消息一出,整个中洲都哗然,风头甚至一度压过了白拂英和谢眠玉两人。
谁也想不?通,一个风评甚佳、前途光明、修为?天赋地位都极高的年轻修士,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成了残害同门叛逃的叛徒。
有?人甚至觉得?,说不?定是齐玄霜看错了,或者是有?人栽赃嫁祸。
结果当晚,灵衍真宗就叫上了三宗四族,以及数百个其他势力,联合发布了悬赏令。
这一行为?,几乎将萧莹钉死在“凶手”这一身份上了。
至于她这么做的原因,有?小道消息透露,萧莹本就是邪修安插在灵衍真宗的棋子。
她那日与邪修的人接头,却不?小心被灵衍其他人给?发现了。
慌乱之间,她痛下?杀手,随后逃匿,离开了飞仙城。
萧莹……邪修?
白拂英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她用?指腹摩挲着茶盏的边缘,氤氲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思绪。
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
萧莹绝对不?可能是邪修。
她更?不?可能伤害齐玄霜。
可是齐玄霜又为?什么指认萧莹?她应该也不?是那种?会随意污蔑别?人的人。
白拂英眯了眯眼。
她脑海中先是闪过不?久前,萧莹和她坦白梅兰竹身份时的表情,又想到被数次激活的传讯符。
直觉告诉她,这中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隐秘的事。
而知道这些秘密的,恐怕除了不?知所踪的萧莹,就只剩下?齐玄霜了。
白拂英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半晌,她站起身,越过交谈中的众人,朝着门外走去。
金色的日光暖洋洋地落下?,照在她这身昂贵的金红法衣上,简直亮得?刺眼。
白拂英背对着太?阳,从街道间走过。当走到灵衍所住客栈附近时,日光已经被一排排的高楼挡了个严实。
“白复?”一道声音叫出了她的名字,“你醒了?”
白拂英循声望去,原来?叫住她的是林山青。
散修联盟的客栈就在灵衍真宗斜对面,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白拂英点头:“今早刚醒。”
“你醒了就好,身上的伤应该也没?事了吧。”
林山青略微打量她几眼,见她状态还不?错,也放心了几分。
“你来?
这里,是因为?灵衍真宗萧莹那件事?”
林山青隐约记得?,白拂英和萧莹齐玄霜等?人是认识的。
虽然不?知道关系有?多亲近,但听?到消息过来?打探一下?,倒也不?足为?奇。
听?到萧莹的名字,白拂英顿住脚步。她侧过身:“林长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林山青道:“知道一些,那天我也去城外查看情况了。”
白拂英又问:“那城内流传的说法可否属实?”
林山青想了想:”大半属实。”
白拂英心念微动。
“你是来?找齐玄霜的?她就住在我们对面。你现在是东方家的人,又和齐玄霜有?点交情,你要是探访,灵衍应该不?会阻拦。”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瞬:“不?过齐玄霜愿不?愿意见你就不?知道了。”
白拂英点头:“多谢林长老告知。”
林山青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客栈。
白拂英看着他离开,转身走到灵衍真宗的客栈门口。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刚出了事,灵衍真宗的客栈门前有?人看守。
两名看守弟子面色郁郁,沉默地盯着街道上过往的行人,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首席弟子叛逃,对一个宗门声望、威信以及凝聚力的伤害是巨大的。
当初白拂英只是个内门弟子,她“叛变”的事都引得?中洲一阵讥讽,更?别?说萧莹这种?身份了。
看守弟子神情恍惚,见白拂英靠近,两人先是下?意识“唰”地一下?站起身。
当看到来?者的面容时,两人都很?是惊讶。
“白……呃,东方道友?”
现在白拂英的名字和相貌,在整个中洲,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两人只看了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见白拂英到来?,两名弟子收起了那阵恍惚,神情严肃了几分:“东方道友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白拂英道:“我来?探视齐玄霜。”
两人对视一眼:“东方道友认识我们齐师姐?”
“与她有?几分交情。”
有?几分交情,光凭这几个轻描淡写?的字,很?难判断白拂英与齐玄霜关系的深浅。
两名弟子有?些为?难。
想了想,其中一名弟子道:“东方道友,请在此稍候片刻,等?我们去问一问师姐,看看她方不?方便见人。”
白拂英道:“我可以等?。”
见她没?有?意见,两名弟子松了口气。其中一人继续守在门口,另一人上了楼去询问齐玄霜。
过了一会儿,上楼那人就回来?了。
“师姐说可以,道友和我来?吧。”
白拂英“嗯”了一声,跟在弟子身后。两人一同上了楼,走了几步,停在一个房间门口。
这就是齐玄霜的房间。
房间门窗紧闭,厚实的竹帘挡住窗外的光线。
正值太?阳西斜,天色渐晚之际,竹帘遮挡了外面的光,房间显得?格外昏暗。
齐玄霜盘腿坐在阴暗房间中。
她身形在这几日间瘦了一大圈,面容极其苍白憔悴,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消沉。
“是白道友啊。”她似乎忽略了白拂英改换门庭的事,勉强笑了笑,“随意坐。”
白拂英没?有?坐。她抱胸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齐玄霜:“伤势怎样了?”
齐玄霜心不?在焉。
她先是“啊?”了声,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又“哦”了一声。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她这么说,白拂英开门见山:“真是萧莹伤的你?”
没?想到她如此直言不?讳,齐玄霜沉默了一两秒,才?回答道:“是。”
语毕,她苦涩地笑了笑:“白道友也不?敢相信吧?但事实就是这样……”
紧接着,齐玄霜给?白拂英简单讲了那日的经过。
“是虚师妹先发现了异常。她说最近师姐总是心神不?宁,好像在担心着什么,但我也没?放在心上。”
齐玄霜幽幽道:“现在想来?,好像半年多以前,她就总是忧心忡忡的……”
白拂英不?置可否。
“那天午夜,孙师弟突然敲响了我的房门,说是他和林师弟、虚师妹三人,意外撞见师姐和身份不?明、鬼鬼祟祟的人交易。林师弟让他回来?报信,他自己则是和虚师妹一起追了出去。”
齐玄霜听?到这番话,又是怀疑又是惊讶。她第一反应也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于是她拎着武器就追了出去。追了老远,一直到城外,正好撞见萧莹杀了虚林二人的场面。
见齐玄霜追来?,萧莹转身就跑。而齐玄霜想也没?想,立刻就追了上去。
本来?,以齐玄霜的实力,是完全没?办法追上全力逃跑的萧莹的。
但跑到离飞仙城有?一段距离的荒野时,萧莹突然转过身攻击了齐玄霜。
齐玄霜虽然见到萧莹杀人,但心里还对她抱有?一丝期待,没?想到萧莹完全不?顾昔日情谊。
毫无防备间,她直接被击中昏迷了过去。
昏迷前她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萧莹掏出传讯灵符,似乎要与谁对话。
“她一定是知道自己身份暴露,想提醒那些邪修。”
齐玄霜攥紧拳头,动作不?小心撕裂了伤口,她闷哼一声。
白拂英沉默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萧莹当时拿出来?的传讯灵符,应该是她的。
她当时要告诉她什么,只是情况危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萧莹还是选择了毁去灵符。
白拂英眼眸闪动。
若是其他的事,萧莹不?会联系她。这件事,一定与魔神山有?关。
而齐玄霜口中的林师弟、孙师弟还有?那个虚师妹,就有?很?大嫌疑了。
想到这里,白拂英小弧度地撇过脑袋,透过竹帘窄窄的缝隙,看着外面的金色残阳。
齐玄霜叹气,近乎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也很?难相信……”
那可是她最最信任的师姐,曾经无数次于危难之际,救过她的性命。
白拂英没?有?回答。
她站直身体,朝着门外走去:“你好好养伤吧,再过些天秘境就要开启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对萧莹叛逃这件事,发表任何的观点。
齐玄霜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有?些发怔。
这时候她恍然发现,白拂英没?有?穿惯常穿的黑衣,而是穿了件金红色的衣裳。
就好像夜色中的漆黑暗影,化为?了天地间最后一抹如血残阳。
熟悉,又有?些陌生。
齐玄霜盯着她的身影,几息后,忽然不?自觉地出言道:“等?等?……白道友!”
白拂英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齐玄霜立刻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是不?是觉得?我师姐是无辜的?这件事另有?隐情,对不?对?!”
“不?必问我。”
白拂英道:“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齐玄霜怔怔地望着她。
而白拂英的身影果真如同夕阳一般,转瞬消失在了沉沉暮
色之中。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齐玄霜的问题,但白拂英知道萧莹肯定是无辜的。
至于为?什么要对齐玄霜动手,白拂英心中也隐隐有?猜测。
萧莹此人性情刚直善良,甚至到了有?点迂腐的程度。
在很?早以前,萧莹就曾和白拂英说过,她认为?齐玄霜心直口快,若是把实情告诉她,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反倒会给?她带来?危险。
但若是不?对齐玄霜动手,梅兰竹会怀疑齐玄霜知道了什么,照样会对齐玄霜不?利。
思来?想去,萧莹只好选择了第三条路——击伤齐玄霜。
作为?和齐玄霜极为?亲密的师姐,她知道打哪里会让齐玄霜受伤却不?致命。
于是,她就狠心对齐玄霜动了手,自己则是背负着骂名逃离了飞仙城。
至于她逃到了哪里……这个白拂英就不?知道了。
两人间的联系已经断了,想要再见面,恐怕只能靠运气了。
白拂英拎着剑,无声地走在暗夜中。
其实比起萧莹,她现在更?关心自己的处境。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个梅兰竹应该已经怀疑上她了。
想到那日大比现场,梅兰竹率先出手护住谢眠玉的情景,白拂英蹙起眉。
魔神山已经和拥有?魔神血脉的谢眠玉联系上了。
而梅兰竹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是化神期,但白拂英隐隐觉得?,她的实力应该更?高。
有?这种?实力的人为?谢眠玉保驾护航,错失这个机会,想要杀他就更?难了。
或者试试在秘境里?
可求剑山秘境传送点太?随机,秘境又很?大,想要找到谢眠玉,无异于大海捞针。
白拂英指尖动了动。
她将神识探入储物袋,扫了眼躺在玉盒里的霞光珠。
这串珠子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她的储物袋里,没?有?任何异动。
在珠子旁边,则是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罗盘。
这是白拂英当初从魔神山修士手里抢来?的祭器盘,可以用?来?寻找祭器,只是有?范围限制。
此时它受到储物袋上的空间阵法限制,指针迷茫地转悠着,指不?到固定方向。
之所以把它留下?,是因为?白拂英想试着在魔神山之前收集祭器,阻碍谢眠玉体内最后的魔神之力解封。
不?过现在过去一年多了,白拂英手里的祭器仍是只有?霞光珠一个,其他的要么不?知所踪,要么落到了魔神山的手里。
念及此,她闭了闭眼,默默整理现在搜集到的、七个祭器的消息。
霞光珠在她手里。
三大宗各守着一个,其中玄云和灵衍的,大概率已经落在魔神山手里。
天明剑宗的祭器情况不?明。
何家的祭器是一块石头,在魔神山手里。
剩余两个祭器情况不?明,可能还流落在外,也可能已经落入魔神山之手。
这样算来?,魔神山手里至少已经有?三个祭器了。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白拂英回到东方家驻地,坐在自己房间中,盯着忽明忽灭的烛光,忽地想到了封印在求剑山千万兵器中的那句话。
重炼祭器……封印浊界?
这是祭器最开始的用?途?可是浊界……她似乎没?听?说过修真界有?这么个地方。
第120章秘境开启
目前得到的情报太少。缺失了关键的拼图,白拂英始终无法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索性她也不?是十分在意,干脆把这件事记在心?中,又重新投入到修炼和养伤之中。
萧莹造成的风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偶尔能听到几句流言,说是有人在某某地见到了萧莹的踪迹。
当然这些?消息都?没经过正式,众人也就是听个新鲜,没有人真的相?信。
又过了大半个月,萧莹叛宗的风波也渐渐平息下来。
人们不?再关注此事,转而将全?部兴趣都?集中在了另一件事上——求剑山秘境的开启。
养了大半个月,白拂英身上的伤势终于好?得差不?多?了,最严重的两处伤也结了痂。
这惊人的恢复速度,不?禁让东方家的众人咋舌不?已。
天光拂晓,日光冲破了薄薄的云层。白拂英披上红色的外袍,拎着?冥霜剑,推开门朝外面?走去。
“小姐。”
几名侍女齐齐行礼。
白拂英“嗯”了一声,沿着?长?廊向前走去。
走到长?廊的尽头,就是开阔的训练场,一些?东方家的人已经站在了训练场中央,正在等待着?她。
东方匿站在队伍的正前方,笑眯眯道:“我?带你们去秘境入口。”
白拂英点点头。
东方匿又道:“你虽然是通过散修联盟的名额获胜,但终究是我?们东方家的人。和族人一起去,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白拂英低声应是,垂眼走入东方众族人之间,腰间坠着?的玉牌与剑鞘相?撞,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
见她过来,东方家族人都?侧头打量着?她,眼中带着?好?奇。
有几人的目光尤为火热,几乎要将白拂英的后背烧出个洞。
虽然白拂英是个半路冒出来的大小姐,还是东方家族人最讨厌的水灵根,但奇异的是,众人并未对她的出现表现出什么?排斥,反而还很?欢迎。
也没人敢说什么?“不?配”之类的话。
有几个私下议论白拂英、说白拂英坏话的人,已经受到惩处了。
白拂英现在受到的敬仰和尊敬,和前世遭受的不?公待遇截然不?同?,甚至完全?是两个极端。
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的魔火又活跃起来了。
它尖锐地点评道:“并非是境遇不?同?,而是力量的参差。他们自己废物,倒是很?会看人下菜碟。”
不?必它说,白拂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强大的人,即使做了天理难容的错事,也总有人会找借口原谅。
而弱小的人,就是一只谁都?能踢一脚的猫,纯看别人心?情过活。
白拂英问:“你这些?天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魔火立刻回答道,“不?是你让我?老实点、少说话吗,现在怎么?又怀疑我?做坏事?”
白拂英冷笑:“因为你本不?是什么?老实的东西。”
魔火道:“你怎么?总是怀疑我??白拂英,我?们两个才是一体!”
白拂英不?理它。
她知道魔火绝对有所图谋,只是现在和她保持着?相?对的平衡而已。
说话间,东方家所有进入秘境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东方匿核对了身份,又看了白拂英一眼,带队朝着?秘境的方向走去。
东方家的人向来没有保持低调的习惯。一众人乌泱泱地穿过街道,招摇过市,吸引了无数目光。
“是……东方家?”
“对,你看他们袖子上,都?绣了金乌图案,那是他们家族的象征。”
“嘶,你看那个,那个是不?是……?”
“是她,是她。”
众多?目光聚集在白拂英身上。而白拂英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目不?斜视继续向前。
一行人沿着?街道向前,当穿过两条街道交汇之处时,正好?与另一队人狭路相?逢。
白紫二色的弟子服。是玄云仙宗的人。
作为三宗之一,玄云获得秘境资格的人不?比东方家的少。两对人一碰面?,气氛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才过了一个月,众人还没忘记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路过修士见到两方碰面?,气氛还不?太好?,纷纷驻足看热闹。
东方匿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玄云的李长?老啊,这是带队要去秘境?”
他目光从玄云众人身上扫过,冷哼了一声。
玄云弟子脸色不?太好?看。
众人都?知道,一个月前那场最终之战,白拂英真的下了死?手。
若非梅兰竹挡着?,她恐怕真就要杀了谢眠玉了。
尤其是叶梦蓁脸色极差。她攥了攥拳,看一眼白拂英,又看一眼谢眠玉,紧紧咬着?嘴唇。
白拂英也看向谢眠玉。
谢眠玉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动作利落,气息凝实,身上的伤应该也都?好?得差不?多?了。
有魔神之力的加持,他伤势恢复的速度不?比有浣灵道体的白拂英慢上多少。
而围观修士们没想到,这两人那天都?受了致命伤,居然一个月就完全?恢复了,一时间心?中感叹,目光在两人之间乱瞄。
日光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微弱的金光。
白拂英的目光极冷,毫不?收敛眼中的杀意。在晨光的照射下,她眼中迸发出一种特殊的金光。
而谢眠玉也以同?样?阴冷的眼神看着?她,眼中仿若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谁也不?肯相?让。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半晌,四族之一裴家的人走了过来。他们的到来使气氛缓和了些?许。
而裴家人对白拂英只是好?奇,隐有交好?之意,没有任何的恶意。
当然——白拂英知道,一旦自己杀了裴景言的事被揭露,裴家的人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不?过那时,她应该也不?是这个实力了。
裴家人的出现冲散了凝滞的氛围,东方匿露出冷笑,却没说什么?,带队朝着?秘境入口方向走去。
玄云弟子也没有多?言,同?样?继续向前,只是队伍与东方家众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路上,众人又遇到了无数朝秘境方向赶去的修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前,终于,面?前出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塔。
说起来,秘境的入口原本是在求剑山顶的。
但白拂英唤醒沉睡的刀剑,直接导致求剑山崩塌,幸而秘境的入口开在半空中,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秘境入口位置很?高,让修士们自己飞上去还是有些?不?像样?了。
于是,在空白的这一个月期间,各宗又派出修士,紧急修建了一座高楼。
对于修士来说,建造一座巍峨的高楼,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沿着?楼内的楼梯向上,众人一直来到了楼顶。
楼顶极为开阔,继续向前走,就能看到前方悬着?一座拱形白玉桥,桥的一头连接着?高塔,另一头则是直达秘境入口。
灵光自桥上亮起,时而变幻成美丽的各色妖兽虚影,在天上盘旋飞舞。
中立修士负手立于白玉桥前,在他身前浮着?一个香炉,香炉中插着?一炷乳白色的香。
点点幽蓝色的火光自香的顶端亮起,袅袅白烟在半空中盘旋着?,缓缓飞入楼顶云雾之中。
“这炷香燃尽之际,就是秘境开启之时。”
中立修士开始介绍关于求剑山秘境的事宜。
不?过这些?消息太过基础,众人早就打听清楚了。
中立修士念诵过后,就凝神观察着?那炷乳白色的香。
只见那蓝色星火明明灭灭,看着?并不?灼热,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吞噬着?那炷香。
终于,香已经燃尽。
幽蓝色的火光顺势熄灭,最后一缕白烟飘向云端。
而就在火光熄灭的刹那你,在不?停翻涌的云雾之中,突然迸射出一阵强烈的白光。
那光中夹杂了大量的灵力,甫一出现,就驱散了周围所有的云雾,露出云雾下碧蓝色的苍穹。
而在光芒涌动之处、白玉桥的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浅紫色两人高的裂缝。
那裂缝横亘在天上,如同?一轮紫色的弯月,又像是天空裂出的巨大笑脸。
即使众人离裂缝有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裂缝中传来的汹涌灵力。
入口居然是这样?的,看起来就像是个空间裂缝……也就是说,求剑山秘境是个自然秘境?
白拂英垂下眼。但还没等她想太多?,就听到中立修士叫了她的名字。
“散修联盟——白复。”
白拂英敛下心?中思绪,上前一步。
作为天榜第一名,她是第一个。而与她并列的谢眠玉,则被排在了她的身后。
中立修士深深看了她一眼,指引她踏上横亘在天空之上的白玉桥。
美丽的虚影漂浮在她面?前,涌动的灵力在天空中催生出繁复华美的花纹。
白拂英穿过这些?影子,一步一步走到秘境入口处,正对着?那道紫色如弦月般的裂缝。
她听到裂缝另一端,传来呼呼的风声,那声音哀愁、幽咽,仿若来自深渊。
对面?是什么??
对面?有什么??
白拂英不?知道。
秋风将中立修士的声音送到她的耳边,另一个名字响起,另一个人踏上了白玉桥。
白拂英没有回头。
她只是闭上眼,身体缓缓向前。
下一刻,强烈的失重感传来。白拂英耳边传来更强劲的风声。
她已经跌入裂缝,落入了那抹亮紫色的微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