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景言看她一眼,捏了个法诀除去身?上的灰尘。
等灰尘散尽,确认里面没有危险,白拂英才走入藏书阁中。
这藏书阁足有三层,右侧的木质楼梯连接着上下几层,楼梯上也是布满了灰尘。
白拂英站在阁中张望,发?现这藏书阁还有其?他三个入口,分别位于不同方位。
她眼睛动了动。
里面古籍浩如烟海,整齐地码在架子?上,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头?。
白拂英走到一个架子?前,随手拿起一个竹简展开,发现上面记载的是一些奇闻异事,不是什么秘法。
裴景言也放下手中的书:“只是一些杂谈。”
又在其?他架子?上翻了翻,同样都是杂谈类的书,白拂英便知?道这一楼恐怕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上楼看看。”
裴景言点点头?,两人走到右侧楼梯前。
正欲向上,余光瞥到扶手上的灰尘,白拂英目光陡然一沉。
这藏书阁常年不开放,灰尘应该也是均匀完整的,楼梯上也并?无?足迹。
但她看这楼梯扶手上,却有一处不明显的印记,像是衣袖不经意间拂过所留下的。
这印记还新鲜着,没被灰尘覆盖,也就?是说刚被留下不久。说不定留下印记的人,现在就?在楼上。
见白拂英没动作,裴景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灰尘上的那个印记。
有人经过却没有足迹,那些上楼的人恐怕故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两人都提起了警惕。
白拂英将手搭在剑上,跟在裴景言身?后上楼。两人动作也十分小心,同样没留下脚印。
二楼布局与?一楼大差不差,里面有一些法诀,却都比较基础。
白拂英和裴景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着三楼走去。
比起一楼和二楼,三楼要阴冷许多。冷风不知?从何而?来,吹动两人的衣袍。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如同若有若无?的云雾,指引着她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白拂英定了定神,看向裴景言,见他也是若有所思,便知?道他也收到了指引。
半晌,裴景言抬起头?,坚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和她要去的地方确实完全不同。
“根据各人灵根体质,自动为其?选择最合适的书吗……”白拂英摸着剑,“有点意思。”
也不知?道这藏书阁,为她选择了什么书。
搞明白这种指引并?非出于恶意,她就?不再抗拒,跟着心底的声音走向角落。
白拂英穿过排排书架,与?裴景言离得越来越远,渐渐走到了犄角旮旯。
心底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拂英挑挑眉。
她的书,在这种角落里?
她刚刚可是看见了,裴景言的书在三楼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最显眼的位置不一定好,但被扔在角落里落灰的,一定不怎么好。
白拂英站在落满灰的书架前,凝视几秒,伸手抽出了最中间一本书。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呼唤她的就?是这本书。
薄薄的一本小册子?被抽出来,泛黄的纸页带起一片灰尘。
封面一片空白,没有书名。白拂英翻开扉页,垂眸一看。
原来这个小册子?既非功法,也非秘术,而?是上古时期一名修士的随笔。
上面介绍了一种先天体质,名为浣灵道体。
浣灵道体拥有者,就?是人形的灵药,血肉皆有疗伤之用,且修为越高?,治愈效果就?越强。
写?下这本书的修士,正是浣灵道体的拥有者。
白拂英翻书的手顿了顿,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引到此处来了。
书上描述的浣灵道体,不正是她拥有的体质吗?
不止白拂英,写?书的修士也为之困扰。因为这种体质,她前半生都在东躲西藏,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有一天,修士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想出了一种报复的办法……
看到这里,白拂英正欲翻页,忽然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
她立刻反应过来,将小册子?塞进储物袋,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一般,拿起另外的一本书,佯装看了起来。
但她心念却不在书上,而?是在隐在暗处的那个人身?上。
白拂英翻动书页,纸页细碎的摩擦声在一片寂静中分外引人注意。
忽地,一道刀光如骤雨忽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后方袭来,正劈向白拂英的后脑!
白拂英左手捏起书架上的铜质烛台,朝着攻击的方向砸去!
金戈相撞,烛台瞬间被切成两半,金红色的灵火化为飞星消散,而?那攻击未曾停止,势要取她性?命。
白拂英冷笑一声,扭身?闪入另一排书架之间。那骇人的刀光扑了个空,狠狠劈在书架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打碎了藏书阁的寂静,书架连同上面的书被彻底劈碎,木屑伴着灰尘与?碎纸四处飞舞。
白拂英躲在一排书架后,冷静地收敛起周身?的气息,将自己整个人都隐藏在暗影之中。
“怎么了!!”
裴景言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想来是听到打斗的声音了。
但很快,那处又传来剑鸣声。
看来埋伏在三层的不止一个人……白拂英听着呼吸声,掰着手指算了算。
四个人……不对,应该是五个人。
三个围住了裴景言,两个围住了她。
围住她的这两人中,有一位动作尤其?轻,若非她同样擅长隐匿和感知?,恐怕就?把他忽略过去了。
这些人修为都不错,最差的也是筑基期,最高?的一位只比裴景言弱了一点。
且五人一同行动,配合默契,倒是和寻常太荒修士不太一样。
白拂英摸着剑柄,却没有立刻抽出剑。
她在等……等他们把她找出来。
裴景言那边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攻击者搜寻的脚步声却离她越来越近。
一道身?影逐渐靠近,影子?被灯火光芒拉得很长。
“人呢?”白拂英听到一个低沉的女声。
“该不会是跑了?”
另一个男修不确定道。
“能跑到哪去。”女声低低骂了一声,“继续搜。”
白拂英垂着眼帘,盯着地上的火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来到她身?后第二个书架附近,再向前走几步,他们也许就?能看到躲在暗处的她。
倏然间,一道灵光一闪,又是一个书架倒落。
白拂英神色未变,呼吸未乱。她知?道,这两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扰乱她心神,让她露出破绽。
可惜的是,这招对她没什么用。
脚步声愈来愈近,如同沉重?的鼓点,才在人的心上。白拂英手指动了动,无?声地敲击着剑柄。
一下、两下……一步、两步……
白拂英倏地掀开眼皮。
灯火映在她眼中,映出点点红色的光,而?那个男修已经迈出最后一步,一只脚已悬在半空。
她悍然出手!
长剑出鞘,剑光一闪,那男修还没能反应过来,攻击便直冲他面门?,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想躲是躲不开了。
男修瞳孔缩紧,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把飞刀从侧面穿出来,正击偏白拂英的剑尖。
原本直奔眉心的剑尖被打偏,在男修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疤,连带着伤到他一只左眼。
几点鲜血迸出,溅到白拂英的手腕上。她“嘁”了一声,反身?踹着男修的胸口借力,躲开了剩余几把暗器。
那气息极轻的女修这才现出身?形来。
她身?量很小,面容也没长开,像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和男修一样,她也穿着件黑色的衣服。黑色衣袍是太荒百年不变的流行款式。
白拂英的视线在女修的衣服上转了一圈,这才收回来。
而?她的两名敌人,同样在打量着她。
男修捂住血流如注的左眼,仅剩的右眼盛满了怨毒之色,女修则是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暗器。
摇曳的烛火中,双方无?声对峙着。
气氛凝滞起来,白拂英拎着剑看着两人,远处裴景言打斗的声音还在响着,每一次剑鸣声,都在刺激着众人敏锐的神经。
忽然,那声音突兀地停止了。
没有任何预兆,好像那边突然停了手,藏书阁恢复了寂静。
而?那声音的停止仿佛什么信号,伤了一只眼的男修突然动了起来,一把砍刀砍向白拂英!
白拂英持剑相迎,拨开锋利刀刃,跃上高?高?书架。女修反应极快,见她上去,暗器随之射出。
“铛!铛!”
白拂英挡住暗器,踩着书架的顶端朝着暗处跃去。
“拦住她!”
即使只交手几个回合,两人也能看出,白拂英十分擅长隐匿。
刚刚能躲开是他们运气好,这次若是被她躲进黑暗里,再给他们抽冷子?来一下,到时候能不能躲开就?不好说了。
男修急中生智,一刀砍在书架上,书架失了平衡,顿时栽倒,架子?上的书哗啦啦地倾泻而?出。
白拂英却借着书架倒塌之力,飞快地蹿到了另一个书架上。但她没有如同两人所想那般藏起来,而?是居高?临下一剑挥出!
这一剑,是对着那男修的。他是攻击型,对她也更有威胁。
男修大骇,连忙横刀挡住她的攻击,然而?他力量有余灵活不足,反应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砰!!”
剑气与?砍刀碰撞,形成的冲击力将他直接撞飞,男修狠狠撞在书架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什么?!”
两人来之前,做梦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他们甚至觉得,两个筑基期对付一个练气期,根本不用出全力。
白拂英站在书架上,俯视着已经有些慌神的女修。
刚刚那一击并?不是完全的剑气,为了追求一击必杀,她在上面附了一层剑意。
只是依附在剑气上,倒是损耗不了多少心神,攻击的威力却大幅度提升了。
白拂英想速战速决。
她看了女修一眼,从书架上一跃而?下。
那女修见她追上来,也顾不上其?他,咬咬牙朝着暗处跑去。
她同样擅长隐匿!为今之计,只能赌自己隐匿的水平高?于白拂英敏锐的感知?力了!
但显然,她打错算盘了。
无?论她怎样隐匿、怎样躲藏,在她的身?后,永远都坠着一道暗夜幽灵般的黑色身?影。
不行!
女修咬紧牙关,见到前方书架许多,忽地心生一计。她虚晃一枪,表面上穿过书架,实则暗地绕了回来。
白拂英似无?所觉,身?影穿过架子?。
女修从书籍间的空隙看到她走了过去,不由得松了一口
气。
她似乎……没注意到。
“是吗?”
温柔的声音打破了女修一切幻想。
白拂英从临近的书架后走出来,脸上还带着轻柔的笑意。
可那笑容那么冷,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杀意蕴藏其?中。
她慢慢走近,女修不断向后退,直至后背抵在冷硬的墙上。
“你……你……”她恐惧地看着她,忽然大叫道,“你不能杀我?!”
白拂英无?动于衷。
“你不能杀我?!我?是城主的手下!”
嗯?
城主?瞿不知??
白拂英看着她:“说明白。”
女修见她真的停下动作,连忙道:“我?说我?说,是城主让我?们进秘境的,他还说……如果看到你和中洲的人在一处,就?动手杀了你们。”
怪不得。
白拂英略一思索,便想明白其?中关窍了。
瞿不知?自己是玄云仙宗的叛徒,却不许别人背叛自己。
都到秘境了,还要别人盯着她的动作。
她迟疑的动作被女修捕捉到。女修立刻道:“如果你杀了我?,城主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白拂英只冷冷反问道:“是吗?”
她不太爱说话,尤其?是不爱与?死?人说话,面对对方的威胁,也只是吐露出这样冷冰冰的两个字。
与?这两个字一同出现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光。
第028章执剑
鲜血顺着剑身滴落,一滴、两滴,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藏书阁再次安静下来,除了?血液滴落的声音,就只剩下一片死寂。
白拂英收起剑,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转身朝着中央的位置走去。
裴景言本应该在那里。
只是?现?在,那里一片狼藉。古朴的书架倒在地上,古书与竹简散落堆积,形成一片狼狈的废墟。
地上还残留着深深的剑痕,裴景言和与他?战斗那几?人却不见了?。
白拂英半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剑痕。剑痕只有半道,仿佛就在刚才,一切攻击与声音,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他?去了?哪里?
白拂英站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她拧起眉,正欲再仔细查看一番,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白拂英动?作一顿,抬脚走了?过去。
白拂英摘下烛台走过去,仅存的烛火照亮书架间的空隙,也照亮躲藏在中间的那个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正低垂着头,无力地倚靠在书架边。
他?的面容被阴影遮挡,但即使如此,白拂英也认出了?他?。
毕竟,丢了?一只手臂的,除了?曲云廷没别人了?。
察觉到烛火的光亮,曲云廷微微抬起头,当看到来者是?她时,他?身体僵硬了?一瞬,低声叫道:“白……师姐。”
白拂英挑挑眉。
原来这家伙,是?真的认出她来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曲云廷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左手中的烛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而白拂英的右手,已经抽出了?剑。
剑尖抵住曲云廷仅剩的右手。
白拂英轻声道:“我说过,再有下次,你的右手也别想要?了?。”
曲云廷像是?没听见她的威胁一样,自?顾自?说道:“白师姐,我后悔了?。你离开?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对你。”
白拂英歪歪头:“然?后呢?”
曲云廷接着说:“对不起师姐,我知?道我有错,我只是?太喜欢蓁蓁,太想保护她了?……是?我鬼迷心?窍……”
勾结魔修、强闯禁地、杀害看守弟子、想要?盗取玄云重宝的是?谁?
是?叶梦蓁。
白拂英听到响动?,去查看情况,正好遇到盗宝出来的叶梦蓁,两人交手引来巡逻弟子。
叶梦蓁却反咬一口,称是?白拂英杀害弟子妄图盗宝。
执法堂调查三天三夜后,结合证人证言,认定白拂英是?背叛者。
而在证人中,有两位说了?假话。
一位是?谢眠玉,他?为叶梦蓁做了?伪证,称自?己亲眼看到白拂英杀人盗宝。
另一位是?曲云廷,他?事发时明明与白拂英在一处,却否认了?这一点,亲眼看着白拂英被押入大牢。
“后悔?”白拂英蹲下身,与他?平视,“作证时不后悔,亲手为我行刑时不后悔,名利双收时不后悔,现?在死到临头,反而后悔了??”
即使是?质问,她的语气也是?那么?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曲云廷哑然?无言。
他?别开?双眼,不敢与她对视,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佛宗那群人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我觉得不对。”
白拂英站起身,手中的剑缓缓上移,剑尖最终落在他?的喉咙上。
“拿着屠刀的人怎么?会后悔?只有被屠刀抵住脖子的人,才知?道宽恕是?多么?宝贵。”
剑尖的寒光映在他?的脖子上,曲云廷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只觉得她变得这么?陌生。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前人的形象也在泪水中扭曲,化作联结在一起的黑色光点。
“师姐,可是?我们……”
“没有可是?。”
白拂英垂下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散落。
她早就明白了?。
与其等别人放下屠刀,为她的冤屈与死亡悔恨,倒不如自?己做那个拿起屠刀的人。
“没有可是?。”
她重复道。
“现?在,我才是?那个拿刀的人。”
杀死曲云廷并不难。
剑尖向前一送,一朵血花绽开?,一条人命就这样终结。
即使两人从前是?多年好友,但那到底也是?从前的事了?。
白拂英不喜欢谈从前。
风从半开?的窗中吹进来,月光穿过竹帘,静谧地落在她的身上。
如海啸般的剑鸣声突兀划破月色,刺破这静谧的夜晚。
不对,那并不是一声剑鸣。
仿佛有一千柄、一万柄剑同时震鸣起来,所有剑的鸣叫声糅杂在一起,相互震颤、彼此呼应,掀起一阵杀意的浪潮。
是?裴景言。
白拂英掀开?窗口的竹帘,遥望着剑鸣响起的远处。那边似乎有一个湖,在月亮的照射下,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裴景言怎么?跑到湖里去了??
而且那湖中央,似乎有许多把剑。
白拂英眯了?眯眼,缓缓放下手。竹帘自?然?垂落,挡住了?耿耿月光。
她决定去看看。
出了?藏书阁,再沿着路走上一小会儿,面前就出现?一个清澈如镜的湖。
湖边是?野草萋萋,浮桥铺在湖面上,随着水流悠悠晃动?,搅碎湖面的月光。
白拂英没有犹豫,踏着浮桥走向前方。
走了?一段路,便能隐约看到远处有一座水上宫殿,裴景言的气息,正是?从宫殿处传来的。
他?好像正在与谁争斗,剑的浪潮一直没有停止,连带着小桥也被冲击,左右摇摆起来。
白拂英突然?发现?了?什么?。
她稳住身形,走到桥边,朝着湖面下望去。
湖面漆黑深沉,一眼望不到底,站在桥上,也只能看到漂浮在湖面上的细碎月光。
白拂英没有迟疑,凝聚出一道极细小的剑意,朝着湖面下掷去。
剑意凝成一道银光,如同银鱼一般落入湖面,转瞬间被湖水吞噬。
下一刻,原本平静的湖面就如同被煮沸了?的水一般,猛烈地翻涌起来!
一瞬间,附近的湖面光芒大盛,连浮桥都被照得惨白,几?缕剑的气息被剑意激发,搅动?着清澈的湖水。
白拂英看见了?!
这宁静的湖泊底下,没有水草,没有游鱼,有的只是?一柄柄锋利的长剑!
它们被插在河底的淤泥中,剑身浸入湖水,就像是?一根根寒光乍现?的水草,安静地沉
睡在湖底。
即使在水中浸泡了?千百年,它们的剑身依旧熠熠生辉。
此时群剑似乎被白拂英那道剑气震醒,纷纷震动?起来,几?乎要?破湖而出。
原来如此。
怪不得裴景言那一剑中,夹杂了?大量剑鸣声。
看来是?他?在湖中与人打斗,意外唤醒了?这些?沉睡在湖底的剑!
想到这里,白拂英心?思微沉。
她顾不上这些?被她激活的剑,加快速度朝着水上宫殿处赶去。
而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此时此刻,在水上宫殿前,正上演着一场殊死搏斗。
剑光汇聚在一处,散发着银白光芒,夺得半分月辉。裴景言负剑而立,站在剑光之中,神?色冷然?。
在他?面前,有两具尸体,皆是?一剑毙命。
还有一个活人,正站在他?对面,怔怔地看着那闪耀剑光,所有战意都被那光亮摧毁。
他?们三人与裴景言打斗时,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忽然?就被传送到了?这里。
水上宫殿笼罩了?一层结界,谁也进不去,四人又在这附近打成一团。
本来难分胜负,可不知?为何,裴景言仿佛顿悟了?什么?一般,竟然?能让满湖的剑与其共鸣!
此招一出,三人再也不是?他?对手,一个接着一个落败,如今只剩他?一人苦苦支撑。
但他?知?道,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
看着敌人恐惧的模样,裴景言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他?还要?谢谢这些?人呢。
要?不是?这些?人围攻他?,他?也无法在绝境中,领悟到所谓……剑意。
裴景言呼出一口气,损兵折将带来的挫败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湖中众剑为他?操纵,如千军万马般呼啸着刺向敌人。
看着追杀自?己的人倒在地上,裴景言散去剑意,众剑立刻落入湖中。
剑光渐渐消散,只有湖面上的涟漪和空气中的血腥味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裴景言转过身,轻轻触碰宫殿外的那一层结界。
原本还拒绝他?进入的结界现?在却如同空气般,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
看来,进入这水上宫殿的“钥匙”,就是?剑意了?。
裴景言脸上笑意更甚。
他?将一只手探入结界中,正欲进入,脚步却突然?一顿,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桥的那头——只见那泠泠月光中,陡然?出现?一个深黑色的影子。
她拎着剑,踏着满桥月光,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当路过几?具尸体时,她稍微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继续向前。
裴景言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白道友。”他?叫道。
“白道友?”
白拂英重复了?一遍。
“我有说过我姓白吗?”
裴景言定定看着她:“曲师弟都告诉我了?。”
在藏书阁与白拂英分散后,曲云廷就醒来了?,并且把她的身份告诉了?他?。
这时候裴景言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个神?秘的女修,正是?被流放到太荒的白拂英!
那么?柳秋心?的死……真的是?个意外吗?
他?注视着白拂英,而白拂英也在注视着他?。
半晌,白拂英幽幽地笑了?一声,伸手取下斗笠。
“他?不一定记得恩人的相貌,却不敢忘记债主的身影。”
易容丹的药效被她用灵力解开?,暴露在月光下的,是?一张柔美又惨白的脸。
这张看上去颇有些?嘲弄意味的脸,就这样与他?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了?。
裴景言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三分:“果真是?你。”
曲云廷与他?说时,他?还有几?分怀疑,毕竟她与她认识那个白拂英作风大不相同。
没想到还真是?她!
他?沉着脸问道:“你把曲师弟怎样了??!”
白拂英轻描淡写地扔下斗笠:“杀了?。”
迎接她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影。
与此同时,白拂英同样抽出剑,欺身向前!
两道身影相撞,爆发出一道强大的气流,湖水被气卷动?,水花拍打着桥面,几?滴冰凉的水珠溅到白拂英的鞋面上。
“戕害同门?的罪人。”
剑锋相交,倒映出两双同样盛满杀意的眼。
“虽然?不知?道你得了?什么?机缘才侥幸活下来,但像你这种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白拂英道:“你说这些?,是?想掩饰自?己的过错?”
裴景言道:“我错就错在没能杀了?你。”
“是?啊。”白拂英凉凉地说,“坏事要?做绝。”
说罢,她一剑挥开?裴景言的剑,力道之大,甚至将他?逼退了?几?步,险些?跌入水中。
裴景言止住后退的步伐,满脸戒备地看着昔日的师妹。
他?对白拂英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是?个满心?情爱、修为中规中矩的人。
即使是?她没出事之前,也是?打不过他?的。
可如今,怎么?……
不。无所谓了?。
他?还有剑意。
区区一个白拂英,就算有几?分奇遇,也注定无法抵挡他?的剑意!
收敛心?中思绪,裴景言气沉丹田,灵力随心?而动?,将其全部注入到手中的勿言剑中。
随着他?的动?作,勿言剑猛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召唤,湖中剑也极速震颤着,化作道道银光从湖底飞出!
“剑意……”
白拂英眼眸微动?。
该说,不愧是?男配吗?
她这个女主想参悟剑意,也是?多次冒险进入纯白空间、危急关头拼死一搏才有所领悟。
裴景言只需要?往这湖里一站,就能用出剑意了?。
眼见万剑汇聚,形成一片可怖的剑潮,白拂英眸光一闪,身形飞退。
“咔!”
一把乌黑长剑从桥下穿出,直刺白拂英刚刚站立之处,将浮桥从中斩断!
这座本就不算坚实的木桥立刻覆入水中,溅起层层水花,而每道水花溅起之处,必有一道剑光斩来。
白拂英脚尖轻点,踩住翻涌水花,抵住那湖中之剑,而在另一头,裴景言身后已经聚集起千万剑光。
嗡鸣!
剑意交织,发出骇人的嗡鸣!仿佛乌云漫天,遮盖了?明亮的月光,裴景言傲然?立于剑光之上,一双眼已被冰冷的杀意填满。
他?要?杀了?她!
白拂英抬头仰望着那万剑组成的光,嘴角掠起笑容。
“……那就来吧。”
她轻轻地说道。
剑意在她身前凝结,似真似幻,似有似无。
她的剑意很低调——没有太过华丽的光辉,有的只是?一道平平的剑光,就好像是?最普通、最平常的一剑。
只有凑近看,才能察觉到,那一剑中蕴含的,究竟是?怎样的意志。
想杀了?她……那就来吧!!
最后一道剑意用出,带着孤注一掷的力量,独自?面对万剑组成的剑潮!
“……剑意?”
眸中映出她的剑意,裴景言眼中杀意更甚。
“原来花海之中那人是?你。”
留不得!
裴景言心?念微动?,霎时间万剑齐发!
两股剑意相撞,强大的能量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剑意漩涡。漩涡运转着,摧枯拉朽般扭断浮桥,激起千层水花!
这一瞬间,秘境内所有人都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剑意纠缠,裴景言隐隐感到几?分吃力。
而在他?的对面,白拂英轻盈立于水面上,脚下荡开?圈圈涟漪。
裴景言神?情一肃,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掏出一颗丹药服下,下一刻浑身灵力翻涌,气息竟不断拔高,竟逐渐来到了?临界值。
他?这是?要?强行突破到金丹期!
突破时灵力淬炼神?魂,不仅是?修为,神?魂也会变强,届时他?的剑意更锋利、更凝实,白拂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见他?气息越攀越高,隐有突破征兆,白拂英非但没慌乱,反而笑了?一声。
而原本势均力敌的两股剑意,忽然?有了?强弱之分。
裴景言剑意的光芒竟毫无预兆地暗淡下来,反而是?白拂英的剑意愈来愈强,竟
占了?上风。
铛!!
一把剑从空中掉落,沉入湖底,又恢复了?那沉睡的模样。
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湖中剑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掉落,剑光也越来越暗,直至于无。
——胜负已分。
白拂英的剑意彻底压制了?裴景言,剑意所带来的冲击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狠狠撞在水上宫殿的结界上。
剑意被摧毁带来的疼痛让他?突破的进程强行中止,而突破中止又给他?带来了?新一层的反噬。
裴景言吐出一口鲜血。
他?输了?。
彻底地输了?。
白拂英踏过湖面,走到他?面前。
即使胜利,她的脸上也没有骄傲,就好像刚刚打败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不值得庆幸。
实际上,在白拂英看来,自?己注定是?会赢的。
裴景言的选择太多了?。
没有剑意,他?还有筑基巅峰的修为;没有修为,他?还有各种压箱底的法器。
他?可以随时放弃秘境里的东西,也可以不为之拼上性命。
而比拼剑意,本就是?孤注一掷。
威力巨大的同时,一旦失败,神?魂也会留下难以逆转的损伤。
当裴景言惧怕失败、选择强行突破用修为碾压白拂英时,他?就离剑意的本质越来越远了?。
裴景言睁大眼,用一种近乎怨恨的目光看着她:“为什么??”
白拂英回答道:“因为我没有选择。”
停顿两息,她又俯下身,轻轻说道:“因为我死也甘心?。”
至少她没死在命运为她编织的可笑笼子里。
裴景言却不甘心?。
他?就这样怨恨地注视着她,口中传来濒死之人不甘的嗬嗬声,那诅咒的遗言说出口时,已经不成语调。
“谢眠玉会杀了?你。”
白拂英微笑着收起剑。
“如果他?能的话。”
第029章化虚为实
白拂英走向结界。
坚固的结界没有阻拦,默许了她的进入。她慢慢穿过?去,身影在结界上留下一圈涟漪。
结界内与外,是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巍峨的宫殿拔地而?起,墙面散发着空灵的幽幽冷光,光芒倒映在水中,真实与虚幻连接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上下天?光。
宫殿前没有路。
白拂英只?好踩着粼粼波光走到殿前,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波纹。
宫殿的门虚着,风从里面带出几缕香气。
白拂英走到殿门前,将手覆在银色的门上——伴着古旧的“吱呀”响声,门应声而?开。
宫殿内空空如也。
没有想象中华丽的装饰,也没有堆积成山的财宝,有的只?是一殿的水,水波将地板全?部覆盖。
而?在大殿内的最中央,有着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把雪亮的剑。
难道秘境的传承,就在这把剑里?
白拂英走到那剑的面前,借着殿内镶嵌的明珠所散发的微光打?量着它。
剑是把宝剑,剑柄上镶嵌了浅色的宝石,在明珠的照耀下,宝石折射出绚烂的光。
但这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令她在意的,是剑上缠绕的那股似有似无的玄妙气息。
白拂英不禁想起,在来秘境之前,瞿不知曾让她找一把特别的剑。
秘境里面剑不少,但要?说特别,肯定是这把最特别。
难道这就是瞿不知要?找的剑?
正思考着是否要?将这剑从石台里拔出来,白拂英忽觉身后一寒。
心念刚至,脚步已动,白拂英反射性地朝边上闪了一个身位,戒备地看向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衣,披散着头?发,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站在水中,仿佛刚从地狱中钻出来的水鬼。
女?人微垂着头?,一只?手抬起,从姿势和站位来看,她刚刚是想拍白拂英的肩膀。
……什么时候?
白拂英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却仍旧想不到女?人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神秘女?人就像一团空气一样,无声无息。
要?不是她身上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恐怕直到女?人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她都不会?反应过?来。
如果?这女?人对她有杀意,她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想到此?处,她神色微凝,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生怕错过?了她的动作。
“很敏锐啊。”
手上动作落了空,那神秘女?子也不生气。她放下那只?举起来的手,缓慢地抬起头?。
微卷顺着脸颊两侧落下,露出她一双碧色的眼睛。
是她!
见到这双罕见的碧绿双眼,白拂英立即就猜到这神出鬼没的女?人是谁了。
是小木雕上剑意的主人,也是这秘境之主!
白拂英之前几次“见到”她,都是在意识碎片中匆匆一瞥。
这次一见,才发现?秘境主人的形象,和她的剑意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
她似乎有异族血统,鼻梁很高,但却十分瘦削,如同重病垂死?之人,脸色也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
宽大的白衣空荡荡地披在她身上,她抬起手时,袖子就松松垮垮地滑落,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手腕。
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唯有那双碧绿色的眼如潭水般清澈,在明珠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样的人……?
“怎么?”
女?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疑,笑?了笑?。可她身体似乎真的很差,笑?着笑?着,她就咳嗽起来。
咳嗽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半晌,女?修才止住咳,用沙哑的声音道:“觉得我不像秘境主人?”
白拂英垂眸盯着闪亮的水面。
她刚刚的确有一瞬间的怀疑。
但修真界本就无奇不有,这女?修看着病弱,和她拥有强大剑意一点也不冲突。
女?修没等到她的回答,却也不在意。
她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从白拂英面前走过?。
白拂英注意到,女?修走过?水面时,水上没产生一点波澜。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幻影?或者神魂?
白拂英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剑,却到底还是没有动作。
女?修就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又或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剑,就这样非常缓慢地走到石台上。
当她站到那把剑的旁边时,剑的身上也散发出浅蓝色的光,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我叫简飞花。”
女?修坐在石台上,倚靠着那把宝剑,长长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浸入水中。
简飞花……完全陌生的名字。
并不是那些家喻户晓的传奇修士。
这么强的人,也未曾在时光中留下自己的印记吗?
心念微动,白拂英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礼貌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白拂英?”
简飞花支着身体靠坐在石台上,目光如水波一样清清冷冷。
“我的那个东西,是被你拿到了吧?”
白拂英略一想,就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小木雕。
“是。”
“果?然。”简飞花笑?了笑?,“那是我很多年前隐居时,用剑意雕刻的半成品。把它藏在阵法里,也不过?是随手而?为。”
说话时,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水面,泠泠流水声冲碎了殿中的寂静。
“你能从半成品中悟出剑意,天?赋不错。”
“不对。”顿了顿,简飞花又撤回了这个说法,“不是不错,是很好。”
白拂英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她说。
也许是在秘境待久了,简飞花的话多到说不完。
“但你知不知道,最开始我属意的,是被你杀死?的那位。”
作为朔月秘境的主人,简飞花能感知到秘境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裴景言进到秘境不久,她就注意到他了。
因为他是这秘境中修为最高、天?赋最好、前途最光明的人。
不仅如此?,简飞花还在他身上看到了气运——这种冥冥之中的庇佑,是所有修士都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在藏书阁之时,简飞花直接开了个后门,将他传送到了结界面前。
而?裴景言也如她想的那般
,直接领悟了剑意。
听到简飞花的话,白拂英没有丝毫怒意,语气也称得上平和:“可他已经死?了。”
不光是身体死?了,连神魂也被她的剑意冲碎,魂飞魄散了。
“是啊,幸好你杀了他。”简飞花说道,“死?人可没办法和活人争。”
说完这话,她沉默下来,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殿内再度陷入沉寂,只?有水声时而?响起。
良久,简飞花站起身,对白拂英道:“过?来吧。”
白拂英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站到那把散发蓝光的宝剑面前。
“把手放上去。”
白拂英抬起手,放到剑上镶嵌的那颗明亮宝石前,微微闭上眼。
浓郁的灵力从指尖传来,不断拉扯着她的神魂。白拂英皱起眉,简飞花幽幽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不要?抵抗。”简飞花道,“机会?只?有一次,能拿到什么东西就看你自?己了。”
简飞花的声音逐渐模糊,与潺潺的流水声融合在一起,彼此?纠缠,逐渐远去。
白拂英睁开眼。
一片生机勃勃的红色映入眼帘,刺眼的阳光穿过?红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几块光斑。
白拂英有些不适地躲了躲,身侧一道清脆的声音便响起来:“殿下?可是要?回去?”
殿下?
白拂英动作顿了顿,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罗裙,看装扮应该是侍女?之类的。
紧接着,她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身体中传出:“没事,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说着,她——或者说她的身体站起身,仰头?走到那棵枫树下,借着日光观察枫叶美丽的脉络。
那枫叶如火,却带了一层模糊的光,总也看不真切;
再看远处连绵的山,也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中,仿佛与她之间隔了一层轻纱。
白拂英这下知道,自?己极有可能,是进入到了简飞花的某段回忆中。
她的神魂就凭依在简飞花的身上,充当一个旁观者。
不过?从刚刚那有些稚嫩的声音来看,这时候的简飞花,还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呢。
想通这点,白拂英觉得自?己的神魂又能活动了。
她从简飞花的身体中脱离出来,观察着四周。
果?然,此?时简飞花只?有七八岁,但身体的病弱已初见端倪,要?靠侍女?的搀扶才能行走,脸色也是苍白到可怕。
她就这样仰头?定定地望着红叶,呆愣愣的,看了一个下午。
白拂英神魂虽然能离开她的躯体,却无法离开她太远,也只?能跟在她身边。
直到傍晚时分,在侍女?的催促下,简飞花才慢吞吞地穿过?回廊。
白拂英跟在她身后,静静地打?量着她。
忽然,几道议论声从回廊的另一头?响起。那声音很低,离得又远,要?不是白拂英五识敏锐,根本都听不见。
“殿下的身体……唉,恐怕不大好了。”
“平日也呆呆的,总盯着树啊花啊的看。”
“说是到山上休养,但我看咱们要?在这山上待一辈子了。”
这是在说简飞花?
白拂英转过?头?去看简飞花,却发现?简飞花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
她侧着头?,静静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不辨喜怒。
这是听见了?
可简飞花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收回了目光。
这让白拂英有些好奇。
以简飞花的年龄和身体素质,按理来说是很难感知到那么细小的声音的。
不过?她现?在就是魂体状态,即使好奇疑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跟在简飞花身边,悄悄观察着。
因为她现?在所处的是记忆碎片、而?非真实世界的原因,时间相当跳跃模糊。
很快,白拂英就从旁边人的闲言碎语中,搞清了简飞花的身份。
原来她是一个名为古访的小国的公?主,因先天?体弱,从小便被带到这座山上休养。
只?是简飞花的身体实在太差,休养了快十年也未曾好转。
且她本人性情冷淡,也少与人交流,日常就是观察山上的花草,因此?有风言风语说她先天?痴傻。
不过?白拂英知道,这些传言基本上都是假的。
只?是,从当前进度看,这个时期的简飞花与剑、修士等存在毫无关联,也没有任何要?产生关联的迹象。
她又是如何成为朔月秘境主人的?
秋日的风吹过?一棵垂柳,柔软的柳枝缓缓摇摆。
简飞花站在树下,一瞬不瞬地看着柳叶,仿佛想要?通过?这柳叶,参透这世间的奥秘。
白拂英站在树旁,默默观察着她。这段时间以来,她对简飞花这无聊的日常已经不感到奇怪了。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简飞花碧绿色的双眸看着柳叶,随着柳叶而?摆动。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忽地,简飞花动了。
或者说不是她动了,而?是她的剑意动了!
白拂英甚至没能看清她是如何发出的攻击,只?觉眼前一花。
下一个瞬间,一股沉重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朝着被风卷起的落叶奔袭而?去!
咔!!
细小到不能再细小的声音。
剑意消散开来,带起一阵轻柔的风。
而?那几片泛黄的柳叶飘在空中,一息之后,才如同刚回过?神一般,爆发成纷纷扬扬的碎屑,缓缓飘落。
白拂英瞳孔微缩。
她走上前,伸手接住一片柳叶的碎片,仔细观察起来。
柳叶碎片刚一入手,她就发现?了不对。虽然这柳叶明显是剑意所伤,但撕裂的方向却与树叶的叶脉一致。
也就是说,简飞花的剑意不是随意用出来的,而?是经过?连续多日的观察,掌握了树叶的形态与脉络后,才一击必杀用出来的!
不同于直白的攻击,她的剑意没有选择在外部撕碎树叶,而?是附着其薄弱处,悄无声息间将树叶碾碎。
这种攻击方法,在修真界中闻所未闻。
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白拂英盯着简飞花,若有所思。
她试着调动剑意,像简飞花一样将其注入树叶之中。
但也许是她现?在处于神魂状态,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得心应手,只?好暂且作罢。
简飞花没有察觉到她的打?量。
用出那必杀的一击后,她就缓慢地坐回石桌旁,盯着茶杯里的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她就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凝望着湖上的水波。
有了之前的经验,白拂英立即猜到了她所想。
她要?将剑意顺着水流的方向流动,以此?达到控制水流的目的!
但这次,简飞花失败了。
流水似动似静,太过?复杂,她尝试了几次,都功败垂成。
简飞花蹙起眉,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开始重新感知水的流动。
控制……水流?
白拂英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
说起来,她正好是水灵根。
不过?前世她经脉所受的损伤一直没完全?修补好,她也没能发挥出水灵根的力量。
看了简飞花一眼,她慢慢抬起手,剑意在身前聚集,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水属性的灵力。
似乎受到了她灵力的吸引,湖中的水也躁动起来。
不对。
白拂英将动作放缓。
剑意随着她的动作涌到湖面上,安抚了湖上的水波,两者渐渐纠缠,一同随着水流涌动。
“起!!”
白拂英猛然睁开眼,双指快速并拢,被她分散出去的剑意受她感召,升腾而?起。
只?是此?时此?刻,她剑意的形态却有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它不再锋芒毕露,而?是隐藏在水汽之中,温和、包容、却暗藏杀机。
连带着湖水,也与她的剑意化为一体,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受她感知,被她支配。
平静的水面猛然卷起,掀起滔天?巨浪,水珠从空中滴落,在阳光下散发出晶莹的光,仿佛下了一场日光雨。
白拂英似乎已经知道了。
剑意是由虚化实的攻击,也是意志的具现?化,却也拥有基本的形。
就
如同她来月宫路上看到的幻象,其中的风雪,便是简飞花剑意的形。
而?她现?在拥有的是意念,缺少的恰恰是形。
“原来如此?。”
冰凉的水落在她的身上,白拂英能感受到其中涌动的剑意。
“化虚为实……”
白拂英笑?了笑?,缓缓放下手。剑意随她心念而?消散,那些水也悄然化为无形。
湖边依旧宁静,日光毫无阻拦地落在湖面上,照亮白拂英的脸。在这水波荡漾的宁静之中,她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蝉鸣。
简飞花还在原地坐着,好像并未注意到她闹出来的动静。
这很正常。
白拂英现?在在简飞花的记忆中,而?这个年幼的简飞花,也不过?是一个来自?过?去的投影。
无论白拂英做了什么,她都只?会?视而?不见,按照记忆行动。
现?在,简飞花正望着湖面出神,碧绿的眼瞳在日光下显得尤为温柔。
她感知着水流,想要?再施展一次剑意。
也就是在这时,她的身后突兀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正拼命往这边跑来。
白拂英与简飞花同时转过?头?。
下一刻,一个穿着绿裙的侍女?急切地跑过?来,见简飞花坐在湖边,她目光一亮,也顾不得礼仪,匆忙叫道:
“殿下,殿下快些离开吧!王都……王都那边出事了!”
第030章杀念
明亮的世界从?眼前消失,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再度流动起来,墙壁上?的明珠光芒冷然。
简飞花倚靠着那把浅蓝色的宝剑,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身影单薄,远远看去,竟带了几分寂寥之意。
白拂英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扶在?剑上?。
宝剑的气?息已经弱了许多,不再像最开始一样锋芒毕露。
简飞花托腮看着她:“看来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呢。”
白拂英收回扶在?宝剑上?的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皱起眉头:“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就?听到“王都出事了”,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斥力就?撞上?她的神魂,将她从?记忆里撞了出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无从?得知。
“之后?”
简飞花站起身,在?她身边绕了一圈:“你?知道邪宗吗?”
白拂英“嗯?”了一声。
就?她的反应来说,很明显,答案是不知道。
简飞花叹了一口气?:“也是,毕竟都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
在?几千年前,太?荒还不是太?荒的时候,中洲十分混乱,大?小宗门林立,邪魔外道横行。
其中就?有一股势力,为诸多邪道之首,其弟子?多为邪恶疯狂之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时的修真界,就?将这股势力称为“邪宗”。
而古访国是一偏远小国,因世代供奉一件灵器而被?邪宗盯上?,惨遭灭国。
只有简飞花因身体原因,在?深山休养,才逃过一劫。
古访国灭国的消息传出后,照顾简飞花的侍女带她逃到邻国躲避追杀。
在?此期间,简飞花不断参悟剑意,实力越来越强。
终于有一日,她独自找上?邪宗,以一己之力覆灭了整个宗门。
当夜血流成河,邪宗只有少部?分底层弟子?得以幸免。
自那以后,邪宗的存在?就?彻底消失在?中洲,无人提及。
此事震动了整个中洲。然而那一夜后,简飞花也销声匿迹,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时间长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只有很少书里才记载了她的姓名和事迹。
但由于她的经历太?过传奇,大?部?分人都把这些记载当故事看,很少有人信以为真。
白拂英有些不解:“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屠灭邪宗时,他们当时的宗主对我?下?了咒。”简飞花也不隐瞒,“此咒会滋生心魔,引人性情大?变……我?杀戮太?多,中咒后几度失去理智,只好到深山老?林里隐居,想慢慢找到解咒办法。”
太?荒当时还不是太?荒,但同样荒凉,人迹罕至,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简飞花说道,“所以我?才会死。”
白拂英想到了某种可能,略微顿了一下?:“你?是……自绝而亡?”
简飞花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应该从?我?记忆中学到剑意观想之法了吧?”
白拂英点点头。
“我?这里有与?剑意观想之法配套的心法,也一并交给你?。至于剑意方面……”
简飞花摇摇头。
“你?与?我?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
每个人的剑意都不一样。
而她的剑意,与?白拂英的剑意,又尤其不一样。
在?这条路上?,她当不了白拂英的师长。不只是她,任何人都当不了。
磨练剑意的道路,注定只能靠自己摸索。她也好,白拂英也好,亦或是其他人都是走在?路上?的探索者。
也正因如此,简飞花没有给白拂英展示之后的记忆,以免自己更成熟的剑意干扰到她的“道”。
简飞花对白拂英招招手:“过来吧。”
白拂英走到她身边。
简飞花抬起手,抬起食指抵住她的眉心。白拂英没有躲闪。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简飞花调动灵力,周身发出淡淡的光晕,“我?现在?只剩残魂寄居在?这把剑上?。”
白拂英眼睫动了动,看向那把剑。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等我?消散后,它也没什么特殊的了。你?喜欢的话就?随你?处置吧。”
简飞花并不避讳自己的“消散”。早在?千年前她就?死亡了,现在?留下?的,也不过是沉睡的残魂。
“闭上?眼睛。”
白拂英深深地看着她,而后阖上?眼。简飞花的指尖抵在?她的额头上?,她的体温如同冰雪一样凉。
下?一个瞬间,她的指尖亮起明亮的光。
灵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宫殿,又顺着她的指尖进入白拂英的眉心。
白拂英感觉一阵凉意从眉心涌过体内。
只是这凉意并不让人反感,反而如流水一般,从?她经络中流过。
这……
白拂英立刻反应过来,是简飞花在用她残魂中仅剩的灵力,为她修补经脉。
她生前修为不低,即使只是残魂,魂魄上?所带的能量也足够修补白拂英所受的损伤。
残破的经络被?柔和的力量连接在?一起,连同体内的沉疴也一同被?治愈。
堆积的灵力在?丹田内汇集,多余的能量在?她体内积起一个小小的漩涡。
她要突破了!
白拂英修为被?废之前,实力就?在?筑基之上?,重来一遍,突破要容易许多。
加上?她领悟剑意,又接受了简飞花的馈赠,体内灵力也不断攀升,直接突破一道又一道门槛,来到一个新的临界值——
筑基期!!
灵力的漩涡不断累积,冲击某个看不见的壁障,白拂英来不及去思考,下?意识地将灵力汇于丹田,疏导着狂乱的灵力。
由于借助了简飞花的力量,白拂英现在?体内的灵力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经络。
白拂英深吸一口气?,心念微沉,不断梳理着灵力。
终于,一声脆响传来!
她终于突破了无形的壁障,大?量的灵力在?体内各处游走,不断强化着她脆弱的经络。
而另一边,有更多灵力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汇聚,不多时就?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
白拂英用?尽全部?心神,尽可能吞噬着这些朝她涌来的灵力……良久,她睁开眼,黝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微光。
“成功了?”
简飞花靠在?一边,正要多说几句话,话一出口又是几声咳嗽,神魂也如单薄的烛火,随风飘摇。
她的残魂在?这秘境中沉睡千年,灵力被?消磨了许多,给白拂英修补完经脉,她就?再难支撑了。
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简飞花原本凝实的魂体已近乎透明,已经濒临消散。
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脸上?还带着淡然的笑?容。
白拂英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她很
少承别人的情,也不愿欠别人什么,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简飞花确实帮了她许多。
从?小木雕中的剑意,到剑意观想之法,再到帮助她修补灵脉。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难以否认的帮助。
良久,白拂英开口道:“多谢。”
说完这句话,她又觉得自己这一句话有些太?过轻飘飘了。
可是,简飞花需要什么,她又能替简飞花做些什么呢?
见她神色复杂,简飞花知她所想,摇摇头:“不必谢我?。”
停顿几息,又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开始更倾向其他人,而不看好你?吗?”
白拂英道:“为什么?”
她原本觉得简飞花更属意裴景言,是因为她条件比她好。
两者相较择其优,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她,也会这样选择。
因此,她并未因此事对简飞花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简飞花的回答却让她意想不到。
“因为你?和我?有些像。”
说这话时,简飞花没有看她,而是望向水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当年为了复仇,做了许多错误的事。”
看了白拂英一眼,她又说道:“还有正确的事。”
“到最后大?仇得报,却也心魔缠身,险些沦落为只会杀戮的傀儡。”
简飞花望着水面。
失去她力量的支撑,秘境即将瓦解,开始摇晃起来。
而她的身影也越来越透明,水面甚至照不出她的影子?,唯有她的声音,还一直幽幽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
“你?杀心比当初的我?还重。我?害怕你?也会被?自己的杀念吞噬,害人害己。”
白拂英认真地听完了她的话,轻轻笑?道:“可我?不是你?。”
就?算像,她和她也是不同的人。
“既然是不同的人,就?未必会走上?同一条路。”
平静的水面因秘境的崩坏而震荡起来,波纹吞噬了白拂英的倒影,让她的面容看起来也模糊不清。
简飞花道:“如果你?走上?了呢?”
白拂英静立水边:“那就?杀。”
“杀谁?”
“所有人。”
前世颠沛流离,最后落得那么个下?场,可有人同情她?
既然无人同情她,她又何必为了那点可笑?的善念,去成全别人?
简飞花不想伤害无辜,所以自裁;但白拂英做不到。
白拂英不爱别人,却分外爱惜自己这条命。
这也是她与?简飞花最大?的不同。
听到她的回答,简飞花反而笑?了起来:“我?现在?都不知道,帮助你?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罢了……”
她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秘境塌陷,湖水震荡,一切都化为虚无,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也想看看,你?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
面前宫殿寸寸崩塌,化为飞灰,白拂英眼疾手快,拔出石台上?的那把剑,而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随着一阵白光,尽数化为虚无。
失重感传来,白拂英的身形突然出现在?半空中,难以控制地朝地面落去。
而除了她之外,还有许多修士同她一样,下?饺子?一样纷纷掉落。
白拂英抱紧手中剑,看了眼周围,翻身调整好姿势。
随即,她御使灵力拖住自己身体,瞄准下?方目标,轻盈地落在?一棵千年古树上?。
衣角因惯性向上?飞起,又缓缓落下?。白拂英站在?树枝上?,环视四周。
秘境因简飞花这个主人的彻底死亡而崩塌,众人都被?抛了出来,从?位置看,这里应该是进入秘境时的那片森林。
还未等她动作,一道攻击突然朝她所在?的方向袭来,带起一阵风声。
白拂英眼眸微动,小幅度歪了歪头,那道攻击就?擦过她的发丝打在?她身后一棵大?树上?。
只听“咔”的一声,树木粗壮的树枝被?斩断,轰然掉在?地上?,可见这一击威力不俗。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名修士已经落在?了她对面的树上?,对她虎视眈眈。
“把你?手里的剑交出来!”
“哦?”
白拂英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剑。
这当然不是她那把劣等剑,而是简飞花神魂寄身的那把宝剑。
简飞花神魂消散后,宝剑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从?剑身上?古朴的花纹以及那颗闪亮的宝石上?,仍能看出它的珍贵。
白拂英勾了勾唇角,余光捕捉到周围几棵树上?同样站了人。
似乎是被?最开始那一声呼喝吸引了注意力,人越聚越多。
此次秘境之行,大?部?分人都没得到东西,白白浪费了资源和时间,早就?一肚子?火。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空手而归的。
众人呈包围之势,将她堵在?其中,用?满是贪婪与?垂涎的目光看着她怀中的剑。
这是被?盯上?了?
这些人,嗅觉倒是意外地敏锐。
不过可惜,她是不可能将剑交出去的,即使这把华而不实的剑对她没有用?。
但没了剑,她还能从?哪里搞到一把废铜烂铁向瞿不知交差呢?
白拂英环视众人,将宝剑塞进储物袋中。
轰!!
她的不配合激怒了众人,一道风刃朝她砍过来,灵气?之盛,甚至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出手就?是杀招!
风刃一连斩断几棵大?树,树木轰隆隆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灰尘弥漫,遮挡了众人探寻的视线。
见此情景,围观修士中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和这种实力的人竞争,似乎没什么胜算?
有些人比较谨慎,悄悄溜走了,还有许多人不甘心,打算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捡漏。
而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穿过烟尘,直冲发出风刃的修士而来。
修士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捏了个法诀,青色风刃在?身前缓缓成型,与?剑光直接相撞。
而这对抗,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剑光如破竹之势向前,轻易攻破风刃,在?修士胸口处留下?一道致命伤痕!
然而剑光势头未减,穿过他身体后又刺向他身后另外一人,在?人群中引起一阵惊呼。
一阵清风吹过,茂密林叶相撞,发出沙沙的响声。
遮挡视线的灰尘突然散去,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白拂英拎着剑走出来,站在?众人包围圈的最中央。
面对这么多人的堵截,她没有害怕,只是悠然扫视着所有人。
而所有人也都在?注视着她。
当与?她目光相撞之时,修士们就?会低下?头。
这种躲避是出于惧怕,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但占优的人数还是让他们少了几分踌躇,不知是谁率先动了手,紧接着,五颜六色的灵光一拥而上?!
白拂英冷冷一笑?。
在?她经脉未恢复、实力只有练气?二?层时,她尚且不怯战,更别说此时此刻。
既然他们找死,她也不必留手!
一名修士挥舞着双刀向她砍来,白拂英抽身反击,剑尖毫不留情地刺穿对方的心脏。
白拂英眉头一动,用?剑拨开对方的身体,用?力一推,尸体倒飞出去,撞上?两名跃跃欲试的男修,而那对锋利的双刀却落入了白拂英之手!
咻!!
双刀斩破空气?,分别朝着两名修士射去,短短瞬间,已有四五人死在?她的手下?。
黑色的衣袍溅上?了血迹,颜色变得分外深邃,另有几滴血珠落在?白拂英的脸上?,衬得她神色更为恐怖,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铛!又是一击!
白拂英斩下?一名修士的头颅,扬手刺穿另一人的肺腑。
她的动作十分利落,杀人便如同切瓜砍菜一般,面容始终冷酷,脸上?不见一丝动容。
见到她这般模样,即使是常年混迹太?荒的修士们,心中也不自觉涌上?阵阵寒意,脊背发凉。
太?荒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
同样的疑惑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终于,当白拂英又杀死一人时,有人顶
不住了。
明知打不过,又为什么要送死?
“走!!”
不断有人偷偷溜走,人越来越少,前方再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她。
森林中传来几声嘶哑的鸟鸣,血腥味伴着晨雾蔓延,湿润的泥土被?鲜血浸透,呈现出铁锈的红色。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森林中,许多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修士躲在?草丛中,将呼吸放得很轻很轻,生怕惊扰到这只拿着屠刀的凶兽。
白拂英的剑还在?滴血。
一滴一滴,滴到草丛里,也滴到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白拂英漠然收起剑。
说实话,她不喜欢杀人。
但许多时候,杀的人越少,来找死的人就?越多。
为了今后少点麻烦,她不介意多杀几个。
视线瞥过草丛中躲着的几位,那冷然的眼神让众人胆战心惊。
他们全然失去了战意。
已经没有杀的必要了。
白拂英移开视线。
黑色的长靴踩着被?血浸透的泥土,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太?荒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