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江琼满腹经纶,此刻却觉得口干舌燥,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半晌才开口:“殿下……何必,与一个贫农出身的小子过不去?”
“您是说……颜知?”岑玉行的语气甚至并不像是明知故问,“本宫何曾与他过不去?”
江琼叹了口气,颜知从十二岁开始来书院打杂,他的个性,江琼自认还是了解的。那孩子务实而又上进,品性既坚毅又开朗,江琼还从未见过他方才那副如芒刺背、战战兢兢的模样。
先前半个多月不见他来听讲,江琼便已经觉得奇怪,这几日偶尔在大堂见着那孩子,只觉得他愈发的面色苍白,仿佛是三魂丢了七魄。
在太子来书院之前,这种事从未发生过,再加上今晨看见的那一幕,江琼因此可以断定,太子殿下与这些脱不了干系。
当初岑皇后一封书信,要将太子殿下隐姓埋名送来书院,虽未说明缘由,但江琼也能猜到一二,太子必然是有一些品行不端的地方。不过,过去几个月,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直至现在。
“殿下,那颜知不过是个乡野中长大的孩子,自然不比您往日身边的人,举止难免粗鲁,有失了周到的地方。但殿下是何等身份,待出身低贱的人更应当心胸宽阔,须知,以大度兼容,则万物兼济。”
岑玉行耐心听完,又沉思片刻,道:“江先生,本宫从未觉得颜知出身低贱,举止不当。但本宫明白您的意思。”
江琼正松了口气,却听岑玉行接着道:“仔细想想,先前,本宫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因他在书院里做勤杂,便忽视他,使唤他。不过现如今,本宫已当他是唯一的知己,只想帮助他,护佑他。说到这,本宫才想起来,正想要向您提这件事……本宫打算请他做伴读。白天他就坐在本宫身边听学,晚上他就住在本宫的房里。本宫会给他按太子伴读的俸禄开月给,今后书院里的勤杂他也不必再做了。”
江琼半开着口,像是没听明白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许久,才想起问上一句:“太子殿下,这事……您可问过他的意愿?”
“他愿意。”岑玉行不假思索道。自己给的都是最好的,也是颜知最需要的,他是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不愿意呢?
您确定吗?若不是太过不敬,江琼几乎就要把这句话问出口了。回想刚才早课时颜知的反应,可不是什么心甘情愿的神色。
“如此一来,本宫的书案要换大一些,房里也还缺张床,要花梨木的。总之,诸多事宜,劳烦江先生安排一下。”
“……”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江琼的预想,可他一时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得应承下来,恭敬道,“是。”
岑玉行回到晚枫堂的时候,人已经几乎走空了,只有颜知独自呆坐那,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他越看越欢喜,于是疾步上前道:“我已经和江先生说过了。”
“……”
“江先生会找人给我换张大些的书案,再在我房间多摆一张床。往后你便与我同住。”
颜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自己尊敬的江先生,青麓书院里最德高望重的存在,都放任他胡作非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