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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迪·伍德罗。”格洛丽亚故作调皮,以严肃的口气宣布。她双手叉腰,身上穿的是新买的蓬松晨袍,站在丈夫面前。“早该挂出旗子了吧。”

她起个大早,在伍德罗刮好胡子前就梳好自己的头发。她帮两个儿子整理好书包,吩咐司机送他们去上学,然后给他做培根加蛋。他不可以吃培根加蛋,但是偶尔小女人家也可以宠宠自己的男人嘛。她在模仿心目中小学班长的口气,用老大姐的声音说话,只不过她先生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照常自顾自地翻阅着一堆内罗毕的报纸。

“亲爱的,星期一要把旗子升上去,”伍德罗回答得心不在焉,一面嚼着培根,“小米德一直在捧礼宾司的场。特莎的半旗已经降得比王子的还久了。”

“我讲的不是那种旗子啦,傻瓜。”格洛丽亚边说边移开他伸手可及的报纸,改放在她水彩画下面的茶几上,摆放整齐。“你坐得舒不舒服?那我要讲了。我讲的是办一个高高兴兴的舞会,让大家开开心,你也包括在内。是时候了,桑迪。真的。我们早该对彼此说,‘好了,去过了也做过了,难过至极。不过人生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特莎在世的话,一定也会有同感。关键问题,老公啊,内情是什么?波特夫妇什么时候回来?”波特夫妇这种称呼,就像桑迪夫妇与爱莲娜夫妇一样,都是在表示亲近的时候的称呼。

伍德罗将一块蛋放到烤面包里。“波特·科尔里奇先生和夫人将请长期返乡假,为女儿萝西安排就学。”他以唱歌的音调说,引述想像出来的发言人的话,“什么内情、外情,事情就这么简单。”

然而,这件事情让伍德罗费尽相当大的心思,尽管他外表上显得毫不在乎。科尔里奇究竟搞什么鬼?为什么无线电通讯突然没了?好吧,他是休返乡假。祝他好运。但是,使馆主管休返乡假时都有联络电话、电子邮件和住址。这些主管会闲不住,会随便找借口打电话给第二号主管和私人秘书,想知道仆人、庭园、家犬怎么样,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老地方运作如何?如果对方暗示老地方比他们不在时运作更加顺畅,他们还会因此发脾气。然而自从科尔里奇突然离开后,却从来连一声都没吭。如果伍德罗打电话到伦敦,表明想套出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顺便追问他有什么目标和梦想,却会碰一鼻子灰。科尔里奇正在“帮内阁办公室处理事务”,非洲司的一个新人说。他正在“出席部长级专题调查委员会”,回话的人是常任副部长部门的一个主管。

而伯纳德·佩莱格里呢,伍德罗总算用科尔里奇办公桌上的数字电话找到他人了,他讲的话却和其他人一样空泛。“是人事处又出状况了。”他解释得模棱两可,“首相希望听取简报,所以国务大臣不得不弄出一份,所以他们全部也都要一份。大家都想要一点非洲。不是新鲜事了。”

“不过波特到底还回这里吗,伯纳德?我是说,这件事让人不上不下的,对我们所有人都是。”“我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老兄。”稍微停顿一下,“你旁边没人吧?”

“对。”

“那个臭小子小米德没有把耳朵贴在钥匙孔吧?”

伍德罗瞥了一眼通往前厅的门,关得好好的,压低嗓门。“没有。”

“记得你不久前寄给我的那叠厚厚的文件吧?——大概有二十页——一个女的写的?”伍德罗的胃部搅动一下。反窃听装置或许能防范外界窃听,但是能否防范自己人呢?“怎么样?”

“我的看法是,最好的情况是啊,解决掉一切,当做是从没寄到。邮局寄丢了。说得通吗?”“你是在讲你那边的做法,伯纳德。我不能帮你那边说话。如果你没收到,那是你家的事。可是我寄出去给你了。我就只知道这么多。”

“假设你没有寄出来,老兄。假设一切都没发生。从来没写,从来没寄?这种说法在你那边能不能说得通?”嗓音听来显然很自在。

“不行。不可能。一点也说不通,伯纳德。”

“为什么说不通?”表现出兴趣,却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我是用邮包寄给你的,已经登记过了。是寄给你本人,会列入记录。女王的邮差签收了。我告诉过——”他本来要说“苏格兰场”却及时改变心意——“我告诉过来这边问话的人。我不得不说。他们来找我问话之前已经调查过背景了。”他的恐惧让自己很生气,“我告诉过你,我已经跟他们讲过了!我其实也警告过你了!伯纳德,是不是有事情要发生了?老实说,你害我有点不安。根据你的说法,我还以为整件事处理得万无一失。”

“哪来的说法,老兄。你镇定一点。这些事偶尔会跳出来。有点牙膏从牙膏管里漏出来,再塞回去就是了。有人说没办法,每天都会发生。老婆还好吧?”

“格洛丽亚很好。”

“小朋友呢?”

“很好。”

“代我向他们问好。”

“所以我决定要办个超棒的舞会。”格洛丽亚说得兴致勃勃。

“噢,好,很棒。”伍德罗说,给自己时间反刍刚才的对话内容,自己拿了她逼他每天早上吃的药:三颗燕麦麸片、一粒鳕鱼肝油、半颗阿司匹林。

“我知道你讨厌跳舞,不过那又不是你的错,是你妈妈的错。”格洛丽亚继续以甜美的声音说,“我不能让爱莲娜干扰到我,不能被她最近搞出的那件低级的事影响到。我只是通知她而已。”

“噢,好。你们两个已经和好了啊?我好像不知道。恭喜了。”

格洛丽亚咬咬嘴唇。回想起爱莲娜办的舞会,她的心情一时往下沉。“我不是没有朋友,桑迪,你也知道,”她说得有点可怜兮兮,“我很需要她们,老实讲。整天待在家里等你回来,等得好寂寞。朋友有说有笑,会彼此帮忙。有时候会闹别扭。不过事过境迁又和好如初了。朋友就是这样。我只希望你也有这样的朋友。我怎么会没有?”

“可是我有你就好了啊,亲爱的。”伍德罗抱抱她说再见,表现得很有骑士精神。

格洛丽亚办起事来具有冲劲又讲求效率,正如她安排特莎的葬礼一样。她找来外交官的妻子,以及资历较浅得不敢拒绝的部属,组成了一个工作委员会。委员会的首位成员是吉妲,这个选择对她意义重大,因为吉妲在无意间导致了爱莲娜和她之间的争吵,以及随后发生的可怕场面。那件事会让她心烦好久好久。

爱莲娜的舞会办得嘛,就某种角度来看,不得不这么说啊,很成功。而桑迪呢,大家都知道,他很相信宴会时夫妻应该分开,各自去到处走动,那是他的说法。他喜欢说,宴会嘛,就是他办外交办得最好的地方。这也难怪。他很有魅力。所以整个晚上大部分时间,格洛丽亚和桑迪都不太看得见对方,偶尔见到的时候,就是对着客厅的那边吆喝打招呼,和偶尔在舞池上招招手而已。完全正常,只不过格洛丽亚但愿跳一支舞就好了,幸好是狐步舞,好让桑迪能抓住节奏。除此之外,格洛丽亚对这次舞会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她真的认为爱莲娜那个年龄应该多挡住自己一点,不要让自己的上身到处乱蹦。另外呢,她也希望巴西大使在跳桑巴时不要坚持把手放在她臀部上,不过桑迪说拉丁美洲人都习惯这样。

舞会上格洛丽亚没有注意到任何不适当的举动,而她也自认非常具有观察力,所以到了舞会隔天早上,她到穆萨葛俱乐部和爱莲娜喝咖啡时,爱莲娜不慎说漏了嘴,说得很随便,仿佛只是完全平常的八卦,而非一颗超级炸弹,却炸坏了她整个人生,她听了有如晴天霹雳一般。爱莲娜说,桑迪调戏吉妲太过火了,这完全是爱莲娜的说法——结果吉妲借口头痛,提早回家,让爱莲娜认为她太扫兴了,如果每个人都学她,干脆就不要开舞会算了。

格洛丽亚先是哑然无语,然后她完全拒绝相信。爱莲娜是什么意思,拜托?怎么个调戏法,爱莲?详细一点,拜托。我觉得很难过。没有,完全没关系,尽管讲下去,拜托。反正你都讲出来,干脆全摊开来讲。

毛手毛脚,爱莲娜劈头就说,刻意以粗俗的字眼来描述,因为她认为格洛丽亚假拘谨,很不高兴。摸她的乳房。把他自己的那东西压在她的下体部位。一个男人对某个人有意思的时候,你还以为他会做什么啊?全内罗毕不知道桑迪是这一行最大一条色狼的人,一定只有你一个。你看看他这前一个月的模样,在特莎身边徘徊不去,舌头还露出来挂在嘴巴外面,连人家怀孕八个月了都还不放过!

提到特莎时,格洛丽亚终于忍无可忍。格洛丽亚长久以来一直默许桑迪暗恋特莎,反正无伤大雅,只不过当然了,他做人太直,不会暗恋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格洛丽亚在让自己感到相当羞愧的情况下,向吉妲询问过这个问题,答案是令她很满意的一片空白。现在爱莲娜不仅重新挖开伤口,还在上面撒盐。格洛丽亚不敢相信、思绪混杂、备感羞辱、愤怒不已,转身就冲回家,支开所有家仆,叫两个儿子去做功课,锁上酒柜,一脸阴沉等着桑迪回家。等到八点他终于回家,和往常一样抱怨工作压力大,格洛丽亚满腔苦闷还是可以看出老公没喝醉。她不希望惊动儿子,扭住丈夫的手臂,强押他走下用人的楼梯到低地去。

“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啊?”他抱怨,“我想喝杯威士忌。”

“搞鬼的人是你自己,桑迪,”格洛丽亚心怀惧怕地反驳,“拜托,你不要支吾其词。别给我外交的甜言蜜语,多谢。别耍任何花招。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你和特莎·奎尔之间,究竟有没有婚外情,有还是没有?我警告你,桑迪。我对你非常了解,有没有说谎,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没有,”伍德罗说得很简单,“我没有。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你有没有爱上她?”

“没有。”

临危不乱,就和他父亲一样。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如果要她说实话,她最爱的桑迪就是这样的桑迪。让你知道自己跟对了人。我以后再也不跟爱莲娜讲话了。

“爱莲娜的舞会上,你跟吉妲·皮尔逊跳舞的时候,有没有对人家乱来?”“没有。”

“爱莲娜说你有。”

“爱莲娜是在胡说八道。不稀罕吧?”

“她说吉妲哭着提早回家,因为你乱摸人家。”

“那我认为是爱莲娜不爽,只因为我没乱摸她。”

格洛丽亚并没有料到他会否认得这么干脆,这么不含糊、不计后果的否认。她是可以制止他用“不爽”这个俚语,因为儿子菲利普用了这个词,才刚被她停掉零用钱,不过桑迪的说法还是一样可信。“你有没有抚摸吉妲——对她毛手毛脚——有没有把自己压在人家身上——告诉我!”她大喊,接着突然泪流满面。

“没有。”伍德罗再度答复,往前走向她一步,却被她推开。

“别碰我!少管我!你有没有想要跟她搞婚外恋?”

“跟吉妲还是特莎?”

“随便哪一个!两人都是!有什么差别吗?”

“先讲特莎行吗?”

“随便你!”

“如果你所谓的‘婚外情’是指跟她上床,我确定这种想法的确出现过我脑子里,和多数异性恋男人一样。至于吉妲,我就不认为有那么吸引人,不过年轻毕竟算是本钱,所以干脆连她也一起扯进来。套句卡特的一贯说法怎么样?‘我在心中犯下通奸罪。’好吧。我承认了。是想离婚呢,还是让我喝杯威士忌?”

讲到这里,格洛丽亚已经弯下身子,无助地哭着,既羞愧又痛恨自己,央求桑迪原谅她,因为她突然明了自己在做什么,感觉很可怕。她指控他的所有罪名,也是自己的罪过,罪行从贾斯丁拎着行李偷偷搬进他们家的那天晚上开始。她是把自己的罪恶感套在丈夫身上。她在羞愧之余抱住自己,不住说着,“很对不起,桑迪”,以及“噢,桑迪,拜托”,以及“桑迪,原谅我,我真糟糕”,一面极力摆脱他的掌控。不过这个时候桑迪已经一手搂着她的肩膀,扶着她上楼,像是他本来应该担任的好医生一样。来到客厅时,她给了他酒柜的钥匙,他帮两人各倒了满满一杯。

尽管如此,疗伤的过程仍然费时。如此严重的疑心,不是一两天就能消散殆尽的,特别是过去的类似疑点也尚未完全排除。格洛丽亚回想往事,然后再往更久远的过去去想。她一回忆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坚持重拾当初刻意忘掉的记忆。再怎么说,桑迪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女人当然会往他身上贴过去。他是现场最相貌堂堂的人,一点无心的打情骂俏,对任何人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然而,往事还是再度涌现,而她也拿不定主意。她想到了先前职位上的几个女人,有网球搭档,有保姆,有晋升有望的丈夫的年轻妻子。她不知不觉重返野餐会、游泳派对,甚至——不禁哆嗦一下——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裸体游泳派对,是在安曼的法国大使家游泳池举行的,当时没有人真的在看,我们全都一面尖叫一面跑去拿毛巾,可惜还是……

格洛丽亚花了好几天才原谅爱莲娜,就某些方面来说,当然了,永远也无法原谅。不过她用宽宏大量的心反省一下,爱莲娜真的是很不开心。她怎么开心得起来?嫁给那个又丑又矮的希腊人,结果欲求不满,难以入耳的不伦之恋一桩接一桩。

除此之外,惟一让格洛丽亚稍感扫兴的正是他们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显然一定要有个节日——像是独立纪念日或五月节。显然一定是越快越好,不然等到波特夫妇回来了,就不是格洛丽亚乐见的结果,她希望让桑迪站在聚光灯下。英联邦纪念日快到了,不过距离现在还是太远。稍微硬扯一下,他们还是能提早庆祝英联邦纪念日,抢先其他人一步的。这样可以表现出主动积极的态度。她比较喜欢大英联邦纪念日,不过近来凡事都必须缩水,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年代。她比较喜欢圣乔治节,大家来屠杀可恶的毒龙,永绝后患!或者敦刻尔克纪念日20也好,大家在沙滩上开战吧!另外滑铁卢纪念日或特拉法加纪念日21或阿根科特纪念日22也行,纪念的都是薄海腾欢的英国胜迹。可惜的是,战胜的对象都是法国,这是爱莲娜以狠毒的口气指出的,而全内罗毕最好的厨师都是法国人。不过既然以上都不适合,英联邦纪念日将就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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