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黄育芩便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正是同伴闲聊中提到的那位施家婆婆。阿婆年纪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后来情深意切的少年郎奔赴京城赶考后,便不再回来。
有人说,少年郎高中状元,平步青云,做了尚书府的东床;也有人说,少年郎路上突发疾病,偶遇富家小姐相助,便委身相许,入赘豪富;也有人说,少年考场失意,遁入红尘,登仙而去。可怜施婆婆一辈子都不曾离开永州,便留在这里一日日地苦等。
那么施婆婆口中的等人,应当是传说中的那位少年吧。这下黄育芩不知如何接话了,识趣地闭上嘴,周明夷好奇问道:“婆婆在等谁?”
施婆婆指着身后的满满一筐的鞋子:“方才不过是我的玩笑话,我只是在这里摆摊,挣些钱,补贴家用。谁知道哪家的懒汉和长舌妇缺了大德,硬是编排了我苦等情郎的瞎话。与其别人编排我,还不如我自己先说了。”
施婆婆和黄育芩都笑了,周明夷不解,疑惑地看着施婆婆。
施婆婆并不打算向周明夷解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话说回来,我年轻时确实所托非人,他和城中的清倌私奔了,后来我嫁给了自己的姑表兄弟,仍旧过了一辈子。”施婆婆的脸上的皱纹笑成一团。
施婆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腿脚,准备收摊:“人活一辈子,无论怎么活,总不会十全十美,如果当初我嫁给那人又怎么样,晚年境况也不见得比此时更好些。”
黄育芩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表情,周明夷更是直言道:“用抢的也好,用骗的也好,总归要试试看的。人不过只活一世,若是不能恣意,又有何意趣?”
施婆婆是经事的人,她打量眼前二人言谈皆是不凡,所求所想必然是常人不敢奢望的珍稀之物,便不再说话。
远处传来凌乱急促的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他们抬头注目,尘土飞扬处,冲出了一匹发狂的瘦弱马匹,它挣脱了缰绳,蒙头乱闯,竟然直直地向黄育芩他们冲了过来。周明夷一个箭步向前,将黄育芩连同施婆婆护在身后,一把扯住马鬃,利落地翻身上马,马儿前蹄跃起,发疯似地想将身上的人甩落下来。
黄育芩悬心吊胆地看着周明夷,只见他紧紧地伏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挣扎上下颠簸。黄育芩情急之下,向周明夷大声道:“快抽剑割断这畜牲的喉咙!”
周明夷充耳不闻,急得黄育芩直跺脚。“壮士,手下留命!”远处急急赶来一名其貌不扬的汉子,他扑身上前,奋不顾身地安抚着受惊发狂的马儿。
所幸马儿终于安定下来。
汉子连声抱歉,自言是从外面逃荒过来,亲朋离散,现在只有这匹马与自己终日为伴,说着便红了眼眶,周明夷于是放手让汉子领回了自己的马。
黄育芩看着汉子牵马离去的背影,一人一马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细长。周明夷啧啧称赞:“马虽瘦弱,却不是凡品,难怪那人未曾将马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