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扫除这些尘土吧。”她说着,从袖筒腋下的开口[87] 伸出右手来,再将宽大飘动的和服衣袖从肩头翻向身后。这下她那美丽的手便连胳膊一起露了出来。从那翻起的衣袖边缘,还看得到里面美丽的衬裙衣袖。三四郎茫然若失,呆立半晌,才猛地拎起水桶,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跑向后门。美祢子负责扫掉尘土,三四郎跟在后头用抹布擦拭地面。接着,他又用力拍打榻榻米,把缝隙里的垃圾拍出来,美祢子则用掸子扫掉纸门上的灰尘。忙了大半天,房间终于清扫干净了,两人也变得更为熟络。
三四郎提起水桶到厨房换水,美祢子拿着掸子和扫帚走向二楼。
“请你来一下。”她从楼上向三四郎喊道。
“什么事?”三四郎提着水桶站在楼梯下问道。女人站在暗处,只有她的围裙呈现一片雪白。三四郎提着水桶登上两三级楼梯。女人立在原处不动,三四郎又登上两级。昏暗之中,两人的脸大约只隔着三十厘米的距离。
“什么事?”
“好黑哦,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三四郎不想再继续追问,便走过美祢子身旁登上二楼,他先把水桶放在黑暗的回廊边,然后过去打开雨户。原来她不知道如何打开雨户的窗锁。不一会儿,美祢子也跟着上了二楼。
“还没打开呀。”美祢子说着朝对面窗边走去。
“是这边的。”她说。
三四郎无言地走向美祢子身边。他的手差点碰到美祢子的手,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脚又不小心踢到水桶,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忙了半天,总算打开一扇窗户,强烈的阳光从正面直射而来,简直令人睁不开眼睛。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接着,两人又把雨户内侧的纸窗也拉开。窗上的方格装饰是用竹条做的,窗外就是房东家的庭院,院里还养着几只鸡。美祢子又像刚才那样开始扫地,三四郎则四肢着地,紧跟在她的身后擦地。
美祢子两手抓着扫帚,看到三四郎趴在地上的模样,不觉嚷了一声:“哎哟!”
扫了半天,终于扫完了,美祢子把扫帚丢在榻榻米上,转身走向屋后的窗前,站在那儿浏览窗外景色。不一会儿,三四郎也擦完了地,“砰”的一声,将湿抹布扔进水桶,走到美祢子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你在看什么?”
“猜猜看。”
“鸡?”
“不对。”
“那棵大树?”
“不对。”
“那到底在看什么?我可猜不着。”
“从刚才到现在,我都在看那片白云。”原来如此,一片白云正从辽阔的空中轻轻飘过。这天的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整个天空涂满清澈的蔚蓝,无数浓密的云朵不断飘过,看起来就像发光的棉球。风势似乎很强劲,浓云的边缘被风吹散后越来越薄,薄到几乎透明,隐约可见云层之上的青天。有些云朵边散边聚,重新聚为一团像是撕裂成千丝万缕的白云,仿佛由无数雪白柔软的棉针聚集而成。
美祢子指着那朵白云说:“很像鸵鸟的boa [88] ,对吧?”
三四郎没听过boa这个名词,便老实地说不知道boa是什么。美祢子又嚷了一声:“哎哟!”但立刻又很有耐性地说明了boa的意思。
“那东西,我是听过的。”三四郎说。接着,他把上次从野野宫那儿听来的知识对美祢子说了一遍。“据说那些白云全都是雪粉哦。我们从下面看云层移动得并不快,其实云朵在天上的速度肯定比飓风还快呢。”他说。
“哎哟!真的吗?”美祢子说着,转眼望向三四郎。
“雪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她的语气似乎不容辩驳。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云就得是云呀。如果是雪的话,哪有从远处仰望的价值?不是吗?”
“是吗?”
“什么‘是吗’!你觉得那是雪也无所谓?”
“你好像很喜欢仰望高处啊。”
“对呀。”美祢子的视线越过窗上的竹质窗棂,直向天空望去。无数白云陆续不断地飘到他们的头顶。这时,远处传来人力板车的声音。从地面震动的声响可以听出,板车已经转进静谧的小巷,正在逐渐靠近。“来了!”三四郎说。“来得很快嘛。”美祢子说,她依旧站在原处倾听,好像觉得板车移动的声音跟白云的流动有着密切关联似的。板车毫不容情地划破秋的宁静,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在门前停下来。
三四郎丢下美祢子,跑下了二楼。刚跑到玄关前面,正好看到与次郎从大门走进来。
“来得很早嘛。”与次郎先向三四郎打招呼。
“来得很慢啊。”三四郎回答,跟美祢子的意见完全相反。
“还嫌慢啊,全部行李必须一次搬过来,有什么办法。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在忙。除了我,就只有女佣和车夫,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
“老师呢?”
“老师在学校。”两人正在交谈,车夫已经开始卸货。女佣也跟着进门了。与次郎把厨房的行李交给女佣和车夫,自己跟三四郎一起将书搬进洋式房间。书的数量非常多,光是放在书架上就得花费好大的功夫。
“里见家的小姐还没来吗?”
“来了。”
“在哪儿?”
“二楼。”
“在二楼干吗?”
“不知在做什么。反正在二楼。”
“别开玩笑了!”与次郎手里抓着一本书,穿过走廊,走到楼梯下,用他平时的大嗓门喊道:“里见小姐,里见小姐。我们在整理书籍,来帮个忙吧。”
“马上就去。”
美祢子抓着扫帚和掸子安静地从楼上下来。
“你在上面干吗?”与次郎在楼梯下焦急地问道。
“打扫二楼啊。”美祢子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与次郎站在梯下等她下来,带她到洋室门口。车夫已将书卸下,堆得满地都是,三四郎等不及他们,早已背对门口蹲在书堆里专心地读了起来。
“哎哟!不得了。这些要怎么办啊?”美祢子说。听到她的声音,三四郎蹲着转回头,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
“没什么不得了的。这些要搬到房间里,全部都要整理好。等下老师就会回来帮忙,别担心……我说你呀,蹲在这儿念书怎么行呢。等下借回家慢慢念吧。”与次郎抱怨道。
于是三人分工合作,美祢子和三四郎在门口把书排整齐,然后交给与次郎,再由与次郎摆放在室内的书架上。
“这样随便乱弄是不行的。这套书应该还有一本续集吧。”说着,与次郎摇了摇手里那本薄薄的蓝书。
“可是没看到续集呀。”
“怎么可能没有。”
“有了,有了。”三四郎说。
“什么?让我看看。”美祢子说着把脸凑了过来,“History of Intellectual Development(《知识发展史》)!哎呀,找到啦!”
“什么找到了。快交给我啦。”
三人花了半个多小时,耐着性子整理书籍,忙到最后,就连与次郎也不再催着快点动手了。
其他两人看他面向书架盘腿而坐,一句话也不说。美祢子便用手戳一下三四郎的肩头,三四郎笑着向与次郎问道:“喂!怎么了?”
“哦,我在想,老师也真是的,收集这么多没用的书,究竟打算做什么?简直是捉弄人嘛。如果现在卖了这些书,换成股票,还能赚点钱呢。真是拿他没办法。”与次郎叹了口气,依旧盘腿坐在书架前。
三四郎和美祢子相视而笑。带头的领导不再动手,另外两人整理书籍的动作也跟着放慢下来。三四郎抽出一本诗集,美祢子也在膝头摊开一本大型画册。后门那边传来阵阵吵闹声,临时找来的车夫正在和女佣拌嘴。
“你来看看。”美祢子低声说。三四郎弯身凑过去,脸凑向画册。他闻到美祢子头发上飘出阵阵香水的气息。
书页上是一张美人鱼的图。一个赤裸的女人腰部以下变成鱼身,她的腰部扭曲着,鱼尾扭向身体后方。女人手里拿着梳子正在梳理长发,一手抓着发梢,眼睛注视前方,背后是一片广阔的海面。
“美人鱼。”
“美人鱼。”两人的脑袋凑在一块儿,嘴里发出同样的低语。这时,盘腿而坐的与次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嚷道:“什么?你们在看什么?”他也来到走廊上。于是,三人聚在一起鉴赏画册,一页页翻过去,同时发表各式各样的评语,尽是些顺口胡诌的看法。
不一会儿,广田老师穿着大礼服从天长节的庆典回来了。三人赶紧藏起画册,然后才向老师鞠躬打招呼。老师吩咐他们快点整理好书籍,三人只得耐着性子投入工作。这回因为书的主人在场,大家也就无法再摸鱼了。大约花了一小时的工夫,走廊上的书总算全都塞进书架了。四个人并肩站在书架前,来回打量着架上排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本。
“剩下来的,明天再弄吧。”与次郎说。那语气有点像对老师说,您先将就一下吧。
“您收藏了好多书啊。”美祢子说。
“老师收集了这么多书,都读过吗?”三四郎最后才开口。他想把老师的意见当作参考,所以觉得有必要向老师确认一下。
“怎么可能都读过。佐佐木那家伙或许读过吧。”
听了这话,与次郎用手抓抓脑袋。三四郎却很认真,因为他最近常在大学图书馆借书,但不论借到哪本书,必定已经有人读过。为了求证自己的疑惑,他还借过一个叫阿芙拉·贝恩的作家所写的小说,结果还是在书里看到了别人读过的痕迹,三四郎想知道阅读范围的限度,才向老师提出这个疑问。
“阿芙拉·贝恩的作品,我也看过。”
广田老师的回答让三四郎非常惊讶。
“真没想到啊。不过老师向来喜欢读别人不读的书嘛。”与次郎说。
广田老师笑着走向客厅,可能是要去换和服吧。美祢子也跟着老师走出书房。等他们走出房间后,与次郎对三四郎说:“就是因为老师那样,所以才说他是‘伟大的黑暗’。他什么都读,却发不出一点光。如果肯念些流行的东西,再稍微沽名钓誉一些就好了。”
与次郎这番话绝对不是讽刺。三四郎默默地打量着书架。这时,客厅那儿传来美祢子的声音:“有好吃的东西哟。两位快过来吧。”
两人出了书房,越过走廊,来到客厅。只见美祢子带来的篮子放在房间正中央。篮盖打开,里面装着许多三明治。美祢子坐在篮子旁边,正用小盘分装篮里的食物。与次郎和美祢子两人一问一答地聊了起来:“还好你没忘,把这东西提来了。”
“这可是我特地去订购的哟。”
“篮子也是买来的?”
“不是。”
“是你家里的?”
“是啊。”
“这么大一篮,真不简单呀。车夫送你来的吗?可以顺便让车夫帮你拿进来嘛。”
“车夫今天有别的任务。我虽然是女人,这么一篮东西,还是提得动的。”
“只有你提得动,别家小姐的话,大概就不肯提了。”
“是吗?早知如此,我也不干了。”美祢子将食物装进小盘,和与次郎闲聊。她说起话来句句流畅,而且语气沉着稳重,正眼也不瞧与次郎一下,这令三四郎感到非常敬服。女佣从厨房端上茶来,一群人便围着篮子吃起三明治。房间里暂时陷入沉默,半晌,与次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广田老师说:“老师,顺便请问一下,刚才提到的那位,是叫贝恩什么?”
“你是问阿芙拉·贝恩?”
“整体来说,那位阿芙拉·贝恩是做什么的?”
“她是一位英国的闺秀作家。十七世纪的人。”
“十七世纪实在太古老了。连杂志都不会登这种东西。”
“确实很古老。不过她是第一位把写小说当成职业的女性,所以才很有名。”
“有名有什么用。那我再请教一下,她写过哪些作品呢?”
“我只念过一篇叫作《奥鲁诺克》[89] 的小说。小川君,那本全集里有这篇小说吧?”
三四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便向老师询问内容。原来这小说是一个叫作奥鲁诺克的黑人王族的故事,他被英国船长骗去当奴隶,又被转卖给别人,历尽了千辛万苦。后世读者都坚信这是作家亲眼所见的真实故事。
“真有趣!里见小姐,如何?你也写一篇《奥鲁诺克》吧?”与次郎再度转向美祢子说。
“写是没问题啊。可是我又没有亲眼看到什么故事。”
“如果你需要黑小子当主角,小川君不是正好?九州男生的皮肤都很黑嘛。”
“嘴巴好坏啊!”美祢子像在帮三四郎说话似的,但是说完又立刻转脸看着三四郎。
“可以写吗?”美祢子问。三四郎望着她的眸子,脑中浮起这女人今晨提篮出现在庭院木门旁的瞬间,他不禁有些陶醉,却又有点害怕这种陶醉的感觉。当然他也说不出“请写吧”这种话来。
广田老师跟平时一样拿出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与次郎曾将这烟雾评为“鼻孔喷出的哲学之烟”。三四郎看着烟雾想,原来如此,这烟冒得确实与众不同。只见两根又粗又浓的烟柱正从老师的鼻孔里悠然飘出。与次郎无言地望着那两根烟柱,他的半边背脊靠在纸门上。三四郎的视线无聊地转向庭院。这不像搬家,他想,简直就像一次小型聚会,所以大家才聊得这么轻松愉快。只有美祢子正在老师背后收拾他刚脱下的洋服,看来刚才也是她帮着老师换上和服的。
“刚才提到《奥鲁诺克》,因为你个性草率,万一弄错了可不太好,我再向你说明一下。”说着,老师鼻孔的烟雾暂时消失。
“是,我洗耳恭听。”与次郎严肃地说。
“那篇小说出版以后,有个叫萨瑟恩[90] 的人把它改写成剧本,也是同样的名字,你不要把两者弄混了。”
“是,我不会弄混。”
美祢子正在折叠洋服,听到这话后看了与次郎一眼。
“那个剧本里有一句台词很有名:Pity’s akin to love.”说到这儿,老师的鼻孔里又冒出哲学之烟。
“日本好像也有类似的句子啊。”这次轮到三四郎开口了。其他两人也一起说是好像有类似的句子,但是谁也想不起来。于是众人决定,不如各想一句翻译吧。四人苦思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
“这好像必须用俗谚翻译才行。这句英文听起来就很像俗谚。”最后,与次郎开口提出自己的想法。
其他三人决定把翻译大权全都交给与次郎。他沉思了半晌说道:“或许这样翻译很勉强,不知大家觉得如何?这句话就是‘怜悯即爱慕’吧。”
“不行!不行!翻译得太烂了。”说着,老师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语气充分传达了他认为句子很糟糕的感觉,三四郎和美祢子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声还没停止,只听“吱”的一声,院里的木门被推开,野野宫走了进来。
“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吧。”野野宫说着,来到回廊的正前方,用窥视的眼神环顾屋里的四个人。
“还没整理完呢。”与次郎连忙应道。
“你也来帮个忙吧?”美祢子随声附和着与次郎。野野宫嘻嘻地笑着说:“看你们聊得这么热闹,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说完,他一转身,在回廊边坐下。
“我翻译了一个句子,刚刚被老师骂了。”
“翻译?翻译了什么句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把那个句子翻译成‘怜悯即爱慕’了。”
“哦?”坐在回廊边的野野宫转身说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可不太懂。”
“谁都不懂啦。”这回轮到老师发言了。
“不,因为翻译得太简练了……按照原意稍微延长一点的话,就变成‘怜悯也者,爱慕是也’。”
“啊哈哈哈,那原文是怎么写的呢?”
“Pity's akin to love.”美祢子重新念了一遍。她的发音很美,很好听。
野野宫从回廊边站起来,面向庭院走了两三步,又一转身,面向房间的正面停下脚步。
“原来如此,翻译得真棒。”
三四郎不由自主地留意着野野宫的态度和视线。
美祢子起身走向厨房,先洗干净碗筷,又重新泡了一壶茶,端到回廊边来。
“喝茶吧。”说完,她在回廊边坐下来,又问道,“良子怎么样了?”
“嗯,身体已经恢复了。”野野宫重新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脸稍微转向老师。
“老师,我好不容易搬到大久保,现在好像又得搬回来了。”
“怎么了?”
“妹妹说她不喜欢上下学都经过户山那块原野。还有,我每天晚上都要做实验,她说熬夜等我太孤单。现在家母还在这儿,倒还没关系,再过一段日子,家母回老家之后,家里就只剩妹妹和女佣了。她们两个都是胆小鬼,日子会很难熬吧……真是个麻烦啊。”野野宫半开玩笑地抱怨着。“你看怎么样,里见小姐?可以收容这食客在你家吗?”说着,野野宫转眼望向美祢子。
“随时都能招待啊。”
“招待谁?宗八还是良子?”与次郎插嘴问道。
“都行啊。”
只有三四郎闭着嘴没作声。广田老师露出稍微严肃的表情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只要把妹妹的问题解决了,我到哪儿暂时寄宿都没问题,要不然就得搬家了。其实真想干脆送进学校宿舍算了,但她终究还是个小孩嘛,必须找个能让我经常去看她的地方,或让她来看我才行呀。”
“那就只有里见小姐家了。”与次郎再次提醒道。
广田老师却像没听见似的说:“让她来住我家二楼也行啦。只是,这里有像佐佐木这样的人物啊。”
“老师,二楼请您一定要让给佐佐木住呀。”与次郎将自己推荐给老师。
野野宫笑着说:“哎呀,反正总会有办法的……那孩子只长个子,脑袋却笨得很,真拿她没办法。还吵着叫我带她到团子坂去看菊人形呢。”
“带她去看看多好啊。我也很想看呢。”
“那就一起去吧?”
“好啊。小川也一起去吧。”
“好啊!走吧。”
“佐佐木也去吧。”
“菊人形就算了。有时间看菊人形,我还不如去看电影呢。”
“菊人形很不错呀。”又轮到广田老师开口了,“人工能做到那种程度,外国大概看不到吧。大家都必须见识一下,人工的东西居然还能做得这么棒。如果是真人扮演的话,我想谁都不会跑到团子坂看吧。要看真人的话,谁家没有四五个呢?根本无须跑到团子坂去嘛。”
“老师真是高论。”与次郎称赞说。
“以前在教室听课时,老师也常发表这种高论呢。”野野宫说。
“那老师也一起去吧。”美祢子最后做出结论。老师没有作声,众人都大笑起来。厨房里传来老女佣的声音:“请哪位过来一下吧!”
“哦!”与次郎应了一声,立即站起身来。三四郎依旧坐着。
“那我也告辞吧。”说着,野野宫便站了起来。
“哎呀,这就走了吗?这么快!”美祢子说。
“上次那件事,再等等吧。”广田老师说。“好的,没问题。”野野宫随声回应,穿过庭院向门外走去。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木门外,美祢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嚷着:“对了,对了。”说着,套上刚才脱在院里的木屐,赶在野野宫身后追了上去。两人站在院外不知说些什么。
三四郎沉默地坐在原处。